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骏从小到大接触过不少先生,从开蒙时的沈学究到后来的庞先生,再到后来的马户和霖铃。 说句良心话,子骏和这些先生的关系处得都不怎么样。子骏嫌他们太俗,它们嫌子骏太傲,双方都属于相看两厌的状态。 但这个霖铃却和所有子骏认识的先生都不一样。她像个少年一样爱憎分明,睚眦必报—— 爱起来可以为学生大闹公堂,而恨起来就算撒泼打滚也要讨还个公道。 子骏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先生,而且他觉得以后也很难再遇到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看见霖铃和常安两人一起走进屋子。 霖铃和子骏一对视,彼此心中都一酸。 子骏眼圈一红,奔到霖铃面前颤声叫一声“先生”,然后就跪了下来。 霖铃吓了一大跳,赶紧把子骏从地上拉起来,一边摸他的额头说:“子骏你干什么!哎呀快起来!你是不是脑子被那个苟县令打坏了。” 子骏心里愧疚万分,低着头说:“先生,全是我任性害了你害了大家。如若那时我听你的话不去找裴聪比画,这等事也不会发生。全是我的错。” 霖铃又是感慨又是心疼,扶着子骏的手臂安慰他说:“子骏,这个不能怪你,谁也猜不到裘四竟然会去杀裴聪,说起来你也是受害者。” 子骏见霖铃竟然丝毫没有责怪自己,心里更加难受了。他又向霖铃深深一揖道:“这次学生的性命全靠先生所救,学生一定牢牢记在心里,日后再慢慢报答先生!” 霖铃见他满脸真诚,心里暖暖又热热的,把子骏扶起来笑说:“其实这次也不是靠我一个人,好多人都为你出力了呢。像你爹,石相公,王燮,明远。尤其是常安,他为了救你累得都晕过去了。要不是大家齐心协力,我也抓不住凶手。” 子骏听罢,朝身边的常安看了一眼。见他确实消瘦许多,子骏心里一酸,对常安温声道:“常安,这次辛苦你了。” 常安嘴唇一动,要说话却没说出口。子骏见他表情不对,赶紧说:“常安!” 常安却刹不住车了,背过身去呜呜地哭起来。子骏一看就急了,走过去哄求道:“常安,你别哭啊,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常安却越哭越厉害,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二郎,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马相公定要赶我走。我又没有爹娘,你让我去哪里安身呢?” 子骏见常安哭得这么伤心,内心一阵阵揪疼。 他平日沉浸在诗书的世界中,对旁人都不大关心。但经历这次劫难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世界的残酷,也意识到周围人对他的保护。 他突然发现,如果自己不是马羌的儿子,别人根本就不会在意他一点点。自己平时的傲气,实质都是建立在一个空中楼阁上,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可笑。 他叹口气对常安道:“常安你别哭了,这次原是我的不是。今后我事事都与你商量,再不自说自话了。” 常安听郎主这么说,才慢慢止住哭泣,心里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这时来福又进来送点心。三个人围坐着吃了一会,子骏问霖铃:“先生,你是怎么发现裴聪和那倪三娘有首尾的?” 说起这个霖铃可就来劲了。她喝一口茶,兴致勃勃地比划道:“那日我和常安,王燮,我们三个去裘四的屋子考察...” “考察?”子骏皱起眉头。 “呃,就是去查看他的屋子。我站在河边看着河对岸。子骏,你道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子骏和常安异口同声问道。 “我发现裘四的屋子对岸,就是那日你和裴聪比赛画图的地方。” 子骏也大吃一惊,但想了想又说:“那又如何呢?” 霖铃笑道:“所以我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我在想,裴聪他们一定要和我们抢地盘,除了吃饱了撑的以外,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说...” 子骏看着霖铃一脸困惑。 霖铃心里叹息,这孩子除了读书厉害以外其他方面都挺呆的。 她说:“其实裴聪一定要占那个位置,有一个原因是他要欣赏河对岸的一道风景——就是裘四的老婆倪三娘。他们两一个画画一个洗衣服,平日眉来眼去的早就勾搭上了。所以那天咱们不小心占了他的位置之后,他想尽办法要把我们赶走。” 子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霖铃又说:“后来我看到裴聪给倪三娘的画像,我才知道倪三娘是谁。” 常安惊讶道:“先生。你认识倪三娘?” 霖铃抿嘴一笑说:“你记不记得那日,我们看到河对岸有个穿红衣服的女子...” 常安一拍大腿叫道:“记得!不就是那个刮喇过郎主的...” 子骏有点尴尬,对常安说:“什么刮喇我,我说了她是认错人的。” “不错!”霖铃抢白道:“你知道她把你认作谁了?告诉你,就是裴聪!” 子骏和常安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霖铃微微一笑说:“没错,就是裴聪。