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再生事端(二) 羲禾夫人死后一日,景阳宫又莫名生了一出命案,一位照顾夫差起居的侍女中毒身亡。 “究竟是怎么回事!”寺人渠来报时,我一阵胆寒,夫差的宫殿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太医已经验明,是中了鸩毒而亡。”寺人渠又道。 “可有查出凶手是谁?” “这……”寺人渠有些犹豫,却终究是说了出来,“老奴已盘问了景阳宫所有宫人,听这侍女的好友说,昨日中毒的侍女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除了偷吃了大王剩下的膳食。” “什么!这等大事,你怎么现在才来报!”这毒竟是从大王的膳食中来,好在昨日夫差因为伍子胥与羲禾夫人之事胃口不好没有吃些什么,否则后果…… 究竟是谁要害大王,这事必须马上彻查清楚。 “大王的膳食老奴每日都会仔细用银针检验,除了昨日各位夫人送来的……”寺人渠急切道,“可昨日送来汤药的,除了王后,还有姬夫人,虞良人……那侍女也不知究竟是吃了什么才中了鸩毒,老奴总不能去盘查宫中的各位夫人吧!” 王后、姬夫人、虞良人。 王后肯定不是,姬夫人也没有动机,至于虞良人……我心思百转千回,却怎么也无法将她与给夫差下毒的凶手联系在一起,可她却是最大的嫌疑人。 真的会是虞良人么? 我带着艰难的脚步,前往了毓秀宫去寻她问个明白。 往日的毓秀宫留下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我望着这宫门的牌匾,却是迟疑着不敢进去。 “西施?”却是吕夫人的声音从传来。 “吕夫人。”我对着她浅笑了笑,又行了一礼。 “怎么来毓秀宫了,大王可好些了?”吕夫人又拉着我话起了家常。 “大王好多了,我是来找虞姐姐说些话的。”我笑道。 “虞良人啊,她这两天总是有事没事掉眼泪,问了也不说,你来的正好,去开导开导她。”吕夫人对我笑道。 我点了点头,和吕夫人告别便径直去了虞良人的寝殿。 “虞姐姐?”我进了殿,便看见虞良人手中拿着一个药瓶摩挲着,不知在想什么。 虞良人身子一惊,猛得向我望来,很快将药瓶收入了袖中,笑道:“是西施妹妹啊,你怎么来了?” 我寻了位置坐下,“虞姐姐可知今日景阳宫出了一命案?” “什么!”虞良人一副惊讶的模样。 “景阳宫的宫女因为偷吃了大王的膳食,中了鸩毒,已毒发身亡。”我缓缓道。 只见虞良人脸色大变,“是么……” 果真凶手是她么! “那侍女的好友说是吃了姐姐给大王送的人参鸽子汤,虞姐姐,你可知道?”我对她试探道。 却只见虞良人一瞬惊得站起身来,“这……这怎么可能!” “姐姐还不承认么?太医已从你的汤中查出了鸩毒,人证物证皆在,就是这碗鸽子汤要了那宫女的命,或许这碗汤,本来是要大王的命!”我向着虞良人步步紧逼。 虞良人身子一颤,瘫软在地,“你既已查明,又何必来问我?” “真的是你……”我不过略一试探,她就这样完全招供,往日相处的一幕幕在眼前划过,我只觉痛心不已,对着她怒吼道:“你为何要毒害大王!” “他杀光了我的族人,他该死!”只见虞良人亦是凄厉吼出声来。 “你的……族人?”我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是!我不是吴人,我是齐人,真是上天不公,每次都让他躲过了……”虞良人带着一丝恨意望着天道:“老天爷,可真不开眼。” “你……姑苏台的两次刺杀,都是你们?”我脑子嗡嗡的,为何她会在宫中与人私通消息,为何她会在听见齐国战败而那般失态,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是!”虞良人什么都不再掩饰,一转身便将袖中藏着的药瓶倒了一颗吞了下去。 “你吃了什么?”我惊愕地看向她。 “我知我活不了了。”虞良人还未说完,便捂着小腹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夫差总有一日会遭报应的,我等着那一天……” 说罢,便再无声响。 我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瘫软在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阴谋,这么多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
第105章 越国还粮 夫差听说了虞良人之事,亦是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想到身边竟然还有潜伏了这么多年的齐国细作。 一怒之下,当即对整个后宫进行了整肃调查,宫中也确实有不少他国的眼线被此次风波拔根而起,一时人心惶惶。 同时,夫差对整个姑苏城的外客也都进行了新一轮的搜查与盘问,确保姑苏城再无隐藏他国细作。 又过了一段时间,悉心照料之下,夫差终于痊愈了,然而伤口太深,肩上终究留了一个明显的疤痕。 我为夫差细细涂抹着太医开的膏药,试图让这疤痕变得浅些。 “这伤痕恐怕很难恢复如初了。”我看着这有些难看的伤口,对着夫差叹道。 夫差覆上我的手,不以为意笑道:“寡人又不是妇人,何惧这些疤痕,只是可惜了寡人在战场上没有落伤,反倒伤于小人之手。” 我又轻叹了一声,看着他的伤口只觉心疼无比。 “好了,莫要担心。”夫差又对我安抚道。 “大王,驿馆来报,越国的文种大夫已到了姑苏城,并带来了十万石粮食归还吴国。”寺人渠此刻进了殿来,对着夫差带着一丝欣喜道。 “这么快!”夫差蓦地抬头,看向寺人渠,虽然越国之前已通过文书告知夫差前来还粮,夫差显然没有料到文种一行这般迅速便到了吴国。 “是啊,听说文种带来的粮食粒粒饱满,大王明日看了,自然知晓。”寺人渠笑道。 夫差听闻此事,亦是点头笑了笑,“难为勾践了,越国这才刚过了饥荒,便将粮食还了回来。” 寺人渠在旁,又笑着附和道:“可不是,想必经过借粮一事,越王定是对大王更加感激了。” 夫差笑了笑,眼中是没有掩饰的得意之色,我看着夫差这般,心头又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愁绪,夫差从心底里一直认为越国已经俯首称臣,再无二心,却不知勾践心里真正的想法,他终会带着越国的兵马将吴国彻底覆灭。 我明明知道结果,却迫于历史与身份不能告知于他,只能一步步地看着他走进勾践的死亡陷阱,每当想起此事,我就无比煎熬与难受。 “西施,你怎么了?”夫差见我不说话,面色不佳,关切的向我问来。 “没……没事。”我将突然涌上的泪意憋了回去,对着夫差摇了摇头,“不过突然感觉有些头晕罢了。” 夫差一听,连忙覆上我的手背,关切的对上我的眸子,“要不要太医来看看?” “不用,现在好些了。”我对着他摇了摇头,只是心中又是一阵心酸。 “你啊,总是喜欢逞强。”夫差点了点我的鼻,眸子中流转着柔和的光芒,如同一泓温暖的月华,将我的心灵温柔包围,带来无尽的宁静与舒适。 “大王。”我红了眼眶,靠在他的怀中,掩饰我此刻的狼狈与难过。 夫差紧紧回抱住我,无声地轻抚着我背,那双温暖的大手让我不安的心一下一下又平复了下去。
第106章 黄池之会 第二日,夫差见文种送来的越国粮食果真颗粒饱满,便将这些粮留作了粮种,又在文种离去前设宴为他送行。 时光更迭,夏已渐深。半夏的时光,停留在枝头,满眼苍绿,阳光穿过随风舞动的树叶,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我与郑旦坐在璋台宫的院外的石凳上乘凉,又开始对弈打发时间来。 夏风拂过,竹叶婆娑,苔痕斑驳,我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棋子,手指在棋盘上轻点着。 “郑旦,你的棋艺长进不少呢。“看着眼前横竖线条交错交织,黑子将棋盘包围,黑棋相互连接,像一条环环相扣的铁索,步步紧逼,将战场封锁,白子已是瓮中之鳖,孤立无援。 郑旦唇角一勾,笑道:“那还不是西施教得好。” 我听了郑旦的打趣,笑了起来,径直将一颗子伸向棋盘中的一个角落,轻声落下。原本那死气沉沉的白棋又有了新的生机。 只见郑旦拍手叫道:“这一步好棋!” 我又笑了笑,日光洒下淡淡清辉,覆在枝叶上,徐徐凉风送来一份清凉。 “夫人。”只听青筝的声音传来。 “我让你给大王送去的绿豆凉糕大王可尝了?”我偏过头,问向青筝。 近来夫差因为天热胃口不好,我便想着给他做了这凉糕,一口冰冰凉凉的低糖软糯清凉绿豆糕,奶香浓郁,清凉解暑。 “奴婢去了景阳宫,大王正在会见贵客,奴婢便将凉糕转交给寺人渠了。”青筝回道。 “贵客,什么贵客?”我疑惑道。 “听寺人渠说,似是晋国来的使臣。”青筝又缓缓回道。 “晋国使臣?”晋国是中原诸侯国的强国,此番来吴,倒不知所为何事。 我又与郑旦对弈良久,直到晚膳时分郑旦才回了长乐殿。 夜幕降临,苍穹之上仿佛是一片黑色的画布,几颗繁星点点,如同闪烁的钻石,照亮着黑暗的夜空。 “夫人,大王来了。”青筝笑意盈盈进了殿传话道。 我连忙起身相迎,看着夫差从殿外大步而来,脚步稳健有力,眉宇间,透着无尽的喜悦,一双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欣喜若狂的光芒。 “西施!”夫差洪亮的声音传来,一进殿便握紧了我的手。 “发生了什么事,大王如此高兴?”我见他这般开心,虽不知是何缘故却也随着他的笑容开心起来。 “寡人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夫差抑制不住的大笑出声,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开怀, “今日晋国使臣来报,鲁国国君与晋国国君邀请寡人在黄池举行会盟大典,届时周天子也会亲派使臣参加这场会盟,寡人歼齐十万大军终于是让他们感到害怕了,寡人定要争得那盟主之位,实现父王定霸中原的夙愿!”夫差丰神俊朗的容颜上,显得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透着春风得意。 春秋末期的中原人在弭兵之会的影响下战争有所消停,周王室当时地位一落千丈,周天子对此情况非常清楚,只是有赖于当年齐桓公所推行的“尊王攘夷”还有余热,但凡有国力强盛的诸侯就会召集会盟,而周天子就会派遣大臣前往参加会盟,赐命强国为诸侯之长,即是所谓霸主。于是就有很多诸侯国极为推崇这种会盟,周天子也是乐得其所,认为可以在此履行天子权威。 “恭喜大王了!”我对他福了福身子,亦是被他的喜悦感染,他一直想着称霸中原,如今老牌中原诸侯国鲁晋邀他三国会盟,是他争当霸主最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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