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是在画饼。 但叶蝉隐隐察觉了什么,对这个饼还真的来了点兴趣。 因了这点兴趣,他对叶骁态度好了些,父子俩从仇人相见终究还是到了和平相处。 祁隐对此一无所知。 他是在回程的时候,才从暗卫那里得知叶蝉被人救走的事。 “废物!” 他很生气,立刻派人急召刑部官员去御书房议事。 等他回了皇宫,刑部几位官员也到了御书房。 祁隐径直坐到龙椅上,扫视着下面跪着的大臣,不怒自威,氛围特别压抑。 刑部侍郎庞远达小声解释:“陛下恕罪,底下人无知,见对方有帝王金敕,说是皇帝提审,才放了人。” 祁隐听到金敕,诧异了片刻,更加生气:“愚蠢!朕登基以来,何时恢复了金敕制度?” 金敕制度是祁隐复国之前祁国的勋阶制度,像他父亲,还封过三个金敕大臣,篡权的赵琨就是其中之一。 持金敕者,如朕亲临,所过之处,尽皆俯首听命。 无怪乎刑部的人不多问就放了人。 但他登基后,疏忽了这项制度,没有废除,却也没有正式恢复金敕制度,严格说来,这是刑部的失误。 虽然失误,却也提供了一个方向,救走叶蝉的人,拥有金敕。 什么人能拥有金敕? 定跟从前拥有金敕的人有关。 撇开死去的赵琨不谈,荣国公陶悯之也有金敕,但他跟大多数家人都在牢中,自救都难,哪里会去救叶蝉?敬王之流也不会救他一个无名小卒吧? 除去这两人,那就是叶骁了。 叶骁是叶蝉的父亲,最有动机了。 但叶骁人在赤琅,相隔几千里,便是听到儿子出事的消息,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吧? 他哪里想到叶骁是专门回来看儿子,顺带知道儿子出事,才出面相救的呢? “他带人走,便是拥有金敕,说是朕提审,也该做好记录,这般疏忽,罪无可赦!” 祁隐盛怒之下,将刑部很多官员都给革职查办了,像刑部尚书洪岭跟着他去了浮云山,不在职,也因御下不严而贬了官。 洪岭觉得冤枉,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继续查!追不回人,想想你们的脑袋!” 祁隐克制着杀意,挥手让他们滚。 他其实不气叶蝉被人救走这件事,而是气这件事意味着他的无能! 有时候臣子的无能,也是君王的无能。 除此之外,他还意识到叶家的势力也许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了。 自古以来,从龙之功臣,都有震主之威啊! “皇上息怒。微臣告退。” 大臣们抹着汗水,两股颤颤地走了出去。 也是巧,他们一出去,就遇到了叶风澜,顿时冷哼一声,很默契地摆了臭脸:如果不是叶家小子,他们哪里有此横祸? 话说,叶蝉被人救走,真的跟叶家没关系吗?那远在赤琅的一品勇武将军叶骁不就是拥有金敕的人? 洪岭脑子转得快,就停下脚步问了:“叶将军怎么来了?” 叶风澜见他们冷脸相待,便知他们被叶蝉的事连累了,忙拱手一拜:“抱歉,我那顽劣侄儿给各位大人添麻烦了。我今日过来,就是来向皇上请罪的。” 洪岭听了,眼神犀利,讥诮一笑:“叶将军是来请罪还是来贼喊捉贼?” 他现在严重怀疑今日之事就是叶家为了救人而自导自演的!
第608章 确实有功高震主的资本了。 叶风澜听出了他的意思,肃然道:“洪大人可以放心了,贼已经有下落了。” 洪岭听得侧目:“当真?他在哪里?” 叶风澜没多说,迈步进去了。 祁隐已经听到了叶风澜的话,见她进来,便问:“叶蝉在哪里?” 叶风澜没说话,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到了祁隐面前。 祁隐接过来,扫了几眼,重重拍在了桌案上:“放肆!” 果然是叶骁! 他贸然从赤琅返回祁都不说,竟然没有提前告知朝廷,并且进了祁都后,直接带叶蝉这个罪犯离开了。 “皇上息怒。” 叶风澜跪下来,为兄长说情:“家兄他苦守赤琅十几载,实在想念儿子,才趁着战事不紧,想着赶回祁都看儿子一眼,不想,得知儿子入狱,一时救子心切,才犯下过错。他也知道儿子罪孽深重,便准备带他回赤琅,好留在身边严加管教。还望皇上开恩,宽恕叶蝉之罪,圆了他们父子的情分。” 这话跟叶骁在信中所说的差不多,相似的言辞,也确实感人肺腑,但说的再好听也掩盖不了叶家无视皇帝权威的事实。 太过分了! 祁隐感觉帝王尊严受到了严重的冒犯:也是,叶风澜有从龙之功,如今,军权在手,并把持祁都防卫,而叶骁盘亘赤琅十几年,怕是也在赤琅立下了深厚的根基,两人内外相助,确实有功高震主的资本了。 “皇上,叶家行事肆意,多次行僭越之举,必须严加惩治啊!” 洪岭站在御书房外,听到这里,就冲进去,跪求严惩了。 他因叶蝉而遭连累,便对叶家生了恨意。 同样对叶家不满的还有刑部尚书庞远达,他也没走,这会跟了进来,跪下说:“皇上,叶骁入祁都而不拜见于君主,实乃大不敬!尤其他还视刑部大牢如自家,随意进出,带走罪犯,这种先斩后奏之举,简直是犯上作乱!” 