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披着一条白色的绒毯,钗笄歪歪扭扭地插在松松散散地发髻上,发梢凌乱贴在脸上,脸色被冻得发白发青,好在口脂遮过的双唇还红艳艳地。 “在后面呢。”林星微伸手随意往后指了一下,问道:“魏将军人呢?” 房氏将自己的绒氅脱下来披在了林星微的肩头,盖住了绒毯地白,满脸歉意:“二郎被颍川王灌醉了,那些官爷还围着他,二郎实在走不开。” 林星微对魏明霁不完全熟悉,心头还是能约莫出他是个怎样的人。 上回滁王世子被害案,魏明霁能把陈溪南叫进自己马车问话,这会儿定是有话要同颍川王说,才没来南阳侯府娶亲的吧,醉酒只不过是一个借口。 “既然醉了又走不开,那便是连拜堂都不能呢。”林星微心下有数,蹲身给房夫人行了礼:“见过夫人,能先带我去洗漱一下吗,我想更衣。” “好好好,阿陶,快带二郎媳妇去沐浴洗漱,多点两个火盆,再送碗热汤……”房氏朝身旁一个仆妇道。 林星微乖乖地被簇拥着入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温林,略略朝他点了个头,以示感激。 房夫人回头看见鲍商一行跌跌撞撞的赶回来,后面还跟着林家送亲的几个儿郎,这才抚着胸口顺了气。 还以为因为魏明霁不能去南阳侯府亲迎,林家人又会不满闹一场呢,房氏担心了好久,正打算让人去林家看看情况,不想林星微骑马自己来了,真是个怪女子。 房氏等到鲍商下马,不顾周围还有很多宾客,拍了一下鲍商的肩膀,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快,让二郎醒醒酒,准备拜堂!” 鲍商快速跑了进去,房氏嫌弃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又环视一周四下守卫的阳翟军将士,嫌弃地啧啧两声:“一个个跟跳傩舞似的,大喜的日子怪吓人的!” 房氏转身,朝身后的一个仆从道:“让鲍商将他们都撤走吧,吓到了贵客怎么办?……还有,好生招待南阳侯府的贵客们,一定要用我们北海郡最高的礼节招待他们。” 仆从应了声就跑开了。 房氏操心操得心力交瘁,肥硕地身体被婢子扶着往里走,嘴中喋喋不休道:“老妇我白活了五十年,真是开了眼了,头一遭遇上这样的婚事,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婢子嘴甜,细声劝慰:“夫人别操心,这是在都城,二公子又是个武将,一切都与我们乡间不一样的,时间久了,夫人和老爷也就习惯了。” 房氏头皮一麻,一手捂上了脸,一手连连摇摆,“只这两天害得老妇我心病都要犯了,婚仪一结束,我们明日就回北海郡,我再也不来这都城了。” 婢子道:“二公子孝顺,这十年都养在陆将军膝下,却一日都没有忘记过夫人和老爷,要说这门婚事,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却还是将老爷和夫人大老远的从北海郡接来了,夫人应该记下二公子对您和老爷的孝顺。” 说起儿子十年不在身边,房氏脸色黯然,这十年来只让他们操心了这一桩婚事,余事什么都没让他们操心过。 犹记得五年前魏明霁刚任上都府正使,她和丈夫魏谨德赶到都城为儿子祝贺,儿子浴足时,他们无意间看见儿子腿上的那个伤啊,有早已愈结的疤痕,有还未消散的淤青,他们夫妇俩当场就流泪了。 他们好好的一个儿子交到陆屹的手里,五年没回过一次家,弄得满身的伤,他们夫妇俩的心都要碎了,可儿子还劝慰他们说这些都是小伤,不碍事,说他是一个男子汉,可那时他才十五岁。 想到这里,房氏下巴止不住地抖动。 生气归生气,他们对次子的亏欠是真的多。这十年来,她只要一想起儿子才十岁一个孩童,就被人带去都城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知道一日一日是怎么熬过来了,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用绳子勒一样疼。 婢子又道:“夫人不要伤怀,二公子如今苦尽甘来了。” “打住吧!”房氏拿出手帕擦了下眼泪,道:“他守着上都府,又成了什么中郎将,陛下这么器重他,还不是看我儿愿意豁出命。他才二十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与歹人搏斗,上阵杀敌,这些他从来不与我们说,可我和老爷也不是没见识的,知道他当这个官是做什么的,说什么苦尽甘来,还早得很,别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好。” 房氏抽噎两下,又道:“快,快走,别怠慢了郡主,也叫喜堂那边催着点,让二郎醒了酒快些来拜堂。” 房氏拖着婢子疾步往内去了…… 说什么拜堂,这一夜林星微连魏明霁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侯夫人得知女儿骑马自己去了魏明霁的新府宅,送嫁的四个儿郎什么都没带只人追了去,侯夫人便叫罗浮带了大车拉上嫁妆,陪嫁的丫头仆妇侍从一应都跟上,何妇和云珠也在其中,还有两只苍猊犬,浩浩荡荡的赶在傍晚时分送去了魏府。 第40章 县主愿意为妾,我也可以下聘纳娶 书房里。 魏明霁身着大婚喜袍坐在案前,对面则坐着一个长相明艳娇嫩的女子。 此女子双眸似水,脸蛋白里透着红,长发如瀑,未戴任何发饰,鹅黄色薄纱下透出盈盈一握的细腰,曼妙绝代。