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那边有往西北方向的客船停靠,囚车再次起行。 对面死盯着他的小胖子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趁着走在前头的衙差不注意,马玉城打开手心看了眼,是个小纸团。 纸团里头,包着一粒黑色药丸,纸上有字。 ——解燥郁之毒,人情已了。 他将药丸连同纸条一并咽了下去。 没有丝毫犹豫。 及后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马车离开芦苇荡,芦苇后头才转出两道人影来。 “小混蛋,他就把药丸这么吃下去了,也不担心是毒药?”毒老怪有点惊讶。 这年头,如此豁得出去的年轻人,并不多见。 反正他行走江湖几十年,遇到像这般的人,五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没想到马家那个纨绔看着是个里外无能不着调的,还有这等胆魄。 平时藏得可真够深的。 顾西棠从囚车离去方向收回视线,“老头,回去了。” 这一趟她本没想过来,但是人情已经欠下了,她要是不想办法还了,姐姐心里未必过得去,兴许会因此记挂很多年。 马玉城死活她不关心,人情既然已经还了,他们便两清了。 至于他日后会如何,看他自己造化。 “诶,怎么说走就走,你等等我!”小姑娘说走就走不带停的,毒老怪忙举步追上去。 “你说老头子我一把年纪,还跟你紧赶慢赶到这里,猫在芦苇丛里等人,你总该对我好点了吧?那解药还是我炼制的呢!” 少女回头瞥他一眼,嫌弃,“什么你炼制的,说的多赶似的,不就是你十几年前炼着玩儿留下来的存货么?” “……那也是我炼出来的!你要是临时想弄,光是药材你都凑不齐!” “是是是,回去我对你的小宝贝好点,多喂它吃一顿!” 一老一少沿路斗嘴,回到家才发现,本该在书院的顾西舟回来了。 跟他一道回来的还有袁书生。 两人此时坐在大厅里,脸上神色莫名。 顾西芙则坐在他们对面。 “你们不是应该在书院么?回来做什么?”顾西棠迈进大厅,没有忽略两人神色,眉头挑了挑,“爹娘跟二叔二婶她们还在外头没回来,不用守在这里行礼。” 两个男子皆没有搭话,还是顾西芙开了口,“大哥跟袁公子是回来道别的,今秋秋闱他们两人都准备下场赴考,马上要动身去府城了。 “哦。”顾西棠了然。 大概是这俩回来了才知道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情,所以脸色才不怎么好看。 “既然要去府城,行囊跟盘缠那些东西得要提前准备准备吧?”顾西棠看向袁淮生,笑眯眯的语带揶揄,“袁公子不回家准备顺便跟令堂道别吗?你这次回来,还没着家吧?” 这话一出,袁淮生跟顾西芙相望一眼,脸上皆现出些不自然。 从书院回来不着家,先来了未婚妻这里,听着总让人多想。 袁淮生到底是男子,更为镇定些,道,“是要回去准备,顺便跟母亲道别。这里……也不能落了。” 说罢起身,瞧着对面犹不自在的女子,“我这就要回家了,芙儿,能否送我一送?” 顾西芙咬唇,“好。” 顾西棠跟毒老怪回来还没及坐下,就看了这一出,两人不做声,眼睛一样的蹭亮。 直把面皮薄的女子看得生出恼意。 顾西芙起身送袁淮生出门,暗里悄悄瞪了顾西棠一眼,引来噗嗤笑声。 等她们二人走了,顾西舟才皱着眉,埋怨道,“棠儿,家里发生那么大事情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在书院里完全不知情,要不是这次回来,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了?”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一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能帮什么忙?”顾西棠走到他对面,施施然坐下,“再说事情都解决了,你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差别嘛。” 弱书生顾西舟,“……” 埋怨过后更气闷了。 就算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好歹也有个知情权吧? 家里差点着了马家的道,结果他一无所知,想想就窝囊。
