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箴想要跟穆家人对抗,就相当于与三王爷为敌。 战承遇坦然点头:“八九不离十,从花无箴处心积虑的反应来看,她心里的仇家,也是穆家人无疑了。” “难怪她与我说起时,对于自己的仇人却是讳莫如深,并未明言。这穆家祖上乃是开国功臣,虽然并未封王拜侯,但是门生遍地,势力不容小觑。” 战承遇轻叹一口气:“别说花无箴她一个小小的柔弱女子,就连父皇对穆家人都忌惮三分,轻易不敢撼动。 如此你可明白,我为何对那花无箴那样大的敌意了吧?不是我不近人情,而是她的存在的确会害了承瑾。” 沈清歌愣了愣。 假如,花无箴的仇家果真是穆家人,还有三王爷战承浔,战承谨夹在她与三王爷中间,将如何自处? 假如战承谨果真要帮着花无箴对抗三王爷,后果不堪设想。 莫说战承遇,就算是换做自己,也会千方百计地拆散二人。 也难怪,花无箴一直那么抗拒战承谨,对他恶言相向了。 两人之间山太高,水太深,山水迢迢,遥不可及,无法翻越。 过了半晌,她方才从震惊中缓和过来:“对不住,以前我好像是误会了你。” 战承遇和煦一笑:“我相信,沈姑娘是真心实意对待承瑾的,是他难得的红颜知己。所以这件事情拜托了,我不想承瑾卷进这场残酷的朝堂之争里。” 他的话令沈清歌顿时又生好感。 皇家无父子,更遑论是兄弟?战承遇却一直在尽力保护着战承谨,默默守护着他最后的一点单纯。 所以战承谨一直以来才能这样肆意,无所忌惮地放浪形骸。 假如,战北宸能有一位这样有担当,有责任的兄长呵护,应当就不会这样孤单与辛苦了吧? 好生生的,自己如何又想起这个登徒子来? 沈清歌敛了思绪:“我会尽力相劝,但是未必能尽人意。” “那便拜托了!承瑾一向敬重你,相信你的话他能慎重考虑。” 战承遇起身,朝着沈清歌拱手一揖。 一身如雪白衫更显温润,如玉树临风。 难怪世人称赞他锦衣雪服,雅盖王侯。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消站在这里,这一身风华,并不像阳光那般耀目,也不像战北宸的清冽俊美那般自带锋芒,如珍珠一般内敛,如月光一般皎洁,只消一眼,便难以移开目光。 沈清歌慌忙也还礼:“七王爷何须这样客气?上次那太子之事,多亏你帮着周全,还不知道如何感谢。” 战承遇淡淡地问:“令尊可已经知道此事?” 沈清歌点头:“我已经与他说起,让他小心提防太子的明枪暗箭,尤其是要与三王爷适当地保持一点距离,免得授人以柄,被太子殿下拿来大做文章,诬陷于他。” “沈将军在明,太子在暗,防不胜防,沈将军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沈清歌轻叹一口气:“我父亲又何尝不知道?但是这兵权在手,就难免要卷入这场纷争之中。解甲归田,又对不住皇恩浩荡。一时间也是两难。我又不懂这朝堂之事,不能为父亲分忧。” “沈姑娘没有将此事告知九弟吗?他或许会有办法。” 沈清歌讪讪地道:“我们两人已然合离,一刀两断,家中一点俗事,自然不方便告诉他。” 战承遇淡淡地“喔”了一声:“龙虎相争,沈将军夹在中间的确为难。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沈姑娘也不必太过忧虑。前日进宫,与父皇对弈,我曾旁敲侧击地试探过父皇的口风。” “皇上怎么说?”沈清歌顿时就紧张起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父皇既然肯破格重用沈将军,自是相信沈将军的赤胆忠心。 不过对于穆家之事,父皇一向讳莫如深,试探揣摩他的心思乃是大忌,我也只能适可而止。” 战承遇的话令沈清歌多少放下一点心来。转念一想,在这样敏感的时候,战承遇此举未免有些会招惹皇帝多心,对他生出疑虑来。 他一向沉稳内敛,性情淡泊,而且身为皇子,懂得审时度势,了解皇帝忌讳,怎会不知晓其中利弊? 一时间,顿时就觉得过意不去。 “七王爷为了家父,煞费苦心,鼎力而为,不知道应当如何感谢。” “沈姑娘客气,沈将军精忠报国,难得的忠臣良将,于公于私,本王也不应当袖手不管。再说你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沈清歌轻咳,讪讪地道:“我现在已经不是.......” 战承遇温润一笑,如暖风和煦,十里过境:“相交一场,希望沈姑娘仍旧能将我当做你的七哥。日后假如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可以找我。只要我能帮得上,定然不遗余力。” 沈清歌仰起脸来,也灿然一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七王爷到时候可别食言啊。要知道,我天生惹祸精的体质,身上麻烦从来没有断过。” 战承遇眸子都如月牙一般弯了起来,眸底星辉更加闪耀:“用不用本王给你立字为证?” 沈清歌连连摆手,自嘲道:“罢了罢了,我虽然脸皮厚,但是好歹懂得些许分寸,从来不会得寸进尺。只是接连麻烦你,属实过意不去。” “假如十弟之事能圆满,我愿备下薄酒,感谢沈姑娘才是。” 提起此事,沈清歌也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简单,世间最复杂的事情莫过于感情了吧? 花无箴偷偷喜欢了战承谨三年;而战承谨现在也已经彻底沦陷,不惜抗旨受罚。 两人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没有捅开,但凡那花无箴略微松动一点,两人就如天雷地火一般,能瞬间爆发出火焰山来,谁能阻拦得住? 她不死心地继续追问了一句:“那花无箴父亲的案子,难道就铁板钉钉,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吗?” 