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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篱笆墙的缝隙，杨大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杨老头和杨婆子带着小强和三儿正坐在一堆豆秆子旁边剥豆子，杨二一边在篱笆墙边的小桌上吃饭，一边对着爹娘叽叽歪歪地发牢骚。 “他不光打了我，还说不认我这个弟弟了，不认就不认吧，他无情，我也不义了，以后我也没有他这个哥了。” 杨二媳妇歪在杨二旁边的躺椅上，听了他的话，一下坐直了身子问道：“你整天哥长哥短的，对杨大那么好，他怎么就不认你了呢，不认也就罢了，为啥还打了你？啧，下手怎么就这么重啊。” “为啥？就为了我让他回家看娘，他不乐意了呗。” 杨二余光瞟了杨婆子一眼，吞了口食物接着道：“我说娘被那个孬婆娘打伤了，杨大不相信，还替孬婆娘说话；我求他回来看看娘，他嫌我烦就对我拳打脚踢的，还让我滚，说以后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杨老头停下了手里的活，回头问：“他知道你娘被打伤了，也不愿意回来看看？” “是呀，我还特意把娘的伤说得很重，他都不愿意回来呢。” 杨老头有些怀疑，“老大不会这么不孝吧？” “怎么不会，爹，你太高看杨大了，你想想这一年以来他才回来过几次？就算回来了，也只看一眼就又急急忙忙地走了，是不？他心里根本就没有爹和娘。” 杨婆子撇着嘴开口了，“老头子，你有啥不相信的，老大本就是个心狠的人，几岁上眼睛不眨都敢杀鸡宰鹅，长大了除了对那个孬婆娘好，他还对谁上过心？我看，我就算死在家里，他都不一定会回来哭丧的。” 杨老头想了想，默认了杨婆子的话。 一边的小强涨红着脸道：“我爹不是那样的人，他在外边忙着给家里挣钱呢。” 杨二道：“挣啥钱？你爹挣的钱都给自己花了，能拿回来一半就不错了。” 杨二转了转眼珠子，转向杨婆子道：“娘，你是不知道，我这次去了裴家庄才知道，那个周地主可是出了名的大方，给长工的工钱可高了，大家都抢着给他家干活呢。 杨大给你们说把所有工钱都拿回来了，那都是谎话，他手里肯定还留了许多钱呢。 我就亲眼看到他拿了个盒子，里边装的全是钱，可是，当我说要点钱拿回来给娘治病养身子时，他连一文都舍不得给我。” “这个没良心的，我早就说过他是个白眼儿狼，老头子，你还信他是个好的，还指望着他养家呢？这回要掉到沟里去了吧？” 杨老头道：“我也知道他是个白眼狼，自从去了周地主家，他就不愿意回家来了，那还不是贪着地主家吃得好喝得好吗？” 杨大胸脯大幅度地起伏着，杨二撒谎溜皮的，他已经见识过了，可没想到他的爹娘也这么看他这么想他，他只觉得心寒无比。 杨大想冲进家门替自己辩解，剖白一下自己的心，却听到小强在大声地替他说话，“我爹不回来是去找我娘去了，他给我说过的他一定要把我娘给找回来。” 杨婆子抬手就给了小强一耳光，杨大惊讶地望着他娘，耳边传来杨婆子尖厉的声音。 “不许再提那个孬婆娘，她不是你娘了，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那个孬婆娘腿瘸手残、心坏名声臭，还吃得多，要这样的人在家能干啥？是能下地还是能做饭给你吃啊？幸亏我们早点处置了她，要不，家里的粮食都让她给吃了，哪里还有你的份儿？你早就被饿死了。”
第530章 鬼附身了吗 杨大非常震惊，原来他们把司氏赶出家门的真的不只因为名声，而是因为司氏受了伤干不成活了，甚至还因为她吃得多。 就为了这个，他的爹娘就赶走了陪了他十几年的发妻，她可是他们从小就在家勤勤恳恳地干活、辛辛苦苦地生儿育女的儿媳妇呀。 他们从来都没有替司氏考虑过，从没想过她离家后能去哪里，能靠什么活下去，这对当时还身受重伤的她，是多么的残酷无情。 杨大觉得满心羞愧，有这样的家人，让他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司氏和司老汉。 小强被杨婆子打了巴掌并没有哭，倔强地梗着脖子道：“她不吃家里的饭，反倒会给咱们好吃的，她给三儿吃鸡腿了，还有那些鸡肉和点心都是她求来给咱们的。” 小强话虽说得强硬，不过却不敢再叫娘子，只用她来指代司氏。 杨婆子又是一巴掌扇到小强脸上，“你还说，那点吃的顶个屁用，你没看见她都敢动手打你奶了吗？天打五雷轰的……” 杨婆子用最恶毒的语言乱七八糟地骂着司氏，“……要是让我再看到她，我定要拿包老鼠药药死她，还要给她坟里钉上九九八十一根桃木钉，让她永世不能托生。”杨婆子真是恨极了司氏。 杨老头听不下去了，道：“你快住嘴吧，在孩子面前少说那些话。” 杨婆子还没有骂尽兴，“在小崽子面前怎么就不能说了？我看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早就被孬婆娘给带坏了，我不过说了那孬婆娘两句，你看他那眼神，恨不得要把我吃了呢。” 杨二哼哼两声，道：“反正，我媳妇肚里的生出来，绝对会孝顺他爷他奶的。” 