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吧……” 话说完却没人应, 转头一看,谈宁已经走进了大铁门。 “……小谈宁!” 老安重新把车锁上,叹了口气走进去。 天已经黑透了, 狱警不想放人进,谈宁手里抓着工作证,正在据理力争。 狱警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叉着腰说:“我们这可是监狱!如果都像你们这样想来就来, 和菜市场有什么区别?” 谈宁倒很冷静:“我院与公安联合专项行动组有一名重要相关人在监狱突然死亡, 我们有必要和狱警狱医交谈一下。” “那你们回去补个材料,明天再来!” 谈宁眉头一抓:“请您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那狱警嚷道:“你一直‘我们’‘我们’的, 可是说半天不也就你一个人么!” 老安赶紧跑过来,掏出警察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在锁车,再说我下午已经来过了,出来接个同事而已,没必要重新预约吧?” 狱警气呼呼地打了个电话,过会儿才不情愿地说:“……进去吧。” 天已经黑了,放风的院子里空空荡荡,夜晚的监区比白天更安静些,高楼是办公室,远处的几幢矮楼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灯光整整齐齐全部开着。 谈宁问老安:“服刑人员睡觉也不关灯?” 老安点了点头,“监狱中有两种灯,晚上会关掉大灯,让服刑人员只能上床睡觉。但为了确保民警巡夜时能够随时看见监舍里的情况,还有服刑人员的人身安全,一般会开着小灯。”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儿应该还在排排坐看新闻。” 谈宁瞥了他一眼:“流程挺熟啊,蹲过牢子?” 老安不高兴地咳了声,“怎么说话呢!安哥我以前在监狱上过班,这鬼地方十天才能回次家,这不是为了追你嫂子才托人调出来的嘛。” 他嘟哝道:“要不是监区主任看我面子,你以为靠自己能进来?” 谈宁鼓了鼓腮,表示无言以对。 两人穿过广场,走进办公楼,找到了负责甄金那个监区的狱警,以及最后为甄金做检查的医生。 狱警还很年轻,坐在主任办公室的沙发上,小腿不住发抖。 服刑人员通常吃好喝好生活规律,这一片关的也不是有期徒刑十年以上的重刑犯,很少遇到死在狱中的情况。 相对来说,医生要年长许多,他朝狱警望了一眼,拍了拍对方的膝盖,诚恳地看向谈宁和老安。 “我当狱医十五年了,你们可以相信我……甄金的死因是心源性的,我猜测他可能本来心脏就有些问题,又到了这个年纪,或许遇到某些刺激,这才引发了猝死。” 谈宁微微偏头:“可以确定吗?” 狱医长长吐了口气,“我不敢说百分百确定,不过我建议他家人对其进行医疗鉴定,也就是解剖……他家人似乎不大乐意。” 谈宁和老安对视一眼,如果不能做死因鉴定,有些真相或许就无法水落石出。 不过家属不愿解剖也实属常态,毕竟华国根深蒂固的思想——人死为大,还要开膛破肚,走得太不体面了。 医生这里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了,主任说:“老安你们继续问,我和医生出去抽根烟。” 办公室里就剩下三个人,老安将视线转向狱警,正色道:“你仔细回想一下,这几天甄金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狱警被他难得的正经吓了一跳,头摇得像拨浪鼓:“……安哥,天地良心,真的没有啊。” 谈宁尝试将语气放温柔,轻声问:“我们不急,你再仔细想想,时间更远一点的,只要有蹊跷,也可以算上。” 狱警愣生生地张着嘴想了一会,“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得是中秋节那会了,我们监区也搞活动,让大家阖家团聚嘛,甄金他家人也来了……嗯,对,是他儿子,带了一大包东西。其他服刑人员和家属见完面,都开开心心,就甄金回来后愁眉苦脸神情沮丧,我看他吃午饭的时候,还差点和一个桌的打了起来!” 老安皱眉问:“有录音吗?” 狱警摇了摇头,“又不是重刑犯……就在会见室见面的,我和我同事守门来着,不过我们一般不爱听他们聊天,左不过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缺不缺钱……” 谈宁凝眸,“甄金留在监狱的东西,我们可以看一眼吗?” 狱警向回到办公室的主任看了眼,主任点点头,狱警走出办公室,片刻后端了个脸盆回来。 “他儿子没带走的就剩这些了。” 谈宁和老安检查一番——脸盆里只有一些零碎生活物品,牙刷牙膏、卫生纸、毛巾、香烟、榨菜丝火腿肠,几本政治类书籍,以及一支被改造过的安全中性笔。 没有任何异常。 谈宁将脸盆还给狱警,心头往下一沉。 主任在对面的扶手椅上翘起二郎腿:“怎么样,安哥,兄弟让你问了这么久,够意思了吧?” 老安笑了一下,“可以可以,非常感谢,打扰您了……” “主任。”