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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爷子边摇头，边出了正院，只是背影佝偻了几分。 这个家，他的儿子，陌生得他根本不认识。 与此同时，相隔一户的柳家，柳老爷子也雄赳赳气昂昂地给他一溜子孙挨个托梦去了！ 先来到他大儿子的梦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儿啊，你爹我苦啊！在下面是吃不饱穿不暖，你在上面享福，你爹我过得苦啊！” 柳大儿子：“……” 貌似，祠堂里的供奉他还经常换新的吧？ 柳老爷子干嚎了一会儿，见大儿子不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捶地大喊：“不孝啊，我儿子不孝啊，娘子啊，我们怎么生出来个这么不孝的儿子啊，我对不起你啊娘子……” 柳大儿子哭笑不得：“爹，你老这是？” 搞这一出干嘛呢？ 见柳老爷子双手捂着脸却偷偷漏开了一点指缝偷看，柳大儿子沉吟片刻，拱手问道：“您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买？” 柳老爷子哼了一声，还算上道。 “我要吃陈家香烛铺的那种白色香烛，记住了吗？” 柳大儿子侧耳倾听，做足了柳老爷子念出一大串东西的准备，结果就这？ 他大手一挥，颇有几分豪情：“没问题！” 话落，柳老爷子就没影了，柳大儿子失笑摇头。 然后，柳老爷子蹲在了二房院子里。 柳二儿子哼着小曲儿进了院子，冷不丁见他爹蹲在大门口等他，吓出一身冷汗：“爹啊，你干嘛在这吓人呢？” 柳老爷子哼了一声：“哼，专门吓你这不孝子！” “胡说！爹我最孝顺了！”柳二儿子不依了，蹲在他爹旁边，“爹你怎么上来了？” “是想我们了？” “你是来找娘叙叙旧的还是找大哥要东西的？” “下面好玩吗？下面有没有和上面不一样的地方啊？” 柳老爷子：“……” 他不在了，这二儿子是越发皮痒了。 “你给我办一件事，我就告诉你我一个藏私房钱的地方！” 柳二儿子眼珠子一转：“爹你是说你埋在后花园那棵银杏树下的五十两？还是书房桌子底下的二十两？” 不孝子！！！ 柳老爷子气得直接上手拧住柳二儿子的耳朵，柳二儿子疼得跳脚：“哎哎哎爹疼啊！” “爹啊你要谋杀亲儿子啊！” “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告诉你大哥，你在一本蠢宫图里藏了一百两！” “疼疼疼，我答应我答应，爹你快放手啊！” 哼，姜还是老的辣，跟他斗？ “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老子要吃陈家香烛铺里的香烛，快去给我买！” “是是是，爹您放心我一定给您买好！”柳二儿子揉了揉耳朵，怎么那么疼？他是不是在做梦呢？ 片刻后，柳老爷子来到了大孙子的院子。 院子里一片静谧，只从窗户里透出来的微光显示着主人还未曾睡下。 柳老爷子摸了摸胡子，满意得不得了，还是他大孙子乖啊。 瞧瞧，都这么晚了，他大孙子还在勤勉努力，来年定能高中！ 柳大孙子放下书本，按了按眉心，语气有些冷意：“我不是吩咐过不许来打扰吗？” “哎，爷爷不打扰，爷爷就是来看一下，马上就走哈！” 柳大孙子闻言，诧异抬头。 “爷爷？！” 柳老爷子笑眯了双眼：“哎。” 柳大孙子赶忙起身，拱手行礼：“爷爷，您怎么……是不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他曾经在一些书上看过，说如果人死后有心愿未了，或者是有执念，就会徘徊在阳间不下去。 柳老爷子摇摇头：“爷爷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你们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别无他求。” 至于钱财，是赚不完的。 见大孙子蹙着眉头，柳老爷子顿时有几分不好意思：“咳咳，那个，爷爷就是馋了，哎……” 柳大孙子轻笑，他还以为是什么呢。从前，奶奶管着爷爷不让爷爷吃各种小吃，爷爷就和奶奶斗智斗勇。 “爷爷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唔……也不用买什么，就是吧，南街葫芦巷的陈家香烛铺有一种香烛……” “好，孙儿知道了，明天一早就给爷爷买。” 柳老爷子满意了，这下子他就是全山头最富裕的老家伙了哈哈哈！
第84章 你们真敢卖啊！ 翌日一早，颜袅袅便吩咐李掌柜开了店门。 李娘子放下手里做到一半的荷包，时不时看一眼店门前的青石板街道，因为接连几天下雨，街上的砖缝都长满了青苔，开店门的时候老头子还特意放了块板子，提示着来往行人注意脚下湿滑。 少东家说今天有客来，勾得她心痒痒的，都无心绣活了。 今天倒是个好日子，天放晴了，平安巷的店门纷纷大开，隔着老远也能听见那响亮的吆喝声，只自家这个香烛铺，在巷子尾，虽然清净，可也意味着很少客人来。 想到李从文开的店铺，她心里发堵，明天就是清明了，如果今天还没有客人来，证明大家都去了李家香烛铺。 之前铺子里没有香烛卖她担心，这会儿少东家制出了新的香烛，她也担心，欸。 李掌柜手指拨着算盘，随便扒拉两下，不过是给自己找些事做，掩盖下心里的焦急。 少东家制出新的香烛，他试过了，比李从文那种还要好！ 