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祝安安就把小船的新衣服掏了出来。 这不是她带回来的,是自己婆婆前两个月就做好的。 一身大红色,红棉袄红棉裤连帽子都是红的,小孩儿本来就白,这么一穿跟个小福娃一样。 偏偏这小孩儿好像知道自己穿了新衣服一样,小肉手还时不时摸一摸,整个人圆滚滚,低头也看不到啥,他就非常夸张地弯腰九十度看。 结果一不小心翻过头,直接翻了个大跟斗。 因为穿得太厚,躺在那里像个小乌龟,四脚朝天怎么翻都起不来。 这蠢萌蠢萌的样子,逗得祝安安哈哈大笑,笑完才把大胖儿子扶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小崽子哪里学的,起来以后还像模像样在身上拍了拍,像极了平时在外面玩,摔了以后拍拍身上灰的样子。 学得挺像,就是还不知道床上跟地上不一样,根本没有灰。 祝安安把小崽子搂进怀里,“快别拍了,来把鞋子穿上。” 小船听话地窝在怀里,就是一会儿看看自己妈妈,一会儿又指指身上的衣服,一脸很欢喜的样子。 祝安安顺着道:“好看得很。” 小船应声:“好~” 祝安安穿完一只又穿起了另一只,“嗯,好看,你奶奶给做的,一会儿去谢谢奶奶。” 小船咯咯笑,“奶奶~” 祝安安刚把小崽子的鞋穿好,秦岙从外面进来了。 小船立马炫耀脸,抬着下巴示意爸爸看自己的衣服,小臭屁的模样。 秦岙伸手把孩子抱了过来,很给面子,“谁家小崽子这么好看?!” 小船立马附和,“好~” 父子俩站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祝安安要把屋里整理一下,嫌两人碍事,开门让出去了。 卧室外没一会儿就响起了阮新燕稀罕自己大孙子的声音,祖孙亲香了好一会儿。 要不是还有很多事情忙,祝安安怀疑自己婆婆估计想一直抱着小崽子不撒手。 可惜除夕这天总是热闹又忙碌。 一直忙到下午,大队里陆陆续续开始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菜大部分端上桌后,秦岙也把家里的炮拿了出来。 土蛋豆子早就准备好了,手里捏着一根烧着的木棍,伸手朝着自己大哥,“我来放!” 过年的点炮,一直都是男娃们最喜欢的活动,小到七八岁,大到十七八岁,都喜欢得不行。 小船现在还处在又怂又想看的阶段,听了好些噼里啪啦的炮声后,对自己家放/炮也好奇得不行。 窝在祝安安怀里看一眼躲起来,再看一眼再躲起来,怂兮兮的。 鞭炮声结束,还煞有其事学了学,指着门口,“砰砰~” 祝安安戳了戳小脸蛋,“你再长个五六七八年就能放了。” 小船没听懂,自顾自地表达,“怕怕~” 祝安安抱着人往屋里走,“已经放完了,该吃饭了。” 小船脑袋从门口扭了回来,很开心的模样,“饭饭~吃!” 不说还好,一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阮新燕面前放了个小碗小勺子,从祝安安怀里接过人,“来,奶奶喂。” 小船挥舞着肉肉手臂,急吼吼的表情,“喂!” 饭桌上散发着各种香气,自己家里人吃,做的时候都很舍得放食材,各种肉菜占了一半。 这要是搁在几十年后,年夜饭必然有剩下,剩饭能从初一吃到初五。 搁现在就没这种可能了,只有吃不饱没有剩下的时候,何况家里这几个孩子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 到后面,盘子上的油汤汤都被土蛋豆子拿馒头沾得干干净净。 这一天从中午到晚上,时间都在鞭炮声中流逝。 除了年夜饭之前的挂炮,大队里的小孩子们也都在外面跑跑跳跳玩着擦炮。 等天都蒙蒙黑时,外面还时不时响几声。 小船白天太过兴奋,少睡了一觉,这会儿早就跟个小猪崽似的沉沉睡去。 夜幕完全降临,外面寂静无声时,祝安安跟秦岙悄悄推开了房门,兜里还揣了一个手电筒。 阮新燕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小声交代道,“路上慢点啊。” 祝安安应了一声,秦岙拎起放在一旁的篮子,里面装了一瓶酒和超多的黄纸。 这年头风气摆在那里,给家里去世的人烧纸不能明目张胆地烧,但悄悄摸摸是可以的。 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民不举官不究,谁家还没个去世的老人呢。 秦岙拎着篮子,祝安安挽着人,夫妻俩静悄悄地出了门,她们要烧的属实是不少。 秦岙这边,他爸妈上面长辈在哪也不知道,只有他爸。 祝安安这边爷爷奶奶爹娘都埋在山上,黄纸加起来好大一篮子。 这还是阮新燕之前悄悄找隔壁大队一个老婆婆买的,要不怎么说这种事情没人会管呢,真要管的话,隔壁大队那老婆婆生意也不可能做这么多年。 甚至有人结婚还会偷偷找她合八字,外面口号喊得响,但在老乡们心中,红白喜事怎么能算是封建迷信呢? 家里祖宗老人都不祭拜,那不是忘本啦?不孝嘞! 祝安安刚来那一年,其实也想烧的,可惜压根就没有买到黄纸。 外面冷风嗖嗖,黑不溜秋。 