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瘦的跟个猴儿似的,咋这么大手劲儿?” 木老甩着差点儿被捏折胳膊,“小丫头你这时候可别发疯啊!小老儿我要真出什么事儿,这小子绝对给我陪葬的啊!” 晏清一抹模糊的眼,一撩袍角跪在木老面前,一拜到底:“清无礼,冲撞先生。但求您仁心妙手救他性命,清愿肝脑涂地以报先生大恩!” “行了行了,有这功夫,你不如干点儿正事。” 木老一翘胡子,一边掀了孟舒澜的被子,扒了他的上衣,一边嘟囔,“我不救他,我还能是看戏吃席的?” 晏清却是半句没觉得好笑,但却就是笑得傻气,如获至宝,啼笑皆非。 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晏清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问:“我能做点什么?” 木老抬手示意她安静,仔细地看了孟舒澜的伤口和身上毒纹蔓延的情况。 当看见孟舒澜胸口的毒纹几乎已经蔓延到心口,木老脸色凝重了几分,抬手在其心口和胸膛几处大穴按了按,脸色更加难看。 晏清紧张地看着木老,心悬在嗓子眼儿上。 见木老神色凝重,晏清心底刚升起来的那点儿希望,又深深地沉下去。 晏清屏着呼吸,想问,却不敢开口。 怕惊扰了木老看诊,更怕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在晏清终于是要沉不住气开口的时候,木老收回在孟舒澜身上按压的手,臭着脸开了口:“这小子一个文官,肌肉还挺结实。这几下,还特费手!” 紧张了半天的晏清,陡然听闻木老这么一句,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随着木老的话音落下去,她却是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呼吸响起。 晏清猛地转头看向床上的孟舒澜,又惊又喜,却是突然捂了脸,仰头深深地呼吸着,狂喜冲撞着极悲之后的心房,任凭她如何,也压不住此刻心中汹涌的情绪,一时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木老甩着发酸的手,瞥一眼站在床头将喜与泪都尽数仰头吞进心中,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晏清,苍老的眼里闪过一抹怜惜,却又很快掩过去,板着一张凶巴巴的脸,呵斥道:“还搁这儿站着干嘛?” “赶紧去准备东西!” 木老沉着眼训斥,“现在高兴个啥?这毒不治,不消半个时辰,这小子还是一样玩儿完!” 这话敲到了晏清的痛楚,将她自失而复得的狂喜中敲落谷底。 抹一把脸,晏清一抽鼻子,忙问:“需要准备些什么?我马上去!” “木盆,能下手的开水,浓蒸酒烧过的刀,吊命的参汤。” 木老见晏清飞快地扯了纸笔过来记,还算满意地翘了下胡子,难得地解释了一句,“我得给他放血。让人把补血汤也准备上,还有干净的纱布,以及……” 木老念了一长串药材名,晏清飞快地记着,生怕漏下一样。 待木老说完,晏清还快速地同他确认了一遍。 “对,就这些。” 木老点头,随即抖开随身带着的布包,从里面取出银针,稳准狠地扎进孟舒澜身上的一处大穴,才又转头叫住快走出门外的燕七,“你小子哪儿去?!” 木老说着眼一斜,一扫在旁候着的晏清,道,“你去,这小子留下给我帮忙。” 说罢,也不管人同不同意,扭头又是一针扎在孟舒澜身上,同时对燕七发号施令,“把这小子裤子给我扒了!” 这确实是燕七留下比较合适了。 晏清转头拿着写满药材的纸张出了门,却又听木老在屋里喊:“对了!让厨房煮点儿吃的,要软烂易入口的!” 晏清先是一懵,随即一喜,折回门口问了句:“他可是过会儿就能醒了?” 想来也是,这人躺了两三天,只灌了些汤水,醒来定然是会饿的。 晏清心里欣喜,木老却给她泼冷水:“哪儿那么快?吃的是给我自个儿的!这小子有参汤吊着命就行,一时半会儿饿不死。但小老儿我再不吃饭,就得去跟阎王喝茶了!这天儿天儿的赶命似的,昨儿一口饭都没捞着。” 听着木老的抱怨,晏清心又落下去,转头去准备东西,却又听木老的声音追在身后喊,“你也得吃!本来就瘦猴儿一样的人,这不吃东西,人都要脱形了!回头好了这个倒了那个,还不是要老夫劳心费力,当我闲的?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心疼下老人家的!” 听着木老中气十足数落的声音,晏清因大喜大悲而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此刻反倒是平和了不少。 这老顽童还能张口闭口不离吃,情况定然还在控制之中。
