对于这一个世道的人而言,无子嗣奉香火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刘演也相信这一等事,他也怕无嗣而终,愧对祖先。 “娘,儿将来会娶新妇孝顺您。也一定会多生儿郎继承家业。”刘演保证一番话。 “奈何如今儿还年少,儿还想文武两途,各有进步。墩城侯府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也太多年。儿想学一些真本事,将来能去神京城为陛下效力。”刘演诚恳的说道。 身为宗室,刘演对于天下的情况也瞧在眼中。或许瞧不见天下十八州是什么情况。 可淮阳郡就在耳目之间,刘演瞧得见。 天家好,宗亲才会更好。这是一根藤上的瓜。 更直白一点的说法便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我儿有主意。”董太夫人也是识趣人。她瞧着儿子都保证话语。就不再强求。 一日不成,那就缓缓。慢慢谈,在董太夫人想来,她总能谈出来一个结果。 淮阳郡。除郡城外,还治十余县之地。 这一日,东方暻去巡察地方。谷秀娘领着儿子东方渭没有同行,却也一样出了郡城。 与谷秀娘母子一道的还有宋蓁蓁。 “郡城颇是热闹。一旦离开,还不太适应呢。”宋蓁蓁跟舅母说道。 “外面确实荒凉些。”谷秀娘对外甥女回道。 这等荒凉不是缺少人烟。在谷秀娘瞧来,县城与乡下,哪怕是村子里亦是多有人烟。 这等荒凉是穷困,是普通黎庶不得饱食。 “舅母,我以为您会留在郡城呢。”宋蓁蓁笑道:“我瞧着您跟墩城侯府的太夫人颇是聊得来。你们的交情瞧着真好。” “……”谷秀娘捂嘴笑了。 “蓁蓁,你这便是瞧错了。”谷秀娘轻轻摇头。 “舅母,还请您指点。”宋蓁蓁虚心问道。 “蓁蓁,舅母跟墩城侯府的太夫人要说有交情,倒真有。至于说多好?”谷秀娘想了想,又道:“不过是太夫人有心,我亦有意。” “蓁蓁,你不觉得太夫人与我来往时太和善可亲吗?”谷秀娘问道。 “这不好吗?”宋蓁蓁问道。 “人与人的禀性不同,念头不同。便是自个的牙齿与舌头还有碰着的时候。何况墩城侯府的太夫人也是尊贵体面的宗亲女眷。我是什么身份?”谷秀娘指着自个说道。 “宦官出身,这可不怎么中听的。”谷秀娘认得清楚自己的身份与根脚。还没自大呢。 “舅母,您岂能诋毁自个。”宋蓁蓁不认同。 “舅母乃是费邑侯府的世子夫人,您是勋贵女眷。”宋蓁蓁的心头,显然她家舅母有另外一重身份。 “勋贵与勋贵亦是不同。都是爵位传家,立身根本亦不同。在士族眼中,费邑侯府的根脚还是落在宦官。”谷秀娘可不会自欺欺人。 “……”宋蓁蓁沉默了。 “蓁蓁,你瞧着太夫人与舅母好,那是太夫人在迁就舅母。”谷秀娘感慨一回,实话实说。 “迁就?”宋蓁蓁不相信。 “蓁蓁,舅母岂会骗你。”谷秀娘笑道。 在神京城时,都没人能像墩城侯府的太夫人一样,哪一句都说到谷秀娘的心坎上。 这等和善的背后是什么用意? 谷秀娘曾经猜测过。后来把目光落在外甥女身上。在瞧过墩城侯府的太夫人几回送礼态度后。她全懂了。 “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完这一句话,谷秀娘指着外甥女。 “舅母是说,太夫人的醉翁之意在我吗?”宋蓁蓁指着自个。 “墩城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这一位尚未婚配呢。”谷秀娘摸透太夫人的用意后,也拐弯儿的问过一二。 然后,谷秀娘就确定自己没猜测错。墩城侯府的太夫人确实是瞧上自己家的外甥女,一心想攀了亲戚关系。 奈何外甥女的婚事,谷秀娘做不得主。外甥女有爹娘,姻缘大事轮不到谷秀娘一个舅母做主。 应该表的态度,谷秀娘给了。后绪会如何? 这得看大姑姐夫妻的想法。 “关于墩城侯,他人挺好的。”宋蓁蓁说一句真心话。 “……”谷秀娘多瞧一回外甥女,哪怕她不说话,只瞧着,也把外甥女瞧得不好意思。宋蓁蓁当场闹一个脸红。 阳泉县。 东方暻是上差,他一来,自然有官吏迎接。 对于这些人的恭敬,东方暻视为小事。官大一阶,地位不同。 东方暻前来除了清扫一些蛀虫外。也真有事情。简而言之,东方暻就是公器公器的同时,也准备公器借用一下。 做为上差,做为费邑侯府的世子,他此来,没空手来,而是领着大队的护卫前来。 一来,东方暻凭着一力降十会,也没打算给一些人脸面。反正一些人也吃得太饱。就像这阳泉县的县令。 小小县令背后的没靠山。在东方暻的打探下。这一位就是空壳子。 不,更准备的说法,这一位曾经有靠山。 就是东方暻补缺的前一任。奈何前一任是掉了脑袋,失了官帽。 