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听霖铃说自己是原州通判李之仪的外甥女。这同朝为官的,自己也犯不着去得罪他。 就在他磨磨唧唧之时,旁边石娇忽然说道:“林知县,我听我爹说,明年就是磨勘之年,若是林知县秉公执法,我自然会在父亲面前为林知县说句公道话。” 磨勘是宋朝的一种官场制度,也就是每三年会对官员进行一次升迁考核,考核通过的官员可以顺利升官,当然也有被贬的风险。 林知县听到这句话,心口砰砰狂跳起来。磨勘这个词在宋朝对官员的意义,就好像KPI在现代对互联网大厂员工一样,几乎都是魔咒一般的存在。 可想而知,如果林知县不肯按照石娇的意思处罚霖铃,那自己这官可能就升不上去了,说不定还会被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去。 他奋斗半生才到今天这个位置,肯定不能冒这个险。 想到这里,他狠下心肠拍一下惊堂木,对霖铃喝道:“方氏,你可知罪!” 霖铃冷笑一声:“请问知县大人,我犯的是大宋哪一条律法?” 林知县:… 这一时半会他确实想不起来… 不过他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转头对子骏他们说:“平日此女在课堂上待你们如何,你们对本官说说。” 韩玉几个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很惊恐的样子。孔寅赶紧对他们说道:“知县大人在问你们的话。你们平日受过她什么气,不用怕,一发说出来便好了。韩玉,你先说。” 韩玉面露尴尬,支支吾吾地说:“先…她待我们挺好的…” 孔寅立刻给他一记眼刀,吓得韩玉不敢再说了。 孔寅又问朱勉几个:“你们几个呢?” 朱勉和韩夕也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正当气氛僵住时,旁边的张德龙忽然犹犹豫豫地说:“学…学生有一事想说。” “说!”林知县大叫。 张德龙眼镜也不敢看霖铃,只吞吞吐吐地说:“先…先生平日上课,总是让我们自己去学,有时让我们去外面看雪看花,看了一个时辰再回来写诗,她只点评几句便罢。” 孔寅立刻叫道:“拿了书院的薪钱却不做事,这就是渎职!还有呢?” 张德龙尽量逼自己忽视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低着头嗫嚅道:“还有她刚来时,曾经因子骏和少正不听她的话,便逼他们去挑粪!” 林知县眉头一皱,点头道:“身为教习竟然侮辱学生,确实可恶!” 子骏听到这里忍不住了,向上打断道:“林知县,其实…” 林知县对他摆摆手:“你先别说,让他说完。”他把目光移到张德龙脸上道:“继续说,还有呢?” 张德龙想了想,又嗫嚅着说:“还有一次,她带我们去枯竹大师的庙里烤火。她趁大师不在,让学生去外面抓了一只雪鸡烤了吃。” 林知县抓到证据,把惊堂木拍得砰砰响:“欺瞒书院,亵渎职务,不敬佛家,这三重罪名,方氏你还有何话说?” 霖铃看着林知县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硬要把三条罪名加在我身上,我怎么说还要紧吗?要不是我舅舅病重身处危难,你以为我会扮成你们这种傻逼男人?我告诉你,我看到你这种中年油腻男就恶心!你请我扮我也不会扮!!” 林知县本来并不想把霖铃怎么样,但他没想到霖铃这么凶悍,反而激起他心中的怒火。他拍着惊堂木骂道:“你犯下这等罪责还敢狡辩,来人,替我将这不守妇道的妇人拶二十下!” 一声令下,几个公人走过来把刑具套在霖铃的手指上,飞快地拶起来。 这个刑罚当时子骏在邬家村也受过,当时他吃不了痛,很快在状纸上按了手印。 霖铃当时还有些纳闷,为什么一个不起眼的刑具会让人这么痛苦。直到她现在自己受了才知道,这玩意儿真尼玛是疼啊啊啊啊。 看上去好像夹在手指上,实际上疼起来就像用针扎五脏六肺一样,疼得让人有种想死的感觉。 刚开始一两下她还咬牙忍着:老娘不能叫…我不能叫…嗷嗷…老娘不能向敌人屈服…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她在公堂上大喊大叫,一声声惨叫传进子骏的耳朵,就好像拶的是他自己的身体一样。 在这一瞬间他的脑子是懵的,什么思考能力统统都没有。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烧着一团烈火,烧得他神智不清,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就在这时,祝山长突然上前一步对林知县深深行礼道:“林知县,端…方娘子对书院也是有功劳的,我看此事就这么算了,不要再折磨她了。” 孔寅在旁边气得嘴角都歪了。看着霖铃受刑让他觉得通体舒畅,就是没想到舒畅这么几下祝山长就站出来了,让他觉得大为泄气。 林知县本来也就是想教训教训霖铃,并不是真要对她施以重刑。 但是就这么算了他又咽不下这口气。他想了想终于说道:“方氏不守妇道,欺上瞒下,虽未酿成大祸,实为妇道羞耻。来人,将她押去七柳镇戏台当众跪一个时辰,好教我县女流引以为戒,知晓以后要谨言慎行不可逾矩,然后着人将她送往原州令交还书院所有薪资。即刻执行!”
