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嬷嬷越过他入内,想要撩起帐子,被太后阻止了。 “就这样说话吧,听个声就行。咳咳!” 太后急促的咳嗽,令战北宸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双膝一软,再次跪倒在地上。 “皇祖母,孙儿给您请安!” 长孙嬷嬷忙不迭地给太后倒水拿药。 太后使劲儿压抑住咳嗽:“不过是风寒而已,担心你久病初愈,身子底子不好,再传染了你,所以不想见你。你瞧瞧你这大惊小怪的,这么任性。” 战北宸听着这熟悉而又带着微嗔的亲切声音,似乎已经是使尽了全身最大的气力一般,顿时就觉得鼻子发酸。 “皇祖母,孙儿不孝,应当早一点来看您的,还让您担心了。” “你安然无恙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从小就是个顽强的好孩子。” 勉强说完这些话,又是一阵急喘。 “皇祖母您究竟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孙儿去给您寻郎中!” “不用了!”太后又是一阵急咳:“李御医医术那么好,你那么重的伤都能治好,我这点风寒算什么? 郎中你不用给我寻,倒是你刚进门的王妃,皇祖母听说很不错,怎么从来没有跟你一起进过宫啊?” 战北宸默了默:“皇祖母身体要紧,等您身子好了,孙儿再带她过来给您请安。” 长孙嬷嬷帮着太后顺气儿,太后吃力地道:“怎么?莫不是不喜欢?是皇祖母对不住你,病得不是时候,这几个月没有过问宫中之事,才知道,婉莹姑娘她竟然被你母后指给了......咳咳!” 太后的愧疚,令战北宸更加心如刀绞:“不是的,皇祖母,孙儿与那卫婉莹不过只是寻常交情而已。” “咳咳,你自幼身世可怜,吃过那么多的苦。现如今,皇祖母也保护不了你了!咳咳......皇祖母就盼着,这世间能有第二个人,代替哀家心疼你。 新王妃哀家听说自请回了将军府,怕不是你薄待了人家......咳咳!” 长孙嬷嬷一声惊呼:“太后娘娘!” 战北宸抬脸,见眼前低垂的帐子上正有鲜艳灼目的红梅次第逐渐绽放。 吐血了! 他大吃一惊,膝行上前,一把撩开了帐子。 眼前的皇祖母,身形消瘦憔悴,满脸病态,与原本的富态雍容慈蔼的老人简直判若两人。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奔涌而出。 战北宸颤抖着手,心如刀绞:“皇祖母!你千万不能有事!不能有事,我去找御医!” 皇太后枯瘦的手一把捉住了他的袖子,艰难摇头,唇角上还有刺目的血渍。 “皇祖母不会有事的,哀家还要看着你开枝散叶呢。......去吧,把你的王妃也叫过来,让哀家瞅瞅,哀家有话想要跟她交代!” 战北宸实在难以割舍,舍不得离开,可是又不想违逆老人最后的心愿。 使劲儿点点头,语无伦次:“好,皇祖母,你千万要顶住,我去找清歌,带她过来,让您看看!” 一狠心,站起身,冲出慈安宫,飞奔出皇宫,直奔将军府。 将军府。 沈清歌酒劲儿还在。 院外有脚步声急促。 丫鬟出门查看:“你这人好生无礼,怎么擅闯女子闺阁?你可知这里是......” 话还没有说完,沈清歌房间的门便被人一把推开了。 门外站着的,正是沈清歌最不想见的战北宸。 战北宸一身黑衣,浑身冒着热汗,长身而立,额前略带凌乱的黑发,紧贴在脸上。可以看得出来,他走得很急。 沈清歌从帐子里坐起身来,带着怒气:“九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战北宸粗喘了两口气,大步上前,径直走到沈清歌的面前,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沈清歌,跟我进宫!” 沈清歌一愣,使劲儿挣扎了两下,他的手就像铁钳一般,攥得自己生疼。 “你放开我,疯了么? 此时的战北宸双眸赤红,额头青筋直冒,有些令人生畏,简直就是个疯子。 莫名其妙的疯子,令人心生寒意,胆战心惊。 战北宸的手依旧很紧,薄唇紧抿,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两下:“算我求你,跟我进宫。” 第一次听他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自己,沈清歌一愣。 “你先放开我!疼!” 战北宸慌乱地松开了手,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我,我一时间太着急了。对不起。” 沈清歌愤怒地抬脸瞪着他:“我说过,不想再见你,你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是要做什么?” “我,我刚才进宫去拜见皇祖母去了。”战北宸说话有点语无伦次:“皇祖母她,生了很厉害的病。还因为一时激动,又吐了好多的血。”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艰涩,甚至于哽咽了一下,喉结艰难地滑动,才继续道:“她老人家想要见你,跟我进宫,可不可以?” 第118章 我衣服还没穿呢! 沈清歌默了默,她从战北宸的声音里,不难听出,他对于太后的感情,这是装不出来的,当然,在自己面前也没有必要装。 但是,她仍旧还是犹豫了一下。 她的犹豫,看在战北宸的眼里,以为她仍旧还在介怀自己欺骗她一事。 咬咬牙,掷地有声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以前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只要你跟我进宫,让她老人家心无牵挂,认打认罚,你要我怎样都可以!” “可我......” 