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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静。 众人都还在惊恐前面的几座城。 寂静之中，苍老的声音格外有力：“前有狼后有虎，不闯一闯莫非原地等死？” 江三风的声音莫名给了大家力量，江常功忽的站起身来，沉声道：“谁还有吃的？” 众人只道他妻子新丧，又道他几个孩子因为害怕跟着江大工走了，出于同情，你两根野菜，我一块树皮，他一把米糠，全都放在了他身前。 江常功拿起，便问：“我媳妇，埋哪儿了？” “那边！”有人给他指了方向。 江常功再没说二话，快步走了过去，待到一片新土之前，他转身，冲着众人先鞠了个躬。 而后，他扒开土堆，把那些吃食埋了进去。 他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却听不真切。 只是那么一会儿，他快步返回，对着众人高声道：“大家伙快着点！哪怕进山喂狼，也比给那狗造的郡主陪葬强！” 这话引起了众人的赞同，大寨村的男女老少齐齐起身。 梓奴哼了一声，越过众人走在了最前面。 百来人的队伍依旧浩荡，队头是梓奴带着江常功，队尾是丧夫的珍娘抱着婴孩，还有被抛下的秀娘跟两个孩子。 何田田转头看去，小声问道：“怎么没见大工伯一家？” 江大娘还没开口，江石先啐了一口：“娘的！看江南和常功被抓，他们赶紧就带人走了，连三平伯说是让等等，他们都不听！” “那秀娘呢？怎么没跟着？” 江大娘轻哼，“江顺那个王八犊子，被金凤给迷住了，看着秀娘带俩孩子，也不说帮把手，还把行李给卷了，我看他活该断子绝孙！” 江三嫂沉着脸道：“可不么，金凤嫁进大寨村好些年了，连个蛋都没下！再说她男人那揍性，能给她留下傍身钱？她靠啥生活的，谁心里没点数？！” 她一边说一边看江铜，似是在借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看着后面步履沉重的秀娘和珍娘，何田田叹了一声。 这时代的女人可真悲催，丈夫死了便没有经济来源，就算不死，女人也像个物件，想丢就丢了。 江顺不过是个泥腿子，就敢这么朝秦暮楚，要是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她暗暗瞪了江南一眼，把他跟“臭男人”划上了等号。 江南正好瞥过来，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怎么惹你了？” 何田田嘟囔，“我才不嫁，回头把你娘的首饰都还了！” 江南惊得张大了嘴，“你这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了？” “臭男人！”何田田看着何静静，低低嘟哝。 江南嘴角抽了抽，蹦出一句来：“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 何田田瞪大了眼，“你不是没事吗？” “这有事没事的，不得成亲才知道吗？万一我跟别人成亲了，发现有事了，咋的，你让我把人家休了？”江南说得头头是道。 何田田总觉哪里不对，可怎么想也没想出，到底哪里不对。 就这样走着，众人进了一条崎岖的小路。 梓奴忽然回头过来，沉声道：“有马车那家！前面路不好走了，把马宰了，把车扔了！” 第81章 被蛇咬 江大娘瞬间就震惊了，“啥？宰马？我们好不容易才得着这么两匹马，你让我宰了？” 梓奴转头，冷冷看着她，“要不你家赶车从官道上走！” 江大娘张了张嘴却没出声，江石犹犹豫豫道：“一匹马得十几两吧？” 江南上前道：“娘！不宰留着干啥？等别人看见还不是宰了吃？倒不如便宜自己人！” 江大娘一咬牙一跺脚，道：“宰！都来帮忙！宰了大家分着吃！” 有了这句话，众人积极又踊跃，没一会儿，两匹马就分到了众人手里。 见了肉，大家干劲更足，还过来帮江家搬东西。 只是何静静也得下来走路了。 何田田跟何翠翠搀扶着她，三人跟在队末。 “田田，我看江大娘一家都挺好的。”何静静一边走一边道。 何翠翠嘟哝：“那是江二哥不在，要不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江二哥怎么了？”何静静问道。 何田田摇头，“没怎么，大姐你累不累？要不我背着你？” 何静静的声音温柔又虚弱，“你都够累的了，我自己走就行。要不是你和江南，我只怕是已经死在浮州城了……” 何田田赶忙道：“多亏了江六哥，他医术高超、武功盖世，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何静静抿唇，“他是挺好的，我们田田总算是找了个好人家。” 何田田：…… 何静静没察觉她的尴尬，还在继续讲：“只可惜大姐身上没什么值钱东西，你的嫁妆怕是没着落了，唉！” 何翠翠插了一句：“我看江大娘对二姐挺好的，有没有嫁妆也没啥。” “傻丫头！”何静静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懂，嫁妆是一个女人的底气，等到了地方，大姐得想办法做点针线活，给你俩攒点嫁妆。” 一向保护别人习惯了的何田田，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感动来。 趁夜，大寨村的人又行了好久，直到连路都没有，离官道已经很远，他们这才停下歇息。 家家户户生起了火，一边喜滋滋地烤马肉，一边称颂江家的高风亮节。 