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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女学的学舍内。 温瑾昀坐在案桌前，处理着堆积已久的公文。 他时不时抬眼，看向那床帐。 仿佛，他还能像以前那样，唤里面的人起床，为她亲手系上腰带，目送着她去三尺堂。 这些日子，少帝的疑心病越来越重。 宫里每天都有人死。 温瑾昀已经习以为常。 有人来向他求情，他也置若罔闻，让其自求多福。 哪怕有人在他面前被施加杖刑、被打得血肉模糊，他也冷漠以待，眼神中没有半点悲悯。 回府后，听说柳嬷嬷病了，他才有所动容。 “让大夫看过了么。” 楚安赶紧点头，“看过了，大夫说能治好，就是得慢慢来，不能急。” “多派几个人照看。” 楚安领命后，又忍不住问。 “大人，您今日……” 温瑾昀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院子里的花，打断楚安的话。 “把花都除了。看着有些碍眼。” 一朵渺小的花都能自由绽放，活得这么滋润，而比花更美好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这公平么？ 一天之内，府中所有的花都被除了个干干净净。 温瑾昀却仍然觉得不够。 接下来，便是那生命力旺盛的树木。 一切努力生长、并且长得很好的东西，都成了碍眼的存在。 包括他自己…… 他烧光了所有的医书，府中所有的名贵药材，也都一并烧了。 看着那熊熊的火焰，他喃喃自语。 “夭夭，你错了，我就是庸医……” 他花了那么多时间，都解不了她身上的毒。 他总以为能保护好她，总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运筹帷幄，可事实上，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看到她身陷痛苦，他会心急，会头脑空白。 他也会理不清那些复杂的线索。 他甚至连一场葬礼都办不好。 他有着人人夸赞的字，可那些丧贴上的字，歪七扭八，可笑至极…… 楚安一低头，就看到大人的手上有血。 那血像是从胳膊的伤口流下来的。 血滴在泥土里，比火还要红、还要滚烫。 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已经坏透了。 可他还是得活着。 …… 听说慕卿卿最近和萧家人走得很近，甚至还将萧老夫人哄得很开心，温瑾昀便让人往萧家送了一份拜帖。 他不明白。 有些人，为什么能毫无愧疚地活着……
第五百二十三章 揭露慕卿卿恶行 萧老夫人之前特意为了慕卿卿而找上太后。 没想到，竟从太后口中得知，慕卿卿几次谋害亲妹妹。 她也确实因为太后的话，对这个外孙女产生了几分芥蒂。 但后来，萧定山重回官场，全家也搬到了城中。 慕卿卿几乎天天都来萧家。 老夫人七老八十，正是需要晚辈陪伴的年纪。 而慕卿卿又惯会做出懂事贴心的模样，讨人欢心。 是以，尽管太后告诫过她，她还是相信外孙女的为人，觉得谋害安阳一事上，另有隐情。 加上知晓慕卿卿在夫家受尽委屈，萧老夫人越发心疼她。 慕卿卿也坚信，日久见人心。 只要她用心维系好和外祖家的关系，萧家就是她永远的靠山。 就算母后和慕珏铮不待见她，也有外祖父和外祖母疼她。 然而，她自以为的好谋划，被温瑾昀的造访毁于一旦。 …… 彼时，慕卿卿正在后院陪外祖母。 一个婢女过来禀告。 “老夫人，府中来客了，老爷让您一道过去。” 闻言，老夫人没有丝毫疑虑。 家中来客，她作为主母，理当过去一见。 她顺口一问。 “来者是谁？” “是温太傅，这会儿正在前厅……” “温太傅？！”一旁的慕卿卿满脸诧异。 据她所知，慕辞死后，温瑾昀从未见过外客，更别说出门见谁了。 怎么今日倒来萧家了？ 老夫人知道慕卿卿以前对温太傅有很深的执念，并不想让二人碰上。 是以，她让慕卿卿在后院待着，自己去去就回。 慕卿卿点头应下。 萧老夫人走后，她便坐不住了。 光有萧家的支持还不够，她想要更多。 温瑾昀是她深深爱过的男人，因为慕辞，他们无法在一起。 但他们还能继续做朋友。 而且，她好歹也是慕辞的姐姐，以后遇上什么麻烦，温瑾昀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如今温瑾昀还沉浸在丧妻之痛中，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 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慕卿卿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见一见他。 于是，她起身走到外面，俨然一副在自己家的架势，去厨房催促婢女上茶点。 …… 前厅内。 萧定山和温瑾昀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脸上都没什么笑容。 见萧老夫人来到前厅，温瑾昀便起身行了一礼。 气氛压抑，老夫人不明所以地看向萧定山。 后者则示意她先坐下。 “温太傅，内人已至，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温瑾昀下巴微压，点了点头。 “今日前来萧府，是为了亡妻。” 老夫人越发困惑。 而后，便听温瑾昀嗓音低沉地说道。 “二位是公主的外祖父母，有些事，理应知晓。” 接下来，他将慕卿卿过去的所作所为一一告知，叙述详尽，沉稳不迫得令人信服。 