第114章 贡药从哪来? “你刚干什么去了?”自觉斗嘴斗不过妹妹,顾西舟只能虎着脸另起话题。 顾西棠,“去送行了。” “送行?”顾西舟顿了下,“……送马玉城?” “想知道?不告诉你。” “……他真的被流放了?”顾西舟又问。 这个问题其实用不着问,他回来的一路上,已经听了满耳朵的议论。 只是没想到,那个那么张扬跋扈的人,最后竟落到这般田地。 青松书院最出名的四个纨绔子,以马玉城为首,加上身边三个跟班杜良、廖兴、洪锦。 最后好像,四个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杜廖洪三人被书院开除,家族生意也受到影响,资产大打折扣退出望桥镇大户之列。 马家更惨,直接分崩离析,以后镇上就再没有首富马家了。 他失神间,顾西棠已经喝了一杯凉茶,吃了五块点心。 看毒老怪还猫在旁听,竖着耳朵听她兄妹二人交谈,顾西棠嘴角抽了下,以前老头也没这么八卦啊。 她上前,拽起老头衣袖,恨铁不成钢,“在这能听什么有意思的,走走走!” “去哪啊?”毒老怪也不挣扎,顺着少女力道往外走。 少女扭头朝他眨了下眼睛,唇角斜勾,“去听墙角啊。” …… 顾西芙跟在男子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走得不慢,也不快,恰好她能跟得上的速度。 两人都没说话,偏生有种莫名紧张悄然萦绕。 “芙儿。”突然男子突然开口。 “……嗯?”顾西芙应声,还没能习惯,从他口中听到芙儿二字。 有别于家人唤她时的语气,他唤她时,音色会低一些。 像附在她耳畔低语,勾起不可察的痒意。 “如果会试过了,我需从府城直接去上京,没有时间再回来。”袁淮生轻声道。 顾西芙点点头,“我知道的。” 家中虽然以前没有人赶考过,但是她对其间流程大抵知晓。 “听说上京繁华,城内建有陀华寺,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祈愿的人,多能心想事成。”袁淮生在顾宅门口停下来脚步,转身,眸光落在女子身上,“我若有幸去上京,亲自去陀华寺看看,到时候将那里的盛况寄信说与你听。” 他的目光,异常专注,眼底深处的温柔教人心慌。 顾西芙绞紧手指,点头应,“好。” 她以为他还会继续说什么,他却突然缄口沉默了,只那么站着,那么看着她。 未几,他眼底似划过异流,伸手握住了她紧绞的手,轻轻将她两手分开,“你总是……那么紧张。” “……”手背覆上陌生的暖意,顾西芙愣在那里,一时竟然忘了该如何反应。 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有男子这般握她的手。 他的手心干燥,指腹有长年握笔留下的硬茧,刮在手背有些粗粝。 五指修长,指骨分明,轻易就能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 “芙儿,”他又唤了声,“我走了。” 顾西芙已经羞得不敢抬头,视线不受控制落在双手,那里,他还握着她,迟迟不放开。 “你、你放手呀。” 头顶一阵沉默。 再闻其声,是有淡雅墨香逼近。 他微微倾了身,在她耳边蛊惑似低语,“唤我一声绍白,便放了。” “……”她唇瓣几度张开,那两个字绕在唇边,愣是叫不出口。 他便等着,极有耐性。 扑通一声响,惊了门口处儿女情长的两人。 毒老怪从地上爬起,拍拍腿上沾的粉尘,干笑,“你们继续,继续,老头我就是路过哈哈哈!” 顾西棠猫在花圃后面,闭眼咬牙,这老头,做什么事都能出篓子! 听得好好的你往前凑做什么?跪了吧? 盯着姐姐跟书生莫名视线,顾西棠挤笑现身,抓着毒老怪衣领,“这老头不眼力见,打扰二位了,我这就把他带走,哈哈哈。” 所有氛围被两人哈哈干笑声破坏得一干二净。 顾西棠哪还敢留,拖着毒老怪逃得跟飞一样。 接下来一个下午两人都没敢在东院冒头,躲在邻居晏公子家,玩了半天白小黑。 …… 淮城,寒山别院。 司左坐在水榭里,望湖奏曲。 手中玉箫碧绿通透,音色婉转清扬。 一袭白衣,一支玉箫,一湖景。 待箫声停下,莫负才现身,走进水榭。 “主子,望桥镇那边出了点事情,马家败落。” “说下去。”用玉箫擦拭干净,别在腰侧,司左声线淡淡。 对马家的败落未有惊讶。 莫负道,“马宏才被其子状告,爆出其十几年前杀妻夺产,买凶纵火,烧死其岳家一家十三口。” “十几年前的事情,现在状告有何用,人证物证都找不着了吧。”衙门断案讲求证据。 没有证据,便是明知谁人是凶手,也无法判罚惩处。 “是,没有证据,此案只能悬而未决,定不了马宏才的罪。但是,”莫负顿了顿,悄悄抬眼,看向男子侧颜,“马宏才私藏了贡药,证据充足,望桥镇守即日判马宏才全家流放,现在已经在押送途中。” 司左骤然抬眸,转眸过来,眸色沉暗。 他对马宏才被全家流放一事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私藏贡药?” “是,私藏贡药。” “贡药从哪来?” “不知。” 莫负也是今日收到那边递来的消息,至于当中疑点,需得亲自去查。 贡药就是最大的疑点。 坊间不可能有贡药。当年替皇上炼制贡药的一众方士,或已身亡,或在囚禁,是以贡药绝无外流的可能。 更遑论马宏才不过是一方小小商贾,他哪来的渠道得到贡药? 就算有渠道,他也没那个胆子。 “你即刻去查,背后有谁在出手对付马家!”司左起了身,身上长年的冷清淡然于这一刻淡去,迫人的气息从那双沉暗眸子丝丝缕缕泄露出来。 莫负不敢迎视,“主子,我们离开望桥镇之前,镇上正传马家犯煞一说,顾家在当中——” “我叫你即、刻、去、查!”男子打断他,声音既冷又硬。 他已然生怒。 “是,属下这就去办!”
第115章 只盼着她能欢喜 风从湖上吹来,扬起男子发丝。 司左淡漠眼眸望着湖面,眸底倒映湖中磷光,又转瞬将那星点的光吞噬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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