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藏啊,那可是几千吨几万吨十几万吨的粮草和布匹啊,光烧几日几夜都烧不完呢,要怎么藏?! 郭继业挑眉道:“你家公子就那么憨直吗?他们看到的,自然都是本公子想让他们看到的,追缴的粮草和今年新收的都是分开收的,而且是交叉收取,接收粮草的也都是本公子的人,做账目的也是本公子的人,现在粮食还没入库,粮草还在本公子手中,本公子当然是想交多少就交多少,而且,本公子给足了张郡守面子,又有功与郡,今年郭氏夏税不交了总成吧?” “而且,本公子自有藏粮食的法子,就不跟你说了,哼!” 郭继业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夏川萂却是十分心虚底气不足道:“那,那,公子你这是贪赃枉法...不是,是截留税赋,糟了,这截留税赋的罪名比贪赃枉法还要命呜呜呜......” 夏川萂担心的话还未说完,她的腮帮子就被郭继业扯住了,郭继业狞笑着凑近了她,道:“小丫头,你居然说你家公子有罪,嗯?是不是皮紧了?” 夏川萂头往后一扯就解救出了自己的小脸,她捂着半边脸控诉的看着郭继业,用眼神指责他:我说的有错吗?你明明就是截留了朝廷的税赋,你还不是藩王呢,你就有胆子截留朝廷税赋,你不要命了! 被捅出来整个郭氏被盖上谋反的帽子,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郭继业却是抱臂一手抚摸着下巴奇怪问道:“川川,本公子没教你三纲五常和刑律吧?你这股子正义感哪里来的?” 夏川萂瞪圆了眼睛,怒道:“我明明是在为你着想!” 郭继业忙讨饶道:“好,好,为我着想,为我着想,那你就再多为你家公子想想呗,再去做个新的账目出来。” 夏川萂嘟嘟囔囔:“您手下不是有很多个账房先生吗?怎么不让他们做?”就会使唤她! 郭继业伸脚下床,理所当然道:“如此重要之事,本公子当然不信任他人,本公子只信本公子的好女侍川川你,有没有很感动?” 夏川萂嘟着嘴抱怨:“完全没有!” 又小声确认道:“是不是公子您手下的人也闹不清您到底收上来多少税?” 郭继业拿一卷书轻敲她脑门,嗔道:“废话真多,快去干活。” 夏川萂只好做到郭继业办公的案几之后,按照郭继业的要求给他做账。 听郭继业说话的空档,夏川萂四处逡巡了一下,没见到高强,只有赵立在门外头守门,透过绢纱糊的窗子,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他走动的身影,刚才屋内她跟郭继业的对话也不知道站在门外的赵立有没有听到。 但不管有没有听到,只要郭继业想,赵立会当自己没有听到的。 年后早春来的时候,为了取暖,也是为了增添人气,这围子堡三间不大的石头屋子里西间住了郭继业、她和赵立三人,东面衣帽间挤着住了郑娘子、砗磲、金书、楚霜华四人,高强则是在另一个院子里暂住。 三间不大的屋子里住了七个人,还有郭继业这个尊贵小公子冗沉的私人家当,相当拥挤。 如今盛夏,还是那些家当,甚至还多了郭继业违规从桐城府衙搬来的一箱又一箱的历年税录文书让夏川萂查阅,虽然这间屋子里只剩她和郭继业住着了,但仍旧十分的拥挤,比上次来的时候还拥挤,所以郭继业仍旧被迫窝在床榻旁边办公。 哦,办公案几对面就是她睡觉的小塌。 赵立和高强则是在外头廊下轮流值夜。他们夜里值夜的时候不能睡,就是轮班睡的时候也不能睡死了,要一直保持警觉性。 这样一天两天还行,但这已经有二十多天白日黑夜不停歇的转了,十分的辛苦。 不只是夜间如此戒备,就是白日里,能进这个院子的也只有郑娘子、砗磲和金书三个,她们要做郭继业这里他、高强、赵立以及她们的所有杂务,甚至包括扫院子和打扫灰尘浆洗小衣裳,除此以外,这院子里是不允许进其他任何人的。 因为屋内夏川萂在算账。 每一个人都不轻松,夏川萂白日里更是要一个人算大量的账目,每天都累的头晕眼花,看字都是转圈圈的。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夏川萂不禁看着案几对面一面在地上踱步一面跟夏川萂说注意事项和他对账目要求的少年怔怔出了神,人们都说她多智近妖,明明真正多智近妖的是眼前之人才是吧? 她只是在小道上取巧,而眼前的少年却已经参与一郡政务,然后角逐天下大势了。 掌军,囤积粮草,就是在角逐天下大势,甚至郭氏还有铜矿、铁矿开采权,兵甲的铸造权...... 这似乎是刻在郭继业骨子里的血脉基因,都不用激活的,他生来就会。 并且能做的很好。 郭继业见夏川萂跟傻了一样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不由担心的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指头,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要不明天再做?” 夏川萂回过神来,叹气道:“不用,今晚先打出个草稿来,等明天公子不在的时候,我先试着做一做,看公子满不满意吧。” 郭继业笑道:“怎么,这会不嫌你家公子大逆不道,不想干活了?” 夏川萂又是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道:“公子有公子的打算,奴婢只要听公子的就行了。” 郭继业弯腰低头凑近了瞧她,打趣道:“哟,小丫头学会听话了?还怪让人稀罕的。” 夏川萂很没有奴婢样儿的给她家公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公子最好祈求你家川川做的账目没有破绽,要不然公子你可就有大麻烦了。” 郭继业站直了身体双手叉腰仰天哈哈哈笑了三声,对仰头看他的夏川萂道:“你就放心吧,你一个小丫鬟的命操着我整个郭氏的心,看都把你累的不长个头了哈哈哈。” 气的夏川萂暴起拿笔杆子戳了他好几下才解了他诅咒她长不高的怒意。 夏川萂每天都窝在房间里做账目,外头郭继业是怎么操作的,郭继业跟她说的她知道,不跟她说的,她就不知道了。 这种事,夏川萂也不敢多问,她连好奇心都不敢有,所以她每天都乖的很,惹的砗磲和金书背地里问了她好几回公子是不是欺负她了。 夏川萂苦笑不得,只能再三解释没有,她就是有些累了,不想动弹而已。 砗磲和金书听了,深有同感的点点头,然后下一顿饭她就吃上了牛脑子、羊脑子、狗脑子、猪脑子等各种动物的脑子。 砗磲振振有词,说这叫缺什么补什么!
