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显兵抓着她的手,微敛着眸子,内心也想了许多事情。 朱芸这女人十分贪心,一逮到自家的错,就恨不能咬掉他们一层皮。让这个老鼠混入粮仓,怎么可能安生? 再者,褚申宇这两天晚上这个点出去太可疑了。 许多研究员、工程师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但是这事根本不会发生在一向仗着才华被人追捧的褚申宇身上。而且值班的事情都是后勤部和保全部负责。 退一步讲,厂里有什么新项目,褚申宇也不用如此偷偷摸摸地趁晚上出去。如果不是工程部的事情,那会是什么,让褚工费心思的? 或许,他思绪纷杂,但是琢磨了许久,久到怀里的女人沉睡。 他抽丝剥茧,思路越发清晰明了,或许,褚申宇参与到厂里食堂储粮的事情中去了? 粮食、朱芸、褚申宇、工程部、研究所、戒备森严,一个个地词串联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知晓一半的答案,只需要等明天晚上验证一下! 王显兵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当普通人,大学只是他的一个跳板,如果这件事是真得,那他要是参与进去,再往上走一步并不是难事。 褚申宇抵达仓库的时候,汪科长正在指挥着人装车。 “褚工来了?”汪科长笑着走上前,汇报着:“咱们厂子就这点好,说要用车,能够随时悄无声息地调出一个车队来。又有着借调过来的一群全能小伙子,一个个嘴巴严实干活麻利。” “仓库大部分存货已经搬完了,按照褚工的吩咐,留下来一成,这一成里又有两成留在仓库,其余的等着您的吩咐呢。” 褚申宇点点头,上前翻看了下,各个种类的都有,听着不多,但是也得至少十天半个月,从数以万计的职工和家属口中积攒下来。 所以仓库里储存的粮食规模仍旧可观,足够能当唬人的门面。 大家伙猜测厂里有存粮,但是具体多少有多少,谁也没这个概念。 毕竟见识过媳妇当场给他演示过,一份饭怎样做出两碗甚至三碗的量,可以说如果他们夫妻俩有帮手,真明目张胆闷下三成的粮食配额,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所以厂里人们天天都吃饱、吃得好,在别的单位已经开始喝粥的时候,他们仍旧能啃馒头。 虽然他们心里嘀咕厂里有储存的粮食,也只是基于厂里有附属农场的猜想,觉得合情合理。 可是,厂里那么多人,再有粮食能撑多久呢? 他们心里没底,每次打了饭不再跟以前似的,敞开肚子吃,生怕到时候厂里也跟其他单位一样,饭菜日渐减少,甚至还减一顿饭! 家属们都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储存吃食的法子很多,烘干、磨粉,甚至骨头、鱼刺都不舍得丢;后山也被薅了一遍又一遍,河里的鱼虾也被捕捞地不见踪影,树上的鸟雀都销声匿迹了…… 当然,也不乏一些目光短浅、对厂子盲目崇拜的人家,自己吃少点,省出来的饭菜,去其他单位高价兑换粮票或者物件。 总之呢,仓库里留下来的这些粮食,足够能说服所有人,不会让人对数量有所怀疑! “嗯,剩下的这批粮食咱们自己慢慢运输,”褚申宇轻笑着说,“我们工程部研究所地方比较大,腾出一间废弃的仓库很容易,哪怕到时候被人发现,咱也有个交代。” 汪科长连连点头,运送物资最多的一批小伙子,是他跟厂长通气后,从部队借调的,各个都是好手,而且嘴巴贼紧,不怕泄露出去。 他们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人祸,做了最坏的揣测,所以那批物资也是分了好几个地方存储。到时候他们挨个开仓补贴员工和家属时,哪怕走漏消息,其他地方的粮食也能安然无恙。 他们真得是将那句“不要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践行彻底,几乎能达到一个篮子一个鸡蛋的地步了! 工程部下面又分了不少部门,但是研究所是最核心的,话语权重,一切人和事都要为其让道提供便利。 褚申宇作为研究所一大佬般存在的人物,哪怕没有头衔,也几乎跟工程部的厂长平起平坐了。 很多事情,他不需要跟分厂长提前打招呼,就能吩咐人做事,调用几个闲置的仓库,还是可以的。 夜色浓稠,路灯昏黄只能朦胧照到巴掌大的地方,人但凡往外挪几米,都会与黑夜融为一体,让人觉察不到。 两辆卡车停在了工程部后面闲置的仓库处,从上面跳下一串黑影,接着他们或挑或扛或拎或抱,将各种鼓囊囊的麻袋、竹筐、坛子等往仓库里搬。 在门口有人嘴里吊着小型手电筒,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然后低下工工整整地记录上去。 忙活了约莫一个多小时,众人关好门检查了番,跳上车离开了。 在办公楼上,亮灯的办公室隔壁,有个黑影静静地透过窗户瞧着。 虽然那些人搬东西的时候将车前后灯关了,但是车斗里递货和门口记账的人都有手电筒,再者仓库屋檐下又一排灯,微弱的灯光朦朦胧胧,不比清冷皎白的月色好多少,虽然看不清什么,大体有几个人影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黑影又等了二十分钟,果然那已经“上锁”的仓库门在昏暗的灯光下再度被打开,一个颀长的身影走出来,轻轻地转身将门锁上,才大步出厂往家属院方向走去。 