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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阳走上前，在距离崇萤两米处停下，不是他不想再靠近，而是他刚刚抬了下脚，站在崇萤身旁的花星楼就下意识将崇萤往身后拉了一小下。 那样子分明是在防备他。 崇阳知道，并不怪花星楼，也没资格生气。 崇萤打量着崇阳，数月不见，这个冒牌兄长比曾经的安国侯世子又沧桑了许多。 他依然拄着拐，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粗布麻衣，不知道是拄拐的影响，还是被生活折磨弯了腰，他的背有些佝偻，看起来倒不像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竟如几十岁的老翁似的，颓丧得毫无生气。 崇萤有些意外他会变成现在这样，不由问了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崇阳张口欲说，又被两旁的路人声打断。 他左右警惕地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萤儿，我有话跟你说。” 说罢还看了眼花星楼，明显是想和崇萤单独聊聊。 但花星楼半点没有挪动脚步，只冷声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他不相信崇阳，哪怕对方真的改邪归正了，他也不愿崇萤再靠近这样的混球兄长。 崇萤挑了挑眉，第一时间想起的，是当初离京时最后一次见到崇阳，就是他告诉她崇家和莫三疯的消息的。 崇萤当然并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崇阳，只是一来她不认识崇阳有那个本事伤害到她，二来她也有些好奇他还想告诉她什么，于是笑了笑，指指旁边的茶楼道：“我们进去坐下聊吧。” “萤儿……” 花星楼有些担忧，崇萤悄悄拽了下他的衣袖道：“没事的星楼哥，走吧。” 她和花星楼转身朝茶楼走去，崇阳跟在两人身后，快步走了进去。 在三人走进茶楼后，站在街角的老太监才走了出来，神情激动地望着茶楼，嘴里神神叨叨：“我终于见到你了！轻尘，轻尘……” 他眼神时而浑浊时而清醒，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他才忽地咧出一个阴诡的笑容，转身快步离开。 茶楼里。 花星楼要了间二楼的包厢，崇萤先给花星楼倒茶，又给崇阳倒了一杯，微笑问：“许久不见，怎的就你一个人？老太太呢？” 当初崇阳被萧烬打断腿后能够醒悟，还有勇气带着崇老夫人离开崇家独自生活，崇萤还是对他有半分改观的。 崇阳目光微暗，苦笑道：“祖母前段时间就没了。” “怎么可能？” 崇萤眉心微蹙，她可记得当初为了感谢他告诉她的消息，她是给了他药的，按说那药就算治不好老太太的病，也不至于如此短命才是。 崇阳叹了口气道：“原本有萤儿你给的药，祖母眼瞅着一日比一日好转，甚至后来还能下地走路了，可是谁知道……” 话音一顿，崇阳脸上出现了仇恨的表情，握紧了拳压抑着声腔道：“可是谁知道会碰见他，如果不是他，祖母又怎么会……” “他？” 崇萤和花星楼对视一眼，听得糊里糊涂的：“他是谁？” 崇阳目光复杂地看着崇萤，沉声道：“是萧寅，是他逼死了祖母。” 萧寅？ 崇萤更惊讶了。 这位已经断了胳膊失踪不见的前夫，竟然还活着？ 而且竟然还没停止折腾！ 就连崇萤也不得不佩服萧寅的生命力了，这他妈是真强啊，怎么都打不死他。 花星楼听出不对劲来，皱眉看着崇阳：“他为何要杀崇老夫人？” 崇阳叹了口气道：“怪我不自量力，当时无意间见到萧寅，觉得自己可以杀了他报仇，可没想到他断了条手臂竟然还那么厉害，而且还会用毒，我一时没防备被他制住，他没杀我，却杀了祖母。” “随后他用毒药控制我，让我跟他来兰阙，沿途替他采药制毒，替他办事。” 崇阳说罢，看着崇萤道：“萤儿，你千万要小心萧寅，他就是藏在暗处的老鼠，那个疯子，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你的心思，他甚至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要捉了你，你一定要小心他！” 崇萤眯了眯眼，她不怕对上萧寅，只是奇怪萧寅的目的：“他要做什么？” “还有你既然在这里，那是不是说明萧寅也在兰阙？”花星楼接过话问道。 不想崇阳听完他的话却摇头道：“他不在兰阙，我们来兰阙之前遇到了晏离，他便和晏离的手下一起走了，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这一句话三转折，听得崇萤和花星楼都愣住了。 “萧寅竟然又和晏离勾搭在一块儿了？”花星楼疑惑不解，“他不怕晏离把他抽筋剥皮了吗？” 崇萤倒是知道几分萧寅的心性，他那人自己得不到皇位，便也不会允许其他人还好端端的生活着，一定要拉所有人下地狱他才满意。 简而言之，那就是个无能的疯批！ 崇阳看着崇萤道：“我趁着萧寅不注意的时候才跑出来的，从他们的话中猜到你可能会在这里，所以才来这儿碰碰运气，想着如果能见到你，多少提醒你一句也是好的。” 花星楼狐疑地看着崇阳：“你真的会这么好心？” 崇阳知道他不信自己，也不解释，只苦笑道：“我没有你们那么大的本事，做不了救国救民的大事，我就是个平庸的蠢货，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能帮上一点是一点。” 哪怕只是帮上崇萤一分一毫的忙，都算他为过去所做事情的弥补。 崇阳看着崇萤，他知道自己不配当她的兄长，也没有脸再往她跟前凑，只是如果他还有机会，他愿意用尽自己所有的寿命，去向当年那个被他屡次伤害过的妹妹赔罪。
