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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上了吗？”杜萱问。 “没。”陆季忱沉声答道。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怒语从旁边传来，“你凭什么不让我叔叔点香！”
第160章 杜萱循声看去，就看到一道倩影朝着这边汹汹而来。 是个年轻的女子，瞧着也就十五六岁年华的模样。 形容精致贵气，身上穿着的衣裳都是云缎的，带着繁复的绣纹。 头发梳得也非常漂亮，发间插着做工精致的发饰，小小一枚珠花，感觉其价钱都能够寻常百姓家一个月吃喝了。 模样生得也很漂亮，皮肤白皙，一看就是没受过什么苦楚的贵族小姐。 杜萱捋了捋她话里的关系。 这大概就是那位将军的侄女了。 杜萱和病人家属向来不会起什么冲突，所以沉默不语地站着。 少女已经撑着伞冲到了她的面前，“我问你话呢！你凭什么不让我叔叔点香？！” 陆季忱有些尴尬，别人不知道，但他是或多或少对这个农女的性格脾气有所察觉的。 这个农女还挺有自己的个性。 所以听到少女这话时，陆季忱下意识就想要打圆场，“芷桐小姐……” 与此同时，杜萱淡声说道，“行啊，那就点香吧。” 陆季忱：“……”这么容易就妥协了的吗？亏得他还一直记着她的嘱咐，不给点香呢！ “……”姜芷桐也愣了愣，她也没有想到，这个女的会这么好说话，毕竟，陆四都说她是个脾气古怪但很有医术本事的农女。 “真、真的？”姜芷桐忍不住问道。 杜萱点了点头，“真的，点吧。” 杜萱说完，就朝着暖阁方向走去。 陆季忱跟在她旁边，低声同她说道，“这位姑娘是那位的亲侄女，关心则乱，所以……” 杜萱侧目瞥了他一眼，“我真的对病患的背景不感兴趣。” 陆季忱愣了愣，笑着没再说这个，“只是，真的能点香？” “能啊。等会进去再说。”杜萱说道。 待到走进了暖阁，姜芷桐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也进了暖阁，然后就忙不迭地对榻上的男人说道，“叔叔，这个女的说可以给你点香！明明就能够点香，为什么昨天不说啊！害得你遭了一整天的罪。” 榻上的男人，眉眼瞧起来有些疲惫，似乎的确被疼痛折磨得不轻，连鬓角都被冷汗打湿了。 他看向杜萱，问道，“真的能点？” “能。往后更疼就是了。”杜萱淡声说着，手中将套针在桌上布置开，“那熏香本身就是种毒素，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榻上的男人不做声了。 姜芷桐眼睛瞪得大大的，非常生气地看了杜萱一眼，“你这人！说话怎么只说一半啊！” “我说了不能点，你不是不信么？”杜萱将那罐熏香递给姜芷桐，“让他点了试试效果，你就能信了，这世上绝大部分时候，事实都比言语更有力量。” 姜芷桐面色涨红，却又说不过她，跺了跺脚从屋子里出去了。 榻上的男人低声说道，“抱歉了，孩子从小惯坏了。” “无妨。”杜萱声音平静，“我只是个大夫，我只做我分内的事情。” 她很快为他施针。 施针过后，她就又要出去。 陆季忱简直无奈了，“你又要去哪儿？昨天你置办的家用还没置办齐全呢？” “差不多齐全了。”杜萱道，“我今天是想卖点东西。” “卖什么？看看我这能不能给你想想办法，下着雨你就别往出跑了。”陆季忱说道。 杜萱对此当然没什么意见，闻言忖了忖就道，“我要卖四只熊掌，一张熊皮，还有一个熊胆。” “……”陆季忱都无语了。 之前弄来那些药草，也就算了，熊掌？熊胆？ “你还有这本事？”陆季忱目光难以置信。 杜萱道，“不瞒你说，我家那位，是个猎户。” 陆季忱目光依旧难以置信。 榻上的那位什么将军沉声说道，“很少有普通猎户能独自猎到熊。” “是啊，所以我还得赶紧忙完赶紧回去治他的伤呢，肋巴都断了三条……”杜萱忍不住撇了撇嘴角，“伤得要是再寸一点儿，我兴许就要守寡了呢。” 真是不说还好，越说就越气啊。 这就跟她上辈子听到有人闯铁路红灯围栏，好像觉得自己命够硬，能和火车较劲似的。 这不玩命么？ 问题是，前世听到有人闯铁路红灯围栏，她能够直接骂傻‘哔——’，但是戚延上山猎熊，分明也是玩命。 她却没法说这么不客气的话，因为…… 等把这熊，卖了。你买山，够银子了吗？ 戚延略带虚弱的声音，似乎又在她脑中响起。 因为杜萱要卖的也都是好东西，床榻上的将军侧目对陆季忱看了一眼。 陆季忱就会意，“这些东西我直接收了吧，放心，给你的价钱肯定是公道的。” 杜萱没什么意见，她觉得陆季忱也不会坑她，所以装了银子的钱袋递过来，她随手就接过了。 给这位将军施针结束之后，杜萱就准备离开。 但是却被这位将军叫住了，“这位大夫请留步。” 杜萱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在下姜淮。”将军说道，“有幸能得大夫诊治，之前因为尚不信任，没有表露身份。” “没有关系。”杜萱停顿片刻，自报家门，“杜萱。” “杜大夫，这是在下的小小心意。”姜淮将一个锦囊递给了杜萱。 杜萱接过，手指只随意捻了一下，也能感觉得出来，不是银子。