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耗尽了自己的生命,也以自己的尸骨横旦在毒人和其余人之间,形成一片屏障。 殷丘转动着被血糊住的眼,透过满目的血红,看着身旁的商鸣,扯着已然坏掉的嗓子,费力地骂:“你他妈作甚抢老子功劳?” 商鸣听闻这宛如蚊蝇的声音,一剑抡折一人的脖子,抽空嗤他一句:“殷老二,老子就是见不得你一个人逞英雄!有本事,下辈子咱两接着比!” 嗡嗡的声音细碎地传进耳朵里,殷丘费力地咧出个笑,骂了句:“蠢货。” 微弱的声音散在风里,掩埋在细碎的思索声和钝器碰撞的闷响声里。 殷丘还杵着刀站着,却再没了呼吸。 血滴落在城墙之上,无声,无息。 商鸣猛地高喝一声,一个踏步上前,将挤上来的毒人逼回城楼下的阶梯上去,红着眼横在殷丘身前:“来啊!你们这些杂碎!” 原本只是一味挡在撤退的军队之前,阻止着毒人上前,清理着毒虫的部队,随着商鸣这一声吼,改守为攻,再不顾及是否会因为锋锐的刀刃割破了毒人的喉咙,而沾染上毒人的血中毒而亡。 毒人也好,毒虫也罢,只要他们还活着,便一个也不能放过去! 守在城门之上,防备着毒人冲出城门,对城外的大军造成更大伤害的弓箭手们,看着这惨烈的一幕,眼眶都是红的。 “元帅,白将军已经带人撤离到安全距离之外,城楼上的人也基本撤下了,你们也该撤了。” 商鸣手下的一位亲卫,眼看着自家将军在前死战,心中恨不能在此时护在其身侧,却又不得不执行商鸣最后的命令——劝孟舒澜撤离。 如果劝不走,就是把人打晕了扛也要将人抗走! 在上城楼之前,商鸣就已经有了赴死的准备。 “主子,差不多了,我们确实该撤了。” 随风一抹脸上的血,看一眼快要抵挡不住的商鸣等人,再看城楼下已经不见人影的屯兵所门口,“那些羌人应该是都朝着城墙上来了,城门不需要守了。等我们撤离时,白术将军会让弓箭手为我们打掩护,不会让毒人出城的。” 孟舒澜敛着眼,看着城楼上浑身浴血,却依旧矗立在城楼之上,被众人护着的殷丘,再看四周脸色惨白手都在发抖却还始终坚守着的新兵。 随后,他才转眸看向劝自己撤离的随风和商鸣的亲兵,道:“大敌未退,岂可轻言撤退?” “毒人之患,后患无穷。若不能将他们困死在这城楼之上,若放了他们回去,日后当他们踏上更宽广的战场,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孟舒澜这番话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落进身周每一个人耳中,“若不能在此时根除这祸患,他日只会有更多的兄弟,甚至是无辜的平民百姓,遭他们的毒手。” 闻言,城楼上本就惨白着脸色的新兵们,脸上神色更加难看,颤抖的手却渐渐攥紧。 他们出来当兵,站出来,站在这城墙之上,为的不就是在自己身后的亲友,能够安稳地过一生?
第176章 以火焚之 若是让这后患留下去祸害平民,那他们做的还有什么意义? “元帅,小人愿随元帅死战!” 一人颤声说着,黑白分明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恐惧,但却又坚定不移,“万不能让毒人祸害更多人!” “愿随元帅死战!” 众人高声附和着。 孟舒澜喉头滚动,哽噎难语。 他忽地想起那日镇西侯与镇西侯世子出殡那日,在镇西侯府门前,晏清言辞激昂之时,众人助其威势一事。 从前,他只当那是一种手段。 如今方知,这实为一种决然的无奈。 “谢诸君愿于吾同生死。” 孟舒澜郑重地朝着所有人一拜,而后肃然了神色,视线在众人脸上一扫,对人群中一个小个子招手道,“水远,过来。” 水远依言出列,板着张小脸,一丝不苟地问:“元帅,要我做什么?” 孟舒澜深深地看他一眼,道:“敌众我寡,毒虫毒蛇更是防不胜防,这样杀下去不是办法。你跟李桐带三十人从密道下城楼,去城中药铺,将雄黄、硫石、艾草等驱虫之物,全都搬到城门来。” 水远一听孟舒澜让他下城楼,当即皱了眉毛:“元帅,我不做逃兵!” 年轻气盛的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抱着一把最轻的弓,板着脸郑重其事地对孟舒澜说道:“我能跟大家一起杀毒人,绝不会拖大家后腿!” “这是军令。” 孟舒澜沉下眼来,眼中沉着暗色,耐心且郑重地同他说道,“我不是让你逃,你得带着硫石、雄黄等物回城门来。这些东西虽然不能完全对毒虫起效,但绝对能给我们争取到更多消灭毒人的时间。” 毒人行动不便,他们的进攻,主要是依赖以自身血液喂养出来的这些毒虫,以及他们自身的剧毒。 只要除掉毒人,这些失去供养源的毒虫,也将渐渐散去,或者死去。 毒人不难解决,以命换命的情况下,只要几百人,就能拧掉上千毒人的脑袋。 难的,是越过那无数的毒虫,接近毒人。 能够驱散大部分蛇虫鼠蚁的药粉,就算不能赶走所有的毒虫,也足够让他们以更小的代价,将毒人处理干净。 “能不能救下更多的兄弟,就看你们的了。” 孟舒澜拍着水远的脑袋,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叮嘱。 