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达子一愣,心里有些懵,不是,宸妃怎么还夸上玉妃了呢?她自己的扇子被挪去送给了玉妃,她不是应该大骂玉妃才对吗? 江诗荧可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吩咐道:“拿住了他,咱们到御前去。” 小达子按捺住心里的忐忑,心道,到御前去好!为了几把扇子,在陛下面前和怀有身孕的玉妃争风吃醋,陛下心里不反感宸妃才怪! 等到了御前,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他期待的一般。 “阿荧参见陛下,请陛下为玉妃做主。” 话音落下,陆昭霖的眉毛微微挑起:“玉妃?” 他还以为阿荧带着这小太监过来,是要替她自己告状的,怎么就牵扯到了玉妃? 江诗荧点了点头:“正是玉妃!” 陆昭霖正了正神色:“你细细说来。” 江诗荧道:“每年四月,蜀地进贡的竹丝扇入宫,由内务司负责分发到各处。按例,阿荧身为正一品的宸妃,应当分到五柄。今儿内务司送来的,却只有两柄。” 才说到这儿,就听跪在地上的小达子高喊:“陛下容禀,不是奴才们胆大包天,敢克扣宸妃娘娘的份例。实在是今年的竹丝扇数量少,奴才们只能挪了三把出来,分给了玉妃娘娘。” 陆昭霖皱着眉道:“给朕堵住他的嘴,主子说话呢,也有他插嘴的份儿?” 御前伺候的小太监立时上前,从衣服里头掏出了汗巾子,塞进了小达子的嘴里。 陆昭霖看向江诗荧:“你继续说。” 江诗荧道:“这个名为小达子的小太监,方才在景阳宫里回话的时候,说是玉妃如今怀有身孕,又身负盛宠,若是一把扇子都不分给她,恐会被玉妃记恨。” 陆昭霖直接打断了她:“玉妃不是这样的人。” 江诗荧一脸认同:“阿荧也认为,玉妃不是这样的人。” 嘴上这样说着,她心里却在想,玉妃这个“旧宠”,果然在陆昭霖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她得好好儿想一想,怎样才能让玉妃更好地为她所用。 心里思绪纷杂,告起状来却一点儿也不耽误:“内务司此举,一是污蔑玉妃的人品,将她陷入不礼不义之地。 二是意在挑起后宫妃嫔间的争端。他们从阿荧的份例里取出三柄扇子送去长信宫,是为了让阿荧对玉妃心生不满。 正一品的淑妃一柄扇子都没有得到,与玉妃同列正二品妃位的芳妃也一柄扇子都没有得到,偏偏玉妃被内务司擅自‘孝敬’了三柄,这是想让淑妃和芳妃对玉妃心生不满。 后宫姐妹原本亲如一家,偏这些奴才在里头四处挑拨、兴风作浪。阿荧认为,内务司其心当诛。” 陆昭霖冷声吩咐:“姚兴德,这件事你去查清楚,看看是谁在后头,指使着这帮奴才煽风点火、无事生非!” 姚兴德低头“诺”了一声,领命出了殿。两个小太监按住了小达子,跟在他后头。 殿内,陆昭霖神色柔和地看向江诗荧:“阿荧过来。” 江诗荧款款走到他身侧,然后就被他伸手一拉,一同坐在了大大的御座之上。 “朕这几日有些疏忽了阿荧,阿荧可怪朕?” 江诗荧不说什么怪不怪的,她一介妃妾,有什么资格对君王说怪?情浓时,他觉得这是情趣。若有朝一日恩情不在,那就是对天子心怀怨怼的大罪了。 她将自己的手伸到陆昭霖身前,撒娇道:“陛下闻一闻,酸不酸?” 陆昭霖抓住那只手,放到鼻端细细嗅了嗅,然后道:“不酸,香得很。” 江诗荧秀眉一挑:“陛下休要诓我,阿荧自己闻着,都觉得快要被醋腌入味儿了。” 陆昭霖将她抱在怀里,把头埋进她的颈间,口中笑道:“当真吗?朕得再仔细闻一闻才好。” 当日晚间,江诗荧自然是宿在了甘泉宫里。 次日一早,凤仪宫里的请安散去之后,玉妃在宫门口叫住了她。 “宸妃娘娘,御花园里的杜鹃开得正好,娘娘可愿与臣妾同赏?” 江诗荧的目光落在玉妃身上,半晌之后,才听她道:“自然是愿意的。” 两人相携着往御花园而去,身后的一众妃嫔们,心里好奇得像是有小猫在挠一样,却没人敢跟上前去,听一听这两位宠妃在御花园里会聊些什么。 “昨儿晚上臣妾才知道,内务司送来的竹丝扇,竟是挪用了娘娘的份例。此事是臣妾的不对,臣妾在此给娘娘赔礼道歉。” 说着,她就要蹲下去行礼。 江诗荧扶住她的手,拦住她道:“何必如此?我且问你,这事,可是你指使内务司做的?” 玉妃道:“自然不是。” 江诗荧笑了:“那不就成了?你同本宫一样,都是被人拉进这棋局里的,本宫如何会怪到你身上?” “棋局?”玉妃眉心微蹙:“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224章 愧疚 江诗荧把昨日小达子的话添油加醋地说了。 玉妃不是个傻的,听她说完,就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当成了筏子。若非宸妃聪慧,只怕两人此时已经如同针尖麦芒一般了。 她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我这才刚对外宣布了喜信儿。” 江诗荧转头看向她,直接看进她的眼睛里:“玉妃姐姐比我早几年进宫,怎么还如此天真?这宫里,不就是这样的地方吗?” 玉妃沉默半晌,才长长喟叹一声:“是。