谈宁打断老安,朝主任挤出一个笑脸,“既然已经麻烦您了,不如麻烦到底……我们能不能见一见和甄金一个监室的服刑人员?” 主任怪里怪气地笑了笑,“老安,你带来的这个小姑娘,还挺把这儿当自己单位的嘛。” 老安“嗐”了一声,“检察院的新人,不懂事……” 不过他话锋一转,“您大概不知道……现在小姑娘厉害着呢,前途不可限量,就这大半年功夫,送了几个大老板进去来着?” 谈宁配合他演戏,一根一根地掰手指:“我想想啊,七星、点星、万宁广场、静阳县水产养殖场……” 主任长长地“哦——”了一声。 在体制里待久了,拜高踩低是本能,尤其是对颇有前途的年轻后生,自然高看一眼,不会随便得罪对方。 “行吧,看小姑娘面善,我就帮你们一次,反正也是为了公事,办案子嘛。”主任朝狱警扬了下下巴,“做个登记,带他们去会客室吧。” 谈宁和老安在会客室里坐了片刻,身后铁链咣当作响,门一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司徒鸿才笑了声:“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两个曾经的员工啊!” 他宛如在自家客厅般惬意地坐下,“这么大晚上的,都不让老板我安生看个新闻联播。” 老安看见司徒鸿才,立刻想起上次被他和庞开诚绑在洗手间水槽下挨打——司徒鸿才凉凉地站在一边,指挥几个保镖痛下狠手,那时此人脸上的神情,和现在如出一辙的凉薄和讨厌。 老安脖子和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来:“司徒鸿才!” “怎么?”司徒鸿才十指交叉,“连个总都不喊了?” 老安攥紧了拳头。 司徒鸿才故作惊讶,“哎呦!这儿可是监狱,巩警官啊,你旁边还站在一位检察院的领导呢,可不能出手打人啊!” “犯不着跟他计较,”谈宁虚拦了一把老安,“让我来说。” 司徒鸿才点头:“小谈宁,我真的很看好你,就怪柴莉莉眼光不行,当年TobeRose要是我来抓,一定捧你当C位。” 谈宁没理他,专业地问:“甄金跟你住一间?就你们两个人?” 司徒鸿才衔着含混的笑,点了个头。 谈宁:“甄金死前有什么异常吗?尤其是在中秋节见过家人之后?” 司徒鸿才说:“不知道,没注意。” 谈宁眯起眸光:“心源性猝死,一般得有个刺激源,你确定什么都没发现吗?如果你可以给我们提供帮助,我会向有关单位帮你申请减刑。” 司徒鸿才垂着眸子,不为所动。 看来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谈宁深吸口气,企图诈他:“司徒总,他写举报材料了吧?” 司徒鸿才听见那三个字,先是一惊,然后笑意更深了点。 “谈小姐,你真是个聪明人啊!只不过呢,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跟你们多说一句了,表现好减刑,可我不配合,你们也没有加刑的权力吧?” 老安一拳捶在桌上:“……你!” 司徒鸿才挑挑眉头,好整以暇地向后一靠。 谈宁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和门口的狱警说:“带他回去吧。” 从监区出来,老安带着满腔怒火钻进警车。 谈宁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走吧。”她很淡定地说,“晚上这边不好打车,麻烦安哥送我到地铁站。” 老安一边点火一边问:“你怎么知道甄金写举报材料了?” 谈宁说:“有安全笔,但是没有纸。” 老安调转方向盘,“所以举报材料失踪了,你一点都不急?” “急有什么用?要销毁早就销毁了。”谈宁手指搭在膝盖上,徐徐敲着,“司徒鸿才今天这个表现,连减刑都不要,反倒让我确定了,甄金的死肯定和他有关系。” “啊?”老安恨不得立刻回去,“那咱还不去审他?” “安哥,你也是警察,审人要讲事实摆证据,他人都在号子里了,咱们还是慢慢来吧。”谈宁手往前一指,对着前面的地铁站说,“把我丢在那个口就行。” 她嘴上这么说,回到家就打开小房间,在白板上刷刷写下几笔—— 甄金死了,又一条线索断了,司徒鸿才身上的疑点越来越重,发散一下思维,甄金的儿子指不定也有问题。 谈宁盘腿坐在白板对面的地上,盯着最上方“谈同光”三个字,均匀缓慢地吐气吸气。 新账旧账一起算,她要看准时机,要抓就抓个大的!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周一一到,谈宁上政治部戴宽那里去报道。 “回来啦?”戴宽看见她,亲切地笑了笑,“在静阳县怎么样?” “挺好的。”谈宁捧起戴主任递过来的茶杯,“很有意义。” 戴宽哈哈笑,“陶主任给我打电话了,听说你办了好几件大事啊!” 谈宁笑笑:“陶主任谬赞。” “行,回来就好,还回第五检察部吧,”戴宽大手一挥,“你们杨主任可没少跟我抱怨,少你一个人,整个部门就像少了主心骨似的……小刘虽然是男生,办事磨磨唧唧,文书写得也不行,杨主任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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