第178章 公开处刑 林知县宣判完,自己回后厅休息。霖铃被几个公人带走,祝山长也唉声叹气地转身走了。 孔寅也闷闷不乐地离开了。没错,他心情非常不好,因为林知县的判决比他自己设想的要轻得多。 在他的想像中,就算不把霖铃判个五马分尸,起码也要来个流放三千里这样的,现在就罚她站一个时辰。这算什么罚?还没有他罚自己斋上的学生来得重。 真是世风日下,直娘贼的! 很快公堂上只剩下子骏等几个学生和石娇。这几个学生大多还没完全缓过来,都一个劲儿在窃窃私语。 朱勉傻乎乎地问韩玉:“少昆,先生怎么会是女的,你看出先生是女的么?” 韩玉白他一眼:“废话,我怎么看得出。” 朱勉说:“不过秀秀倒跟我说过,她觉得先生特别干净,不像男人身上有一股腌臢的味道。” 韩玉不想理他,转身喊子骏:“子骏。” 子骏愣愣的也不理他。韩玉轻声说道:“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子骏失魂落魄地看他一眼。 怎么办?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这时石娇蹦蹦跳跳地过来,挽住子骏的手臂说道:“二郎,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你舅舅说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子骏现在看到石娇有一种生理上的厌恶,本能地就想远离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 石娇却依然后知后觉地说道:“二郎,幸好这次我逃到后山,撞破了那刁妇的真实身份,不然你都不知道还要被她骗多久。你自己以后凡事要长个心眼,不可再被别人诓骗了。” 子骏越听她唠叨越烦,最后冷冷甩开她手臂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石娇是想说话,子骏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石娇:“二郎!二郎!” 她急得直跺脚。这二郎什么都好,就是性子特别高冷,还不受人调教,自己要是嫁给他,这以后日子有的是摩擦! 只能慢慢来了,唉! ** 子骏回到号舍时,韩玉几个人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本来韩玉他们已经搬回家了,但是这件事又让他们集合在一起,连几个新入学的小学弟也跟在屁股后头一起听,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常安也在其中。一见子骏回来,他立刻凑上来问道:“子骏,先生怎么样了?” 子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默默无言地坐下来,摊开纸,开始疯狂写毛笔字。 常安看他这副样子也不敢问,只能呆呆地坐在一边的床沿上。其他几个人看子骏心情不好,也不敢说话太大声打扰了他。 过了片刻,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进来,对子骏行礼道:“郎主,孙大舅派我来接您,说车马要出发了。” 子骏不耐烦地皱眉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小厮又犹豫开口道:“孙大舅说…” “你耳朵聋了吗?我让你先回去!”子骏一个没忍住,对他大吼大叫。 那人吓得屁滚尿流地遁逃了。 号舍里的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子骏深吸数口气,平复一下激烈异常的心跳,对常安说:“走吧。” “啊..去…去哪里?”常安愣愣地看着子骏。 子骏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连对常安也没有耐性。他抿抿嘴唇,一个人走了出去。 常安赶紧屁颠屁颠跟上去。 走到外面,天空轰隆隆一声,很快下起了瓢泼大雨。 常安赶紧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把雨伞,撑在子骏的头上,又对子骏说:“郎主,你走慢一些,小心路滑摔跤。” 子骏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健步如飞。 常安:… 两个人一路无话地走到七柳镇中心。常安眼看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很想问问子骏他们到底要去哪里,但看看子骏的脸色又不敢问了。 很快子骏和常安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这里是七柳镇中心,江陵他们家的瓦子就在附近。他们来到时,街上已经密密匝匝围了一圈人。 子骏和常安拼命往人群中挤。这圈人实在太厚,天上又下着大雨,挨肩擦背地挪动起来非常艰难。 常安和子骏挤了半天终于挤到人群的中心。常安往里面一看,只见人群中央是一个两尺多高的戏台。戏台中央有一根柱子,上面反绑着一个女人。 正是霖铃。 她还是穿着那件男装布袍,但是头巾已经被扯下来,所以头发散披着。 因为没人帮她打伞,她整个人淋得像只水鸡一般。头发一丝丝贴在脸上,连五官都看不清了。 她不远处站着两个衙门的公人,两人各自撑一把雨伞,正躲在一棵树下面侃大山,偶尔朝戏台上瞅一眼。 子骏愣愣地看着戏台上的霖铃,耳边除了鞭子一样抽打的雨声,就是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就是这个妇人,不守妇道…” “听说这个妇人还假扮男人。哼,想做男人,可惜她没这个命。下辈子投个好胎投个男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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