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很好,看得出她眼中千言万语,她在告诉他,千万不要跟过来。 陆樾薄唇紧抿,眼底冒出一团阴鸷的火焰,霎时间,脸色黑沉无比。 旁边人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势在四周弥散,吓得心头直跳,主动往后退,不敢靠近这冷面杀神。 有人讶异,压低的声音在人群里散播:“瞧瞧陆猎户,白氏被抓去入宫,他怎生那么关注!” 另一道声音又说:“你看,我就说吧,陆樾跟这小浪蹄子肯定有奸情!” 此时,白皎已经坐上花轿,放下轿帘,瞬间隔绝周遭隐晦的视线。 这会儿她反倒冷静下来。 毕竟着急也没用,早在决心改变破坏系统预设的剧情时,她就已经预料到,剧情一定会改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况且—— 白皎拂开一侧窗幔,目光越过乌泱泱的人头,一眼落在男人身上,进度已经卡了至少半个月,她怎样挑逗,陆樾只会越来越压抑,冷静。 她忽然好奇起来,陆樾这根弹簧,要到什么程度才能压到极限。 她双手托腮,放下窗幔。 林舒音听到动静,终于姗姗来迟,刚站定便听见其他人谈论白皎,她要被送进宫当皇妃? 林舒音心头一惊,一阵惊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一抬头,瞥见人群里的陆樾。 他皱紧眉头,黑眸沉沉手下一把提起一个中年男人,这人正是萧金宝的父亲,自从儿子失踪后,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旁人不以为意,以为萧金宝又游手好闲,跑去跟小混混在一起,只有他这个老子知道,不可能! 儿子交的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只有他们花金宝的钱,没有金宝花他们的钱,萧金宝没失踪前,他就劝过不下百次,可他依旧我行我素。 这次,萧金宝足足失踪了大半个月,父子连心,他肯定出事了。 想到失踪那几天,儿子兴奋地搓着手告诉他:“再过不了多久,我就给二老娶个媳妇回来!” 萧父一听撂下了碗筷,别以为他不知道,“娶媳妇?别是村尾那个克夫的小寡妇,我告诉你,就算再喜欢,也不能进我们家的门!” “再说,你以为你真能降住她?当初一群族人过去,都没讨打什么好。”萧父威吓道。 那时,向来怯懦的儿子竟呵呵直笑,胸有成竹地表示:“还真不一定,反正您就等着吧!” 说完脚底抹油,比兔子溜得还快。 自那天起,他就再也没见过自己儿子,因此,萧父一直认为,儿子失踪,定然跟白皎有这无法推脱的关系! 他没有证据,便一直助推流言,尤其发现白皎和陆樾越走越近后,更是卖力的在人群里宣传。 没想到,被陆樾直接揪出来作了典型。 萧父双腿悬空,领口被一只大手扭成了麻花,整个人像秧苗似得猛然拔高,他抖着嘴唇,像是濒死的鱼一样不住求饶:“饶命!饶命啊!” 村民们别说帮忙,早就颤巍巍地退到一边,惊叹的目光从他身上划过,单手!陆樾单手提起了萧父! 萧家父子俩一个赛一个的胖,萧父更是还曾经闹出过笑话,因为太胖,直接压坏了家里的床。 此时,陆樾竟像拎起一张纸片那样轻而易举,可见他力气多大,武力多强。 村民们扫过萧父胀得青紫的脸,要是真的被领起来……吓得乌龟似的缩了缩头。 陆樾:“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父勒得喘不过气,觉得自己像是他手里的面人,随便他怎么揉捏,可他这把老骨头,实在是撑不住要散架了。 他又惊又怕,恨不得跪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 陆樾扫视一圈,黑眸里凝结出寒冰点点,被他扫视的人群皆害怕地夹紧双腿,两股颤颤。 陆樾声音发冷,仿佛冰山上万载不化的玄冰:“白皎和谁在一起管你们什么事,再让我听见一句嚼舌根子的话,我绞了你的舌头。” 这大概是他说过最重的一句话。 其他人吓得瞪大眼睛,瑟瑟发抖,毫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直到看见林舒音,不知道谁发出一声惊呼:“陆娘子来了!” 齐刷刷的目光瞬间焦距在林舒音身上,她脸色前所未有的僵硬,我不是—— 她想否认,抬起头,胆怯的瞳孔看向高大的男人,他全身散发着浓重的气势,让她想起曾经见过的武将,也是这样粗鲁,激愤。 和他粗壮的臂膀相比,她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对方杀的。 清丽稚嫩的脸颊浮现出一抹惧意,林舒音咬紧牙关,几乎同手同脚地朝陆樾走去,俨然一副驯服模样:“陆大哥。” 陆樾想起周围人的称呼,拧眉道:“我们之间没关系。” “你是我买来的丫鬟,还完钱我就放你离开。” 声音清亮,带着避之不及的嫌弃,立刻收割来一片遏制不住的惊呼声。 “老天爷,这么漂亮的女人,他不要我要啊!”林舒音被精养了一段时间,容貌身体和开始大不相同,精心娇养的底子和常年劳作的村妇相比,自然高出一大截,因此有人听见陆樾只拿她当丫鬟,当即惊呼出声。 旁边人嗤笑:“你以为谁都是你啊,只要是个女人都喜欢,人家陆樾眼光高着呢。” “也是,看着没胸没屁股,瘦得跟个柳枝似的,要是风大些,说不准会刮跑呢。” 那些声音挑挑拣拣,仿佛她是集市里售卖的货物一般,屈辱、愤怒在心口膨胀成一团郁气。 林舒音垂下头,遮住难看的脸色。 