第190章 大巫命蛊 晏清心定下来了,却不知在她离开后,木老就始终锁眉纳口,不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孟舒澜的情况比他想的要严重许多,并不像他同晏清说的那般,放放血就能缓解。 毒纹已经从他被咬的脖颈,蔓延到了四肢根部。 若非有人封住了他心脉大穴,又运气护住他心肺,就算自己早来两日,也救不回这个人! 探过孟舒澜的脉搏,木老又给孟舒澜扎了几针,从随身的布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 巴掌大的圆盒,镂刻着古朴的花纹,幽蓝泛青的色泽中,点缀着殷红翠绿的色彩,好似点在鬼怪图上的眼睛。 那诡秘的纹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里不适,不想再看第二眼。 燕七皱着眉,强忍着扭头的冲动,看着木老将圆盒打开。 其内是黑乎乎的一团,装着一滩水泽质地的东西。 沼泽黑泥? 燕七猜测着。 这有什么用? 然而下一刻,他就见自己以为是一团泥巴的东西蠕动了起来,慢慢地攀上盒沿。 木老伸手摸上那滩东西,那东西便蠕动着,顺着木老枯藤一样的手指,爬上了他同样干枯的手背。 燕七这才看清,那团黑泥一样的东西,是一只黑色的如同水蛭的虫,只是比起一般的水蛭,它要大得多。 以至于当它张开那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口器时,燕七甚至能看清它那在晨光下泛着水光的绒毛一样的碎牙。 密密麻麻,细细密密。 那虫咬在木老手上,贪婪地吸吮着。 木老本就干枯的手,随着那虫吸食了血液,而显得更加枯瘦,甚至泛起了死人一般的青灰色。 “去将痰盂取过来。” 木老沉声对燕七道。 现下是等不到木盆放血了,先用痰盂顶一下,也好过将毒血涂满地,回头没法收拾。 燕七迅速地取了放置在屋内的干净痰盂,递给木老。 木老一扬下巴,下颔朝着孟舒澜的方向一指:“搁手腕子底下。” 燕七依令行事。 紧接着,木老就举着自己手上那只虫,靠近了孟舒澜的手腕子。 细细碎碎仿若呢喃的声音自木老口中发出,嗦嗦沙沙,不似人语,却像是虫爬过沙地的声音。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木老手背上的那只虫,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拔出了口器,缓缓蠕动着身体,朝着孟舒澜的手腕爬去。 燕七发现,当那只虫拔出吸血的口器后,木老的手背之上,竟是一滴血都不曾流,只能看见被咬破的皮肉,却也是泛着青灰的白,只有些微的血色。 这应该就是木老的本命蛊了。 燕七心里猜测着。 他听说羌国的大巫,都会以自己的血肉,培养一只独属于自己的本命蛊。 这蛊能救人,能杀人,却要养蛊人终年以自己的血肉喂养。 看木老这个样子,显然是快要被本命蛊,吸干血了。 但纵然是快被蛊虫吸干了血,木老却也收不了手了。 本命蛊与养蛊人同生同死,蛊活着,人就活着,人死了,蛊也会死,不存在说传承。 看着木老灰白的头发,燕七敛下了眼。 其实今年,木老也不过才四十出头,本该还是老当益壮的年纪,不该是这般年老的模样的。 可这就是养蛊人的终途。 强大的命蛊,是他们在江湖上安身立命的根本,而代价就是在日夜的折磨里,活过短暂的一生。 为了活着,所以甘愿走上这条路,却要付出性命为代价。 这似乎很矛盾,其实却很合理。 因为对木老他们那个环境下的人来说,不走这条路,只会比现在更短命。 蛊虫爬上孟舒澜的手腕,张口咬破肌肤,浓黑的血流出来。 以血为生的虫子埋头尝了一口,却又迅速扭头吐掉。 绒毛一样地短足摆动着,扭摆着自己的身体,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同木老交流着什么。 这奇异的一幕,又是让燕七大为震惊。 而木老却也好似真的能听懂那虫子在说什么一样,眉头越皱越深,本就枯瘦皱巴的一张脸,几乎缩成了一团。 木老抬手捏住孟舒澜的胳膊,用力一挤,加大了被蛊虫咬出来的伤口,顿时更加血流如注。 而随着毒血被放出,孟舒澜手腕上的毒纹,却也是淡了些许。 见血流得慢了,木老的本命蛊便又上去吸一口,又吐出来,像是吃了什么极难吃的东西,却由不得不一口一口地去尝,结果一尝就忍不住往外吐一样。 但在蛊虫吸了这一口之后,渐渐停滞的血流,就又加快起来。 很快,两个成人巴掌大的痰盂底,就已经积了浅浅一层的黑血。 孟舒澜几乎蔓延到指尖的毒纹,淡了许多。 不仔细看的话,就手肘之下几乎看不见毒纹的影子了。 见状,木老急促地嘟囔了句什么,蛊虫不再吸食孟舒澜伤口的毒血。 木老伸手从小包里翻出个小瓶子,将里面的药粉倒在孟舒澜的伤口上,又扯了纱布裹了两下,示意燕七给孟舒澜包扎,他自己却是把孟舒澜另一只手拉了过来。 按同样的办法,给孟舒澜四肢都放了血,敷上药,包扎好,木老才松了口气。 将命蛊放回小盒子收好,木老才又抬手为孟舒澜诊脉。 感受着手下微弱的脉搏,不再是先前那般凌乱急促,木老的脸色好看了些许。 转头对捧着痰盂的燕七道:“暂时没什么事儿了。把这血端出去,用草木灰填了埋到远离水源的地方去。” 燕七应一声,就去处理了。 木老脱力一般地坐在床边脚踏上,靠着床休息,缓了片刻,砸吧着干裂的嘴,又开始嘀嘀咕咕地抱怨:“现在的年轻人是真不知道爱护老人了,说走就走,也不说先给小老儿我递杯茶先。” 越说越渴,可他又着实提不起什么力气,自己到桌边去喝水,只能是闭了嘴。 四下里一张望,忽地发现床头摆着茶盏,木老磨蹭着爬过去,直接抓着茶壶给自己灌了一肚子,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喝罢水,实在是熬不住累,也就往脚踏上一倒,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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