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了住所,位于国子监的右厢房。 大赵以右为尊。 赵征住在右厢房,敬王赵惩住在左厢房,这是他今天才知道的。 “出什么事了?” 他皱起眉头,询问间,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宁小茶——她又不安分了?还是又逃了? 当“逃”这个字眼闪入脑海,他先是恐慌,后是愤怒:如果她敢逃,他必打断她的腿!
第057章 你怎可沉溺儿女情长? 沈卓顶着赵征狠厉的眼神,战战兢兢道:“殿下恕罪,宁姑娘、宁姑娘不见了!” 赵征:“……” 果然是逃了! 她可真有能耐!就这么不想留在他身边吗? 他紧握着拳头,深呼吸两口气,压制着胸腔里急欲喷出的怒火,低喝道:“废物!看守的人呢?青天白日的,也能把人看没了?沈卓,你就这点本事?” 沈卓自知办事不利,忙跪下请罪:“殿下恕罪。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寻回宁姑娘。” 赵征知道现在发火也晚了,于事无补,便细究内情:“到底怎么会回事?” 沈卓解释:“看守的两人想去看辩论会,便约定了轮流看守,其中一人被打晕了,一人沉迷殿下风采,忘了时间,等回去换班,才发现人不见了。我刚去看了,门锁是从外面破开的,应是有人帮忙。” 赵征压着不耐听到这里,直接问:“你觉得会是谁暗中帮忙?” 沈卓一脸惭愧,低下头,回道:“殿下恕罪,属下不知。” 赵征脸一寒,怒斥:“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查!” “是。” 沈卓应声,转身匆匆而去。 赵征在他走出房门前,眉眼阴沉沉,提醒道:“去查敬王!” * 敬王赵惩围观了赵征跟长荣子的辩论过程,对于他几句话辩得长荣子哑口无言,很是有兴趣。 事后,他还回味无穷,就寻了个僻静的凉亭,约了长荣子聊天。 长荣子并没有为失败所困扰,相反,谈及赵征,言语里还带着几分欣赏:“太子殿下沉着冷静、荣辱不惊、机智过人,有明主之相。” 赵惩一点不喜欢听这些话,但面上还是笑呵呵的和善可亲:“法师好像忘了,曾经的祁明帝,也有人这么说过。” 前朝祁皇祁文瑄也被人批过命,说是有明主之相,但后来呢? 还不是缠绵病榻,英年早逝? 虽然他生下了小太子做继承人,但又如何呢? 现在还不是他赵家的天下? “运是流动的。命是流转的。” 长荣子瞧着石桌上几只托着食物残渣的蚂蚁,意有所指:“王爷若要改命,需早下手为强。” 语落,他抬起手,按到了几只蚂蚁身上。 那些蚂蚁太弱小了,片刻间,尽数丧在他的手中。 赵惩看着他的动作,笑道:“是啊。有些碍眼的人,早该剪除,多留一刻,都是浪费感情。” 长荣子也笑了:“是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一生修道,这一刻,竟双手合十,学起了和尚的样子。 他其实最讨厌和尚了。 当年给祁明帝批命的和尚是哪个来着? 哦,他想起来了,是明空寺的一空大师。 * 一空大师是拿赵征当儿子疼的,不然不会年近八十还跑来赵都。 他主要是来看赵征的,住进国子监后,也派了几个小沙弥,留意着他的动静。 当听说他为了个女人闹出不少动静,就叫小沙弥喊他来说话了。 师徒二人在国子监特意命人收拾的禅房里相对而坐。 一空大师闭着眼,捻着佛珠,一颗又一颗,捻着捻着忽而张口问道:“你还记得一寸山河一寸血,后面一句是什么吗?” 赵征一脸凝重,点头道:“记得的。永不敢忘。” 一空大师满意他的回答,却是继续问:“是什么?” 赵征郑重回道:“祖宗疆土当死守。” 一空大师听到这句话,骤然睁开眼,眼里是沉痛的怀念:“是啊,一寸山河一寸血,祖宗疆土当死守。” 多么慷慨壮烈的一句话。 但若有人在这里,怕是震惊又恐惧:这明明是祁国皇室的祖训! 但没有人在这里。 他们师徒二人的表情都是平静,平静的近乎死寂。 慢慢的,一空大师脸上的死寂变成了一种沉重的悲怆:“阿隐啊,国仇家恨犹在,你怎可沉溺儿女情长?”
