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下与我一同去面见皇上。”济尔哈朗在长久的沉默后说。 “为何与你一起去?”多尔衮道,“你我所查之事又不一致。你自见你的,我自见我的。” 济尔哈朗眸光复杂的看着多尔衮:“八阿哥死因不一般。我怕同皇上说了,皇上支撑不住。你与我在场,也好支应一下。” 多尔衮冷笑道:“你是怕将来皇上想起来,你动过八阿哥的尸身,哪怕是奉命行事,也怕皇上将来记恨你,所以要我同你一起,是吧?” 济尔哈朗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八阿哥的死因吗?” 多尔衮干脆道:“我不想。” 济尔哈朗沉默半晌,才道:“你说对了。我是怕皇上将来想起来心痛,却找不到发作的由头,会将这怒气发到我身上。这死因讲出来,委实会让皇上痛彻心扉。宸妃病倒,皇上勾起旧伤已经是病体支撑,我怕事情说出来,局面会控制不住。” “当初皇上言明,要豫亲王与我一同查办,你不肯,非要顶掉他,不也是虑到了这一层吗?我于政务上和你有口角,可这样的时候,总觉得你睿亲王才是可靠的。现而今,你不与我去,难道要我请礼亲王与我同去吗?” 堂兄弟两个关起门来说话,也没有外人在,新仇旧怨,逮着什么说什么。 多尔衮为什么看不惯济尔哈朗,为什么要处处和济尔哈朗作对。为什么在济尔哈朗面前不忍气吞声了呢。 一则是看不惯他的为人,软弱可欺,耳根子软得很,这是个人性格,因着性格做出来的许多事,多尔衮都是看不惯的。 这也罢了。 二则,也就是最要紧的,便是皇太极当初和三大贝勒一起逼着大福晋殉死的时候,济尔哈朗也是在现场的。 多尔衮心里记着每一个逼死他额娘的人,怎么可能对济尔哈朗丝毫没有芥蒂呢?政见不合性格不合导致的关系不好,也已经足以掩盖他对济尔哈朗的记恨了。 他和多铎假装忘记了当初的逼母之仇。而他们就好像真的以为他们兄弟把这件事情彻底的淡忘了。 多尔衮看着济尔哈朗:“那你就请礼亲王与你同去。你看礼亲王和你去不去。” 这样的事情,谁去不被记恨?谁会愿意去呢? 济尔哈朗默然道:“我福晋也是八旗旧部的人。”他的府上除了一个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其余的侧福晋庶福晋还有侍妾们,都是出自八旗的。 多尔衮不说话。 只这一句就够了吗?这能代表什么立场呢?这不够。 济尔哈朗道:“若你此次与我一起去了。过后大事上,我退居一射之地。” 多尔衮眸光暗下来:“但凡出征,决策,议事,你都退居一射之地。你尊号若过我之前,你要上本请辞。不能越过我这个睿亲王,你愿意吗?” 济尔哈朗只犹豫一瞬,才道:“好。我答应你。” 多尔衮道:“你向天起誓。” 济尔哈朗毫不犹豫地道:“我济尔哈朗与天盟誓,日后但凡大清之出征、决策、议事等要务,均愿退睿亲王多尔衮一射之地。如有违誓,天谴之不得善终。” 多尔衮深深的看着济尔哈朗。这样的重誓,这样的刁难他都答应了,可见八阿哥的死因该有多震撼。又或者说,他们究竟把八阿哥的尸身动到了何种程度,才叫济尔哈朗发下这样的毒誓,也不惜要他一起同去呢。 多尔衮可不似济尔哈朗,怕什么皇太极的记恨。 他们之间本来就有深仇大恨,如今只是时机未到,说不到这里。 他做的那些事情,他的那些心思,比起这些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济尔哈朗瞧见多尔衮松了口,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年少的时候只是想找一个依靠而已。并不是想要什么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生活。 四哥待他好,能护着他不被人欺负,他就跟着他四哥。他四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渐渐的,他越来越多的参与到他四哥的谋划之中去了。 最后他敬重的四哥成了皇帝,他成了和硕郑亲王。不得不出面顶住这一切的局面。可他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他是最清楚的了。 他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或者说,跟多尔衮多铎兄弟比起来,他的能力压根就不够那么强大的。 现如今,朝中势力纷杂,他要面对的局面难以应付,查到的东西更是让济尔哈朗本来就动摇的内心更加的飘摇不安了。 他一个人顶不住,礼亲王借口年事已高并不如何理事,皇上也不会让礼亲王权重,豪格被降为郡王,他牵头应对多尔衮兄弟根本没有胜算。 要是这时候还搞什么内讧,那岂不是把大清拱手让人了? 他也怕被清算的。多尔衮多铎兄弟还年轻,皇上本来也是年富力强,可这一心扑在宸妃身上的劲头实在是令人害怕。 皇上牵动旧伤憔悴的模样让济尔哈朗深刻的意识到,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怕是不能如他所愿的好好过日子。 不如借此机会以退为进。睿亲王能担起来的,那就让睿亲王担着好了。 他素来就不是人前第一的性子,总还是要跟在一个人身后的。 他忠心皇上,但一路跟着皇上走来的旧人,他实在太清楚他四哥狠辣的手段和性子了。他是真的怕将来因为动八阿哥尸身的事情被报复。 恨之欲其死,爱之欲其生,他四哥这样爱憎分明的性格,他也是会怕的。 宸妃的状况一直都不是很好。有时候病的人糊涂了,还会一叠声的喊着八阿哥,痛惜八阿哥连个名儿都没有人就没了。 