下一刻,战北宸突然弯下腰来,一把抱住了沈清歌,将她从床榻之上抱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沈清歌大吃一惊:“喂,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进宫!”战北宸闷声道:“对不起,得罪了。” 先礼后兵,扛走再说。 沈清歌扑腾着手脚,使劲儿捶打他的胸口:“你混蛋!我衣服,衣服还没穿呢!” 她正在午休,除掉了外面的罗裙,只穿了一身的中衣,哪能这样衣衫不整地进宫? 战北宸脚下不停,随手扯落了锦帐,往沈清歌身上一搭:“一会儿马车上再穿!” “我还没有答应你呢!你怎么蛮不讲理啊?混蛋,无耻!卑鄙!霸道!” 战北宸充耳不闻,紧抿着薄唇,大步流星地径直出了将军府,抱着沈清歌直接上了马车。 伺候的下人有眼力地将沈清歌的衣服全都抱了出来,塞进车厢里。 战北宸焦灼地吩咐:“走!” 沈清歌气得眼圈发红,使劲儿挣扎,恰好马车走得急,骏马撒开蹄子跑,两人一个后仰,就躺倒在车厢里。 战北宸的头在车厢上磕得“咚”一声响,沈清歌则直接压在了他的心口之上。 沈清歌一时间气急败坏,朝着战北宸胸口就是两拳:“不要脸!” 战北宸不躲不闪,胳膊仍旧圈着沈清歌的腰,面上一丝笑意也没有:“要打要骂你随意,解气就好。” “这可是你说的!”沈清歌狼狈地撑起胳膊,努力逃离他的禁锢。 “一言九鼎,绝不还手!” 战北宸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一副任君蹂躏采撷的模样。 适才沈清歌憋了一肚子气,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方才解恨。此时他将脸伸过来让自己打,反倒一时间不好下手了。 “你以为我不敢么?” “这世间哪有你沈清歌不敢的事情?” 沈清歌哼了哼:“也有你战北宸求人的时候!” 战北宸冷峻硬朗的眉眼黯了黯:“我只求你这一次。” 沈清歌呼哧呼哧粗喘了两口气:“哪有这样求人的,假如我不答应呢?” 战北宸的牙根紧了紧:“一直求,求到你答应为止。” “无赖!” 战北宸抿抿唇,将一旁的衣裙递给沈清歌:“我就是无赖。” “我就不去了。”沈清歌怒气难消,赌气道。 “那一会儿,我就仍旧裹着你,衣衫不整地抱进慈安宫。” 沈清歌低头,见自己果真衣衫凌乱,领口处露着半个肩,还有心口大片的雪肌玉肤。 麻蛋,被这厮眼睛占了便宜了。 沈清歌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衣服:“若非我自愿,你觉得,你能强迫得了我吗?” 战北宸轻咳一声,坐直身子,然后直接背过去。 “吆五跟十弟都跟我说起过,你会用毒。可我更知道,你心地良善,不会不答应。” 沈清歌真恨不能朝着他后背再狠狠地踹一脚,直接将他踹下马车去。 但是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太后大病,战北宸心情难过,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 使劲儿压了压火气,抖开手里的衣服,穿在身上,然后整理凌乱的头发。 “记住,这一次你是欠我的。我愿意跟你一起去拜见太后,也帮你演好这场戏,但是不代表我原谅你,麻烦你早点将和离书送到将军府。” 战北宸并未吭声,只说了一句:“快到皇宫了。” “别打岔!我想,你应当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 “那我就只能行下策了。” “已经到了。衣服穿好没有?”战北宸询问。 沈清歌哼了哼:“好了。” 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 战北宸立即从车厢里一跃而下。 皇宫门外,停着几辆马车。 这令战北宸心中一沉。 因为他识得那几辆马车,是太子,长公主,三王爷府上的。 皇太后重病的消息一直瞒得密不透风,今日,只怕是不好了。否则不会兴师动众,召了大家入宫。 他转过身:“下车。” 沈清歌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动弹。 “本王抱你下来?” 沈清歌突然发脾气:“下个头啊下!你让我怎么下?我的鞋子,鞋子呢?” 战北宸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没给她带鞋子。 一时间有点无措:“那,那怎么办?要不,还是我抱着你进去?” “这么多人,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沈清歌气哼哼地道。 “要不,你穿我的靴子?” 沈清歌瞪着他:“那么臭!算了,反正遇到你就没好事儿,我就这样走好了。” 没好气地撩开车帘,跳下马车。 一落脚就踩到一粒小石子儿,硌得龇牙咧嘴。 “行不行?”战北宸有点不好意思:“进了宫我给你找一个轿辇。” 沈清歌不想跟他多说话:“免了。” 宫里规矩多,轿子不是说坐就坐的,自己可不想贪一时安逸惹祸上身。 战北宸扭脸,对着车夫低声交代了两句。 宫里的御林军这次没有阻拦两人,径直入了宫。 战北宸走在她的身边,一边走,一边瞧着她的脚,小心翼翼。 青石板路虽说清扫得勤,但是难免有硌脚的石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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