可高兴过了，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现在大家似乎都认准了李从文的，不知少东家制出了更好的，即便知道，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一些，可能有些人家会忌讳是女子制出来的…… 他提过要不摆个摊子，他去售卖，可被少东家拒绝了。 眼看着少东家一脸淡定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就无法安心，随着时间流逝，脸上急色越来越明显。 颜袅袅见这二人都心不在焉，若真的是普通的香烛就罢了，她自然会如实告知，但现在她怕李叔李婶年纪大了，一时接受不得，索性后面看看再说。 因此，她只好含糊安慰道：“李叔，李婶，不用担心，会有客人来的。” 李叔停下拨动算盘的手，心下叹了口气，要不他去找个托？ 好歹是少东家第一次做出来的东西，如果真的没有人来买，少东家会伤心的吧…… 李娘子听罢，担忧更甚，都这个点了，还没有人来，真的会有客人吗？ 葫芦巷口。 不经意相聚在巷子口的柳大江、柳大河、柳嘉禾都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你看我，我看他。 柳大江眉毛拢到一起，瞪向柳大河：“你居然鬼混到这个点还不回家？” 这个弟弟怕是皮痒了！ 柳大河只恨自己出门没问清楚，怎么在这里撞上大哥，不过看大哥脸色发沉，他不敢辩解一二，只弱弱地说了一句：“大哥，我刚从家里出来的，真的！” 他举起三个手指对天发誓。 柳大江看也不看，哼道：“你能起这么早？” 见柳大河一脸不服，他又问：“那行，你说你起这么早作何？” 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家法伺候。 柳大河张口就想说“当然是给爹买香烛”，但是这个听起来真的很像借口！ 欸，都怪老头子，买什么不好，非得买香烛？ “我……当然是……有要事！” 还要事，柳大江摇摇头，对这弟弟犹犹豫豫的样子真是没眼看，又转头问柳嘉禾：“还有你，别告诉我你也是有什么要事？” 特意咬重了“要事”二字，惹得柳大河对着侄子挤眉弄眼，眼里还有几丝看好戏的意味。 他这大侄子一向勤勉刻苦，在家是手不离书，这么早出来，难道是会心上人？ 啧啧啧，侄子大了。 柳嘉禾想到昨晚的事，还犹如在梦中，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如果他说爷爷点名要陈家香烛铺的香烛，爹爹会不会觉得他读书读傻了？ 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出格。 只因为一个梦，就跑来这里。 柳大江再次瞪了一眼柳大河：“别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一伙的！” 哎哟这个可不敢，要是他敢带侄子出去玩，大哥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柳大河忙反驳道：“大哥你可别胡说啊，真的只是巧遇，对啊，就是巧遇，呵呵我们不愧是一家人，这都能相遇！” 柳嘉禾抚额，二叔还不如不开口。 果然，柳大江笑了，嘴角挂着的温柔让柳大河立时站直了身子，再也不敢吊儿郎当的，他不怕被打不怕被骂，就怕大哥笑！ “大哥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大哥！” 不管怎么着，先认错就对了！ “大哥，我不孝啊！” “我昨晚梦见爹了，爹啊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瘦了好多！” “弟弟我看见爹这样心疼啊，枉为人子！” “我就问爹是不是缺什么了，爹就说、爹说……” 爹说要陈家的什么来着？ 在柳大江“编你继续给我编”的眼神中，柳大河败下阵来，索性不管大哥信不信，一股脑说了出来：“好好好，我说实话！” “我昨晚不是鬼混回来、不是，我从外面回来，刚回到自家院子就看见爹了，真真的！爹还扭我耳朵，说他要什么陈家香烛铺的什么香？所以我这不是打听到陈家香烛铺的地址就赶来了嘛，大哥你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 陈家香烛铺？ 柳大江也未说信不信，目光投向柳嘉禾。 柳嘉禾听见二叔的回答，不禁有些惊讶，二叔也看见爷爷了？ “我昨晚梦见爷爷了，爷爷说要吃什么陈家香烛铺的香烛，所以我……” 事实上，到底是不是梦他分不清了，如果不是梦，怎会见到爷爷？可如果是梦，他又怎会醒来时还坐在椅子上？ “哎呀，大侄子！”柳大河拍了拍柳嘉禾的肩膀，“大哥你看我真的没说谎吧，爹他真的要吃陈家香烛铺的东西，你看大侄子也说了，你不信我可以，你总不能不信大侄子吧？” 柳大江其实在柳大河说出“陈家香烛铺”时便相信了，否则依二弟的性子，大可以随便胡诌一个什么别的铺子，例如最近新开的李家香烛铺，断然不会说起一间破落的铺子。 待听见自己儿子也说出相同的店名，他不由失笑，是他爹做得出来的事。 “不是大哥，你能别笑不？”柳大河退到了大侄子后面。 大哥一笑，他就慎得慌。 这个位置进可守，退可逃，一有不对劲他就跑！ 柳大江淡淡地瞥了一眼，转身走向巷子尾。 柳嘉禾见状，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一边摇头一边跟上，爷爷不愧是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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