王显兵咬着烟没有点燃,无声嗤笑下,随即他掏出火柴刺溜一声,眯着眼点燃狠吸一口,从桌子上拿起手电筒,扒拉下头发,走出来。 “主任您没睡啊?”王显兵走路的动静不小,趴在桌子上的干事揉揉眼睛起身。 “趴在桌子上不舒服,你去里屋睡会,”王显兵侧头示意道,“我刚眯了会现在精神多了,出去转悠一圈检查下,再过两三个小时就天亮了。” 他做事情一向喜欢里子面子都做到位,每次值班要拎着手电筒转悠一圈,一呢能在同事面前刷好感,二呢是怕真出事,三呢也间接耍下主任的威风。 那小干事感激地点点头,小声地说:“那行,我去眯一会儿。主任真是太尽职尽责了,每次都要转一圈,我跟其他领导一起值班的时候,没见过比您还要负责的。” “难怪您这么年轻就当了主任。待会您困了就喊我哈……” 王显兵点点头,捏着手电筒,按照往日般挨个楼层转悠,遇到值班的人员就进去说两句话,然后再去仓库溜达一圈。 可以说除了他因为要陪媳妇回娘家住一晚,而主动跟人换班外,与平时没有一丁点异常! 他慢悠悠地转到那个仓库口,手电筒往四周地面上照了下,两道车辙印旁边,是凌乱的脚步,而且还有不经意散落的几颗与泥土混在一起的大米粒。 王显兵紧握着手电筒,暗道果然跟他猜想的一模一样。 他目不斜视地继续巡查,脑子里已经策划了许多种参与进去的法子。 人在位怕的不是犯错,而是庸庸碌碌,让上位者想不起你是哪颗葱! 褚申宇到家的时候,朱芸已经睡了一觉,掐着点起来给他做了手擀面,只是用青萝卜炝锅,再煎一个鸡蛋,放一勺黄豆肉酱,撒一把香菜,热气腾腾能抚平一切烦恼。 “唔,好久没吃媳妇做得饭了,”他忍不住感叹道。 现在家家户户都吃食堂,明面上厨房是没有铁锅铁勺和粮食的,所以他们都是偷偷摸摸做的。 褚母现在对做饭很感兴趣,有现成的大厨在,自然是苦练厨艺,不让朱芸插手。 身为实验对象和食材收购站,褚申宇经受了好几个月来自老母亲“黑暗料理”的荼毒,真是回到家闻味色变。 他也不清楚媳妇厨艺高超,为毛老母还能刚开始做出那样挑战味觉的饭菜。好在老母终于徘徊许久入了门,如今已经踏入煮猪食的行列,至少不会难以下咽。 朱芸幸灾乐祸地说:“咱妈面对难题百折不挠的精神值得嘉奖,你身为她的儿子,得配合鼓励。毕竟我月子里能不能喝上各种美味营养的汤水粥面,全靠你的牺牲了。” “很快了,我觉得咱们再苦修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褚申宇无奈地叹口气,将面条吃完,洗刷碗筷和锅。 刚吃过饭他精神好得很,抱着媳妇在沙发上腻歪,时不时轻轻拍打下她的肚皮。 朱芸忍不住掐他的腰,“褚申宇,平时看着你挺靠谱的,这会儿咋这么不懂事呢?你娃睡得好好的,你叫它干嘛?” “要是让它睡颠倒了,你觉得折腾谁?” 褚申宇嘿嘿笑着拽过她的手,“我这不是初为人父高兴嘛。今天它闹你了吗?” 刚说完肚子里的小家伙一脚揣上来,朱芸忍不住挺着肚子倒抽口气,没好气地瞪着罪魁祸首,“您说呢?有这么不靠谱的爸爸做榜样,它都能在我肚子里来个武打戏了!” 褚申宇却道:“好闺女,身体壮实长大不受气。” “你知道我肚子里是女儿?”朱芸嗤笑声:“就这整天的动静,要是个闺女,我跟你姓!” 褚申宇搂着她低声笑着:“媳妇儿啊,咱们打个商量行不?你要是想跟我姓,咱等娃出生,一起上户口的上户口,改名字的改名字。” “别时不时拿着自己立誓,回头没脸了看你怎么哭。” 朱芸也无奈地说:“我运气和实力一向不错啊,偏偏遇上你,说啥啥不灵!” 俩人这会儿开始继续给孩子起名字大业,每次就孩子性别能争论半个小时,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坚定地给自己认为的闺女/儿子起名字。 “我闺女叫褚珞妍,小名叫豆花花!” 看着男人一脸骄傲自得的这样子,朱芸笑抽了,豆花花? “你确定?豆花花长大会气开花的。” 褚申宇挑眉:“豆花多白嫩香甜,怎么就不可以了?难道你起的名字好?” 朱芸微微扬下巴,“我儿子叫褚昆林,小名毛豆,男孩子嘛不讲究,顺口就行,总比狗蛋虎头好听吧?” 褚申宇撇撇嘴,“一身绿幽幽,媳妇你在暗示什么?” 夫妻俩瞪着眼,哼了声别开头。 次日一早,褚申宇锻炼身体打饭回来,见媳妇起了,而褚母在打扫卫生,收音机里正放着歌曲我是一个兵。他笑着问道:“咱家豆花花醒了呀?怎么这么喜欢这首歌?长大了肯定巾帼不让须眉!” 朱芸嗤笑:“咱家毛豆肯定要保家卫国的,从小就有了信仰。” 褚母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豆花花什么鬼,毛豆又是哪个? 合着他们小两口一声不吭将名字都起了? 她忍不住问了句,俩人就争相开口说了。 “你们俩呦,又不是只要这一个孩子,起的名字总能用上的,用得着争嘛?”褚母面无表情地吃早饭,初为人父人母的小两口,是不能用平常心揣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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