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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对话就此结束，杜修延却在苏溪身后，静默地开口： “你叫苏溪。” 他的声音，淡而清越。 苏溪大大方方地点头：“是的，刚才阮嘉泽介绍过。” 难道他没听清吗？ 过了半晌，他才沉声问道：“请问……是哪个溪？” 苏溪有些意外地动作一滞，握着打火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若有所思地转头，直勾勾地看向他，眼神寂静： “溪流的溪。” 时间仿佛过了半晌，杜修延像是想起什么，微牵了下嘴角，朗声道： “好，露台留给你，我先进去了。” 苏溪看着他背影，一时哑然，怅然若失。 他回头，深邃的五官有一半浸在月色中，淡漠地提醒道：“这里离地面有五米。” 苏溪低头看向自己脚下距离五米的花园，勾唇一笑，故意问道： “对于你来说，我是洪水猛兽吗？” 她将话说得明白，不用解释缘由，杜修延的智商自会猜到她的意思。 他的声音有些冷硬：“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多说几句？” 苏溪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双眼毫不避讳地看着他，心里的想法也毫不掩饰 。 他重新看向她，眼神波澜不惊，也不作答。 苏溪看了他半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里有些苍凉地笑了笑： “不会是因为，你的好朋友喜欢我，所以我们不能对话吧？” 杜修延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他要兼顾礼貌，所以会保持风度来进行简单交流。 但是他知道阮嘉泽对苏溪心意，就不会越雷池半步。 “你可以任意理解。” 他极淡地回答道，眼中冰雪交融，聚成了深渊，愈发让人看不透。 随即他启步离开了露台。 苏溪一个人在露台待了很久，直到夜晚的露水慢慢沾湿衣裳。 聚会进行到晚上十二点左右，大家会转战午夜场。 午夜场安排在乐声震耳欲聋的酒吧，专业DJ助兴，强光射灯晃得人眼花。 如果不是为了多看一眼杜修延，苏溪绝对不想来。 抵达酒吧的时候，杜修延不经意回头，看见苏溪默默跟在身后，双眼在拥挤的人群里始终注视着他。 只是怕他消失那般，心怀忐忑。 “你是在……跟着我？” 杜修延停住脚步，看见身后的人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跟前，不确定地问道。 眼前的人身材纤细，站在自己面前身高才抵达胸口。 她竟然有本事没被人潮淹没，还没跟丢。 “嗯。” 直白简短的回答，苏溪眼中没有任何小心翼翼，点头的动作带了几分坚定。 如果今天不和他多说几句话，来日相逢就遥遥无期。 她的眼眸，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下，澄澈明亮，让人看着有些炫目。 这双眼，好像没那么让杜修延轻易看透。 “可以啊，修延，刚抵达德国就有小姑娘对你有意思啊……”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陆峥端着酒一脸笑意走到杜修延身边，随口打趣道。 待陆峥看清苏溪面容的时候，尴尬地一笑，立刻收住了调侃的语气，疑惑道：、 “这不是嘉泽喜欢的小姑娘么……是来找嘉泽的？” 杜修延不语。 “来找他的。” 苏溪抬手不偏不倚地指了一下面前的杜修延，坦率道。 陆峥端着酒杯的手明显一抖，像是求助般看向杜修延。 “修延……这，我有点不懂了。” 杜修延冷冰冰地看了陆峥一眼，陆峥连忙用手挡住眼睛，赶紧转身回避道： “不行，这世界有点复杂，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杜修延看着陆峥消失的背影，像是并不在意般，从容不迫地看向苏溪。 他比苏溪大了几岁，下意识带着对小孩说话的语气，劝告道。 “回去吧，这里到半夜不安全。” 苏溪抿了抿唇，双眼在这一刻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但是眼神中带着某种执拗，不说话。 这时来了一波新的客人，再次将苏溪淹没在人潮中。 但是这一次他狠下心没有在人群拥挤的时候将她拉离。 眨眼间，再回头时，苏溪消失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后，陡然顿住脚步，转身快步走出了酒吧大门。 外面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路上极其安静，几乎空无一人，他站在屋檐下，街道上孤独地亮着黄色路灯，只能听到酒吧门打开时漏出的乐声。 雨幕中，他重新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在夜色中有些单薄，好像正准备离开酒吧往车站走。 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指引和直觉，苏溪恰在此时回头，恰好看到酒吧门口的杜修延。 短短两秒钟内，她在大脑飞快权衡，与自己博弈。 最终她还是从雨幕中往回走，几乎是带着小跑重新来到杜修延的面前。 她身上像是带着某种顽强的生命力，在雨幕中被淋湿了全身还能神情明朗地跑回来。 她看着杜修延，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变成白雾，头发湿了，没有滴水，一缕缕贴在脸上。 紧抿了下双唇，又松开，像是在组织语言。 杜修延站在屋檐下，目光静然地望着她，他本欲出手将她拉到身旁避雨，但是又忍住了。 “你是不是要对我说什么，又不能说。” 苏溪愣了一瞬，没想到他竟然能猜得这么精准。 