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翘垂眸笑道:“瞧瞧,就这么一收拾,想必那院子里的旧痕迹也就去掉了。大约这样,福晋就以为,是把从前的一切都抹去了吧。” 殊不知哪是什么院子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那地方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住过,她做下的那些事情,多尔衮又怎么肯心无芥蒂的再度踏入其中呢? 福晋倒总是这样的想当然。难怪多尔衮总是说,福晋的主意大得很。果然是大得很了。 今年的天着实是比往年冷了些。 颁金节才完,就接连下了好几场雨,一回比一回冷。 十一月的天气里头,竟就烧上热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奔忙了半个月的原因,才歇下来没几日,宁翘就听见说正院福晋那边,还有东院的大格格和二阿哥都病倒了。 佟佳氏似乎也有些不大舒服。这府医来回跑着到处伺候,也是前所未有的忙起来了。 主子们病了好几个,时不时东院那边还有些药味传过来,宁翘闻见了,只觉得这药味在凛冽寒风中显得格外的苦涩。 福晋和佟佳氏纵然是病着,也不曾放松手里的府务,还依旧是把持着,哪怕是带病处置事务,也不肯叫宁翘这个侧福晋插一点手。 反而是李氏这个庶福晋比从前更忙了些。 就为这个,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私底下倒是跟宁翘嘀咕了好几回,宁翘也不曾说什么。 她这时候要上去争,那岂不是府里就乱套了?乱了倒也没什么,就怕有人趁乱往她这里和养云斋安插人,若是危及到孩子们那可就不好了。 福晋和佟佳氏把手里的权力握的死死的,可这东西就跟流沙似的,不一定就是永远属于她们的。只管瞧着看什么时候从她们手里流走也就是了。 宁翘太知道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什么了。 她们手里的东西不多了,再去抢,兔子急了都要跳墙的,何况这两个未必什么都做不出来的有些地位手段的女人呢? 病了的人不肯休息,还要继续忙碌,那这病,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养得好呢? 进了正月里,宁翘这里悠悠闲闲的过着年节,邀月堂和养云斋都是一派安宁,倒是正院和东院那边的药,这几个月就不曾断过。 福晋和佟佳氏都病着,孩子们也不甚好,宫里就有话来,说是不必进宫请安了。 剩下宁翘一个人,皇后就开恩,说是四阿哥二格格还小,就让宁翘在府里好好照顾孩子们,也不必日日进宫请安了。 进了正月就是几场大雪,别府上都是人仰马翻的,又是病了好几个后,皇后干脆发了话,后些时候也不必进宫了,都在府里好好的保养身体。 宸妃怀着身孕,这一回总是害喜,折腾的不轻,说是在关雎宫中休养,也少出来见人了。 于是这个年节,几场大雪下来,四处银装素裹一片的,倒是少见的安静。 宁翘倒是喜欢这样安安静静的过节,关起门来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吃点热气腾腾的锅子,三个孩子各自咿咿呀呀的说话,也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如此倒是彼此相处的也挺好的。 济尔莫特氏住进那院子里后一直很安静,基本上不出来,福晋病后免了各处的请安,宁翘这里那边是不敢招惹的,倒是像府里没有这个人似的。 不过宁翘心里也知道,这是多尔衮不在府里,这要是回府了,怕是各处的心思都要起来了。 过了十五,针线房的赵嬷嬷来送四阿哥和二格格春日上的小衣裳。 宁翘翻看了一回,笑道:“倒是阵脚细密精致得很,是嬷嬷亲自做的吧?” 从前还是庶福晋的时候,她的衣裳就都是针线房里定下的绣娘做的。底下丫头们的衣裳,就都是府里的份例了。 等做了侧福晋后,就跟佟佳氏这里是一样的了。有专属的绣娘,身边伺候的丫头们的衣裳,也因为她的得宠和多尔衮的默许,不再用府里的份例了,而是专门的人做了送来的。 不然的话,若是有人在这衣裳上做手脚,那可就太容易了。 赵嬷嬷如今当差是越发的谨慎的,尤其是邀月堂的差事,是半点都不敢有差错的。 就怕从她这里出了什么纰漏,导致宁侧福晋和四阿哥二格格出了什么问题,那到时候可是谁也保不住她的。 宁翘看过一回,也知道送来的时候必定仔细检查过,她看之前,乌喇嬷嬷还有烟雨烟霞几个都是看过的。 就叫收起来了。 赵嬷嬷道:“侧福晋还是这样的好眼力。” 宁翘笑道:“嬷嬷手法,我还是能瞧出来的。总是和我做衣裳的那几个绣娘不一样。做四阿哥和二格格衣裳的几位,也是不一样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赵嬷嬷道:“也是只有侧福晋这般细心了。” 换了旁人,正院或东院,谁管是怎么做出来的呢?只要瞧着没有问题,就只管收着了,是谁的阵脚又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主子穿的舒适就好。 当初的宁姑娘宁侍妾,如今的宁侧福晋,赵嬷嬷几乎是看着宁翘走过来的。 如今心里头,虽说不在邀月堂当差,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拿宁翘当做主子看待的。