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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子里有一封信。 即便时隔多年，邓宇川也还是能够一眼认出，信上是梨娘的笔迹。 当年的一句戏言，如今却成了真。 强烈的悲痛之情翻涌而出，让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落下泪来。 他哽咽着道。 “是我对不起梨娘，倘若我能早点回家，她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头，更不必惨死于他人之手。”
第585章 两封信（下） 第一封信并不是很长。 梨娘在信中说—— 当兄长见到我的这封信时，想必我早已命丧黄泉。 时隔多年，你还没有忘记我，你还能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心中甚是欢喜。 这么多年来，我之所以没有联系兄长，是因为我知道一个秘密。 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行踪，我不想连累兄长，我不能让你和邓家其他人被卷入危险。 我原本想将那个秘密带入坟墓，以此将所有的恩怨终结。 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在死前我回了一趟巴蜀，想看看我的孩子。 可等我到了那儿，才知道我的孩子已经死去。 我知道是他们干的。 他们杀了封家满门! 我还知道，封家有一个幸存者，那孩子去了玉京。 她是个聪明孝顺的孩子，我将镯子留给了他， 相信她定会查明真相，还封家一个公道。 兄长，当她找到你的时候，请你给予她帮助。 梨娘绝笔。 余袅袅迫不及待地展开第二张纸。 这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梨娘在这封信里说出了那个秘密—— 原来，当年的选秀不只是为了选妃，还是为了选后。 先皇的原配皇后病逝，想要再续娶一位皇后，孟太妃作为宫中资历最老的人，人品德行样样都好，于是先皇便将此事托付给了她。 立后之事非同小可，为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孟太妃并未对外声张，行事极为低调。 因此知道此事的人很少。 孟太妃一眼就相中了梨娘，觉得她不管是相貌出身，还是德行才学，都是继皇后的不二人选。 但就在选秀开始的前一天，梨娘忽然从楼梯上摔下，虽然抢救及时没有危及性命，但她的脸上和身上肯定会留下疤痕。 如此一来，她无法再参加选秀，皇后之位自然也就离她远去。 随后妹妹邓玉萝就顶替了梨娘的位置，被孟太妃带入宫中，成了皇后的候选人。 别人都以为梨娘是意外摔伤，只有梨娘心里清楚，她是被人推下楼梯大是大非个。 害她之人正是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 梨娘咽不下这口气，她决心报复。 她知道邓玉萝曾私下里跟一个年轻俊秀的书生来往过，邓玉萝对那个书生有好感，原本她是打算落选后就让那个书生去自家提亲的。 但在得知这次选秀不仅仅是选妃，还要选后时，邓玉萝就立刻断绝了跟那个书生的来往，一门心思投入到选秀之中。 莫名被甩，那名书生心生怨怼。 当梨娘找上他的时候，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帮她。 梨娘假借看望妹妹的名义进入皇宫，她身边带着两名丫鬟，其中一个丫鬟正是由书生假扮而成。 她乘人不备，在邓玉萝的饭菜中下了迷药。 等到药性发作，邓玉萝意乱情迷的时候，梨娘叫来了书生。 随后梨娘便走出屋子，末了还不忘关上房门，将邓玉萝交给了书生。 梨娘想的是，只要邓玉萝被破了身子，就不可能被封为皇后。 她没能得到的东西，邓玉萝也别想得到！ 巧的是，那天晚上皇上忽然到访。 他想亲眼看看被孟太妃口中才貌双全的邓家大小姐到底是何模样？ 梨娘不想让皇帝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便故意将屋内的蜡烛全部熄灭。 等皇帝进来时，便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隐约看到梨娘那窈窕的身形。 皇帝想让人点燃蜡烛，仔细地看看梨娘的面容。 梨娘病急乱投医，假借敬酒为由，悄悄将没用完的最后一点儿迷药倒入酒杯中。 一杯酒下肚，皇帝开始变得迷糊，身体变得燥热。 梨娘想要趁机离开，却被失了智的皇帝给拉住，压在了冰冷的地上。 梨娘不敢发出声音，要是引起外面那些宫女太监的注意，她的计划就会暴露，到时候不只是她，整个邓家都会遭殃。 她只能咬紧牙关忍着，好不容易熬到结束。 皇帝累得昏睡过去，梨娘忍着疼痛和屈辱爬起来，穿好衣服悄悄离开。 次日天刚亮，梨娘便带着两名丫鬟匆匆离开皇宫。 回到邓府，梨娘给了那个书生一笔银子，让他离开玉京，走得越远越好。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书生拿走了邓玉萝手腕上戴着的翡翠镯子，他说以后都见不到邓玉萝了，想要留个镯子做纪念。 梨娘当时并未多想，赶紧把人打发走了。 她原本以为，邓玉萝被破了身子之后肯定会落选。 结果证明她还是小看了邓玉萝。 邓玉萝不知使了什么办法，竟然瞒过了宫中的身体检查，成功被选为皇后。 梨娘眼睁睁地看着邓玉萝登上高位，从皇帝手中接过了代表皇后身份的凤印。 那一刻，梨娘知道自己输了。 成了皇后的邓玉萝肯定不会放过她。 她只能乔装打扮悄悄离开玉京。 原本她是想回邓家的，却在半路上意外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这下子她连邓家也不能回了。 