第112章 第 112 章 孟夏末, 郭继业这个功曹终于“按时”“缺额”将河东郡的所有税赋都收上来了。 郭继业耷拉着脸十分不忿的私下跟张郡守汇报道:“百姓们缴不起税咱们早就有预料,但是那些大门大户的有的是存粮,就这都不愿意交, 简直不将府君和我郭氏看在眼里。” 张郡守却是好奇笑道:“老夫可是听说你连人家十年欠的税都给算出来了, 还带着府兵上门去追缴, 怎么就这都没凑足数额吗?” 郭继业转了转眼珠子, 凑在张郡守耳边狡黠道:“收上来一些,但小子将张氏的地亩赋税给抵了, 看着就少了。” 张郡守莞尔,拿手指头点点他,笑道:“你啊, 小心别家找你麻烦。” 能抵了他张氏的赋税, 郭氏的赋税自然也是抵了的,张氏和郭氏都有大量的土地,两家加起来要交的赋税总额光地税就是一个大数量, 更何况还有其他的杂七杂八的需要交的税,虽然他张氏以往也没交多少,但能被人想着抵上,张郡守心里还是很熨帖的。 只是郭继业这一手薅别家羊毛贴自家牲畜身上的行为估计要犯众怒了,他这个做长辈的不得不提醒一下做事不顾后果的冒头小子。 郭继业却是一脸天真的忧国忧民道:“小子这也是不愿辜负皇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咱们都知道从百姓身上是收不到多少税的,为了能尽快凑足要交的税,小子不得不出此下策, 而且, 那些人家确实是欠了朝廷巨大的税额,小子只是去提醒了一下, 让他们每家都交上一些,这样凑一凑,只要能过了今夏加税这一关就成了。” “为朝廷分忧,为府君分忧,是保障我河东之地安宁的必要之事,想来这些人家应高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说到这里,又长叹道:“即便如此,这税还是缺了一些,要是补足,恐怕要延误朝廷定的缴税时间了。” 张郡守忙摆手摇头道:“哎,不用补了,不用补了,这些就足够了,陛下仁慈,应该会体恤我河东郡为朝廷多收税之不易的。” 郭继业心下暗笑,张郡守这是被明明有功却要被打压给弄怕了,要是加了三成河东郡都能缴足了税额,那这河东郡很富裕啊,加三成这是加少了,得再加一些才行。 郭继业就是想通了这个道理,他才卡着一个不上不下的数字报给了张郡守,河东郡今年就交这些税,再多了,就没有了! 张郡守拿着手里郭继业报给他的赋税在堂下来回踱步,郭继业就跟没了骨头似的斜斜摊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盏清茶昏昏欲睡,好似没有看到张郡守的犹疑似的。 良久,张郡守转身朝堂上桌案走去,路过郭继业的时候还踢了一脚正一下一下点着头假寐的郭继业。 郭继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惊醒,手里捧着的茶盏也歪倒打湿了他胸前夏衫,看的张郡守直摇头。 这还是一个毛手毛脚一点都不稳重的少年啊,比他孙子没大多少,啧。 张郡守招呼他过去,郭继业只随意用帕子擦了擦夏衫上多余的水渍就没管它了,这夏衫用的料子是真丝纱绫的透气透汗,只要没有多余的水分,一会它自己就干了,不用在意。 郭继业来到张郡守面前,见他走笔游龙一气呵成写了一份奏章,其他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只有一句是重点,今夏河东郡要留下十分之二的税赋作为军用,以抵御河北叛军。 没错,河北境内起了叛军。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北方一年比一年冷,时不时的就伴随着不可抵御的天灾,有的时候是春夏干旱,有的时候是夏秋水涝,更多时候是一年又一年向南面推移的雪灾。 最开始几年北面百姓们还能向南面河北境内逃荒,可现在河北之地也一年不似一年了,各山寨草稞子里都聚拢了不少劫匪,这些劫匪来历也很明确,就是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聚众为匪,反了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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