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满口答应着,与孟舒澜谦让着进入书房。 及至门口,孟舒澜向随侍左右的随影打了眼色。 随影见状颔首,退后一步,在孟舒澜之后将门关上,在门外停驻看守。 自随风去后,本是负责暗处调度的随影,便由暗转明,接替了随风的位置,做孟舒澜身边的近侍。 一踏进书房,孟舒澜便沉下了笑脸,将匣子搁在桌案之上,问安宁:“安公公,圣上这圣旨是何意?自古大仗之后,无论赏罚,主将都要班师回朝,以当面向天子呈明战场详情,以及战果收获。此次,圣上怎的直接下令,让晏将军折返北疆,不与回朝?” “此事,老奴也不清楚。” 安宁对此也是满肚子疑惑,“不瞒殿下,老奴也是今儿个宣旨,才得见圣旨上的内容的。” 孟舒澜微惊。 以往皇帝起草圣旨,都是由安宁代笔,这次竟是直接越过安宁,自己提笔下旨,可见此事在他看来,事关重大。 孟舒澜取出圣旨,展开快速地再看了一遍。 同安宁说的分毫不差,没什么别的玄机,也确是皇帝亲笔。 孟舒澜皱眉,不明白皇帝此举是何意。 “殿下,除了这一圣旨,圣上还有东西交托殿下。” 安宁低眉提醒孟舒澜。 孟舒澜抬睫看眼两手空空的安宁,问:“圣上还交托了何物?” 安宁微抬首,往装圣旨的匣子看了一眼,又迅速垂下眼,道:“殿下一看便知。” 孟舒澜打量安宁一二,将圣旨搁置在一旁,取过装圣旨的匣子仔细端详起来。 一时半刻,他却是没弄懂这匣子有什么玄机。 可见安宁那神神秘秘不肯言说的模样,孟舒澜又觉得安宁应当不是再故弄玄虚。 正找不出这匣子的异常时,却是一瞥眼将视线落到了搁置在桌上的圣旨上。 孟舒澜微愣,立时垂眼看向手中的匣子。 一掌宽的匣子中,以绒布包了轻木为内匣,正好能将收整好的圣旨,嵌入内匣之中,使其不会随匣子的晃动而受到磕碰。 一般情况下,在只有一件物品盛放其中时,为了好看,内匣的凹槽都是位于匣子正中的。 可眼下这匣子的内匣凹槽,却是略有偏移。 这偏移并不明显,但这一些微的移位,却正好使得内匣凹槽旁,能再开槽,容下另一件圣旨。 孟舒澜惊愕之中抬眼看向安宁,安宁却垂首不言,好似一个木头人一般。 这叫孟舒澜心一沉,心知这暗匣中藏着的东西,可能是个烫手山芋。 摩挲着匣身,孟舒澜叩开暗匣挡板。 待看得暗匣中藏着的那一卷圣旨,孟舒澜惊得差点儿失声,忙抬手将暗板盖回去,微颤着声音问安宁:“舅舅他……”
第214章 祸根深埋 孟舒澜惊愕之下,有口难言,沉吟半刻,才续上前面的话,声音哽咽:“舅舅已经……大不好了?” “殿下误会了。” 安宁一听这话,知道孟舒澜是见了皇诏想岔了,连忙解释,“圣上身体虽不如年少气满,但也算得康健,并无大碍。” “那便好。” 孟舒澜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可转念却又想不明白,“既然舅舅身体尚好,怎就将……” 说着,孟舒澜一顿,望一眼窗外,收声略过到嘴边的词,而接上之后的话,“再说,此物要托付,也该交由两位表兄,怎送到我手上来了?” “圣上心中自有定夺,老奴不敢揣测圣意。” 安宁压低了声音,“既是圣上交由殿下的,殿下好生收着便是,别的还是莫要多问。另,此物乃是暗中所取,在时机到来之前,万不可叫第四人知晓。” 孟舒澜眉峰成川,低沉着声音问安宁:“可是京中出什么事了?” 安宁迟疑一二,觉得皇帝将皇诏都交给孟舒澜了,可见对其是信任有加,有些事告诉他,叫他心里有个准备的也好。 思及此,安宁便将温哲贤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的事,以及皇帝对于郭佑宁的怀疑,一一告诉了孟舒澜。 说罢,安宁又叮嘱孟舒澜一句:“总之,圣上对殿下寄予厚望,还望殿下不要辜负圣上一片厚爱才是。” 孟舒澜颔首,指尖搭在暗匣之上,想着安宁说的事,心中五味陈杂。 舅舅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彻底清洗这朝堂了。 也不知这一次,又会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送走安宁,孟舒澜犹豫再三,终是叩开暗匣,取出皇诏,却见其下,还压着一封信。 孟舒澜展信,却见其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皇权若覆,可取而代之。” 孟舒澜大惊,迅速展开皇诏速览,心中惊疑不定。 皇诏上所言确是即位之时,但却并未明确写下由谁即位。 也就是说,这份即位诏书是无主的。 反是得此诏书者,皆可凭此即位诏书,堂而皇之地登基为帝! 怎会如此? 孟舒澜迅速收好皇诏,百思不得其解,连安宁都不知晓的密信上所言的字词,一遍遍在心头浮现,搅得他心浮气躁。 皇权倾覆…… 皇权倾覆! 孟舒澜脑中灵光一现,霎时恍然大悟。 皇权,温家。 温家在推翻前朝时,势力比起另四家,反而是最弱的。 五家为防建国后,落得个良弓猎狗的下场,便推了势力最弱的温家上位,如此温家若想动其他四家,便力所不足。 