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嘉嘉理都不理,手下动作不带停的。附近没别人,自己说话其他人也听不见,就不想卖乖。再说上午积攒的火气还憋着呢,这会儿又晒人,晒得心中烦躁得厉害,所以半点不给留面儿。 心里白眼直翻,心说你跟我非亲非故,还没给我一分钱,在我这里拽啥二五八万的。真想让我给你当孙子,先给我两千我再喊爷。 老头儿转身离开,回去之后就跟村里人说闻嘉嘉性子硬,还牙尖嘴利。 村里人能说啥? 啥也说不了。闻家死得只剩三口人,闻嘉嘉要是撂挑子不干,那闻春闻萱两姑娘就得队里接手。 所以村里不但没人说她,反而还不少人找上门悄悄跟她嘴那老头儿。 “方龟老头儿是脑子有问题的,嘉嘉你别理他,他家里几个儿子都遭不住他那样。也就是他媳妇走的早,要不也是被他烦死。” 闻嘉嘉:……这话说的,好像有点庆幸人家走的早。 “你是两孩子的小姨。春儿她爹是孤儿,那边没啥亲戚了,只你最亲。”有位自称是兰大姨的人磕巴磕巴磕着瓜子。 又说,“萱儿就更难,你二姐那对象,哎呦我们都不爱说。就一小白脸儿,比隔壁陈家老儿子陈熊还不能干,你说说你二姐当年看上他啥……咳咳,当然,这话咱现在不说。萱萱这孩子啊,可怜呦!她就稀罕你这大姨,我家美花都说了,说羡慕萱儿有大姨!” 闻嘉嘉:……搞懂了,这是怕她跑啊。或许更怕她带着两孩子吃百家饭。 “咱们村今年晚稻种得多,你也别怕家里没饭吃。就你家现在账上的工分,够你们姨甥仨白米饭吃一整年的。” 闻嘉嘉:别说,她还真是这样打算的。 地瓜饭能吃归能吃,但她还是喜欢吃白米饭,纯纯白米饭。 她穿越后都这么苦了,肉吃不到,奶喝不起,睡的是稻草垫,穿的是破棉衫,总不能白米饭还不给自己吃。 闻嘉嘉满口应下,好说歹说,极力保证自己不会撒手不干后几位婶子大姨才离开。 她算服了,猛喝口水,抓泥鳅去。 夏末秋初,天没那么快暗。闻嘉嘉带着鱼篓出门时太阳还挂在西山,又亮又不算晒人,正是舒服的时候。 村里抓泥鳅黄鳝一般去哪里抓? 去河边,去沟渠中。 几十年后没这么好的野生泥鳅黄鳝给闻嘉嘉抓,所以刚上手时她还有些手忙脚乱。 “你是闻三?”有人出声。 闻嘉嘉转头一看,沟渠旁的田埂上蹲着个人,乍一看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更眼熟,和邻居陈家人长得好像。 果然,他拔根狗尾巴草叼嘴里:“我谁你晓得吧,我是陈熊,住你隔壁。” 闻嘉嘉扯一把嘴角,点点头,然后继续捞泥鳅。 “哎,跟你说话呢!” 闻嘉嘉头也不抬,下手稳准狠,捞起两条中指长的泥鳅,迅速倒入鱼篓中:“我这不是点头了吗?” “行行行。”陈熊挪动屁股,往闻嘉嘉方向凑近,“闻三你记不记得,咱俩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就是你没去城里前。” “这我哪里记得。”原主连自己爹妈的模样都模糊了,哪里还能记得这个外八路的邻居。 “也对,你那时候还是小不点儿。”他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又挪动屁股,“唉!怪我那天没在家。我那天其实在公社,看到魏哥抱着你狂跑,也不晓得是你,后来才晓得你家出了事。” 闻嘉嘉终于肯抬头看他了,面露纳闷:“你跟陈强哥陈力哥还真不像。” 陈强陈力厚道,听说也挺老实。 但一母同胞的弟弟,是个傻子。 谁家好人会在遗孤面前主动提起她那死去的一家人?是蠢还是坏啊。 大概是蠢吧,作为坏人,也是需要点儿智商的。 她要是使点坏心眼,这时候号啕大哭,再倒地抽搐,坑你十几二十个鸡蛋轻轻松松。 说他蠢,他马上应验了。 陈熊见闻嘉嘉愿意搭理,似乎精神起来,故作担忧问:“你说说你家这情况,闻叔闻婶儿大约是没给你留下多少积蓄的。而家里又没个壮劳力就算了,你还得养着春儿和萱儿,该咋办呢?” 闻嘉嘉心里有点好笑:“对啊,该咋办?” 陈熊眼睛一亮,凑近:“妹子,哥给你指条出路要不要。” 闻嘉嘉小脸一板:“出路?行啊,给我粮给我钱我就有出路。” 陈熊被她的话噎住:“嗨,你这话说的。你熊哥我口袋空空,身上钱还没你多,咋给。”这是小辣椒啊,长得漂亮,但说话够呛人的,和闻大姐闻二姐都不像。 闻嘉嘉翻白眼:“那你说个鬼。” 她上辈子稀奇古怪的男的见多了,啥样的人容易蹬鼻子上脸,啥样的人容易给点颜料就开染房,就是陈熊这种。 你语气不带点刺,他以为你好欺负。 左右自己不靠他吃饭,先把泼辣名声送出去再说。往后就算有人想把她当软柿子,也好有些顾忌。 闻嘉嘉头发一甩,离开这段沟渠。 陈熊后头喊:“别去前头摸了,村尾那段河泥鳅黄鳝才多。” 闻嘉嘉脚步一顿,拐到村尾去。 河流在村里蜿蜒,顺着河流往上走,来到河流上游。 旁边有座土地庙,当地信佛信道的多,香火在这片土地上极为旺盛,即使城里也有不少信的。 这就导致了如今虽没人敢在外宣扬求神拜佛之事,但私底下烧香念经年年都在进行。各种庙宇也没人敢砸,意思意思不再添香油已经算是极限了。 陈熊说的区域,大概就是庙附近。 闻嘉嘉小心翼翼地从高处到河边,再找条长木棍,撸起裤脚,边往河里走边试探河的深度。 还好,这就是条浅河。 