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总之她没有拒绝。 “客气了，那先告辞了，明日再见。”杜萱这才朝外头走去。 姜淮朝陆季忱使了个眼色，陆季忱就跟着杜萱走了出去。 “哎，杜大夫，我送你啊……”陆季忱悠哉悠哉说道。 杜萱回眸看他一眼，随手就将先前从姜淮那里得到的锦囊递给了陆季忱。 这让陆季忱好好的愣了一下，“……呃，给我做什么？那是将军给你的。”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想要。”杜萱笑了笑，“该我的诊金给我就行，之前就和你说过了，七成。其他的，我不要。” “你还真是……”陆季忱无奈得很。 杜萱勾起嘴角，“知道得多，死得也快。得到的越多，责任也就越重。陆少爷，我好不容易买了座山，还指望过点好日子呢。”
第161章 陆季忱更加无奈了，这女子当真是个奇女子了，有时候，他真是不知道她脑子是怎么长的。 明明说想过点好日子，但眼下他们这边摆明着给她好条件好待遇，她却不愿意接住。 但你要说她这话说得虚伪吧，她又很认真的在生活。 甚至临走之前忖了忖，还向陆季忱请教，“你知道县城里有什么酒楼是愿意收野味的吗？” “你是想卖熊肉吧？”陆季忱见她熊皮熊胆熊掌都卖了，熊肉肯定也不在话下。 “是。”杜萱笑道，“主要是，自己家也吃不了那么多呀。天气潮湿，放久了坏了就浪费了。” 陆季忱叹了口气，“你明天上来施针时带来吧，我帮你卖了。” 杜萱对这倒没有客气。 陆季忱道，“真不知道你客气的点究竟在哪里……” 杜萱笑道，“该我的，我就拿着，不该我的，我不要。” 杜萱看了一眼他手里那个锦囊，“我诊伤治病，拿诊金就行，其他的是不该我的，我不要。就这么简单。” 杜萱上了马车，“明日再见啦。” 看着马车离开，陆季忱回了恒福居暖阁。 姜淮坐在榻上阅读一封密信，见他进来，随手将信纸放到一旁烛火上点燃烧尽。 然后就看向了陆季忱手中的锦囊，眉梢挑了挑，“她不要？” “她不要。”陆季忱将锦囊打开，把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其实他接过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里头装的会是什么。 一个乌木令牌从锦囊里被倒了出来。 令牌雕工精细，很是光滑沉手，边缘雕刻着清晰的虎纹，令牌正中央阳刻着两个字——平南。 这是平南军的令牌。 大黎国东面临海，皇都在东边。 其他三面驻军，分别为镇北军、定西军和平南军。 怀宁县地处大黎国南边，正好是在平南军管辖范围之内。 这个令牌，只有平南军的高级将领才有。 寻常人等不要想进入军营，但若是有这样的令牌，就如同得到了通行证。 不止是进入军营的事情，而是在平南军驻军权力辐射范围之内，亮出这个令牌，就能得不少方便。 但拿着这个令牌，亮出这个令牌的话，也从某个角度表示着，你是平南军的人。 更甚者，平南军的高级将领自有各自不同的令牌纹样，像虎纹牌就是姜淮的标志。所以拿着这个令牌，从某个角度表示着，你是姜淮的人。 姜淮靠坐在榻上，目光深沉，说道，“真不知道这个女子，究竟是聪明还是蠢笨。” 如果说是聪明，也的确是聪明，非常清楚地知道有的事情不要搀和，有的游戏，男人能玩得了，女人不一定能玩得了。 如果说是蠢笨，也的确是蠢笨，明明靠这一张令牌，别的地方不说，在怀宁县横着走应该都不是问题。但她却不要。 陆季忱忖了忖，在一旁补充道，“或许是……大智若愚？” 杜萱的手厉害得很，只一捻都能掂量出重量，一摸自然知道里头装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脑中一捋，也就清楚姜淮的意思。 但…… 不了不了。 她不想做任何人的人，她就是她自己。 更何况，在这样一个女人地位并不高的世界里，杜萱觉得，她作为女人，最好是不要搀和进什么和权力相关的事情和局势中去。 能活得久点。毕竟在这种局势中，女人如果搀和进去了，通常情况下，作用只有一个——被利用。 杜萱轻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举措忽然生出些不满来。 明明只是想安安生生过些太平日子，怎么好像还是慢慢被牵扯进了什么漩涡里。 哪怕现在只有一点点。 但杜萱依旧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可控的局面正在渐渐展开。 恒福居暖阁里，榻上的姜淮侧目看了陆季忱一眼，皱眉问道，“陆四，芷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季忱脸上的表情也很是为难和无奈，“将军，这您不该问我吧？您祖父家就在俨州，我不在俨州却跑来这怀宁县，芷桐小姐想必就猜到了是因为您在这儿，她想来，在下也拦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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