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宿轻柔地为她擦掉眼泪,“哭什么呀。” 这个一向浑不吝中自带几分风流的魔界尊主,自年少时便一直意气风发,此刻难得流露出几分类似于慈爱的目光。 “我虽与九渊一直都不对付,但他有句话却是说得对。”黎宿始终带着轻松的笑意,“纵使天塌了也有个子高的人顶着。旁的不说,只要我和他都还活着,便轮不上你为这六界先去送死。” 晚歌泣不成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你总觉得这神农鼎封在了你的体内,便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他叹了口气,“不是这样,或者说不全是这样的。” “晚歌,这是我们很多人共同的责任,有太多人要比你更应该去承担——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冲在最前面,也不用这么累,更无需自苦。” “你愿意用自己的身躯来封印神农鼎,便已经承担了最大的风险,很了不得。后面的事,理所应当让我们来。所以无论什么情况,以你为先,我们这些人责无旁贷。” 一句接着一句,这般温柔平和,恍惚中与他们相识第一天——栖吾山上风清月朗的他渐渐重叠。 当时的他或许难免透过她遥想故人,而落在如今他的眼里,她仅仅只是自己本身。 可这样一来,晚歌便更难过了。她好不容易在这世间找到可以同行的伴,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失去。 眼看着他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晚歌双手紧紧揽住,哭嚎出声,“啊——不要——” 仿佛这样就可以抓住他,留住他。 “我求求你了——不要——” “啊——” 这一刻,晚歌恨透了自己的无能,既压制不住浊气,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黎宿消散。 连垂死挣扎、奋力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她太没用了。 “告诉我,要怎样做才能救你?” “往前走——”最后半句话后声消人散。 苍茫大地,只剩下呼呼风声与大雪簌簌。 晚歌埋下身去,久久未起。雪花落在她的身上,一片一片,一层一层,渐渐覆盖,渐渐淹没。 好冷,比当初的不周山还要冷的多。 心还在跳,人也还能动,意识也清醒无比,可就是觉得寸寸发寒。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俯着身的雪人终于慢慢抬起了头,眼泪在脸上结成冰,一声又一声的嚎叫在这旷野之上散开。 直到声嘶力竭。
第四十章 四人集结 “想要他回来吗?”熟悉的苍老而刺耳的声音。 晚歌神志渐渐清明,是之前那棵奇奇怪怪的树。 她打量了四周,却并没有看见它,也没有那只乌鸦的踪迹。 “你有办法?” “我可以让这一切重来,而能不能改变结果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晚歌按耐住自己失控的情绪,努力找回理智,反反复复地琢磨着它的这句话。 它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为什么它可以让一切重来?是有什么目的? 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晚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冷静,越是充满诱惑便越危险。万万不能大意失察,她错不起。 它出现得太过巧合,它说的话也太过巧合。事出反常必有妖,想什么就来什么这样的好事哪里轮得到她? 晚歌将来到这里睁眼后的一切又重新梳理了一遍,那个不对劲的点好像就快要呼之欲出。 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假的?都是它的把戏? 这样的念头闪过时,晚歌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出现的黎宿,一言一行又都是那样的真实。 她陷入苦思,开始琢磨着怎样才能证明。 “晚歌!晚歌!” 似乎是辰安的声音? 晚歌仔细分辨,确实是他,但并不在这里,更像是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究竟怎么回事? 辰安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 晚歌召出般若,引血为咒,“诸般见我,破!” 随后这片冰天雪地开始一点一点的崩裂。 晚歌幽幽转醒,映入眼帘的除了辰安那张好看又略带着急的脸,还有那棵熟悉的要死不活的树。 又回到了之前? “辰安?怎么回事?” 晚歌不解地开口问道,她已经分不清什么虚虚实实了,甚至下意识的去捏了捏他的脸,虽然这也并不能辨别此刻的真假。 辰安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不枉他蹲在这里喊了那么久,嘴都渴了。 他拍掉她的手,答道,“大概是它窥探到了我们内心,造了一场幻梦,想永远将我们困住。” “小娃娃,你真的很聪慧。”那只乌鸦又出现在枝头,“这场梦便是根据你们自己内心所恐惧的东西变幻出来的。”它继续道,“比起你,倒是这个丫头更让我意外,明明已经深陷梦中,竟还有了觉察,任你一声一声唤醒过来,真是奇怪。” 自己内心恐惧的东西,难怪晚歌觉得如此真实。听他这么说,辰安应该是一直在试图唤醒自己,但她直到自己生疑才开始听到。想想若是她的意识未能抽离,沉溺其中,大概就会永远留在那个梦里面,无限循环。因为她所害怕的东西一直都在那里,无论重来多少次,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看着黎宿死在自己面前。 