第058章 勇者无畏,王者无疆。 赵征长久的沉默。 禅房里一片诡异的安静。 一空大师双手合十,闭上眼,忽而轻声叹息:“阿隐啊——” 赵征同样双手合十,低声应着:“徒儿在。” “一转眼,你已经十八岁了。说来,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取字。就叫——” 一空大师想了好一会,缓缓说:“就叫无疆吧。” 赵征低头致谢:“谢师傅赐字。” 一空大师反问:“可知其意?” 赵征略作思量,双手合十,低头一拜:“徒儿知道。徒儿会谨记自己的使命。” 一空大师听了,点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勇者无畏,王者无疆。你要记得自己的根。” 赵征重重点头:“是。徒儿受教了。” 他受了教,陪着一空大师念了一下午的佛经,直到天黑了,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卓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回来,低声汇报追查结果:“敬王近卫肖霖今日一早没有贴身跟随,午后方归,形迹可疑。属下已派人顺着他追查下去,定会尽快查出宁姑娘的下落。” 赵征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到。他才从一空大师那里受了教,现在一点不想听到宁小茶的消息。不,何止不想听到,他就不该让人继续追查。一空大师说的是对的,敬王窥视皇位,虎视眈眈,国仇家恨未报,他怎么能沉溺儿女私情? 但他到底没有说出放弃追查的话。 宁小茶还不能离开,这场局,她参与了,就不能轻易退场。 上天似乎也不想宁小茶轻易退场,天色渐黑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大雨。 这场大雨严重阻碍了宁小茶的行程。 她跟吕烽被困在去宛城的路上,也是倒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紧急寻了一处破庙容身。 这破庙不大,四处布满灰尘,屋顶也露着雨,泥泞的地面不时窜过几只老鼠。 宁小茶最怕老鼠了。 她在现代时,有次去山村拍戏,那儿老鼠特别大,还不怕人,甚至还咬了同剧组的女演员,剧组第一时间送了女演员去医院,但还是迟了一步,女演员路上就发起了高烧,听说是感染了鼠疫,后来差点死掉。从那以后,她就对老鼠有阴影了。 “啊!老鼠!有老鼠!” 她吓得惊慌失措,连连惊叫,甚至不雅地往吕烽身上跳。 吕烽正背对着宁小茶捡庙里的枯枝,准备生个火,结果她往他背上一跳,差点把他压到地上。 当然,不是宁小茶太重的原因,而是她的身体“吓”到他了。 “宁、宁姑娘——” 他下意识把她拽下来,黝黑的脸,紧张地掉汗:“宁姑娘,请自重。” 春末的雨已然带了点闷热的意思。 也许是庙里狭小又潮湿还不怎么透风的缘故,反正热得他心里燥动,根本经不得宁小茶那一跳。她那柔软芳香的身体啊,不能想!不能想!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宁小茶还没发现他的异样,出于恐惧,一个劲往他身后躲,同时,一脸惊惧地指着地上吱吱乱叫的老鼠:“快弄走!它们咬人会死的!它们身上还有很多病毒,很危险的!”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解决不了老鼠引发的血热病、狂犬病。 她真的是怕死了,纯情小白兔一样躲他身后瑟瑟发抖。 吕烽也在发“抖”,手抖,心抖,身体抖,鳏居多年的青年老男人才是真正的老房子易着火。 他呼吸变了,气息粗喘,为数不多的理智支撑他推开她,厉声警告:“宁姑娘,你离我远点!我比老鼠更危险!”
第059章 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夜晚、破庙、雷雨交加、孤男寡女,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充满了暧昧涩情的味道。 宁小茶反应过来,立刻离他八丈远:“那个……那个吕大哥,你冷静点,你是好人,不要犯错。” 她现在老鼠也不怕了,甚至捡来一根树枝,追打老鼠,将它们赶了出去,而自己也蹲在门口,满眼防备地盯着他,随时准备逃出去。 吕烽看出她的想法,自知出糗,缓了一会,冷静下来,一脸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宁姑娘,吓到你了。” 宁小茶强作镇静道:“没事。其实我是相信你的。你是好人,我相信你不会做错事。” 她嘴上说着相信,人却离门口特近。哪怕雨水被风吹进来,淋湿了她的衣服,也不肯挪一步。 吕烽这会点燃了火堆,看她淋着雨,揪心的很:“宁姑娘且进来些。当心受寒。” 宁小茶摇头说:“没事。我觉得热,想吹吹风。” 吕烽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吓到了她了,因为实在担心她的身体,就说:“应该是我觉得热,我出去吹吹风吧。姑娘家身子骨弱,宁姑娘且爱惜自个儿。” 他希望自己离开,能给她安全感。 宁小茶见他出去了,也确实有了些安全感,往火堆靠了近了些,注意力则一直放在破庙外面。 外面风雨很大,远方天空不时传来轰轰隆隆的雷鸣。 宁小茶有些担心他被雷劈死,几次想张口让他进来,又忍住了:哪有那么巧就被雷劈了?他刚刚想对她不轨来着,还是多淋一会雨,冲刷一下心里不该有的念头吧。 吕烽就这么在外面淋了一个多时辰的雨。 夜色渐深,雨水瓢泼,气温骤降,宁小茶靠着火堆都感觉冷了,才让他进来。 毕竟她后面还要靠他护送,想做白眼狼过河拆桥,现在也不是机会。 吕烽进来后,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被雨水冲散了,披头散发的,像个受刑的囚徒,十分的狼狈。他大概也觉得自己狼狈,见她坐在火堆旁边,也不敢往火堆面前凑,而是保持着五步远的距离,低声说:“宁姑娘莫怕我。我不会伤害宁姑娘的。” 他生的高壮,外表却憨厚,表情十分诚恳,语气也很温柔,还是让人很有安全感的。 主要他想做什么,她反抗也没用。 宁小茶相信了他的君子品行,点头说:“吕大哥坐过来一些吧。烤烤火,别受了寒。不然,我可照顾不好你。” 她急着逃跑,如果他受寒生病,她绝对会丢下他,自己骑马逃跑。 对,她是会骑马的,也是现代拍戏时学的,现在看来,真的是多个本领多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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