杨二媳妇有些忧心地道：“你就别再提生了，家里只有一孔窑洞一个炕，我怀的又是双胎，生下来睡哪里呀？要实在不行，我就带孩子们去我娘家住去。” 杨老头赶紧喝止，“胡说啥呢，哪有嫁出去的姑娘还回娘家住的，双胞胎可是我们杨家的孙子。” 杨二道：“家里没地方住，不住她娘家能住哪里？小强和三儿两个就占了半个炕了。” 他说完又小声地嘟囔着：“杨大在周地主家吃香的喝辣的，让咱们帮他带孩子养孩子，爹娘辛辛苦苦把他们养了这么大，心却都不在他们爷奶身上。” 杨老头似是没有听到杨二抱怨小强和三儿的话，提议道：“不行的话，咱们再箍一孔窑吧？” 杨婆子瞪他一眼，“你说箍窑就箍窑了？箍窑的钱在哪儿呢？” “卖小娥的钱……” 杨老头刚说了半句，就被杨婆子打断了，“就那点钱，家里不得吃喝嚼用吗？再说现在把钱都花完了，将来拿啥来养双胎呀？” 杨二转了转眼珠子，道：“小强、三儿，你们先到窑里去。” 三儿偷偷看了小强一眼，两个人都没有动。 杨婆子见状扯了嗓子道：“没听见你二叔的话吗？想翻天呀？翅膀还没硬就不听大人的话了？” 看着小强和三儿乖乖进了窑洞的门，杨二神神秘秘地道：“娘，我上次在王牙婆那里，看到她也买卖男娃娃呢。” 杨老头喝道：“杨二，你又想干啥？小强可是杨家的根，是你哥的后，你可不能乱来。” 杨二媳妇道：“爹，娘，没有小强，不是还有个三儿吗？再说我肚子里的两个也姓杨呀。” 杨二也道：“养个没良心的还不如不养呢，我看司氏的事在他心里留下根了，他要长大点，不定得干出啥祸害人的事来呢，我可听人说过，有个孩子为了他娘，动刀砍了他爷他奶两个人呢。” 杨老头惊讶道：“竟有这样的事？” 杨二信誓旦旦地道：“我骗你是孙子，这是发生在新镇的真事儿，我上次送媳妇回娘家时亲耳听说的。” 杨婆子把这话听进心里去了，莫名打了个寒战，压低了声音道：“老头子，咱们可得小心着点儿，不能不防呀。” 杨二进一步诱惑着爹娘，“有些事可是防不胜防呀，他真要起了歹心，咱们打盹的功夫就能让他得手了。” 杨二觑着杨老头和杨婆子的脸色道：“咱们不如卖掉他，早早除了这个祸患，这样不但能拔掉心头刺，还能得些银钱，男孩可比女孩子值钱多了，拿到钱爹就可以箍新窑洞了。” 篱笆外的杨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进院子里，指着杨二喝骂道：“杨二，你已经卖了我闺女，竟然还想再卖了我的儿子？他们可是你的亲侄女亲侄子呀，你干的是人事吗？” 看到杨大，杨二心里发虚，拔腿想跑，却被杨大揪住了衣领，挥了拳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杨二跑不掉只能仓促应战，可他哪里是杨大的对手，没两下子就被杨大打得哭叫起来，“爹呀，你快拉住杨大，他疯了。” 杨老头见两个儿子打了起来，扔下手里的活正要去拉架，听了杨二的喊话，便上去抱住杨大的胳膊道：“杨大别发疯了，快给我住手。” 杨大怕伤了杨老头，不敢使劲，便被杨二打了几拳在身上。 杨婆子在旁边发狠道：“杨大，你一个人在外边逍遥，是杨二在家帮忙管着你的儿女，你不说感激，回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打人，你是鬼附身了吗？” 杨二得了便宜，一边手脚并用往杨大身上招呼，一边叫嚣着，“娘说得对，杨大就是不正常，他被鬼附身了，爹你快揍他。” 杨大见爹娘都急起来本要停手的，见杨二这样，一股火气又冲上了脑门，他使劲挣脱了杨老头，把杨二按在地上狠狠地捶。 杨二媳妇见杨二处于下风，上前就要拉起杨二，被杨大轻巧地推开了，杨二媳妇顺势坐在地上尖叫起来，“哎哟，我的肚子，杨大打到我的肚子了。” 杨大听了赶紧住了手，惊讶地扭头去看，他明明只是推了推她的胳膊呀。 杨婆子冲过去扶起杨二媳妇，紧张地问：“真的碰到肚子了？快去炕上躺着，我给你冲糖水喝。” 杨二也爬起来拉着他媳妇的手问：“媳妇，你很疼吗？要不要带你看大夫？”
第531章 我的儿子我自己养 杨二媳妇一声一声地叫唤着：“疼，看了大夫也没用，还不是让我躺着静养？” 杨二听了便不再坚持去看大夫了，手忙脚乱地搀起她往窑洞里走。 杨老头见杨大还站在原地发愣，上去在他背上砸了两拳，道：“你个没人性的东西，还敢对弟媳妇动手，她怀的可是双胞胎，要是打出来个好歹来，把你儿子卖了也赔不起。” 杨婆子听了也回头骂道：“把两个都卖了都赔不起，这是神婆算过的，她这一胎可是金胎。” 杨大无语地看着杨婆子的背影，又看看杨老头，心里如同吃了黄连般苦涩，他的两个儿子都抵不上老二还在肚子里的孩子，好，很好。 “爹——”小心而稚嫩的声音。 杨大低头，见小强和三儿站在他面前，只是有些生疏地得没有靠得太近。 窑洞里传来嘘寒问暖的声音，窑门口站着担心的杨老头，他们全心关注的都是杨二的双胎。 而他的瘦骨嶙峋的儿子，脸上被打得红肿，不知所措地站在院子里，委屈又渴望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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