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峥越叩了叩桌面,时闲便端了一物来。 楚峥越亲自掀开遮挡,盘中赫然盛着一枚水头极好的同心锁,一对翡翠镯,及各式各样的钗环水粉,皆是西辽贵妇之中流行之物。 因着西辽人富足,这些钗环脂粉便比之永昌寻常所卖之物制作精巧许多,直看得众姑娘啧啧称奇。 沈经年道:“世子爷这是何意?” 楚峥越笑道:“沈二公子,我记得你对寄住府中的周家姑娘情有独钟,西辽一战,沈二公子功不可没。 “只是沈家什么也不缺,本世子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便让阿瑶帮我选了些东西当做给你二位的定情之物,东西不多,还请沈二公子笑纳。” 沈经年正喝酒,险些呛着。 就知道这楚峥越心思多。 明知道他不知道怎么讨女孩欢心便出了这主意…… 偏生还特意提及是阿瑶选的,拐弯抹角让自己知道里头有阿瑶的人情。 果真是个阴险狡诈之徒。 然而盘中各物的确是女儿家无法拒绝,想来梦芙也必然喜欢。 再加上他也的确舍不得让自己的亲妹妹在地上跪那么久,便一言不发地收下,末了咳嗽一声,道:“也罢,阿瑶,这次就放了你,下次再敢如此……” 沈清漪连忙接话:“阿瑶提头来见!” 沈经年道:“这还差不多。” 沈清漪兴高采烈,身畔的楚峥阳正要跟着起身,便听头顶楚峥越轻飘飘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老三跟着我等一同出征,该熟知纪律二字,俗话说无知者无罪,阿瑶不罚就罢了,老三,你就连着阿瑶的份,一处跪着吧。” 楚峥阳:“?” 他看向沈清漪:“嫂子……?这事……” 沈清漪冲着他爱莫能助地一摊手,接着提着裙摆忙不迭地来到了楚峥越的身畔,正要坐下,便被沈经年扯了一把。 反应过来时,她已坐在了沈经年的身畔,跟楚峥越隔了足有两人的位置。 沈清漪嘟囔:“小气鬼。” 回答她的是一记爆栗。 这边沈清漪都落座了,那边楚峥阳便就这样落了单。 有沈清漪在旁陪着受罚倒也罢了,两人难兄难弟的,好歹也算有个伴,奈何此事本就是沈家兄妹地家事,他不过是被连累的,哪有承担所有后果的道理? 然而楚峥越摆明了不会理他,沈清漪又自身难保。 那么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他蹑手蹑脚上前,扯了扯沈经年。 沈经年刚喝下一口酒还没咽下,这一扯之下便下意识转头。 只见楚峥阳翘着兰花指,努力学着沈清漪方才的模样,咬着下唇,目如含露,娇滴滴地压着嗓子,唤道:“沈二哥,你就饶了我嘛,嗯?” 他学,偏生又学不像,自己心里也别扭,做出来便也别扭,一张原本温润的小脸便拧的不成样子。 沈经年一时没忍住,噗一声,嘴里地酒便一滴没浪费,喷了楚峥阳一脸。 楚峥阳一甩胳膊,抹了一把脸不管不顾便起身。 “我不干啦!” …… 这边众人言笑晏晏,闹作一团,而那一头,御书房中,赵旭却是愁眉苦脸,满面阴云。 身穿紫鹤袍,腰扎金镶玉革带,儒雅清俊的公子脱下大氅递到紫兰手中。 紫兰接过衣裳,冲着赵旭福了福身,与罗仁一言不发地将余下所有的侍从都带了出去。 屋中便只剩下了赵旭和谢大人。 赵旭撑着额角,道:“谢卿,今日朝上,你可看到了楚峥越那贼子是如何公然在朕的跟前越权的了么?!不过是打下了一个西辽,若非朕慧眼派他前往,天下人哪还知道,他这个劳什子的世子?!” 他随手拿起一把桌上的奏折,道:“桌上这些奏折,竟都是赞楚峥越是如何如何保家卫国的!朕已赠了他尚方宝剑,另外赐了授衣侯之爵,他竟全然不满足,还公然讨要摄政王之位!楚峥越,他又算什么东西?!” 他似是发泄,一把便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拂落在地,末了撑着额角,叹道:“朕的天下,难不成当真非朕的天下?” 他疯,他吼,他恨,他叹。 那紫袍的公子一直都是恭敬地站在那,一言不发。
第257章 九月授衣 待赵旭的牢骚都发完,他才笑呵呵道:“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是九五之尊,天下,自然还是陛下的天下。” 赵旭道:“朕自然知道!朕叫你来此,可不只是让你说风凉话的。” 他直起身子,许是因为方才已发过了牢骚,他此刻的语气便缓和了不少。 “今日朝上,你也看到了,楚峥越那贼子是何等的嚣张跋扈,饶是朕扣押了楚峥宜,还封了沈家,又赐了他尚方宝剑,赏了他侯位,他却是软硬不吃,偏生他还收编了朝中大半臣子的女儿封了将,朕一时竟也不得动他。思来想去,这朝中能够同他抗衡的竟无一人!这天下只怕早晚要姓楚!朕该怎么办?朕该怎么办!” 他似是自言自语,似是询问,似是歇斯。 谢大人这时才抬头。 “陛下,他所求的乃是摄政王,可如今,他手握兵权,又有陛下御赐,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朝堂之上又嚣张之至——若是陛下都让他三分,对他百依百顺,那么,他会如何呢?” 他话说的分外温柔,轻飘飘似诱人的妖狐。 偏生又是那样的清俊容颜,如画上所记载的谪仙人。 赵旭一听不由多添了些烦躁。 “如今他已是权势遮天,若是朕还对他百依百顺?朝堂已皆是他的人,若是朕再——” 话头,忽然突兀地止住了。 赵旭喃喃地接了下半句。 “——若是朕,更放任他在朝中肆意横行的话……” “他便会越发无法无天,若是犯下重罪,那么一年以后,他的摄政王之位,自然无法实现了。” 他越说,谢大人的笑容便越深。 待他说罢,谢大人便拱手而拜,口中道:“陛下圣明,微臣自叹弗如。” 赵旭哈哈大笑,意味深长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朕得谢卿,是天下之福。” 谢大人笑而不语,眼中波光微动。 临江王府。 倒下的酒壶向下滴着酒,沾湿了大半的羊毛毯。 姑娘们横七竖八,仰着头拢着大氅就地而睡。不远处,楚峥阳抱着个酒坛,躺在早已不省人事的沈经年的后脑上,许是觉得冷,还笑嘻嘻地翻了个身,扯了扯沈经年的耳挂盖在身上,口中含糊的呢喃着:“锦儿,别离开我……” 说着,随手摸到了一只鞋底,便丢开了酒坛子亲亲热热地抱在了怀中。 沈清漪正枕着沈经年的小腿睡得正香,脚还搭在沈经年的后背上。 隐隐约约觉得脚底发沉,她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狠狠一蹬,正踹在楚峥阳的脸上。 踹得楚峥阳骨碌碌一滚,躺在地上不动了。 众人便就这么一塌糊涂地睡着。 待领了圣旨回来的楚峥越掀开门帘,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个画面。 他皱着眉拍了拍手。 他出门去,唤来时闲,道:“珍珠翡翠她们都哪去了?这么多姑娘跟老三沈二两个外男同睡,成何体统?” 时闲愣了愣:“可是在军营,不都是这么睡的……” 楚峥越打断他:“就是在军营,我也从未让她们同外男同寝,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叫人?” 时闲这才如梦初醒:“哦,叫人,对,叫人……” 时闲走后,楚峥越不由头疼地叹了口气。 他重新入门,迈过身上只盖了个耳挂的楚峥阳,脱下外袍为沈清漪披上,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看着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沈经年,道:“抱着男人的大腿,成何体统?” 沈清漪虽醉着,却还是含糊不清的嘟囔着:“那是我哥,再说了,我抱的明明是小腿……” 她说着又觉得不舒服,便抓着楚峥越胸前的衣裳蹭了蹭,整张脸都埋在了他怀中。 “咦,什么东西?” 额角触及了楚峥越手中的圣旨,沈清漪不满地抬头,看到那抹明黄便不在意地砸了咂嘴,重新低下头。 没过片刻,她一个激灵猛然抬起头来,奈何眼前重影,她便努力地摇了摇头,跳下楚峥越的怀抱,抽出圣旨来,一目十行地读完,惊愕地抬眼,圣旨遮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瞪大了的眼睛,盯着楚峥越,结结巴巴道:“授,授授……授衣侯?还有尚方宝剑?!” 她醉得脚步有些虚浮,可眉梢眼角依旧涌上无法隐匿的笑意,丢开圣旨便忙不迭地扑入楚峥越怀中,口中欢喜道:“授衣侯万福!康和拜见授衣侯!” 说是拜见,却也只是搂着楚峥越迟迟不舍得放开。 《诗经.豳风.七月》有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授衣,本是冬日寒衣之意。 严寒冬日,蔽体之物必不可少。 正如楚峥越。 一年前,他还是那个在众人眼中那个什么也不是的草包世子,连孟逸之流尚且敢当众取笑辱骂。 明明骑射过人,却还要为了隐藏锋芒而将功绩都尽数赠予她。 甚至连剿灭玄武山这等大事都让她捡了便宜,白得了个郡主之位。 如今,他终于一战成名,从碌碌无为的草包世子摇身成了用兵如神的授衣侯。 授衣二字,恰如其分。 沈清漪心中欢喜,借着酒劲,她捧着楚峥越的脸便狠狠吻了上去。 楚峥越耳尖通红, 虽说众人都睡下了,可终归屋中并非只有他二人,他握住沈清漪的腰身本欲推开,奈何唇齿留香,酒香混着她的女儿香,他好似被抽干了浑身地力气,竟一时舍不得了。 眼见着这个吻逐渐变得缠绵,沈清漪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双目亮的像是天空最美的星子。 她面颊绯红,也不知是醉的,还是因大胆的举动而羞怯,好似含苞待放的玫瑰,看的楚峥越呼吸微重,喉结亦是上下滚了滚。 片刻,他低下头去,见地上的沈经年纹丝不动,这才眼神一暗,忽然不管不顾地一俯身,在沈清漪的惊呼声中将她打横抱起,快步离去,连不小心踢到了脚下掉在地上的圣旨也全然来不及注意。 圣旨骨碌碌得乱滚,正砸在袁晚宁的头上。 袁晚宁烦躁地一摸,正将那圣旨握在掌心。 摸到了那冰凉滑软的触感,她困惑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随手打开圣旨读了一遍,不曾放在心上,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姓谢的倒是有些本事。” 说罢,便随手将圣旨丢了出去,倒下翻了个身继续睡。 说完没片刻,原本睡得雷打不醒的沈经年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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