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刘慕之本是双生兄妹,他却能在朝堂中大展宏图,你却只能被锁在深闺中,做刘慕之背后,一个最籍籍无名的影子。 “真的……值得么?” 沈清漪的声音轻微如鸭羽,却让刘慕言落了泪来。 先是一颗,又一颗,接着是串流不止。 最后,是泣不成声。 刘慕言忽然伏在地上,痛哭不止。 要她如何甘心呢? 分明是同样的出身,同样的爹,同样的娘,就因她是女子,她便只能做亲生哥哥身后的一抹影子! 她本该是花一样的年纪,正是想要扑蝶逐雀的年岁,可只因她是女子,刘家众人便对外声称她久病缠身而在她的脚上扣上看不见的枷锁,让她的一生只能囚困于四四方方的宅院。 因为同刘慕之那极度相似的容颜,她便没有了自己的名字,没有了自己的身份。 她就这样被迫变成了别人的影子。 “你哥哥是男子,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你是你哥哥的亲妹妹,由你来做此事,最为合适。” 他们说。 可她只察觉到了自己的可悲。 她没有人可以说话,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亲人。 他们束缚了她的手脚,蒙住了她的双目,却要她相信,自己是为了她好。 她的一生皆见不得光,她每日望着宅院的墙,望着那四四方方的蓝天,听着围墙外的嬉笑,心中便不自觉地升腾起了向往。 那日,是她第一次偷溜出家门。 她束了头发,扮作男儿模样,借了刘慕之的名字,游街逛市。 她如一只忽然冲破束缚的麻雀飞翔天际一般,沉沦于集市的热闹,入耳袅袅的戏腔。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围墙之外是这番光景。 那日,是她一生中最欢快的时光。 她玩到深夜才回家,等待她的,是沾了水的长鞭。 她被打得皮开肉绽,却要在次日出现在宫宴之上,强颜欢笑。 她强忍痛楚,却只能以帕掩唇,强忍身体的苦楚,待从宫中出来,她又被家人派去除掉刘慕之在朝中一向不对付的劲敌! 她险些便死在这场争斗之中。 她浑身浴血地站在尸堆中央,抬眼望天。 原本蓝色的天都似乎被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恍惚之中,有人轻声嗤笑。 虽然明知自己已经没了反抗之力,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有人从暗处现身而来。 长眉深目,挺鼻薄唇,四指宽腰带勾勒纤细腰身,狭窄箭袖更显他身形修长。 他居高临下,眉眼中尽是睥睨天下的傲气。 她在看到他的刹那登时瞪大了眼睛。 她的前半生,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男子。 楚峥越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欣赏。 对一柄最锋利的武器的欣赏。 “刘慕言,你本该是最娇贵的深闺小姐,又为何要为了那与你没有丝毫兄妹之情的哥哥刘慕之而默默无闻,白白浪费了一生?” 他俯下身来。 她警惕地后退两步。 楚峥越的声音好似有摄人的魔力。 “有没有兴致,臣服本世子?”
第69章 你错了 闻言,她不由嗤笑。 她擦去唇畔血渍,抬头看着楚峥越,脱口而出一句“好”。 她知道自己并无挣扎余地,可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不过是从一个狼窝转向另一个狼窝—— 她是这么想的。 可那时的她却没想过,楚峥越竟会成为她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所以她才会出卖刘慕英,让他深陷杀死孟敕的风波之中…… 沈清漪漠然地望着刘慕言哭了又笑,笑得泪流满面,笑得满目狼狈。 “如果……这世上所有人都恨你,你会不会爱上唯一一个愿意对你好的人?” 她抬起头来,望着沈清漪笑得凄厉又悲凉。 “哪怕他的施舍……对他来说,其实微不足道?” “我从未奢望过他与我举案齐眉,描眉挽发,我只求能够为他效力的女子唯我一人……难道这也错了么?这也错了么?!我所求不过如此啊!不过如此啊!” 她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咆哮的撕心裂肺。 沈清漪只是沉默着,半晌,她忽然轻叱。 “你的确错了。 “楚峥越无非是将你当做一个常人来对待,你便倾尽真心,那么我哥哥,袁姐姐又做错了什么?他们也从未轻贱过你半分! “你出席宫宴之时,袁姐姐见你身子亏损,曾在私下找过无数大夫询问你的病症,你以为刘家为何明知你身子无碍还为何会每日流水般地送补药给你?那全是袁家姐姐不问缘由,每日派人为你送来的! “你以为你这么容易就能伤了袁姐姐么?若非她对你毫无防备,甚至在你偷袭时,她都未曾想过你会如此是非不分! “你便如此,待她的一片善心…… “你怎堪忍心?! “世人待你不善,你便不善世人,全然泯灭了人性不成?!” 沈清漪说到最后,眼已簌簌落了泪。 一旁的楚峥越沉默着,放开了制住刘慕言的手。 刘慕言这一次没有再暴走。 她只是怔怔地匍匐在地,再无一句话可说。 待沈清漪打开门时,无数守在门外的侍卫们便一哄而入,轻易将刘慕言制服。 这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 天晴正好,可沈清漪依旧是浑身发寒。 