若没有宁侧福晋几次搭救,她又怎么可能还保得住这针线房的差事呢? 宁翘笑了笑,道:“我听说这年节底下,你们也不曾好好的歇着。从上到下的,就这么一天天的熬到夜里的后半晌,直到前两日,才好好的松快了些。这马上又要冷些,春日小阿哥小格格的衣裳是得了,还要预备主子们的大衣裳和春日的衣裳?” 赵嬷嬷不敢在主子面前诉苦,只道:“主子知道的清楚。” 宁翘失笑。 身边的烟霞道:“嬷嬷,到了我们主子跟前,难道还不说实话么?我们主子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了,难道为着什么事,我们主子还不知道么?” “针线房的绣娘们年轻,能扛着,可人身又能抗过几日?不瞧着正院和东院都病了?嬷嬷的年纪也上来了,这么一日一日的熬着,可还受得了?” 赵嬷嬷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赵嬷嬷道:“侧福晋是生就的柔软心肠。奴才也不敢求什么恩典。” 其实是什么事呢? 就是各个院中的差事都落在针线房里,各有各的专属,原本是互不相扰的。 正院东院还有邀月堂都有各自的人伺候。 养云斋那里就排在这三个的后头。 再往后才是各个庶福晋和侍妾们。这就是府里头的份例了,她们也不得宠,这衣裳都是有定例的。 衣裳做好了都是有一个时辰的,在这个期限之前做好了送过去就好。 偏偏佟佳氏特立独行,大约是咽不下一口气,非要大阿哥大格格还有二阿哥的衣裳赶在四阿哥和二格格的衣裳之前送过去。 还定下规矩说,她的衣裳也不许比邀月堂的送过去晚,甚至还要赶在福晋的期限内送过去。 这素来也是按照规矩来的,福晋到底是正室,哪怕福晋膝下没有孩子,这正院的衣裳肯定也是最先送过去的。 佟佳氏这样一改,针线房的节奏就全部被打乱了。 佟佳氏是侧福晋,还是掌家有权的侧福晋,身边还有大阿哥大格格和二阿哥,谁都知道,哪怕是没有宠爱,佟佳侧福晋也是有体面的,是针线房得罪不起的。 赵嬷嬷自然没了法子,只能叫东院的东西加快。 那正院那边的也不能耽搁,赵嬷嬷私心里,也不想叫邀月堂这边落于人后,但若都要提前做好,那就不得不增加人工了。 赵嬷嬷只能亲自上手,叫旁人去做东院的差事,她这里就上手了邀月堂的差事。 宁翘早听见了这一出,只是赵嬷嬷不曾到她这里来说,她也就不能强行出头。 若是叫人知道了,怕又是一场官司,她倒是没什么的,就怕殃及针线房,叫福晋找到借口处置赵嬷嬷。福晋那里可还没松劲儿呢,就是一直想要抓针线房的把柄的。 这会儿听赵嬷嬷说完,宁翘垂眸笑了笑,叫烟兰把赵嬷嬷扶起来,叫她坐下。 烟汀搬了个小杌子来,赵嬷嬷谢了恩,就只坐了半拉地方。 宁翘道:“这事关乎各处体面,我知嬷嬷的心思是为着我好。可这裁制衣裳素来是个精细的活儿,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立刻好的。如今盛京城中要找厉害的绣娘怕是也难,各家各户都是有自个儿用惯了的。若是你们病了,一时又到哪里去找替补的?” “那岂不是更耽误差事了?” 赵嬷嬷汗流浃背,连连称是。可话是这样说,不抓紧着做又能怎么样呢?她这里也不敢嘀咕,只是心里这样想着,却听见宁翘说到。 “这样面上的体面,我是不赞成的。往后,嬷嬷可不必如此。正院东院要赶着提前要,那便叫她们的先做就是了。我这里,还是按照之前的期限来做,不必提前这样做。” 赵嬷嬷没想到宁翘要这样让步。 她当即一愣,心想,那这样一来,东院不就压住了邀月堂么? 原本府上福晋是最大的。接下来便是侧福晋。 如今府上两位侧福晋,佟佳侧福晋有出身有地位,娘家得力,身边又有大阿哥大格格和二阿哥傍身,自己又是掌家的侧福晋。 外头瞧着这样的地位必然是压着府里后来再提起来的侧福晋的。 但偏偏宁侧福晋有主子爷的宠爱,又是镶白旗的出身,娘家得主子爷看重,所生一双儿女更是得了主子爷的喜欢,哪怕不曾掌家,府里也是没有谁敢轻看宁侧福晋的。 这些时日,府里两位侧福晋并重,井水不犯河水,倒是也相安无事。 可毕竟宁侧福晋这里膳食走的是前院,一应事务不论是正院还是东院都是不能插手的。佟佳侧福晋那里心里是不服气的,偏偏又不能对邀月堂怎么样,便只能在这些事情上下功夫压倒宁侧福晋了。 这外头瞧着,就是两边都在较劲呢。但其实是东院在使劲,邀月堂这边稳着呢。 宁翘一笑,身边的乌喇嬷嬷和几个丫头都笑了起来。 赵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话可说出来了。 一时有些讪讪的。 宁翘笑道:“没事的。” “这么着倒是说,外头一直在看着的,咱们这里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她们倒是以为跟咱们在较劲。你们在外头行走,怕是也有自己的偏向,两边都看着,自然是希望自己支持的一方不能被压过去了。” 赵嬷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宁翘含笑的模样,半晌才说了一声是。 她思索再三,才道:“侧福晋,奴才这里新得了一个消息。想着还是应当和侧福晋说的” 宁翘道:“什么消息啊?” 赵嬷嬷道:“是有关大格格的消息。” 宁翘微微扬眉,带着笑意问道:“大格格的,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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