一个猎户凭什么嫌弃自己? 难道她堂堂大家闺秀,连个乡野村妇都比不上? 哪怕心中已然恨极,她清丽的面庞仍然浮出一抹柔弱微笑,轻轻绞着帕子,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调说道:“我有办法救白皎。” 陆樾蓦地抬眼,长剑般锐利强势的目光碾压而来,她惊惶地连呼吸都困难,死死抿紧唇瓣,不敢泄出一点声音。 第二天一早,两人收拾东西去城里,陆樾经常在县里走动,结交不少人脉,立刻租赁一座宅子,算是暂时歇脚的地方。 林舒音拿出写好的信,轻轻扫了眼一侧,眼底满是孤注一掷的希冀和决绝,成败在此一举。 他们一起出门,林舒音要去寄信,她昨天告诉他,她在京城有人脉,可以帮助白皎脱困。 陆樾将信将疑,然而,就在大街上,说着要送信的林舒音忽然朝一个骑着马男人扑去,前方的护卫发现不对,立刻拔刀呵斥:“什么人?敢拦统领大人的马!” 陆樾脸色难看,昏了头的林舒音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惨白如纸,却仍旧不死心地说:“我是高统领的亲戚!” 大街上的人围着她指指点点起来,林舒音顾不得其他,她看着高文杰,眼里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希冀。 她认得对方! 他正是自己未婚夫宁王的亲信之一,她甚至见过对方几次,宁王对她毫不设防的姿态,让当时的她十分感动。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次再重逢,竟然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处境,她是流放的罪臣之女,对方已经是身居高位的统领。 高文杰听见声音,眯了眯眼,瞥见林舒音之后,脸色登时一变:“真的是你林、是你!” 他飞快咽下到嘴的姓名,林舒音现在是罪臣之女,就算是在偏远的丰水县,也不能让人知道! 高文杰这次回城也有由来,他之前得到消息,萧山村有个新来的女子,赶过去查看却扑了个空,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竟是在这里碰到了林小姐! 看见她,高文杰霎时欣喜若狂。 他翻身下马,倨傲地告诉小兵:“这位确实是我的亲戚,你们不得无礼!” 林舒音察觉他恭敬的态度,心头更加松快,他是承泽的亲信,自然也代表了承泽的态度,他还记挂着自己。 林舒音被带走前,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看向陆樾,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她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有所倚仗,微微仰头,居高临下地告诉他:“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你先回去等我,反正你跟着去也没什么用。” 陆樾淡淡瞥了眼她,林舒音下意识瑟缩身体,旋即,一阵羞恼掠上心头,她畏惧陆樾,就像食草动物畏惧食肉动物一样,偏偏她又不能明说。 好在陆樾识相,没有不依不饶,老老实实的答应了。 她没有觉察到丝毫异常,或许是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迷住了心窍,竟未思索,陆樾这样的人,竟然会听她的话。 实际上,陆樾回到宅子里之后,黑眸低垂,幽暗目光落在手中匕首上。 她在说谎。 从那个男人出现第一刻开始,她就在说谎,她不会帮自己救白皎。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英武的浓眉死死皱紧,好在他也没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林舒音身上,对方于他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人。 是夜,折花使府邸。 一道黑影翻墙而过,踩着树顶轻巧掠过,如雁去无痕,巡视的下属全然没有发觉。 淡雅宽敞的房间里,丫鬟被柔软的女声赶走,恭敬柔顺地关上门。 屋子里,层层叠叠的精致帷幔垂落。 里间的锦绣缠枝花鸟屏风前,白皎盯着天花板,浴桶里的水雾冉冉升起,熏蒸着她娇媚的容颜,很快,玉脂般莹润的肌肤晕染上一抹绯红。 或许是对自己寄予厚望,待遇也前所未有的优厚,反正自打接过来,她被丫鬟恭敬地服侍着。 白皎脸上没有丝毫喜色,这更像是死囚斩首前的最后一顿断头饭,吃完就死了。 忽然,她扭头看向帷幔后方,脚步声愈来愈近。 不可能是婢女,她们早就被白皎以不习惯之由打发下去,那就只可能是—— 白皎勾起红唇,眼中掠过一抹狡黠光彩,慵懒地趴在浴桶边缘,等到最后一层帷幔掀开,她猛地发出一声惊呼。 陆樾下意识抬眸,刹那间,活色生香的美景撞入眼帘,叫他心神狂震。 他飞快扭过身,眼前没有刚才的画面,脑海里却在不断回放。 容光娇美的女人伏在棕色浴桶边沿,白雪般莹润细腻的双臂微微撑起,黑色的长发雪白的肌肤都被水珠浸湿,粉晕横生的脸颊上,一对杏眼潋滟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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