她同楚峥越并肩而行,可她没有什么心思再同他多言。 她脑中反复盘旋着刘慕言那双眼睛。 该是何等的绝望之人,才有这样的一双眼神? 刘慕言是该死之人,可她的结果,当真是她咎由自取不成么…… 沈清漪越想心越乱。 正在她心乱如麻之时,掌心忽然传来阵阵暖意。 她惊愕地抬起头来,正见自己的手被楚峥越握在其中。 她心头登时一跳。 但楚峥越却是目不斜视。 他没有看她,只是如常一般随意地询问。 “脸上还疼不疼?” 他这一提醒之下沈清漪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有被刘慕言割出的伤口。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楚峥越道:“你有事。” 沈清漪:“……?” “手凉成这个模样,还叫没事?” 楚峥越转头看她,“等下你同我回去先将伤口处理好,女孩子家,总归是爱美的。” 沈清漪轻轻地“嗯”了一声。 接着,便是有些难堪的沉默。 沈清漪心底中那抹不快依旧未曾消退,因着沉浸在心事之中,她的指尖便有意无意地摩擦着楚峥越的掌心。 楚峥越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僵。 沈清漪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在心底里怎么琢磨怎么不是味儿之时,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望向楚峥越的侧脸。 “喂,楚峥越。” 楚峥越侧过头来。 “嗯?” 沈清漪望着他询问:“你可知道刘慕言究竟是为何会喜欢上你的?” “因为本世子英俊潇洒勇武过人。” “……” 沈清漪觉得自己嗓子里仿佛哽住了什么。 她忽然有些同情刘慕言。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楚峥越显然对她的反应极为满意,说罢便抿唇一笑,末了又迅速恢复正经,道:“旁人喜欢我是旁人的缘故,同我有何干系?我既待她无意,她因何缘由对我起了旁的心思,我自然也无从得知。” 他话头一转,有些意味深长。 “我也曾质问过一个人究竟为何对我有意,她不也一样未曾有所答复?” 他的话让沈清漪面颊一红。 她气恼地捶打他的手臂一把:“讨厌!” 楚峥越嗤笑一声,五指反而不容拒绝地攻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手箍得更紧了些。 “别光你问我,我也有个事情想问你。” “什么?” 楚峥越道:“你方才对刘慕言说,每日送往刘家的药膳,当真是袁晚宁派人每日定时送往的么?据我所知,从药膳送往御史府那日,袁家可从没有人出现在那场宫宴上。” 沈清漪猛一甩头,怒目而视,那眼神简直能杀人! “你宴上光看在场的贵女了是不是!登徒子,臭流氓!” 楚峥越:“……” 沈清漪脱口而出以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话说的似有些太过僭越。 楚峥越虽说还没坐上摄政王之位,但此刻却也是战功赫赫的临江王嫡子,是如假包换的世子爷,皇亲国戚,身份自然比她这普通的世家嫡女要高上许多。 因而她说罢,连忙又低下头,别别扭扭道:“小女子失礼了。” 只听楚峥越发出一声嗤笑。 沈清漪听到这嗤笑不由抿了抿嘴。 这有什么好笑的? 怪不得能坐上摄政王之位,连笑点都跟旁人不一样。 她摸了摸鼻子,没敢把实话说出口,只是轻咳一声,擦了擦鼻子,对楚峥越方才的询问不置可否。 “她伤了袁姐姐,即便袁姐姐无事,她也该对袁姐姐有愧疚之心,而非心安理得! “她该认识一个‘悔’字才对。” 有雨滴打在她的眼皮上,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头。 纷纷落雨,渗透了两人交握的掌心。 余下,便是一路无话。 …… 刘慕言束手就擒,被带入大理寺候审。 袁晚宁只是被下了些迷药,不过是有些轻伤,很快便苏醒了过来。 反倒是原本被大夫诊断伤势不重的沈经年一直未曾苏醒。 换了几个大夫前来看诊也看不出什么缘由,且他呼吸平整,脸色红润,分明没有病态,可不知为何,就是迟迟不醒。 一直在猎场之中耽搁着也实在不方便,沈清漪便干脆吩咐了前来接人的沈家侍从将沈经年用马车一路送回了沈家。 沈清漪屏退了下人,因着叹息沈经年是因她而受牵连,便决意亲自照料在旁。 整整一日,她都粒米未进,寸步不离地守在沈经年的身旁。 夜幕西沉。 沈清漪刚刚撂下药碗,担忧的轻罗便被流萤推进了门来。 沈清漪循声望去,见是她便转回头来,道:“这是怎么了?” 轻罗端着一碗清粥:“姑娘自回来后便一口东西都不吃,这身子熬坏了可怎么好?奴婢去后厨房熬了些燕窝粥来,姑娘不如先喝一口吧?” 沈清漪揉了揉额角,道:“不妨事,你先下去吧,若我有旁的事在叫你,东西搁下就好,我晚些饿了再吃。” 见拗不过沈清漪,轻罗便只得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道:“姑娘可一定要吃,若是饿坏了身子,二公子醒过来见了姑娘如此消瘦,岂不更加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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