江石守着火堆小声嘀咕：“娘的，这么肥的两匹马，要是光咱们自家人吃，得吃上十几天呢！” 江大娘白了他一眼，“那你自己能背动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回有人帮忙背东西，人们也都夸咱家，等到了地方，干点啥也方便！”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了江南，“要说还得是咱家老六，我原先还说当个赤脚大夫也不赖，这会儿看，赤脚大夫都委屈了他！” 江金听见，转头过来道：“上回田田不是说了，老六想考科举么？” 江南赶忙道：“世道不好，科举未必行得通，你看看咱们过的那几座城，当官的受制于贵族，贵族全都凭着自己喜好乱来，要是当这种官，我可不乐意！” “那是，他们没个好东西！”江大娘啐了一口。 烤肉飘香。 江大娘不骂了，把火上的肉取了下来，用刀削了外层几片放在碗里，递给了何田田，“田田先吃，看你瘦的，回头到地方了可得给你好好养养！” 何田田也没客气，接过要跟静静翠翠江薇分食，谁知忽然被人抢了去。 她转头，就见梓奴已经端着碗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呵气。 “不也给你分了一块吗？干吗抢我的？”何田田瞪了他一眼。 梓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我生不起火来，也没工具，喏，这块肉还你们，我直接吃烤好的就行！” 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并没有打商量的意思，反倒像是在命令下人。 何田田不快，刚想说什么，何静静却拍了拍她的手，“他还是个孩子。” 梓奴停下了手，一跺脚，“我不是孩子！” 可这语气神态，却妥妥是个孩子，惹得众人哄笑。 江大娘笑道：“来，坐下，你给领路，咱们给你吃的！” 梓奴挨着何田田坐下了。 江南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端着空碗挪了过来，“咱俩换换地方！” 梓奴又吃了块肉，斜眼看着他，“为什么？” 江南看着何田田道：“那是我没过门的媳妇！” 说的何田田顿时满面通红，可梓奴却没动，嘟囔道：“那不还没过门吗？” 江南没吃肉，却被噎了个半死。 众人正吃着呢，就听旁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当下就有几个男人站了起来，抄起家伙看向那边。 月光下，有人冒了头，江大娘便是一声低呼：“是江顺他们！” 可不么，走在最前面的确实是江顺，只是他背上还背着个人。 江顺一见这边的人，眼睛里顿时有了光，四下环顾，然后直奔江南而来，“快！快点给我爹看看！他快不行了！” 江南赶忙道：“快把人放下！” 江顺把人放了下，只见江大工面色发青，牙关紧咬，眼睛死死闭着。 江大娘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咋啦？” “被蛇咬了一口！”江顺急声道。 江南赶忙上前搭上了江大工的脉搏，片刻后却摇了摇头，“晚了……” 江顺一急，上前就拽住了他的衣领，咬牙道：“不可能！你是不是怕我不给钱？我这儿还有半筒水……” 江南扒开他的手，冷声道：“被蛇咬了之后不能活动，否则毒素会迅速扩散，他周身都已经满布毒素，你让我怎么救？！” 江顺一听，顿时瘫坐了下去。 眼见着，江大工已经有进气没出气，面色由青转黑。 马氏扑在江大工身上，哭嚎不已，江顺一抬头，咬牙切齿地看着何三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何三连连后退，“我就说扒个田鼠洞找点吃的，哪知道那是蛇洞，我也不是成心的……” 江顺愤然起身，扑过去就要打他，何三一着急便跑到了江南身后，“姑爷！快拦着他，他爹自己要扒蛇洞，被蛇咬了金凤又催着让快点走，关我啥事的？！” 江南嫌弃地撇了撇嘴，可这姑爷两个字却莫名让他受用。 见他躲在江南身后，江顺站定不动了，只是心头的恶气依然没法消除，他一转身，看到一言不发的金凤，劈头就是一巴掌，“都怪你！” 金凤被他一巴掌扇倒，捂着脸哭了起来，“我哪知道不能挪动？我又不是大夫……” “你不知道瞎出的啥主意！”江顺冲她吼道。 金凤捂着脸，就是哭，不再说话了。 就在此时，马氏突然嚎了一声：“大工！大工啊！” 第82章 吃独食 众人赶忙看了过去，就见江大工已经一动不动了。 他家的三个儿子纷纷朝着尸首跪了下去，一时间，哭嚎声不断。 不远处，秀娘似乎也想起身，可江五嫂却一把按住了她。 哭了也嚎了，活人还得活下去，江顺带人去旁边挖了个坑，把江大工草草葬了，一行人又折返了回来。 马肉在火堆上滋滋冒油，虽然众人都沉默着，嘴却没停。 江大工带走的那些人一个个干巴巴坐着，馋得直咽口水。 金凤的脸肿了半边，江顺也不搭理她，她吞了吞口水，却还是凑了过去，“顺子？顺子！” 江顺一脸不耐烦，“干啥？” 金凤拽了拽他的袖筒，“爹是没了，可娘不还得活吗？” 江顺一听，顿时回了神，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大寨村的人都在吃肉，只有跟他们走的这些人干巴巴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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