这宫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她在失了六皇子之后,才会身心俱疲,一心闭宠。这几年下来,也的确是远离风波,清静度日。 江诗荧随手掐了一朵红色杜鹃下来,簪在了玉妃的发间:“姐姐可怪我,推着姐姐回到了这风波的中心?” 玉妃摇了摇头,苦笑道:“娘娘只是说中了我的心思。是我自己,心里有贪念,这才重新开始献媚争宠。” 江诗荧轻轻捂住她的嘴唇,低声道:“思子之心,如何能称作是贪念?” 这么几个字,说得玉妃眼中泛起了朦胧的水雾。 江诗荧垂头看向她的肚子:“我只盼着,姐姐这一次,能心愿得偿。” 玉妃也垂下头来,声音低低的,却含了期冀:“臣妾也这样盼着。” 见她如此,江诗荧微微一笑。 她自己盛宠有子,但是平安早产体弱。 贵妃宠爱逊于她,却有强盛的母家,和一个健康的皇子。 玉妃的宠爱介于她和贵妃之间,母家只比贵妃家里略差一些,比起她来却强上许多。 若是从玉妃的腹中,再诞下一个健康的十皇子。 八九十三个里头,她的平安,会是最不惹眼的那一个。 不管是九皇子还是十皇子,都是平安最好的挡箭牌,也是磨刀石。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个珍充容所出的七皇子。 有他们在,她才能争得喘息之机,让平安慢慢儿地把身子养好。 两人沉默地沿着御花园的石板路往前走,玉妃不知她的思绪转到了哪一处,脑子里还在想着竹丝扇的事儿。 “依娘娘看,竹丝扇的事,背后是谁在搞鬼?” 江诗荧道:“若从理智来分析,这后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 玉妃问:“若不从理智分析呢?” 江诗荧口中吐出短促的两个字:“贵妃。” “为何?”玉妃问。 江诗荧道:“只当是我的直觉吧。” 这是谎话。 真话是,贵妃和她一样,只怕并不把其他几个皇子看在眼里。在贵妃眼中,九皇子的竞争对手,唯有体弱的平安,和尚在玉妃腹中的这一个。 所以贵妃一出手,就是对着自己和玉妃两个人来的。 玉妃沉吟了一会儿方道:“往后,我该小心着贵妃一些才是了。” 江诗荧拉住她的手臂,两人停下脚步。 玉妃诧异地看向她,就见江诗荧表情认真,一字一顿道:“不止贵妃。这宫里每一个人,姐姐都要小心。” 玉妃怔了怔,问道:“包括娘娘你?” 江诗荧颔首:“包括我。” 等走到沛然亭附近的时候,两人道了别,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玉妃的大宫女春涧扶着她慢慢往前走。 “宸妃娘娘看起来,倒颇为坦诚。” “是么?” “娘娘您,是觉得宸妃不可信?” “我不知道。在齐庶人之事后,我已不敢轻易再信任何人了。” 另一头,江诗荧和秋雨也聊到了玉妃。 “希望她这一胎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最好是个皇子。” “娘娘心善。这满宫里,怕是只有您这么想了。” 江诗荧微微勾起唇角。 贵妃想看着她和玉妃斗起来,她又何尝不想让贵妃和玉妃斗成一团呢? ··· 甘泉宫里。 姚兴德正在陆昭霖跟前回禀宫扇的事。 “陛下,今年蜀地本是进贡了三十六柄竹丝扇,到了内务司的时候,却有六柄折损,完好无缺的只有三十柄。 按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各十柄,贵妃娘娘和宸妃娘娘各五柄,其余娘娘们今年都分不到扇子。” 这丝竹扇本也不是年年都足够分给各宫,数量不足的时候,位份不够高的分不到扇子也是常有的事。 这就如同夏日的樱桃一样,虽说按照宫规来说,九嫔的位份是有樱吃桃的。但若是进上来的数量少了,可不就是还没轮到九嫔,樱桃就已经分完了。 分完了怎么办?要么格外受太后或者是皇帝的宠爱,主动从别人的份例里挪出来。要么,就忍着呗。 这次的事儿,坏就坏在太后和皇帝都没格外开恩,说要从上头这几位的份例里挪宫扇出来,内务司却主动做了这个主,在宸妃头上动了土。 姚兴德打量着陆昭霖的神色,见他无意打断,继续说道:“内务司的管事太监王长亮前几日摔断了腿,分扇子的事儿是左司副办的。 他原本是要按照宫规命人将宫扇分到各处,但是考虑到玉妃娘娘刚有了身孕,正受到您的眷顾。因为玉妃娘娘的缘故,您这几日连宸妃娘娘的面儿都没见过。于是拿错了主意,从宸妃娘娘的五把扇子里,取了三把出来,送去了长信宫。” 陆昭霖问他:“贵妃的扇子一把不少?” 姚兴德道:“一把不少。” 陆昭霖冷笑了一声,阴沉着脸坐在御座上不说话。 若论宠爱,自阿荧进宫之后,贵妃的宠爱早已日渐稀微。这两年来,却不曾见宫内任何一处的奴才敢胆大包天怠慢咸福宫。 而阿荧呢,他不过是几日不见她的面,内务司就敢挪她的份例,动她的东西。 这是打量着,贵妃不止自个儿的位份高、资历久,在宫外还有英国公府给她做后盾呢!贵妃的娘家,跟皇后相比都毫不逊色。别说她今日位居正一品贵妃,便是她只是个嫔、或是九嫔,便是不受宠爱,又有哪个奴才敢磋磨她?不怕宫外的英国公府报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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