闻嘉嘉排除危险后就开始弯腰网罗了,这里的泥鳅黄鳝确实很多,没一会儿就见到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来。 “嘉嘉你也在啊。”有人就笑,“你算是来对时间了,一年里也就这几天的黄鳝最肥,不出一周就能把这段河里的全捞光。” 闻嘉嘉面对正常人时还是很乖巧的,也笑笑回道:“是啊我有口福,在城里可难找找这些东西呢,有些方面还是咱们村里好。” 这话旁人听了开心,觉得闻三这姑娘还是挺会说话的。 你不去刺挠她,她也不刺挠你。 于是有那好心的,就去教她怎么抓比较容易抓上。 闻嘉嘉动手能力极强,一点就通,捞泥鳅黄鳝的能力再次进化。 天还没暗沉,但太阳已经消失在天际处。有经验的农家人都晓得不到半小时,天就该黑了。 闻嘉嘉上岸,双脚踢踢,踢去脚上的水,将鱼篓盖上,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赶。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大半篓的黄鳝泥鳅和小螃蟹小杂鱼啊,够她吃好几天的呢! 迎着温柔轻拂的晚风,火红绚烂的晚霞,忽然感觉到生活也很美好。 快到家时,在门口玩耍的两孩子朝着她奔跑而来,闻嘉嘉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比那晚霞还灿烂。 “春儿,萱萱!看我带了啥回来。” “哐当!” 陈熊手里的木盆砸在地上,人看呆了。 张秀丽一把打到他脊椎骨上:“要死啊,老娘刚洗好的衣服!” 随即顺着老儿子视线看过去,完了,老儿子又特娘的犯病了。
第11章 上门说媒 “小姨,今天吃啥呀?” 两姑娘最近最期待的就是吃饭。 闻嘉嘉眉毛微挑,拍拍鱼篓得意道:“吃爆炒泥鳅。” 回到后院,把鱼篓中的河货倒入大桶中,加水能养个两三天。 她惯爱重口味,吃食当然是跟着自己的口味去做。 泥鳅处理干净,先用热油将野蒜辣椒和姜片爆炒出味儿,再把泥鳅倒入锅中翻炒。 从菜园上看,闻家人也会沾点辣,就是这辣椒不太够劲儿,闻嘉嘉愣是没闻到呛味儿,可见就算会吃辣,也只能吃微辣。 所以家里像是剁椒酱,豆瓣酱这种辣酱调料是没有的,好在有酱油,还是农村自酿的酱油,酱香味儿很足。 她撒点食盐倒入酱油继续翻炒,又加半锅铲的酒,添半碗的水,盖上锅盖焖煮。 不一会儿,香味儿止也止不住的飘出来,勾得两姑娘趴在灶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锅中看。 闻嘉嘉尚能忍受,她还有心情瞧瞧油罐,心里暗道不出三日家里就得断油了。 “小姨,泥鳅好没?”闻萱被闻嘉嘉说过几回后不嗦手指了,改舔嘴唇。 闻嘉嘉:“你要是再舔嘴唇就没好。” 她这样一说,闻春就立刻把妹妹嘴捂着,眼巴巴看着闻嘉嘉,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 闻嘉嘉忍不住发笑,又等半分钟,才把锅盖打开,裹挟着香味的水蒸气扑面而来,而后才露出锅里浓油赤酱的泥鳅。 起锅前,蒜苗倒进去,翻炒断生就能盛出来吃了。 绿油油的蒜苗点缀在酱色的泥鳅边,惹得姨甥仨食欲更添一层。 主食依然是肉粥,想着不够吃,闻嘉嘉还额外蒸了几个地瓜。 闻春闻萱这两孩子,怕是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吃过如此多油多酱的菜,一时之间吃得头也不抬,碗筷声吞咽声阵阵,连嘴唇边鼻子上都沾上酱汁。 隔壁陈家。 张秀丽站在后院使劲儿嗅,总觉得隐隐有香味传来。 别低估这年头老百姓们对油水的渴望,你就算手里过了生肉,人家都能闻出来。 “闻家这日子过得还不错嘿,这得放多少料才能把菜炒出这味儿,小年轻果然不能当家。” 张秀丽暗暗嘀咕,把院里的鸡赶回窝,朝着闻家方向看一眼,转身回屋。 “当家的,你对老三的婚事有没啥看法?”张秀丽收拾灶台说道。 陈有粮惬意地闻着烟叶,随意道:“能有啥看法,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能找到媳妇都算是祖上积德先人保佑了。” 张秀丽“哐”一声把菜板放下,斜眼瞧:“有你这么埋汰儿子的吗?” 陈有粮哼笑:“你就死心吧,有空去前山村后山村这些地方寻摸寻摸,或许能找到你的三儿媳妇。”这些村子偏僻,疼爱闺女的人家都愿意把闺女嫁出村。 他媳妇总想给老儿子找个哪哪儿都好的媳妇,可人家条件优秀的姑娘哪里能看得上自家那个一年出工不足两百天,一天工分不足6工分的儿子。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他们老两口在时还好,不在后自家老儿子或许还比不上隔壁的闻三。 想到这儿……陈有粮忽然抬头:“你不会是瞧上隔壁闻三了吧?” 张秀丽立刻反驳:“那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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