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魏明霁没有以前那般无礼,却也不似想象中的那般亲昵。 魏明霁依旧绷着一张脸,偶尔会对林星微点个头。 如此也甚好,林星微本就不对他抱有期望,不退亲倒有些让她遗憾。 事事不由己,她也懒得去问魏明霁具体是什么心思了。 林怀峰朝林星微使了下眼色,道:“冉冉,你都半天没说话了,你自己有什么想法赶紧趁现在提出来。” 终于轮到她来发言了,放下手上的细果,拍拍手上沾上的果油,看向魏明霁,认真道: “魏将军,我知道你是不得不娶我,而我也不得不嫁你,我们两个都是身不由己,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我们以后,谁也别给谁脸色瞧,谁也别找谁不痛快,我们开开心心的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扰各过各的日子,千万别相互怨怼,成么?” 一大段话一口气说完,林星微长长出了一口气,定定地用期待的小眼神盯着魏明霁。 魏明霁明显一愣,他一直没有想好与林星微成亲后要怎样对待她合适,自己对她没有真情实意,更做不来虚情假意虚与委蛇,没想到有宁郡主同他是一样的想法。 然林家长辈还在此处,魏明霁总不能当着长辈们的面就答应她这种“无理”的要求,只好敷衍一笑: “都怪我事忙,没时间同有宁郡主走动培养感情,待以后我定会好好照顾郡主的,至于婚后,郡主主内,我主外,我们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我信你个鬼!没时间走动培养感情,哄鬼呢! 林星微心头暗骂,上回她和堂兄们主动找上门去与他笼络感情,他让他们进房中坐一下都没有,还骂她得了癫症,真是白瞎了母亲准备的好大一车礼。 这个仇,林星微能记一辈子,就算魏明霁以后洗心革面愿意和她做一对恩爱夫妻,她也是会记一辈子的。 两位叔父对魏明霁的这一番话很是受用,二叔父还给林星微使脸色,要她对魏明霁态度好些。 侯夫人可没有好脸色,眼下的应付只是一时的,往后的日子可长着呢,魏明霁可还愿意像这般和气糊弄? 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也许是魏明霁被侯夫人气呼呼地眼神燎烤地坐不住了,主动提出和林星微单独到院中走走。 林星微放着房中的火盆不能烤,裹着绒氅冻得瑟瑟缩缩跟着魏明霁在后院绕着池塘散步。 她终于体会到相亲的尴尬了。 以前看电视剧,两人相亲还能相互问问家世问问工作,总能聊上些什么,可魏明霁和林星微的底细相互都知道,更没什么好问的。 问工作,魏明霁业务保密,轻易不能与无关的人交谈,林星微赋闲在家待嫁,也聊不上些什么,即使说一些家长里短,魏明霁应当也没兴趣听吧,当真是无趣至极。 绕着后院水塘走了一圈又一圈,实在处得尴尬,林星微先绷不住了,道:“想必年节下,魏将军有很多人情要走动,魏将军要不请回吧。” 魏明霁转过了身,与林星微正对而立,声音柔和:“你今日倒比往日稳重许多。” 切,林星微心头冷笑,你又没日日在我家中,怎知我平日是跋扈还是稳重? “这个给你吧。”魏明霁从腰间摘下半块玉珏来,拉起林星微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里,“你我还未交换过定情信物,另半块留我,这半块给你。你也送我一件贴身饰物吧。” 林星微怔怔地看着魏明霁,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冰凉之意,一时无法接受魏明霁突如其来的巨大转变,其实他们之间不用这么浓重的,反正相互没情,还交换什么定情信物。 “不是已经下聘了吗,怎,怎的还要交换信物?”林星微磕磕巴巴地问道。 魏明霁一本正经地道:“聘礼是给你家的,信物才是给彼此个人的。” 还有这种说法?林星微眉头一皱,她更加地肯定以及确定,魏明霁才是那个有癫症的人。 言行前后矛盾,一时冷酷一时热情,心思让人琢磨不透。 为了不破坏双方好不容易达成的合作共识,林星微不情不愿地从手腕上摘下一个绿琉璃珠串给了魏明霁。 魏明霁拿了珠串,微微躬身向林星微行了个礼,便转向大踏步走了,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哪里是交换定情信物,跟讨债似的,拿了就走,人家签完合同还要握手说一声“合作愉快”呢! 林星微看着魏明霁决绝而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上半块玉珏,恨不得用它将塘中冰面砸个窟窿出来,真是白瞎了她的绿琉璃珠串。 心头骂了一句“有病”,便折身回自己小院去了。 林太公这次对魏明霁主动上门催动亲事进程的事宜,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对南阳侯夫人大加赞赏,说要不是大媳妇打折了左丘知那厮的腿,给魏明霁上了一下发条,魏明霁那厮还当咱林家软弱可欺呢。 第27章 温公子送来了压祟钱 年节下最是忙碌,铺子和田庄的账要盘,该买的物资还要买,人情也要走动,林星微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林星微带着罗浮买了三头准备年节时祭祀用的羊,平时羊价并不贵,到了年节前,什么都涨价了,林星微磨了好一通嘴皮子,每只羊才压低了不到两个铜板。 何妇带着一众婢子在后院扎爆竹、糊灯笼。