八阿哥就是在宸妃眼前,在宸妃怀里咽气的。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实在是巨大的心痛和打击。 目睹这一切的皇太极,自然也是痛彻心扉,甚至不能再回忆当晚的事情。 宸妃已经病倒了,皇太极却不能任由自己倒下。 他除了撑着病体处理政务外,便是在关雎宫陪着宸妃。 只是宸妃时好时坏的,总是不能真正的好起来。 济尔哈朗来的时候,在外头听着宸妃的哭声,这心里就心惊胆战的。 他去看身侧的多尔衮,多尔衮倒是一脸的淡然冷静。 济尔哈朗倒也心里佩服。但又想,听说他府上也有个受宠的庶福晋,他家嫡福晋回去的时候还夸过的,也不知这么个人,是怎么宠爱府里的庶福晋的。 看这冷脸,真是让人想象不到。 两个人被传到内殿。 先前是有事情,这会儿还是要讲些规矩的,宸妃在里头病着,他们进去多有不便,自然是在外头候着的。 皇太极从里头出来时,济尔哈朗瞧着都吓了一跳。 这才两天,怎么又瘦了一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那眼睛里头的血丝密布,瞧着又像是一夜没睡啊。 济尔哈朗不由得担忧道:“皇上还是要保重身体。如今政务之上是少不得皇上做主的。” 这要是撑不下去了,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如今才只是征服了朝.鲜,关内这还没有开始呢。 四哥瞧着是那样的手段性子,怎么偏偏就在宸妃这里用情这样深? 皇太极咳了两声,摆了摆手道:“无妨。” 他看了济尔哈朗一眼,“不是说查到了八阿哥的死因,怎么是你们两个一道来的?” 济尔哈朗道:“兹事体大,臣弟不敢一个人过来面见皇上。还请皇上让睿亲王留下吧。” 皇太极深深看了济尔哈朗一眼,又看了多尔衮一眼,才道:“说吧。” 济尔哈朗这才道:“皇上,八阿哥应当是被不知什么东西的羽毛堵住了气管,因此呼吸困难,最终导致的憋闷。” 济尔哈朗都不敢仔细讲他们是如何在八阿哥的尸身上查找的,直接说的结果。 但是这个结果对于皇太极来说,也是不能细想的,一旦细想,就觉得痛彻心扉。 这该是多细的心思,又该是多歹毒的手段。 那羽毛已经被取出来了。送到了皇太极的跟前,皇太极一看眼圈就红了。 多尔衮远远看了一眼,确实是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细小羽毛,但是若要下功夫做比对,还是可以查出来的。怕是济尔哈朗接下来的差事,就是要继续往下查了。 能在那段时间接近宸妃,接近八阿哥,并且将羽毛送入八阿哥的鼻管中不着痕迹,并且算准了发作的时间,此人大胆心细,而且肯定是两宫之中亲近之人。 皇太极握着那被细心装起来的羽毛,默然流泪半晌,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就不要同宸妃说了。回头朕自己寻个时机,朕来和宸妃说。” 那是他和宸妃的儿子,是他寄予厚望也是宸妃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孩子,他不可能将这样的事情真.相瞒着孩子亲生的额娘。 济尔哈朗与多尔衮皆点头称是。 皇太极看着那羽毛,这东西取出来,八阿哥必定是受了不少苦的。皇太极也不敢想,偏偏又止不住的去想。 叫孩子受苦,是他这个汗阿玛无能。 皇太极垂眸,眼底狠色,喉间艰涩:“将八阿哥好好的保护好,照着原样将他收敛好。放到事先预备的棺椁中。他小小孩童,在世上也没过个整岁,就让他在底下好好的享福吧。祭礼就可以开始了。” 从来都是火葬的。可宸妃舍不得孩子就这么没了。皇太极也舍不得。 于是在八阿哥这里破例,直接土葬,叫孩子入土为安,还将原先的奶娘和身边侍奉的三个侍女殉葬,叫她们到底下再去伺候八阿哥。 济尔哈朗重新接过那羽毛的时候,后背都跟着汗湿了。 还查下去。是要翻个底朝天吗?皇上是不找到人誓不罢休了。 可他这边若继续追查,只怕是牵扯的越来越多,到时候可还能全身而退呢? 济尔哈朗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多尔衮。 指望着他来,怎么真的一句话不说? 皇太极没瞧见济尔哈朗的这一眼,只是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问多尔衮:“豪格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多尔衮道:“豪格那些话也不算冤枉了哈达纳喇氏。她确实是动了手脚的。但这里头,也有察哈尔部的手笔。察哈尔的异动,皇上是知情的。这时候弄出这些动静来,挑动豪格府中矛盾致使豪格犯错,惊动皇上和后宫,怕都是他们为了内乱盛京的目的。” “目的?”皇太极冷笑道,“目的是为了看着咱们乱,他们好反出去吧?” “是。”多尔衮点了点头,“臣弟还收到消息,他们多方问询宫中情形,想探知皇上的状况,盼着宫里乱起来,他们好趁乱动手。” 皇太极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多尔衮:“盼着宫中生乱?八阿哥的事情,他们有没有伸手?” 多尔衮想起前儿收到的宁翘的信,眸光一沉,道:“臣弟有查到些线索,证明察哈尔亲王在宫里,在八阿哥的事上,可能有所牵连。但是具体的证据,臣弟还在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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