她说不清腹中孩子的由来，她只能东躲西藏，四处漂泊。 几经周转，她最终来到锦官城，在孙阿婆的帮助下生下一个儿子。 她自知无力抚养儿子，更怕自己的存在会连累到儿子，她只能摆脱孙阿婆帮忙给儿子寻一户好人家。 正好那时候封家夫妇很想要个孩子，孙阿婆便将孩子送到了他家。 在确定封家夫妇能够好好照顾孩子之后，梨娘便悄无声息地离开锦官城，继续她的漂泊之旅。 信上的内容到此为止。 之后的事情不用梨娘说，余袅袅也都知道了。 梨娘接受不了儿子的惨死，她不惜冒险回到玉京，用自身作为诱饵，引真凶现身。 她故意在除夕夜跳入御河，为的就是引起官府的注意。 她知道，余袅袅肯定会追查真相。 所以她留下了翡翠镯子作为线索。 她也知道，兄长会为了她千里迢迢赶来玉京。 所以她在梨树下埋了两封信。 纵使付出一切，她也要让真相大白，让真凶伏法！ 余袅袅拿着轻飘飘的宣纸，却觉得它似有千斤重。 这些真相之中，有些是她早有预料的。 但有些，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第586章 战报 此时，一名信使快马加鞭冲到了玉京城的城门前。 守城卫兵正要将其拦下，就见到信使拿出令牌，声嘶力竭地大喊。 “八百里加急战报！” 城门附近的百信慌忙让开，守城卫兵也往后退，不敢再阻拦。 他们望着疾驰而去的信使背影，小声地议论。 “哪来的战报啊？” “该不会是要打战了吧？” “不知道啊，但愿是虚惊一场，千万别打战。” …… 信使骑着马在城中狂奔。 当他跑到宫门前时，马儿已经累得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信使顺势摔了下去。 他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举起代表身份的令牌，冲着宫门前的禁卫军吼道。 “战报！八百里加急战报！” 因为喊得太过用力，他的声音都变调了。 禁卫军们查验过令牌，确定无误后赶忙打开宫门。 恰在此时，萧倦从皇宫里走出来。 他看着从身边跑过去的信使，脚步微微一顿。 刚才信使的吼声他也听到了，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边关有战事了？ 思及此处，萧倦脚下的步伐立刻加快。 离开皇宫后，他骑马回到郡王府。 袅袅不在府中，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去了邓府。 于是萧倦立刻出门，骑马去了邓府。 等他到邓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变黑。 书房内，余袅袅将那两张信纸放回到红木匣子里。 她见邓宇川神情悲痛，心里明白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可她还是开口问道。 “你既已经知道真相，还打算进宫去见太后吗？” 邓宇川沉默不语。 他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赶到玉京，为的就是向邓玉萝当面对质，弄清楚梨娘为何会死？ 如今真相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他却是没必要再去找邓玉萝对质了。 可要让他就此罢手，他又不甘心。 梨娘死得那么惨，他想为她讨回公道。 但对方是太后啊。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那都只是说说而已，邓宇川深知现实不会那么美好，太后是皇帝的生母，是站在权力顶点的女人。 想要给太后定罪，无异于火中取栗，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了皇帝的出身。 一旦证明了太后的罪行，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皇帝并非正统。 皇帝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邓宇川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他不怕死，可他身后还站着整个邓家。 如果坐实了邓玉萝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邓家肯定也会跟着遭殃，祖上积累的百年基业很可能会毁在他的手里。 此时此刻，邓宇川心里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的父亲应该早就知道了真相。 当年邓玉萝之所以能顺利通过选秀时的检查，就是因为有邓家从中出力。 否则解释不通邓玉萝一个弱女子是如何能通过层层筛选的。 父亲什么都清楚，他甚至还做了邓玉萝的帮凶。 他将邓家和邓玉萝的前途绑在一起，以此来稳固邓家的基业。 他不是不想管梨娘的死活，只不过跟整个邓家比起来，梨娘一个人的命运显得就不那么重要了。 这很冷酷，可这就是现实。 所以父亲才会说，他不只是梨娘的父亲，还是邓家的家主，他要顾及的是整个邓家的未来。 而如今，他站在了父亲的位置上。 他也要面临和父亲一样的抉择—— 是不顾一切为梨娘讨回公道？ 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以此保全邓家的长久繁盛？ 良久，邓宇川才缓缓开口，声音艰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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