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棋确实说到做到,瞧不上她半分姿色,不伤她的身体一分一毫,照样能让她继续忍气吞声,一如既往。 脱下外套,倚靠在床前,夏曦澄轻轻地抱紧自己,她越想越委屈,俯身埋头到双臂间,眼泪就像水库开了闸一样倾泻而下,打湿单薄的衣裳。 她从来都不是爱哭的人,但她无数次向残酷的现实妥协,每一个强颜欢笑的瞬间都在积攒着眼泪,以至于一哭就停不下来。 房间外的大门传来轻微的声响,是钥匙插进门锁、转动锁舌的声音。 闻声,夏曦澄下意识蜷缩到角落里,心理阴影还没淡去,就像跳梁小丑一样折磨着她,冷静片刻,她想到夏慕生应该要回来了,不会是其他心怀鬼胎的人。 “夏曦澄?”这正是夏慕生的声音。 扔下被子,夏曦澄踩着冰凉的地面移步到房间门口,跟夏慕生对视的瞬间,她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受如暖流般拍打着她。 哭就哭吧,大不了就被笑话一场,夏慕生没准会说她都成年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哭得满脸通红。 “夏慕生,我现在连接受采访的机会都没了……” 看到她哭,夏慕生并不惊讶,也没吐槽什么,抽了几张纸塞到她手里,眼里酝酿着类似愠怒的情绪。 “先别管这个,明天我们去找谢云棋说个清楚。”这个消息灵通的组长果然已经知道了一切。 坐在沙发上擦拭着眼泪,夏曦澄用力把纸团扔进垃圾桶,听到夏慕生这么说,她第一反应就是摇头:“别去找他,这次老板也不会信你,跟他斗,我们没有胜算。” “可……” “听着,你不能被卷进去。”夏曦澄有些着急,毫不犹豫地打断夏慕生的话,“夏慕生,你从小说世界过来,早晚都要回去,我不想看到你在这里出事。” 话音刚落,夏慕生一怔,眼神变得有些深邃,在现实世界生活久了,他偶尔露出的神态有些微妙,让夏曦澄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思。 创作到半途,放下手里的笔,小说作者意识到笔下的角色似乎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你还怕我出事啊?” “不然呢?上次要不是姜警官带人赶过来,凭你自己哪能制服得了蒋雨涛?” 提到蒋雨涛,夏慕生又皱起眉头,不愿多言,毕竟蒋雨涛和谢云棋半斤八两,这两个男人都不是善类。 难受的心情稍微缓和些许,夏曦澄伸手抓瓜子嗑,刚想分给夏慕生几个,夏慕生摇摇头,把她的手推了回去,平静地开口道:“夏曦澄,问你个问题。” “你问。”手里的瓜子太多,夏曦澄匀了一些放回盘子里。 “你为什么想写小说?” 话题转得太快,夏曦澄没料到夏慕生会这样问,她盘起双腿,喉咙哽了一下,伴随着窗外吹来的微风,她慢慢陷入回忆。
第41章 方欣和喻欣 “这得说到方欣啊……” 那段记忆被如今的夏曦澄尘封已久,就像一道迟迟没有结痂的伤口,藏得极深,一旦触碰就痛彻心扉。 叶方欣是夏曦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夏曦澄第一次写小说是在她刚上初中的时候,后来写过一本完整的中篇小说,不为别的,实际上只是为了这位遗留在过去的故人而写。 上课铃声一响,数学老师的脚步越来越近。 早起上学,脑袋昏昏沉沉,夏曦澄支撑着上半身,勉强打起精神听数学课,还没听几分钟又犯了困。 枯燥又烧脑筋的数学题哪有小说里的起承转合有意思? 躲着数学老师的视线,她偷偷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说。当时的课桌设计独特,抽屉下还搭了一层架子,限制了双腿自由拉伸,倒是能把放在腿上的小说挡得严严实实。 夏曦澄被小说里的情节吸引,听到老师拿着教鞭在讲台桌上敲了一下,她才舍得抬起头观望情况,假装认真地听了几分钟,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等老师一转身做板书,她就继续偷摸着看小说。 在智能产品还没流行起来的时代里,学生们的娱乐方式不过是下课后的你追我赶,坐在书店的角落里看书或是花几块钱到报刊买本杂志。 总算看到小说的结尾,主角却在恶人的算计下牺牲,夏曦澄瞪了瞪眼睛,整个人都快要陷进书的缝隙里,她只觉得突兀,再往后翻,一页空白,另一页写的是小说作者的补充信息。 她没有看错,原作者狠下心,迫使笔下的主角抛开主角光环,最终让主角死不瞑目。 这刷新了她之前的认知,很多小说的剧情走向并非如此,不管过程再怎么折磨人,主角都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最后迎来皆大欢喜的结局,怎么可能会死? 收好那本小说,夏曦澄意犹未尽,萌生出想要为主角改命的想法,也就是靠自己续写去改变最终的结局,一不做二不休,她掏出一本小册子,模仿着书中叙事的语言和节奏,尽可能在不偏离剧情和人设的前提下让主角死而复生。 