这会儿其实已经不早了,但四周好些人家里还亮着煤油灯,大年三十的晚上到底还是不一样,平时舍不得的,今天都会大方一点。 一阵冷风吹过,祝安安往秦岙身边凑了凑。 她也没开手电筒,就摸黑走着。 路上还眼尖地发现了远处几个走动的身影,一看就也是要去烧纸的。 在田间上的时候,还能走快一点,但是一到了山上,到处都是雪,属实是不好走。 祝安安一手艰难地拿手里的铲子杵着地,一手拉着秦岙借力,心里暗暗想着还好没带小然出来。 那小丫头知道她晚上要去干嘛,开始说也想来的,最后被劝住了。 这路真的忒滑! 给秦岙他爸烧完,祝安安又拉着人往另一边走去,刚走到跟前就发现坟前被扫过,这是祝老太太的坟。 祝安安嘀咕,“大伯他们还来得挺早。” 秦岙把一些没扫干净的地方又弄了弄,看着还有点烟气的纸堆,“估计刚走不久。” 他们要是早来一会儿,可能会迎面遇上。 二十来分钟后,祝安安秦岙两人又绕到了原身爸妈的坟前,这边没扫过,雪堆得老厚。 祝安安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扫了扫,还清理了一下杂草堆,烧纸的时候也无比虔诚地拜了拜。 等纸堆完全燃尽,确定不会有火星子被吹出来后,祝安安秦岙两人才拿着东西往回走。 偷偷烧纸可以,但要是不小心放火烧了山,那事情就大发了。 雪天路滑,下山比上山还不好走,上来的时候好歹可以扒拉着树干,下去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出溜出去了。 祝安安这个念头刚闪过,才走出去没十来米远呢,脚尖忽然被绊到。 “我¥%……!!”,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秦岙一个眼疾手快拽住了人,摔是没摔,就是往回拽的力道有点大。 祝安安脑袋‘砰’的一下撞到了秦岙下巴上。 两人几乎同时‘嘶’了一声。 祝安安仰着脑袋,抬手摸了摸,话还没说出,秦岙先低声道,“是个好头。” 很响,很铁。 祝安安噗呲一笑,打着个手电筒照过去,“我看看多好。” 说着还上手揉了揉秦岙下巴,“红了。” 疼痛也就那么一会儿,秦岙借着光扶了扶祝安安脑袋,“不疼?” 脑门也红了。 祝安安又‘嘶’了一声,“别按,又不是铁头,怎么可能不疼?” 问题不大,没有起包。 秦岙拉着自己媳妇儿的手,“小心看路。” 祝安安啧了一声,嘟囔:“我怎么没小心看,谁知道路上有个破石头。” 一边说着手里的手电筒还一边照了过去,白色的灯光扫到罪魁祸首,祝安安看到了一个呲出来的把手类的东西。 “不是石头啊,啥东西?” 秦岙随意瞥了一眼,“破茶壶吧。” 祝安安收回手电筒,被秦岙拉着脚刚准备迈出去,突然一道灵光从心间闪过。 她蓦地想起了原著里的一个剧情。 原著里,这会儿她跟秦岙两家早就没戏份了。 这剧情是关于男配的,说他在春天上山捡柴的时候,在一个坟前,捡到了一个百花双耳铜瓶。 他家里有好几个人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瓶子不简单,应该是个真古董。 事实证明,确实是,回城以后卖了万把钱,他拿着这个钱还跟女主合伙做了生意。 原著跟现实实在是相差甚远,导致祝安安有些记不清了。 男女配都被扇没了,她哪里还记得男配有什么剧情,要不是这会儿刚好在山上,又看到那个像把手一样的东西,她都没想起来。 不过,她记得原著里说的是坟前啊。 祝安安拿手电筒扫了一周,远处最近的坟就是原身妈妈伍蝶的了,但那也隔了十来米远,怎么能叫坟前。 扫到一半,就在祝安安以为自己记错了或者这玩意确实是个破茶壶时,手忽然僵住。 坟前、坟前………… 原著里,原身这会儿早就死了,石头小然也相继没了后,大伯母一家就把姐弟三人埋在了伍蝶附近。 所以……这里是、是、是原身的坟前啊!!! 黑暗中,祝安安莫名感觉有点冷,踩在埋自己的坟前,那种感觉………… 绝了!!! 秦岙疑惑地看着自己媳妇儿拿个手电筒东扫扫西扫扫,没忍住问道,“怎么了?” 祝安安回神,上前一步,走到刚刚被绊倒的地方,“我想挖出来看看。” 秦岙抬手摸了摸祝安安额头,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祝安安看懂了。 这人在问她,是不是刚刚脑袋撞坏了? 不然怎么大晚上不回家,在这儿挖个破茶壶。 祝安安一本正经的语气,“我有预感,我觉得我们有缘。” 秦岙眉梢一挑,“绊你一脚的缘分?” 祝安安点头,四周没有人但还是很小声说道,“我上次大黄鱼也是在山里挖的,所以…………” 它们可能是同一时间被冲下来的!!! 祝安安嘴上跟秦岙这么说,打心底也是这么觉得的,能有一箱大黄鱼的人,收藏古董也很正常吧? 原著里说,男配是春天上山捡到的,那会儿雨水多,肯定是被冲开了。 这会儿还埋得只露出了一个把手,挖起来有点吃力。 本来觉得自己媳妇儿脑子坏了的秦岙一听这话,眼神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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