叶风澜没想到他们会搞事,忙道:“事急从权,我兄长挂念赤琅战事,才速来速归,两位大人还请慎言。” 潘远达嗤笑:“叶将军此言差矣,赤琅族多勇士,哪里就控制不住战事了?再说,如果他真的忧心赤琅战事,为何要来祁都?” 叶风澜气愤地反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是你们跟儿子离散十多年,难道不求一见?我兄长当年不满赵琨当政,出走赤琅,十多年来,为赤琅领兵作战,夺下赵国诸多州县,他同赤琅一样心向大祁,也一直舍小家,为大家,结果却遭到两位大人这般诛心之语,皇天昭昭,你们简直要寒透忠臣之心啊!” 她这算是拿叶骁的劳苦功高堵二人的嘴,也成功堵住了。 包括祁隐。 他早知道叶风澜会拿叶家的功劳说事,便忍下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此事情有可原,待赤琅战事平定,叶家父子回归,再行惩处。” 天知道他是忍着怎样的怒火说出这些话的。 他说出来后,怕自己泄露真实的情绪,忙摆了手:“都退下吧。” “皇上——” 庞远达心有不甘,还想说些什么,被洪岭快速拉走了。 洪岭已经看出皇帝对叶氏的忍耐,觉得叶家的权势快要到头了。 他是对的。 祁隐等他们离开,立即唤来暗卫,吩咐道:“从今天起,盯紧叶风澜,事无巨细,皆上报。”
第609章 他真的一刻也离不开她。 除了密切监视,他透过这件事,还注意到了其他问题,先是从赤琅到祁都的各城关卡,竟然无一人上报叶骁入都的事,是信息的延迟,还是各城守将疏于职守甚至已经有了异心? 他人在祁都,还能遥控地方吗? 叶家军能靠得住吗? 眼下的和平还能维持多久? 疑心开始笼罩着一个帝王。 祁隐察觉到了危机,却也不慌,冷静地思量应对之策:首先,派叶风澜带三万见贤士兵去前线攻打敬王,其次,剩下七万见贤士兵拆分重组,最后开一场武举考试,选拔良将武官。 他确定了主要策略,便开始想细节,一直想到晚上时分,才回了乾正殿。 宁小茶这会都吃好了晚膳,也洗漱好了,正穿着单薄的睡裙,趴在凉玉床上看闲书。 她撩人而不自知,正沉浸在闲书里,殷红的唇角轻咬着,脑袋也偶尔摆动着,表情那叫一个闲适放松。 显然,一些人的岁月静好,离不开一些人的负重前行。 “皇上——” 香玉欠身行礼。 宁小茶听到声音,抬头看来,笑道:“你可终于忙好了。” 祁隐点了头,走到床边,坐下来,二话不说,先把人抱怀里了。 宁小茶才洗了澡,身上香喷喷的,抱在怀里,娇娇软软的,比什么都解压。 他真的一刻也离不开她。 宁小茶:“不行。我刚喝完最后一次药,你要开始禁欲了。” 祁隐听到她这么说,有些扫兴,哄道:“只是亲亲。” 宁小茶不信他的话,先发制人:“亲出火来,我可不负责扑灭啊。” 祁隐应了:“嗯。” 宁小茶不想他遭罪,就转了话题:“你还没吃饭,先去吃饭吧。” 祁隐摇头:“不饿。” 他午膳是宁小茶派人送去的,晚上还没来得及吃,但不饿,就想吃一吃她。 为免她再说些扫兴的话,就吻住了她的唇。 宁小茶随他吻了一会,又再次转开话题:“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叶蝉怎么不见了?” 提叶蝉是能消灭人的热情的。 祁隐向来对她不设防,如实把整个过程说了出来,并问:“你觉得叶家行事如何?” 他想着给她打个预防针,免得她觉得他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宁小茶不知他的心思,也如实表达了看法:“确实有些狂妄了。” 先不说叶骁入祁都而不拜见天子,单是叶风澜给皇帝下迷药,就够砍头了。 无怪乎功高震主者多引起皇帝的忌惮,偶尔之狂妄行径,确实是在挑战皇帝的耐心。 祁隐也不是个有耐心的皇帝,自觉对危机很机敏:“狂妄没什么,就怕有不臣之心。” 宁小茶听得皱眉:“不会吧?她一路扶持你上位,若有反心,早在一开始,就可以捏造祁氏皇嗣而行挟天子以令天下之事了。” 是啊,凭借这一点,他当初很欣赏她忠于祁国的心。 但人心易变。 权力的滋味谁能拒绝呢? 尤其叶家有了自己的血脉。 他们那么在乎叶蝉的安全,说是亲情,那就可笑了。 十几年来不管不问,一朝爱若珍宝,一个不惜给他下迷药,一个不远千里来见? 多有意思的兄妹啊!
第610章 是不是想我剖心出来给你看? 祁隐压下心里的讽刺,笑道:“小茶,你这想法是不全对的。” 宁小茶听得困惑:“嗯?” 祁隐解释:“祁氏皇嗣不是那么好当的。天下人不是傻瓜,没有信服力,她只会沦为笑柄,从而丧失民心。除此之外,你要知道,在我恢复真实身份前,我还是赵氏太子,那时,天下就已经在我手里了。” 这是他快速上位的主要原因——朝堂大臣与民间百姓早默认他的统治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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