其余四家又各掌实权,相互掣肘,在建国之初确是因此让战乱后的武安迅速恢复,甚至渐趋繁荣。 但随着五家打天下的一代人离世,为引起不必要的猜忌,五家的后辈渐少交流,也各自起了心思。 只是因为各家势力的平衡,谁也没有把握能够在打破平衡后确保自己的不败之地。 这百年间,也就相安无事地处下来了。 各家暗地里的小动作自都是有的,但至少还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如今,因为晏家的落魄,李家的倾覆,这维系了百年的平衡,终究还是到头了吗? 又或者,其实晏、李两家的落魄,早就在某人的算计之中了? 温家历届帝王,除当今皇帝之外,别无兄弟姊妹,亦无旁支后裔。 这是否,又是谁早就算好的? 一切的一切,只为了这最终的时机,取温家皇权而代之,集五家权柄于一身,将分散各家的权势拢归一处? 五位皇子,三位早夭,好不容易活着长大的,一个造反被杀,一个突发意外下落不明,唯一剩下的嫡皇子,却因背后党羽众多,又从众皇子的死中获利巨大,反倒成了众人眼中屠戮手足的暴虐之人。 但若只是如此,皇帝也不至于写下这样的信来。 怕只怕,有的人,是动了斩尽杀绝的心思。 斩草除根务须尽。 多年来,连外嫁的公主都没逃过被屠刀灭尽亲族的命运。 如果此人,或者说此人所在的世族,自开国以来就已经在布局。 那此次这可遇不可求的机遇摆在眼前之时,温哲翰这温家仅剩的独苗,恐怕凶多吉少。 或许不止温哲翰,便是身上有一半温家皇室血脉的自己,恐怕都生死难料。 孟舒澜沉眼看着信纸上短短的一行字,万千的思绪自心头过,繁杂一片。 又十日,晏清初步整治好原羌国遗留事务,率大军返回西疆休整,以待随后进京述职。 孟舒澜将安宁前来宣旨,说皇帝责令其无须上京述职,返疆后即刻前往北疆告职上任的事,说与晏清。 晏清不解:“这岂非是落朝臣口实?” 孟舒澜垂睫,道:“左右怎样都是那帮言官说的。既然是圣上的旨意,你照做就是。倒也省得回京,去听那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嚼舌根子。” 朝堂之上,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言官们,此时正面红耳赤地同皇帝争议。 “圣上,这远征大军大胜归朝,一则扬我国国威,二则也是方便论功行赏、交接军务。这是历来的规矩,怎可以随意更改?” 皇帝不以为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直守着先祖们传下来那点儿死规矩,不结合时政有所调整,那就是照本宣科,要不得。” “圣上,这随意更改祖制,那可是对先祖的大不敬啊!” 皇帝瞥一眼拿祖制说话的大臣,道:“朕以为,先祖心有丘壑,断不是会为这点儿小事计较的人。倒是爱卿,莫要以己度人啊!” 说话的大臣,被皇帝暗戳戳说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气得脸色涨红,正要再开口反驳,却又听皇帝道,“先祖的规矩,不也是活着的时候立的?如此,等朕百年之后,朕的规矩,不也就是祖制?” 皇帝一句话把群臣堵得没话说。 能说啥呢? 说皇帝能长生不老永生不死,还是承认皇帝早晚会死? 说啥都得罪皇帝,还不如不说。 拿祖制说事儿是说不过去了,便有大臣转换思路,又道:“先祖立制,皆是由诸位大臣商议而后定。圣上您这……”
第215章 一唱一和 “朕何时不曾与诸位爱卿商议?” 皇帝打断此人的话,道,“前几日朝堂上,肖大人与王大人各抒己见,朕以为皆有道理。三思之后,朕觉得承平县主终究是功大于过,小惩大诫一番就足够了。至于此次所设计的军务,军报中都已一一言明,倒也用不着特意回京走这个过场,耽误事。” “圣上此言差矣!” 肖录反驳道,“这功是功,过是过,怎可混为一谈,将功抵过?这私自调兵攻国,可是足以斩首的重罪,怎能因为她晏清赢了几场小仗,就此过轻轻揭过?” 刚还算和颜悦色的皇帝,再一见肖录又出来挑事,脸色立时便拉了下来,不悦地反问:“那肖爱卿以为,朕该如此处置晏清?砍了她脑袋论罪,再追封论赏不成?” “按律法,晏清罪该万死。” 肖录顶着皇帝杀气腾腾的眼神说出这话,脑门儿上都出了一层汗,嘴边的话才又是一转,“但晏清此事毕竟功勋卓著,若处其死罪,恐惹天下人非议。只是其犯下如此重罪,纵有功绩,能免死罪,却也绝不能如此轻轻放下。” “微臣恳请圣上,除晏清荆漠北三地防御使之职,剥夺其县主身份及封地,徙于北地,无诏不可再入京城。” 肖录大拜相请,又晓之以人情,“晏清本就逢丁忧,该罢职返乡守孝。如今秦老将军年岁已高,晏清随母徙于北地,也算一家团圆,让为国尽忠大半辈子的秦老将军,可尽享天伦之乐。” “臣等附议!” 肖录此言一出,顿时又不少朝臣附和。 皇帝冷沉着脸盯着肖录,无以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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