她不禁一阵后怕,差一点,就出不来了。 “你的梦是怎样的?”晚歌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他那么早就醒来了。 辰安如实答道,“是池尧仙君,又一次穷奇异动,需来这虚无之境镇压。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便代劳了。” 当初穷奇异动,池尧重伤差点搭上小命,这确实是辰安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担心不安的事,但远远不足以成为少年人恐惧的心魔。少年意气,又有天资,自信可以平定这世间所有,千事万事皆可一博。 少年无畏无惧,所以醒得很快。 听他这漫不经心的三言两语,自有锋芒,晚歌朝辰安投去欣赏的眼神,还得是自身有本事啊。想想自己这一经对比,实在悬殊而惨烈。 若是自己也有这样的实力,便不会有那样的心魔出现了。 路还长着呢,晚歌,你得加油啊。她在心里对着自己说道。 辰安大约猜到了几分晚歌的心思,一改平常惜字如金的习惯,难得出言宽慰了几句,“你修行不过百年,不必太过心急。” 便是他自己,或许是同等修为里最年轻的,但也已经修了好几万年。 几万年,是几百个一百年。 晚歌轻轻叹了口气,“倒也不是我想心急,我只是怕时间不等我。”明白他的好意,她也据实相告。 “无妨,我等你,我让时间等你。” 这话,是有些狂妄在身上的,但晚歌听得心安。不为别的,只要身边有人陪着,便是她的底气。 “谢谢你。” 终于眉开眼笑,辰安倒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乌鸦消失了,周身的景象渐渐变成一片荒原。 晚歌与辰安对视一眼,并肩往前走去。 穿过丛生的荆棘杂草,小孩儿还挺臭美,将落在脸上、头上、身上的碎屑拍得一干二净,最后还扒拉了几下那几根小辫。 见晚歌一直看着自己,那嘴角都快压不住了,辰安犟着开口,“笑什么笑,我这张脸难道不宝贵吗?” “哈哈哈哈哈哈——” 他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晚歌再忍不住,笑出声来。 “对对对,你说得对。” 在他的眼神威慑下,她配合地连连点头。 荒原的尽头似乎有人?二人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是黎宿! 晚歌下意识地先看了辰安一眼,唯恐这次又是假的。 后者读懂了她的眼神,开口道,“好像是真的。” 那边的黎宿也感应到有人在靠近,本在打坐的他睁开眼望了过来,瞥见晚歌的身影时,神情诧异。没想到她会来,也没想到她能来到这里。这一路有多难走,他再清楚不过。何况她修为甚弱,更是不易,受苦了。 有些心疼,又有欣赏。 他笑着挥手,“闭关百年,可有收获?” 晚歌闻言兴奋地跑了过去,将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看几个来回。 “有点收获,但不多。”她伸手小小比划了一下,“你这还活着我就放心了。”随即又兴冲冲地拉着辰安向他介绍道,“这是辰安,这一路上多亏了他。” 黎宿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摸了摸鼻子,“呃——我们认识,甚至比你认识的要早得多。” 辰安也笑了。 这——晚歌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禁在心中暗自骂自己又犯傻了。 “诶,帝君呢?”晚歌总算从重逢的喜悦中找回了脑子。 “之前穷奇苏醒,拦住去路。我们正面迎上受了些伤,便退回来休养。他比我要好得早一些,应该是去探路了。”见她面露担忧,黎宿补充道,“现在已无大碍了。” 晚歌这才放下心来,又继续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虚无之境最深处,有一个叫虚无之眼的地方。”犹豫片刻,黎宿还是开了口,“入虚无之眼,可以洗髓。” “洗髓?”辰安这也是第一次听说,露出了和晚歌一样的疑惑。 “浊气源于混沌,也只有混沌系术法才有可能解此难题,而此类术法只有天地孕育的神灵能修,因此每次混沌之劫伴随的都是上神的陨灭。” 说到这里,大家都难免沉默了,如今六界中唯一一个修混沌系术法的便是晚歌。 神农鼎入体,晚歌觉得肩上的担子格外重,这也是原因之一。只有她一个,可她并不怎么中用,怕就怕一死都换不来六界太平,才是真的无望。 “我与九渊查了许久,古籍记载,虚无之眼的洗髓可以重塑筋骨,可让本不是神灵之身的人修习混沌系术法。” 旁边的二人听得脸色发沉,心中都明白,谁选择了这条路,便做好了不能全身而退的准备。 晚歌也是如此。 大家都是在尽自己所能,可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搭进来,心中总归是不畅快的。 而这将是他们的常态,得习惯。 虽有无奈,但好在他们始终会一路同行。 晚歌稍稍调整情绪后才促狭开口,“你这靠谱吗?” 黎宿瞬间被噎住,敲了敲她的脑袋,气氛瞬间轻快了不少,没好气地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真是,能不能给点面子,怎么还爱上拆人台了。 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下有深渊,低头看去,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空中悬着法阵,灵力充沛,应该就是为镇压它们而设下的结界。 晚歌与辰安二人趴在边上观察了好几日,也没瞧出什么动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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