第377章 或许，他已经没有那个运气和她再会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崇萤站起身，客套地问了句：“你现在住在哪里，需要我帮你安排吗？” “不用。”崇阳摇摇头道，“不劳烦你们，既然见到了你，我明日便打算离开了。” “这么快？” 崇萤有些惊讶，崇阳微咧了下嘴角道：“我对兰阙没什么归属感，在这里待着别扭。” 见他坚持，崇萤也不挽留，只点点头道：“那你保重，再会。” 说罢便和花星楼一起转身离开了茶楼。 崇阳站在包厢门口，目送两人下楼离开，不舍地望着崇萤的衣角消失在实现里，低声叹道：“再会了……妹妹。” 或许，他已经没有那个运气和她再会了…… —— 崇萤和花星楼走茶楼后就往家的方向走，花星楼对崇阳的话还有些半信半疑，不由问她：“萤儿，你相信崇阳的话吗？” “嗯？” 崇萤挑了挑眉笑道：“不全信，可没有完全不信。” 她没那么天真，就算现在对崇阳没有了杀心，却也没到有真的就接受了他这个人，更不至于听他说上两句话就信以为真，照着去做。 “那……” 花星楼想问她信的是哪部分，不信的又是哪部分。 崇萤叹了口气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只道：“我总觉得崇阳的话没说完，他好像有什么在刻意地瞒着我。” 花星楼眉心紧蹙，闻言立刻道：“那我们这就回去问个清楚。” 有他和崇萤两个人在，就不信崇阳不交代。 崇萤想了想，犹豫着道：“算了，今日已经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她其实有些怀疑的方向，那但关乎季氏行宫的秘密，她不好对花星楼透露太多，所以打算明天单独再去见一趟崇阳。 只是崇萤怎么都没想到，明日等她再去的时候，却已经没了崇阳的身影…… 回到家中，忙活了一整天的戏班子也总算安静下来，众人都累了一天，也没再凑一块儿说闹，各自早早的洗洗睡了。 流云半夜起夜回来，发现崇萤的房间里还亮着灯，怔了怔走到她门口，敲门道：“姐姐，你还没睡吗？” “嗯？流云么？进来吧。” 崇萤头也不抬地应了声，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 流云疑惑地推门进去，担心寒风进屋让崇萤受了凉气，又翻身将门关好，才走进内室。 崇萤坐在梳妆台前，旁边点着好几盏蜡烛，还有几颗夜明珠，和流云早见过许多次的神奇发光手电筒。 “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他一边说一边走过去，看见崇萤在几个小碗和试管里来回调配着什么。 流云立刻懂了，他姐姐又配药上瘾了！ 崇萤忙活着手里的事，随口道：“你怎么来了？” “我上厕所，见你这儿亮着灯……” 话没说完就看见崇萤一个眼刀飞过来：“去洗手。” 流云：“……” 他其实回自己屋也是要洗的，但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被姐姐的眼刀威胁，流云乖乖去洗手，回来拉了把椅子坐在崇萤跟前。 这么一来一回他也不困了，两只胳膊支撑在椅背上，下巴搁在胳膊上，满是崇拜地望着崇萤，眼神逐渐柔和：“姐姐，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没有，你没事就回去睡吧，我一会儿就睡了。” 崇萤专注起来眼神都不离试管，只抬手随意地拍拍流云的脑袋道：“乖，自己睡觉去哈。” 流云红了脸，嘟囔道：“不要摸我头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话这么说着，却乖乖趴在那里，任由崇萤摸狗狗似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半分都没躲开。 “我不困了，我陪姐姐。” 流云笑着说，他很喜欢凑在崇萤身边的感觉，哪怕是他帮不上忙的事情，但他就要陪着她，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也要陪着她。 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是她最亲近最亲近的人。 崇萤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见少年傻乎乎地盯着她乐，不由也跟着笑了下，想了想道：“行吧，你要不困就待这儿，正好我一会儿有事跟你说。” 说罢她就又低头忙自己的事去了，流云乖乖坐在一旁等她，过了会儿见蜡烛快要燃完又重新给她换了几盏新灯，中途还换了热茶，拿来了糕点，捏了一小块递到崇萤嘴边：“姐姐吃点。” 崇萤抬眸看他一眼，少年似乎没觉得半夜在她这里做这些琐事有什么不对，她眼中全是药剂，他眼中却全是她。 崇萤心中一暖，抬手想伸手去拿糕点，流云却后撤了下手道：“姐姐没洗手，我喂姐姐。” 这是将她方才让他洗手的话还给她吗？ 崇萤失笑摇了摇头，她手确实不干净，搞不好还沾有毒，于是也不强求，微微往前歪了歪头，张口含住了流云递过来的糕点：“谢了。” 崇萤笑着道谢，然后伸了个懒腰道：“还真有点累，现在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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