她看着眼前的杜修延，眼眶红了红，眼中闪烁着太多不能说出口的内容，站在原地用力点头。 她想跟他诉说很多事情，但是眼前的杜修延，他没有上一世那些两人一起的记忆。 “我想说……” 苏溪的声音在雨声中几乎要被淹没般。 她咬牙用力忍住喉头的哽咽，好让自己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杜修延沉寂的眼中闪过诧异，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人，那眼中排山倒海的无奈与悲伤。 “我不知道命运是怎么了……我不喜欢你朋友，我……” 最后一刻，苏溪的理智还是站了上风，及时刹住了车。 她深知在不合适时间说出喜欢，会适得其反。 尤其是双方掌握的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 但是从杜修延的眼神中，她知道他已经猜出来自己没说出口的话。 “可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他疑惑于在这样的相逢下，居然会让情感带上了痛感。 苏溪搜肠刮肚，找不出任何一句话来解释这一切，最终只能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等待自己的情绪回归平静。 “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她平复下来后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叫苏溪，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记住我的名字，我不想成为一个过客……” 她又强调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转身重新进入雨幕，背影很快消失在街头。 苏溪，不想成为过客的苏溪。 * 德国的午夜时分，国内的早晨。 苏溪分别给父亲和母亲去了个电话。 因为父母离婚后各自有了家庭，所以电话要分开打。 父亲那边，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父亲一边忙碌地哄孩子，一边跟苏溪说的： “小溪啊，有什么事吗？最近爸爸手头紧，你要是交学费的话去找你妈要啊。” 那边啼哭的婴儿，是父亲和别人生的孩子。 她打给母亲那边，气氛分外安静，那边压低声音说： “小溪啊，以后尽量发微信，别打电话啊，你李叔叔睡眠不好，我不大方便和你讲电话。” 苏溪举着手机，顿感一种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无力感，令她抬头望天，眼中却看不见月亮。 她有些难过，却因为这些事实早已被内心接受，反而哭不出来了。 她如同一个皮球，被父母双方踢来踢去。 父母各自重组家庭后，都有自己小家庭的苦恼。 她无法从家庭中汲取爱，但是曾经，杜修延却能给她热烈无限的爱。 如今，她与这一世的杜修延相顾不相识。 她，又孑然一身了……
第04章 偶遇 那个聚会之后，阮嘉泽回慕尼黑了，苏溪再也没有杜修延的消息，但是生活还得继续。 苏溪成为了斯图加特大学车队的一员，但是她加入时机不是很好。 因为车队忙于准备世界赛，她是新加入的基本上不会分配给她什么重要任务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每天都往车队跑。 蓝队虽然是世界赛里面拿过多次冠军的知名大学生车队，但是毕竟资金和技术上有限，确实无法跟真正的职业车队相提并论。 和F1最大的相似之处那就是都是方程式，而且都需要仔细研究每一年的比赛规则，在规则下完成整车设计。 但是她仍然会感动于学生时代大家工作的热情，作为本科学生来说，蓝队一定算她能够触及的天花板。 在测试车辆的时候，苏溪在人群外观察。 她几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注意力会一些安全性能上，比如油箱是否泄露，前后翼是否平衡等。 但是这一个赛季的赛车几乎已经定型，她主要是做制造前的仿真模拟，现在主要做测试时的动静态数据分析。 “（苏溪，干得不错，你以前有车队工作经验吗？）” 一个测试组的大学生同事Chris在工作的间隙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 苏溪面对如此简单的问题也语塞了，从灵魂上已经有十几年的车队工作经验了，但是大学生方程式，这还是第一次。 “（还没有经验。）”她从电脑屏幕将视线转移开，看向对方如实回答。 “（方便问一下，你为什么想加入蓝队呢？）” 其实这种动机问题在首次团队交流当中一般都会被问到。 苏溪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在现在看来有些离谱，但是这确实是她的目标所在。 “（我以后想去赛车方向就业，蓝队的工作经验可以让我尽快找到发展方向。）” 非常写实的回答，她真就这么想的。 “（你想去什么类型的车队呢？也是方程式吗？）” 由于在车队工作是无偿工作，所以进入车队的很多学生都怀揣着梦想。 “（我最大的目标是F1。）”苏溪平和地笑了笑，语调有些平静。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Chris思忖了一下，才礼貌而委婉地说道： “（苏溪，首先我觉得你的梦想听起来十分了不起，但是我目前好像没有听过F1车队的设计工程师中有女性。）” Chris和那些一味打击她的人是不一样的，因为看得出他极尽努力想使用更委婉的说法去表达心里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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