得知郡主买羊回来,便溜过来在郡主跟前好一通抱怨。 “原先太公在乡下庄子里养了好些羊,侯夫人嫌养羊占地方,不如养牛来得实惠可以耕地,把羊都宰杀完了,现在年节要用得从外面买,贵且不说,这羊还瘦弱不堪,一看就没舍得喂草料。” “这羊占地方还是牛占地方,好歹零散养上几只,总不至于要用时手足无措。过完年,郡主还是劝侯夫人养上一些,郡主和魏将军的婚仪上也是要用的。” 林星微一连好几日都没有睡个好觉,头昏脑胀的,不想听她这些没用的抱怨,便道:“这几只羊瘦弱不堪,何大娘帮我好生喂养,待到年节也就肥了。我累得要命,先去休息一阵。” 何妇正抱怨在兴头上,原以为郡主会和她“英雄所见略同”,不成想郡主捂着耳朵跑了。 罗浮凑过来道:“咱们夫人说了,羊味太腥膻,郡主的婚仪会用牛肉,届时会再准备几头鹿,何大娘还是莫要操心了。” 何妇是最爱吃羊肉的,云珠说往年到了冬日里,侯夫人给仆人人准备的羊肉何妇吃得最多。 后来侯夫人嫌弃大家吃了羊肉后身上有膻味,便不再准备羊肉了。 林星微倒是不挑嘴,什么肉都吃,冬日里吃羊肉最是滋补,嫌味儿重可以漱口换衣裳嘛,要是因嫌味道重就不吃羊肉了,那着实少了一道美味。 每年年节,都要悬羊首祭祀,以前有父亲和叔父们操持,父亲不在后,还有叔父们。 今年侯夫人让林星微学着持家,这些事叔父们也撂手不干了,让林星微一手准备。 林星微差点累死,连日操劳奔波,感觉腿都磨短了三寸。当真是熬不住了,午觉睡到傍晚天色暮下来才醒。 侯夫人见女儿太辛苦,便也没催她,晚饭后便叫云珠端了吃喝到林星微房中去。 云珠拿了些吃食进来,林星微迷糊的眼神隐约看见食盘中放着一只红色的锦袋,拿在手上颠了颠,还挺沉。 “这是什么?”林星微喃喃问道。 云珠凑到林星微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这是温公子给你的,说是送你的压祟钱。” 温公子给的压祟钱?他为什么要给她压祟钱?他又不是她的长辈。 林星微眉头蹙到一起,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又有言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温岁晚这是有何目的? 云珠看出了林星微的疑虑,又道:“温公子说了,让郡主不必有心里负担,说太公寿宴上和在曹府与郡主一见,觉得可亲,当你是小妹。” “谁要当他小妹?!我又不是没有兄长,我堂兄表兄一大堆呢,有必要认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男子当兄长?”林星微的眼睛都瞪圆了,将钱袋扔到云珠手里,气道:“你快给人还回去!” 云珠咬了咬下嘴唇,双手捧着钱袋,面色很为难,低声道:“下午奴婢同何大娘出门买果子时,碰见了温公子,他趁何妇付钱不不注意,将奴婢拉到僻静处给的钱袋,说他没有不怀好意……” “没有不怀好意,他为何不当着何大娘的面一起说,偏要找你单独说?他是想害死我吗?我与魏明霁正在议亲,让人知道我又收了旁人的东西,我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林星微面色泛红,可见吓得不轻。 上回在曹府只当他是轻浮,拿“义妹”之名故意逗弄她,没想到他还来真的,还美其名曰送压祟钱,她缺他那点压祟钱了! 云珠撅着嘴,满脸不情愿:“温公子为人正直,对郡主没有非分之想。” 林星微的脸霎时就阴了,“这不是他有没有非分之想的问题,是旁人会不会认为他对我有没有非分之想?我与他非亲非故,何故收他的东西?” “那我去找温公子,将你的话传达给他。叫他莫要再送东西给郡主了。”云珠嘟囔着起身,将锦袋揣进自己袖中,打算再找温岁晚。 林星微的心突突跳,饭也吃不下了。 古代封建礼教对女子要求极为严苛,她若是与温林私相授受,都城舆论定会判她死刑。光是想想,她的后背就隐隐冒出冷汗。 “等等,还是同母亲商议了再说。”林星微叫住了云珠。 既然东西已经送进林星微的闺房,那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还回去,要还也是同长辈商议后再说。 侯夫人得知温林给女儿送压祟钱,又联想起在曹府时温林在魏明霁和陈家人的面前处处维护女儿的事来,脑补了一出温林暗恋女儿的戏码,心头略有些窃喜。 女儿以前声誉不好,可近来表现极好,虽在嫜父寿宴上与人起了一点龃龉,但依旧遮挡不了她以一己之力操办了大宴的能力。 庶务又学得好,各处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人也生得美貌,就算全都城的男子都倾慕冉冉,侯夫人也不觉得过分。 要不是当初草草与魏明霁说下亲事,如今也可以多重选择,好好的在都城中的好儿郎们中间挑上一挑。 温家也是孤儿寡母,两家算得上门当户对,冉冉也配得上大才子温林。 温林更比魏明霁好上千万倍,与人说话都和和气气的,始终笑脸逢迎。不似那魏明霁,好像与谁都有深仇大恨似的,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家钱。 高兴归高兴,侯夫人打算等林庭屿和林呈桉两个侄儿从燕山书院回来后,让他们将温林请进府来,好好地盘问盘问,看他是否对冉冉有意思,若是两厢情愿,她大可顶住压力将魏明霁退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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