眼底透着一丝狡猾,正视着魏明霁。 “你父想方设法地把你送进来,就是让你与我说这些的?看来县主的伤寒好得太快了。” 魏明霁暗暗细搓着手指,怔怔盯着对面的陈溪南。 陈溪南红艳的嘴唇泯然一笑,轻启朱唇:“魏将军不必威胁我,我们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走这一步。” “我父是诚心诚意要与将军结交,将军看不上我也没有关系,我父依然愿意倾力襄助魏将军,阳翟军被陛下划到上都府管辖,无疑是不想让我父太过权大罢了,我父也从未觊觎过阳翟军。” “阳翟军曾是颍川赵珵将军的楚甲,颍川之乱中赵珵将军阖家战死,阳翟军便无人统守归了朝廷,直到五年前成了上都府的师旅。” 魏明霁不苟言笑,冷声道:“溪南县主知道的挺多,都是你父告知你的吧。” 陈溪南自信满满,仰头道:“我知道的何止这些,我父当年身为赵将军的副将,阳翟军的事自然都知道。……魏将军可知道密令珮?” 魏明霁双目一亮,问道:“那是何物?” “与虎符一样,都是用来调兵遣将的。密令珮就是赵珵将军当年用来调遣阳翟军的令符。”陈溪南忽然眉头一拧,疑声道:“魏将军手下部将难道没有告诉过将军么?” 魏明霁舒展了神色,垂眸呷了一口茶,语气轻松道:“听着耳熟,也许有人提过吧。……无用之物,记它作甚。” 陈溪南神色黯淡了下来,继续道:“十五年前,冀州刺史何峥联络各地豪强侵犯颍川郡,赵珵将军阖家战死后,我父为了保卫颍川,四处找密令珮都找不见,直到多年后听说赵珵将军最后见过南阳侯,便猜测密令珮是否在南阳侯府。” “然我父还没来得及拜访南阳侯,南阳侯便急症身死,南阳侯府如今孤女寡母,我父怕引得南阳侯夫人伤心,便一时打消了寻问密令珮的念头。” 又道:“可此事成了我父心中一桩心结,他时常都在念叨,若当年他找到了密令珮,调城外守军与城内守军来个里外夹击,未必保不住颍川!密令珮如今是无用了,阳翟军也归了将军,可我父心结难消。” 魏明霁高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们找密令珮,打开你父的心结吗?” 陈溪南说道激动处骤然落泪,道:“将军与有宁郡主结为夫妻,将军何不帮我父问问,密令珮是否就在南阳侯府,若是在,请郡主和南阳侯夫人送出密令珮,了却我父心愿,我们颍川王府定当重谢南阳侯府和将军!” 说完,陈溪南往后跪退了两步,扑身给魏明霁一个大拜。 魏明霁正了正神色,眸子里透过一丝寒霜,沉默片刻后才道:“密令珮只是其一吧,汝父还要我做什么?” 陈溪南抬起头来,双手扶与膝上,跽坐正了,认真道:“我父知晓太子想要拉拢将军,将军为此苦不堪言,不得不娶了有宁郡主来敷衍太子和皇后,将军这般辛苦,我父也甚是疼惜将军……” “这些废话就不要说了!” 陈溪南怔了怔,才道:“我父想让将军从阳翟军中分千人来协助我父驻守颍川……” 魏明霁冷笑一声:“呵!县主适才还说汝父不觊觎阳翟军呢,这就开始要人了。说什么驻守颍川,你们陈家的师旅不够用了吗?” 陈溪南睫毛扑闪了两下,努力让自己从魏明霁的反驳中镇静,“我父手下的确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了……若是将军愿意帮忙,我父可以在朝中替将军说话,也可使一些手段让皇后和太子消停些,将军不喜欢有宁郡主,我父也可助将军休了有宁郡主,让将军另娶喜欢之人……” “你怎知我不喜欢有宁郡主?你又怎知我喜欢之人是谁?”魏明霁高声道:“县主在我新婚之夜跑到我府与我说这样的话,难道很妥当吗?” 陈溪南急声道:“你与有宁郡主的这场婚事只不过是一场利用,谁人不知你们是被皇上皇后生拉硬扯在一起的一对怨偶,将军难道不愿意娶一个真正倾心仰慕与你的女子吗?那有宁郡主从未对你倾心过,将军何必……” 魏明霁不以为意,撩撩喜袍宽大的袖子,慢条斯理地说:“不需要你来提醒,我和有宁郡主之间是何种联系,我比任何人清楚,是怨偶还是良配就不需要颍川王府操心了。” 魏明霁神色冷静,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溪南县主今日这副不修边幅的打扮实在是无法见人,还请速从后门离开,你求我的两件事我都答应你,我即日便拨一千人到颍川,密令珮找到后我会亲自送到你手上。” 魏明霁给了身后的随从一个眼神,让其送客。 “魏明霁!”陈溪南明艳的脸上霎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站起高声问道:“难道你真的要娶那个林星微?你置我于何地?我自五年前第一次见你就倾慕你了。” 魏明霁朗声道:“我只是一个商贾之子,配不上溪南县主的倾慕。” 陈溪南娇艳的眼眸忽然没有了怒气,痴痴看着魏明霁,语气也软糯了,“那只不过是我父当年的一句戏言,将军何苦久久耿怀于心?只要将军愿意娶我,我什么都愿意为将军做。” 陈溪南挪步进前,修长白皙如春葱般的手指不由自主往魏明霁脸上伸去,此刻她的心是软的,只要魏明霁能接受她,她可以为他付出命去。 魏明霁霎时长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双手紧握,骨节发白,身姿往后一仰,轻巧躲过了陈溪南差点触碰到他脸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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