这一位阳泉县的县令目前尚未攀附上任何有能力的靠山。 对此,东方暻瞧不上对方的身家,东方暻却瞧上了对方的性命。 用意? 也是准备在淮阳郡杀杀一些人的威风。拿了官老爷的脑袋办事,这威风立的嘛,也算是勉强还成。 “大人,衙门库房已经封了,各房帐目已经收拢。”护卫头目恭敬禀话道。 “那就去会一会县令大人。”东方暻提步而走,准备去一趟阳泉县的衙门大堂。 这一杆子的官吏们被上差愰点儿。东方暻一来先客客气气。等着一众人迎了东方暻进衙门后,他才变脸只在一瞬间。 官吏们留在大堂。东方暻去瞧一瞧衙门的库房与帐目。 眼下嘛,东方暻重回衙门大堂。他来此地就干两件事。 杀人,抄家。 杀阳泉县的县令。抄其家资。至于这等家资,东方暻不打算贪没,而是给各处分润。 杀人的名声,他担了。好处被一众同僚拿了。 东方暻表现了他的办事方法。他就是来镀镀金。如果有过份的地方,也会有人懂得通融一二。 不通融?东方暻也不虚着。 “大人,可是下官等人哪处不恭敬,让大人误会了。”东方暻再回衙门大堂。他就瞧着县令等人又是作礼,县令还是恭敬的寻问道。 在东方暻的背后,一个少年瞧着这一幕,他的眼睛变红了。 这不是眼睛会变色,而是情绪太激动,他的眼角溢出了血丝来。这才会衬着异样一点。 少年姓屈,小门小户,普通人家。若说少年祖宗倒有几分本事,挣得几分家业。奈何到了少年父亲时,家业开始败落。 搁这,也便是世道常情。 屈姓少年身上不寻常的事情,便是他有一个美貌的姐姐。 阳泉县的县令家有一个幼年被烧坏脑子的大郎。 这一位县令家的大公子傻归傻,可瞧着美貌小娘子时,也是挪不到步子。其身边又不缺狗腿子。 尔后,屈姓少年的姐姐被强行的纳入县令府上。 要说能攀上县令家,屈姓少年的父亲也是乐意的。 攀龙附凤,强权之下,这也是人之常情。 奈何县令家的门风不好。那一位大公子是一位傻子是真,却也是一位暴徒。 屈姓少年的姐姐被纳进大公子的后宅不过半旬时间。屈家就接到其姐病逝的消息。 屈姓少年不相信,他幼年丧母,姐姐抚养他长大。他的心中,长姐如母。 温柔的长姐突然病逝?屈姓少年不相信。 凭着几分家资,屈姓少年买通了县令宅子里的家下人。 从家下人的口中,屈姓少年知道真相。姐姐压根儿不是病逝。她是被人活生生的殴打而亡。 谁下得如此狠手?还是对一位美貌的少女。 自然是县令家的长公子,那一个傻子。 这等事情让屈姓少年怒从胆边生,仇恨在心头滋养。 还没有等到屈姓少年报仇,这事情就漏了马脚。屈姓少年查真相,县令府里也有人知道消息儿。 再往后,屈姓少年就见识了一回什么叫破家的县令。 他爹被人告发了,说是强买田宅。天可怜见,屈姓少年家中哪有家资,哪有底气去强买田宅。 不过是县令想拿人,让人胡诌的一个借口。官字两张口,说你清白,不清白也清白。 说你浊污,不是浊污,也是污秽。 衙门拿出所谓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全。少年的爹被打了板子,他家的家财成了赔偿。 再接下来,从小门温饱到一无所有。屈姓少年的爹在挨过衙门板子后遭受不住,不久就一命呜呼。 这一个屈姓少年也被卖了,被宗族的族亲卖给了人牙子。 世间事就是如此稀奇。买下少年的主家就是费邑侯府。 东方暻认为他是好主家,他乐得给人复仇的机会。毕竟屈姓少年,或者说被东方暻赐名的屈忠,这一个少年有一点本事。 这一点本事就是东方暻最看重的。便是屈忠会造船。 屈忠更是献上了他家的祖传本事,祖宗当年发家靠的就是吃水上饭。 这里的水不是河,而且海。 东方暻可记得谷家妹妹的话。万事总归想一条退路。有得退,总比没得退的好。 海上,海外小岛。不是为着什么退路。而是东方暻从谷家妹妹口中知道一种制盐法。 成不成,试一试。万一能成呢? 盐啊,东方暻对于多攒家业很乐意。可对于安危一事,他更在意。 士族底蕴,从来是几代人至几十代人的努力。 东方家,这一个新的家族,从他爹起步到东方暻才第二代。区区两代人的积累,哪里比得不过旁人几十代人的积累。 东方暻也不是瞎子,他也瞧出来世道不净。 想多挣一点家业,想给小辈们多留一点家底。东方暻不觉得哪里有错。何况他只是顺道里再做一点善事。 国库,什么朝堂的盐铁专营? 这话开国之时可能有用。现在嘛?士族的势大,这私盐还叫私盐吗? 在士族的地盘上就是堂堂正正的官盐。 东方暻就想给普通黎庶一点温暖,好歹给一口便宜一点的盐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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