水远听了这话,顿感身上责任重大,连忙跟孟舒澜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孟舒澜点头,随后转头示意李桐带着人与水远一起离开。 水远自小在塔里尔城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对城中的情况熟悉无比,很快就带着李桐等人钻进了几家大药房的药材仓库。 城楼之上,见水远下了迷道,孟舒澜才又叫过另一人:“易望、胡湘,你们各带两百人下城楼,将毒人所在的屯兵所其他出入口全部用柴火封堵起来。” 孟舒澜眼中划过冷光,“直接放火烧,守住两边出入口,绝不能让毒人逃脱一个!” 商鸣的亲卫之一的易望,看一眼还在城头浴血奋战的将军和自己的孪生兄弟易朔,终是一扭头,朝孟舒澜一抱拳:“绝不辱命!” 说罢,易望与胡湘各带一队人马,离开了城楼。 孟舒澜看一眼城楼上剩下的百来人,道:“我们要守住城楼上另一处出口。” 从先前的情报来看,毒人集中在城楼与西门左城墙下的屯兵所内。 这两个屯兵所,只有四个出口:城楼下通往城门的是一个;通往北门右城墙屯兵所的是一个;剩下的一个是毒人上城楼与商鸣等人战在一处的地方;另一个则在他们身后,暂时还没看见毒人出来。 毒人常年受到剧毒和毒虫的折磨,本身神智已经不多。 没有从他们身后的出口出来,大概是因为孟舒澜等人攻占了这边的城楼,没有西戎兵给他们带路上来。 但若是底下城楼里烧起来,出于逃命的本嫩,此处会出现什么情况,也就说不准了。 “怕吗?” 孟舒澜握紧了刀柄问随风。 随风露出个勉强的笑来:“怕啊,但是主子您不走,属下只能是跟着您拼命啊。” 孟舒澜笑笑,敛下眼来,轻若无声地说了句:“其实你可以跑的。” 以随风的轻身功法,就算是从这城楼上直接下去,也最多摔成个半残,却是一定能保得性命的。 随风苦笑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孟舒澜一眼。 孟舒澜敛着眼,专注地守着出口,所以没有瞧见随风眼中一闪而过的坚决。 不多时,城楼下的火便烧了起来。 白烟渗透城楼上的孔洞缝隙漫上来,滚滚浓烟涌上来。 孟舒澜顿时警惕起来,死死地盯着洞口,却没注意随风落到了他身后。 密密麻麻黑色的甲虫自浓烟下的出口爬出来,撞上先前孟舒澜让人用提前带出来的雄黄、硫石等铺了的地砖,缩在一坨团团转。 有效! 众人心中都是一喜,但是很快心又落下去。 堆成坨的甲虫,在身后滚烫的浓烟的驱逐下,终究还是不断地往前,甚至后涌上来的甲虫还爬上了前面甲虫的身体,塔桥一般,层层叠叠地朝众人涌来。 悉悉索索的碎响,密密麻麻的甲虫,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一个胆子小的兵卒当下就绷不住了,操起手边一根断折的长枪木杆,就朝着潮水般的甲虫砸去! “别!” 一人喊着,想拦。 但是晚了。 这木杆砸下去,确实砸死了一片甲虫。 黑色的汁水,霎时黏糊糊地溅了一地,黏在木杆头上。 但更多的甲虫,却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一样,爬上了木杆,顺着木杆爬过来。 手持木杆的兵卒立马吓慌了神,一扬木杆就想把甲虫甩下去。 却不想这一下,却是直接将木杆头上粘着的甲虫的粘液,以及其上的甲虫,甩飞到了空中,朝着众人这边落下来。 “小心!” 随风正要下手,就见兵卒这一甩之下,甲虫就下雨一扬朝着站在最前的几人落下来。 这其中,就有孟舒澜。 随风一边喊着,一边慌忙将孟舒澜往后一拉,一侧身挡在他前头,放在孟舒澜脖颈后的手顺势用力。
第177章 是去是留 孟舒澜还没反应过来,只睹见随风无声地说了句什么,随即便人事不省。 随风捞着昏过去的孟舒澜正要走,却睹见他脖颈间窝着个黑色的点。 随风瞳孔一缩,迅速探指一抹。 一只黑色甲虫被拈了出来,凌空扑腾着的几只细小的脚上,有一抹殷红。 随风心陡然一沉,扔掉甲虫,掰着孟舒澜脖子一看。 只见其白皙的肌肤上,有一个赤红的点,一缕缕细丝一般的血线从赤红的点扩散出去,像一张皲裂的面具,露出了其下猩红的底。 随风呼吸一滞,连忙抬手封住孟舒澜肩颈几处大穴,以防毒素扩散,又连忙扒开他胸甲,封住胸腔上几处要穴,为其护住心脉。 “随风将军,元帅他……” 众人看着不省人事的孟舒澜,又看看脸色难看的随风,顿时慌了神。 方才拿木杆的兵卒,方知自己惹了祸,脸色煞白,嘴唇抖个不停,腿脚更是发软。 随风此时根本顾不上这些人,只连忙又翻出一枚药丸,掰开孟舒澜的嘴,强行给孟舒澜喂下去,拽下水囊灌了几口。 看着伤口处缓慢蔓延的血线,随风脸色难看得很。 他给孟舒澜喂的,是当初从一个江湖游医手里得来的,号称能解百毒的解毒丸。 但看孟舒澜眼下的情况,这解毒丸确实抑制了毒素的蔓延,但并不能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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