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怀宁同晏清对了个眼色,带两人绕过大堂,进入了大堂后的内厅。 晏清与金铭等人在大堂内查探一周,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之后,留了两人在大堂守门,也先后入了内厅。 晏清刚进来,于怀宁就过来了:“小将军,你来看看这个。” 跟着于怀宁进了内厅大堂一侧的屋子,众人便见空荡荡的屋子里,满地狼藉中躺着一具女尸。 女尸裸露在外的手脚、双肩上遍布淤青,沾满了血污与泥渍,身下一滩鲜红的血,甚至还在缓缓流淌。 头一次见这血腥场面的金铭,脸色顿时煞白,胃中翻滚,下意识地扭转了头。 晏清却是上前几步,踏进了血泽之中,蹲下探了女尸的脉搏。 入手冰凉的触感,却还带着柔软的质感,显然是才死了不久。 晏清视线下移,落在仅能盖住女尸双峰往下部分的外衫上,伸手查看了一下。 水蓝色的外衫上破了三两个大洞,外衫的破洞之下,对应的是女尸身上的几道致命的伤口,几乎贯穿了女尸的整个身体,才导致了这么大的出血量。 女尸外衫下的身体一丝不挂,身上斑驳的痕迹,昭示了她在死亡前,曾经遭受的一切。 晏清唇齿紧抿,抬手合上了女尸圆睁的眼,捻起外衫衣襟,往上遮盖住女尸青灰的脸,却又忽地顿住,指尖细致地顺着衣襟摸了两遍,从腕间翻出一柄柳叶小刀来。 正在心里谩骂匪贼的于怀宁,忽然就见晏清皱了眉,揭开了盖在女尸身上的外衫,顺着衣襟摸了一圈,好似在找什么,正要开口问晏清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却听晏清突然转头对他道:“转过去。” 于怀宁一怔,立马意识到晏清应该是在这衣服上找到了什么。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屋中两三人皆是背转了身。 “小将军,那衣服里有什么?” 于怀宁背对着晏清问。 晏清没有回答,只是握着柳叶小刀顺着外衫衣襟粗陋的线缝,慢慢将整个衣襟划开,露出了其中的领撑——几张折叠整齐的薄纸。 重新用外衫将女尸盖好,晏清才拿着那几张薄纸到了于怀宁等人面前。 “这是……” 于怀宁凑上来看了一眼,“地图?” 晏清展开的一张薄纸上,模模糊糊地画着张类似地图的东西,其上标注了余淮、江门,以及在这二者之间的雷公山,并且尽可能详尽地画出了雷公山上的一些布防情况。 但是可能因为是用的烧火剩下的枯炭画的,又画得比较匆忙,整张地图模糊又潦草,能看出些东西,却并不细致。 “燕七。” 晏清忽地对着空处喊了声。 在金铭诧异的眼神下,一个人凭空冒了出来,于怀宁等人倒是见怪不怪了。 跟着晏清久了,他们都知道晏清身边有这么个暗处的人,负责着晏清的安全。 “这份图跟你们先前得到的对得上吗?” 晏清将地图递给燕七。 燕七接过地图,只是几眼就皱了眉,指着图上几处道:“这几个地方应该是暗哨。我们的人预测这几处应该有人守,但是这几个地方不好上去,也没能得到具体的情况。” 晏清心里有数了:“是我们的人留的吗?” “不是。” 燕七盯着图上看了两眼,摇头,“我们的人在绘制地图时,会用特殊的暗语标注情况,也不会绘制得这般粗糙。” “会不会是匪贼引我们上钩的陷阱?” 于怀宁提出疑问。 “不可能吧?” 金铭反驳道,“如果是为了引我们上钩,该藏在书房、书桌之类比较容易被翻找的地方。藏在衣服里,一般人应该很难察觉得到,也就不存在说引人上钩了。” 于怀宁也觉得有道理,且燕七也肯定了地图没问题,但他还是觉得这地图出现得蹊跷。 “你看看这个。” 晏清又把另外几张薄纸递给于怀宁。 于怀宁接过一看,几张薄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勉强能分辨出来是人的名字,而且大多就是女人的名字。 “这是……” 于怀宁心中惊疑不定,“被卖的人的名单?” 于怀宁不确定地问晏清,四目相对,虽然谁也没有答案,但心里却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接着将手里剩下的看完,于怀宁在最后一张纸上,发现了一句最为清晰的话。 “救他们……” 于怀宁念着这三个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一份名单,超三百人,只知道姓名,不知晓别的信息,也不知道他们被卖到了何处,又是否还活着,怎么救? 而且,就算知晓了他们在哪儿,已然被编入奴籍,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把他们都赎出来吗? 赎人的钱从哪儿出?谁出? 赎出来的人又要如何安置? 这许多的问题,没有答案,也就注定留下这些信息的人不可能如愿。 从于怀宁手里取回薄纸,晏清将东西交给燕七,只交代了两件事:“地图去确认下来,让舒王尽可能地拨人手下来。名单上的人,去找,活着的想赎身的,捞出来。” 于怀宁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金铭却是直接张了口:“钱不够的话,我可以……” “不用。” 晏清打断金铭的话,眼中沉着寒光,“谁拿了这些脏钱,自然就该由谁来出这笔钱。”