假如沈父能得到平反,或许他们两人的感情还能有一点希望呢? “她有翻案的证据吗?” 沈清歌摇头:“沈家被抄家,她被发落青楼,一张纸片都没有从沈家带出来,哪里有什么证据?” “口说无凭,那就希望渺茫了。而且,即便她有证据,能递交到父皇的手里,是否平反,还要看父皇的意思。” “为什么?”沈清歌不解,难道不应当知错必纠吗? 战承遇默了默:“牵一发而动全身,代价太大,需要慎重为之。” 沈清歌也沉默了。 朝堂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吧,并不是非黑即白,泾渭分明的,皇上更多需要顾虑的,是怎么端好这一碗水,令它不起浪波,也不会倾洒颠覆。 第283章 身份暴露了 长安街。 如往常一般,沈清歌起早去跟战承谨扫大街。 这差事儿累倒是不累,就是天天不能睡懒觉,简直太折磨人了。 沿街商铺的伙计早就将街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两人扛着扫把,仍旧睡眼惺忪。 今日也不用早朝,没有车轿来来往往,大街上除了早起的商贩,暂时还挺清净。 沈清歌用胳膊肘捣捣战承谨:“瞧着无精打采,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昨儿又去琳琅阁里普度众生去了?” 战承谨故作深沉地摇摇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觉得我守着山珍海味,还愿意吃糠咽菜吗?” 沈清歌试探:“其实这世间也并非只有一个花无箴,只不过你现在是王八瞪绿豆,看对了眼而已。等过了这阵荷尔蒙与多巴胺分泌旺盛期,你会发现,田野何处无芳草。” “我七哥去找过你了?” 战承谨撩起眼皮,斜了她一眼。 沈清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已经认定了她?你对她是占有欲,还是征服欲,也或者,是想要给她一个承诺,白首偕老,厮守终生。” “都有,有区别吗?” “当然,征服欲与占有欲只是暂时的,当你得到,可能就索然无味了。” 战承谨叹口气,脸上难得的,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多了一点沧桑与伤感。 “要是我告诉你,我想把我全部的,世间最好的都给她,与她长长久久,你信吗?” “你有点贪心了,明知道不太可能。你若只是想将她接到府上,纳进房里,皇上或许还会像现在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扫个大街小惩大诫。 你但凡流露出一丁点的,想让她做十王妃的念头,皇上就会立即将你的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不试一下,怎么就知道不行呢?我活这么大,从来没有认真地去求过一样事情。 毕竟从小,我想要什么,几乎都是唾手可得。这一次,我必须要争取,无可替代。” “你们二人所隔皆山海,一个泥泞,一个云端,遥如皓月星辉,难如夸父追日,距离十万八千里,你怎么求?” “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假如不是她,我又高高在上给谁看?我成日不学无术,除了这束缚人的出身,原本也不比她高贵什么。 我就陪着她一起疯,一起魔,一起揭穿这个看起来繁华,其实肮脏的朝堂,大不了陪她一同跌落泥泞。” 完了,这孩子已经没救了。 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他虽然不知道其中实情,但是一定也隐约猜出来了什么吧?而且也已经下了与花无箴并肩作战的决心。 只有帮花父平反,才能俘获美人芳心,为花无箴正名,摆脱贱籍,两人才能有在一起的一丁点希望。 他已经准备孤注一掷了,雄心正壮。 自己再劝说下去,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毕竟,战承遇的大道理,他应当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沈清歌耸耸肩:“那我只能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战承谨立即咧开眉眼,恢复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我以为你会给我长篇大论,陈述利弊,劝我回头是岸。” “婚姻自主,爱情自由。” “你的言论总是那么与众不同,做事也是特立独行。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能得十王爷如此高的赞誉,不容易啊。这张花言巧语的嘴儿不愧是久经风月的,鬼都能被你骗上床了。” “那你说,我家箴箴为什么就无动于衷呢?天天我这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心都急得冒烟了。” “酸,你再酸!”沈清歌讥笑:“在我这孤家寡人跟前秀恩爱,真不地道。” “那你也是活该,放着我九哥那么好的男人不要。” “滚!” 沈清歌直接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转身想走:“我就多余陪你跑来受罪。剩下的你自己扫吧,我不管了。” “别啊,”战承谨一把拽住她的袖子:“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多无聊啊。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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