因为子骏的身高体型从背后看和裴聪有点相似,所以倪三娘把你当成了裴聪。后来我们在河边画画时,还在河对岸看见了她,你们记得么?其实她就是裘四的老婆。裴聪每天在河边画画时和她眉来眼去勾搭上,两人经常幽会厮混。不过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后来裘四知道了,一怒之下就去越王庙杀了裴聪。他还偷偷杀了倪三娘,把她的尸体切成碎块放在泔水桶里让猪食用。” 常安和子骏都听得大皱眉头。常安道:“天下怎会有如此歹毒之人,连自己浑家都下得去手。” 霖铃也叹口气。世界上很多事都充满了阴暗,不然人们也不会向往天堂,仙界这种虚无缥缈的所在了。 子骏此刻对霖铃的崇敬之情就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由衷说道:“先生真是厉害,能在这么短几日内找出凶手,真是堪比孔明!” 霖铃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孔明”是谁。常安在旁道:“先生岂止孔明,孔暗都可以!” 子骏和霖铃都笑起来。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刻,石棠,石娇和马羌三个人同时走进来。 子骏和常安连忙站起来。马羌一看见子骏脸就阴沉下来,大声喝道:“畜生!还不快过来谢石相公救命之恩。” 子骏微抿嘴唇,快速和常安两人走到石棠面前跪下道:“多谢石伯伯救命恩情。” 石棠笑呵呵地扶起子骏,春风满面地说:“贤侄这些日子受苦了。快请起,快请起...” 子骏刚准备起来,马羌又大喝一声道:“谁让你站起来的?给我跪下!” 子骏只得又默默地跪下。石棠也有点尴尬,对马羌劝道:“汉卿,此事不能都怪子骏。” 石棠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不怪他怪谁!好好的功课不念,到处游山玩水做些无益之事,还闯下这等大祸!要不是我和石相公日夜兼程跑过来,跑得差点断气,你这条小命就没了!还不给我好好反思...” 他气得捶胸顿足,又看见旁边跪着的常安,就更来气了。 马羌一拍桌子,对常安骂道:“我叫你平日在子骏身边护着他,不教他与别人争斗,你却做了什么?天天与他厮混,由着他到处涉山玩水地胡闹,那我要你这奴才何用!!” 常安被骂得狗血喷头,又不敢顶嘴,只能一个劲磕头。 马羌咽不下这口气,对常安说:“你给我等着,回去我便扒了你的皮!” 子骏看常安被骂也有点急了。他跪行两步对马羌说:“爹,此事不干常安的事,是我自作主张去找裴聪的,他都不知道。求爹爹不要罚他...” 他没说完,马羌“啪”一声给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破口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敢给他求情!我不罚他就罚你!你今天就跟我回去,待在家里闭门思过三个月,没我允许不能出门!” 站在旁边的霖铃已经傻眼了。尼玛老马对儿子实在太彪悍了,换了别人她早就撸起袖子冲上去干架了。但人家是子骏的亲爹,她只能看着干着急。 子骏被打以后神色也不变。他对马羌磕一个头,语气冷静地说:“爹,书院有规矩,学生不能私自离开。儿子恳请爹宽限几个月,等科考结束后再回来领罚。” 马羌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是要跟老子讨价还价? ??
第110章 一生所爱 他真的恨不得把子骏吊起来痛打一顿,只是在众人面前我不好实施,只能阿噗阿噗干生气。 看马家父子俩僵住,石棠干咳一声出来救场:“汉卿,你这样不可。此事说起来子骏也是受害者,你怎么能都怪在他身上。” 石娇也转出来撒娇道:“马伯伯,爹说得对。都怪世道险恶,二郎这样纯正的性子才被人欺负。” 马羌听石娇出来求情,脸色才稍微转好一点。 他低头看一眼跪得笔直的子骏,硬邦邦地说:“你听听,这么多人替你说话,你配的起么?” 子骏低着头沉默不语。霖铃这时已经光火到极点,忍不住走上前对马羌行礼道:“马相公,子骏这些日子遭受毒刑,又受到惊吓,精神本就脆弱不堪。若是再给他压力,对他身子可是大有伤害,请马相公三思。” 马羌朝霖铃看了一眼,语气有些冷淡地说道:“李学究,不要怪我多嘴。子骏如今是应举的关键时期,如行医这等事平日里花个一两天倒是无妨,但兴师动众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我看却是大可不必。” 霖铃心里不服气。她发现马子骏他老爹又古板又严厉,性格很不讨喜,怪不得子骏的性格也不柔顺,因为继承了他爸的臭脾气。 不过她也不好把和马羌的关系闹僵,只能忍气吞声地说:“马大人说得是。本来我们行医只定了十天,来邬家村确在计划之外,更别提命案的事了。” 马羌阴阴地沉默片刻,才对子骏说:“别装样子了,起来吧。” 常安连忙扶子骏起来。这时石娇又走过来缠着子骏道:“二郎你身子可好些了?伤口还疼吗?” 子骏当着长辈的面不好拒绝石娇的关心,只得礼貌回答道:“多谢石娘子关心,伤口已经不大痛了。” 马羌见子骏不冷不热的语气又不大高兴,数落他道:“二姐儿这么老远过来救你,你给我牢牢记在心上,将来好好地回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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