他重点讲述了慕卿卿如何调换批命符，再到慕辞被掳至北凉军营，以及被救出来后所受的不公…… 这些事，若非他今日说出来，萧家二老这辈子都无从知晓。 萧定山为人公正，嫉恶如仇。 他无法容忍——亲外孙女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两面三刀之人。 安阳是她的亲妹妹，她怎么下得去手！ 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其他人的疼爱！ 萧老夫人一个劲儿地摇头，不愿相信这些事实。 “卿卿不是这样的人……她那么善良……太傅，一定有误会，卿卿那时还是个年幼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深的心思，去调换什么批命符呢……” 温瑾昀的目光十分淡漠。 “老夫人若是不信，可去向皇上和太后求证。眼之所见，未必为真。 “晚辈只是不愿二位为人所骗。 “此外，也希望安阳公主能够得到该有的公正。” 萧定山脸色青白，拧着眉头不言语。 就在这时，外面发出了动静。 三人朝外看去，只见，慕卿卿正端着点心，两眼满含慌乱与愤恨。 既被发现了，她就不再逃避。 “外祖父，外祖母，不是这样的，我可以解释！ 萧定山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严厉和失望。 萧老夫人更多的是疑惑。 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慕卿卿注视着那淡然端坐的温瑾昀，顷刻间声泪俱下。 “太傅，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些明明不是真的！ “我承认，当年我年纪小不懂事，我调换了批命符，可我也不知道会带来那么严重的后果啊！ “她之后遭遇的苦难，都不是我造成的。 “是母后迷信，是她心狠抛弃了安阳。 “我也是无辜的，为什么都要来指责我……难道我是煞星、我被母后丢弃，就是理所应当的吗。 “是，安阳以前是很惨，可我也不好过啊。 “至少她身边还有忠心耿耿的侍卫和柳嬷嬷，她还成功嫁给了温太傅……先帝将她视为唯一的至亲，连母后和皇上都更偏向她。 “现在，我才是那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外祖父、外祖母，卿卿只有你们了……” 慕卿卿哭着跑到萧老夫人身边，跪在地上，趴在她膝头痛哭。 萧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情纠结。 卿卿说得对，真要追究起来，错得最离谱的，当属太后。 如果不是太后给两个女儿批命，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儿。 同样的苦难，不管是发生在哪个外孙女身上，她都不忍心。 说到底，是太后糊涂。 就为了所谓的命数，那般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慕卿卿正是拿准老夫人耳根软，继续添油加醋。 “外祖母，母后发现我是煞星命格后，就巴不得把我赶出宫，是她硬逼着我嫁给左聂的……都是母后逼我的…… “母后对安阳越来越好，却把我禁足在昭阳殿，我怎么可能不讨厌安阳呢…… “可我再讨厌她，也没有真的伤害她啊……就算安阳多次挑衅我、刺激我，拿温太傅来和我炫耀，我也包容着她的任性。 “知道她喜欢温太傅，我也没有跟她争，我把什么都让给她了，还不够偿还我曾经的错吗……” 她把自己形容成被逼无奈的可怜样，萧老夫人听了，越发心疼。 然而，萧定山出奇得理智。 他见多了嘴硬爱狡辩的犯人。 慕卿卿在他面前辩解，简直是班门弄斧。 “你的话，句句都在为自己开脱，并将责任推到太后身上。 “而老夫真正想听的，是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对安阳公主心怀歉意。 “可惜，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清楚，别人为何要指责你。 “他们不仅仅是指责你曾经的行为，更是指责你如今的自私与顽固。 “但凡你有一丝丝愧疚，都不会说出‘把什么都让给她了’这种话。 “你让了什么？ “父母兄弟、夫婿，这些本就是她的。” 慕卿卿抬起头来，触及萧定山冰冷的视线，哭得更加伤心。 “外祖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心认错的，可这也并非我一个人的错，您不是最讲求公正的吗。” 萧老夫人也跟着帮腔。 “老爷，少说几句吧，卿卿也是无奈……” “妇人之仁！”萧定山难得对老夫人露出怒色。 萧老夫人一脸惊愕。 旋即，萧定山站起身，语气坚定。 “温太傅，有劳你特意来告诉老夫这些事。让老夫免于做出错误的决定。” 原本，他是打算将自己的产业分给慕卿卿的。 如今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温瑾昀起身回礼，而后就并未多留。 他走出前厅，还能听到萧定山那铿锵有力的声音。 “老夫从未像今日这般痛恨过自己！ “一生清廉，秉公办案，只求不辱没先祖之名，没成想，老夫的女儿、外孙女，竟都是如此得自私愚蠢，批命批命……怎么不算算老夫是什么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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