第138章 决意追击 于怀宁与金铭立刻明白了晏清的意思。 她这是打算端了雷公山的匪寨。 只是在这南疆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就算今天端了一个雷公山,明天也还会有别的黑风山、鸡公山冒出来。 真要断绝这些恶事,还得是从头整治整个南疆。 可以说,李定山这一次叛乱看似是失败了,但其给武安朝廷留下的祸患,却是难以收拾的。 “这之后藏着的东西,揪些出来,将证据送到舒王手上去。” 晏清支走于怀宁等人后,又同燕七交代了一句。 燕七刚走,方才被安排去处理女尸的于怀宁就又找了过来。 “小将军,后门这边,你最好来看一眼。” 于怀宁神色凝重,说话时声音甚至带了点迟疑的阻塞。 晏清眸色一沉,大踏步往府衙后门去,于怀宁赶紧跟上。 绕过内厅、后院,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后门。 晏清一行十三人,除了留在大堂、内厅守着的五人外,剩余的此时全都在后门这儿了。 还不待走进,晏清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味道之浓烈,比起先前躺着女尸的屋子,强烈了十数倍不止。 不用去看,晏清几乎就已经能想见那场景了。 但真的见到的时候,那冲击力还是让晏清瞬间收缩了瞳孔,手背之上青筋虬起,无言的怒火在她胸腔中澎湃地燃烧着。 近十辆囚车停在府衙后门,囚车门紧锁着,其中困着的,是恐惧各状的尸骨。 从那些尸骨呼嚎、挣扎的死状来看,她甚至能想见那些人用长茅、大刀大肆屠杀时的场景。 她本以为只有西戎狼骑那等凶残之人,才会以虐杀为乐。 却不想,原来这些边关将士护在身后的人里,竟也有西戎狼骑那等凶恶的畜生! 就是西戎的兵卒,都比他们有人性! 晏清走下后门阶梯,一脚踏进积了近一寸深的血水里。 鲜血霎时染红了她脚下的棉鞋,沾上她的裙裾,晏清却好似未觉,径直往前,从满地血水里捡起一颗稚嫩的头颅,魔怔了一般,捧着那头颅,将其放回最近的囚车之上,一个无头的稚嫩身躯的脖颈上。 刚回到脖颈上的头颅,在脖颈上停了片刻,却在晏清松手的瞬间一歪,滚落到囚车中的尸骨堆里去了。 晏清木然地看着,染血的手攥紧囚车的木栏,额头抵上囚车,重重地瞌上了眼,克制着心头汹涌的杀意。 其余人亦是双眼赤红,双拳紧攥,恨不能现在就杀上雷公山上去! “让曾成文即刻进城,将城中还活着的人集中起来,施粥,处理满城尸骨,收治染病百姓,与没染病的分开管理。” 片刻后,晏清喑哑着声音开口,“让杨乃带一千人,押运剩余物资,随游大夫一道入城,接管城中城防。杨栩、伍秋阳带剩下一千人,到余淮东郊整军待命。” “小将军,现在不是剿匪的时候。” 于怀宁咬咬牙,咽下心中的恨,劝晏清,“余淮只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余淮周边、怀渝一带也是需要收治的地方。一千人去攻易守难攻且有四千之众的匪寨,太冒险了。更何况他们背后之人还没揪出来,您这时候举兵,很容易被人从身后反咬一口。” 然而晏清却只是抬眼看着他,深邃的黑眸中,并没有他所想的出离愤怒,反而是风平浪静到不起一丝波澜。 “虎狼在侧,不除,难安寝。” 晏清语调平平地说着,“瘦狼归山,假以时日,定成大患。” 闻言,于怀宁顿时明白了晏清的打算。 她并没想现在就杀上雷公山上去,她只是想追击已逃的那些匪徒。 根据他们之前得到的情报,余淮到雷公山,有两天一夜的路程。 就算那些土匪有马,稂莠不齐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其行军定然散漫,速度上自然有所拖沓。 若是现在抄近路走,以他们多年急行军的经验,倒是能撵得上。 于怀宁深深地看了眼晏清,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抱拳跪倒在晏清面前:“末将于怀宁,自请领兵追击匪贼!” “小将军,帅不可轻动。如今,您就是咱们一群人的帅,不可轻易涉险。” 于怀宁见晏清不应,遂用她从前劝晏修的话劝她。 晏清抿唇,盯盯地同他对视了片刻,却是同当初晏修一般,轻轻地挽了唇角,做了同样的决定:“我晏家军之人,只要还有一人在,则帅不亡。” “该我坐镇中军之时已不复,眼下正是当一骑当千,同敌一搏之时,帅在前,兵卒遂不退。” 晏清说着晏修当时说过的话,却又劝了于怀宁一句,“眼下虽然不是非得搏命的时候,但却也不是我该安坐后方之时。” “你知晓我的,我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的将,而非坐镇中军的帅。” 于怀宁沉默。 诚然,晏清从小就是先锋,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于怀宁知道自己劝不住晏清,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说,只得是由着她去。 诚然自己比她年长,但终归她才是领兵的那个。 该如何做,她心里也并非没有数。 自己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跟在她身侧,尽最大可能护她周全,就像自己答应世子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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