当她真正开始试着自己写小说,她很快就体会到小说和考场作文的区别,比起考场作文,小说更能发挥人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还打破了作文里固有的框架,让有故事的人得以倾诉心声。 在夏曦澄的笔下,那个可怜的主角逆天改命,战胜了强大的Boss,跟着伙伴们继续踏上冒险之旅。 辛苦数月构造出与现实截然不同的世界,寥寥几笔就能改变一个人的结局,这就是每个小说作者具备的基本能力,只有在写小说时,他们才能主宰意志,享受难以言喻的快乐。 续写结束,夏曦澄一时兴起,打算把平时的胡思乱想都塞进小说世界里,有些话不好直说,她就试着创造出一个女孩,让对方替她表达内心所想。 “曦澄,你在干什么呀?” 一抬眼,夏曦澄看到扎着麻花辫的叶方欣从前排走过来,那是她上初中交的第一个朋友。 “在写小说,你要帮我保密,别告诉别人。” 刚开始写小说,还没写出名堂来,被叶方欣充满求知欲的目光注视,夏曦澄还是说了实话,听到一声惊叹,她笑了笑,并不张扬,紧接着视线就往下移去,发现对方手臂上的淤青。 叶方欣曾经说过,这淤青都是母亲打出来的。 见状,夏曦澄嘴角的笑容顷刻间僵住,她抬起手,还没碰到叶方欣的手臂就缩了回来,因为她看到叶方欣遮住了那片淤青。 她垂下眼眸,压低声音道:“方欣,怎么还是老样子?” “没事,死不了。”眼前的女孩装作若无其事,非要嘴硬,逞一时口舌之快,夏曦澄定睛一看,才捕捉到叶方欣眼角上还没干透的泪花。 “什么死不死的,别瞎想。” 晚自习准时开始,教室里聚在一块聊天的同学一哄而散,叶方欣欲言又止,朝夏曦澄点了点头。 盯着叶方欣的后脑勺,夏曦澄百感交集,她们早在升学分班的时候就是同桌,班主任前不久临时调整位置,说是要给叶方欣搭配一个数学成绩不错的同学互帮互助。 只怪夏曦澄对数学没兴趣,就连上数学课时都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偷看小说,成绩倒是马马虎虎,都是靠其他科目拉上去的。 除了老师,整个班里只有夏曦澄知道叶方欣患有抑郁症。 当初机缘巧合跟叶方欣成为同桌,夏曦澄善解人意,有什么吃的都会分享给叶方欣,大半个班的人夸她长得好看,是个美女,奇怪的是那些人都不愿跟她深交,或许是因为早就有了自己的小团体,懒得再拉人进去。 谁知叶方欣对她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曦澄,你能当我唯一的朋友吗?”她吓了一跳,“唯一”这个词的份量实在太重,没法轻易承诺,她忙着解释一通,后来才知道叶方欣患病,家庭情况复杂,平日里感受不到多少安全感。 叶方欣的父母在屡次争吵后选择离婚,彻底分道扬镳,妹妹跟了父亲,她跟了母亲,理由仅仅是因为母亲更需要她照顾。 父亲跟着别人再婚,外公和外婆早逝,在残酷的现实下,叶方欣早早独立,仅仅剩下两个人惺惺相惜的家庭却依然不和谐。 她的母亲体弱多病,犯了打牌喝酒的瘾,等小感冒好了,这个疯女人总要跑到离家三四公里外的棋牌室,跟一大帮陌生的男人混在一起,甚至学着男人之间的习惯称兄道弟。 起初叶方欣会求母亲不要到处瞎逛,苦口婆心地劝说却硬生生地挨了母亲一巴掌,母亲皱紧眉头,一口唾沫吐到她白皙的脸上,还恶狠狠道:“别管闲事!小杂种!” 这个三十余岁的女人有些怪癖,如同一个心口不一的双面人,时不时就要对叶方欣拳打脚踢,事后又会满怀愧疚地道歉,说自己没能尽到生为人母的责任。 次日早晨,叶方欣的身上一块青一块紫,那女人喜欢在她穿短裤的时候打她,还骂她穿得太暴露。 “方欣啊,妈妈错了……”一个晚上过去,女人变脸变得极快。 叶方欣沉默不语,小心翼翼地端着白粥,挑起勺子撬开女人的牙齿,抹掉干燥嘴唇旁边沾上的米粒。 等她帮女人醒了酒,背起书包去上学时,耳旁传来邻居们一唱一和的议论声:“那孩子命苦啊,听说不是亲生的……” 热衷于看热闹是外人的常态,他们不明真相,只顾指指点点。每当听到锥心刺骨的声音,叶方欣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疯狂地往学校里跑,宁愿只去听周围咆哮的风声。 “她没错,只是从没爱过我。” 听闻这些往事,夏曦澄心一沉,伸手帮叶方欣拢了拢外套,寒风刺骨,不是她这样瘦小的姑娘能承受得住的。 晚自习结束,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她们站在教室外的围栏前,雾气四处飘散,连绵细雨从天而降,雨滴倾斜着与路灯擦肩而过,那一瞬间就像飘起了漫天飞雪。 “方欣,我觉得你应该带她去医院看看。”夏曦澄看到叶方欣眼底破碎的星光,可在下着雨的夜晚,天上的星星都消失了。 叶方欣目视前方,头发松散开,双眼近乎无神:“我试过,没用的,她只会在医院闹事。”这种绝望如同跌入深不见底的低谷,每一次试着往上爬都意味着自救。 “有时候我甚至想杀了她。”叶方欣眨眨眼睛,一滴眼泪顺势滚落下来,“既然生了我,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我?” 语气中夹带着哭腔,听得越久,夏曦澄就越心痛,她的家庭和睦,偶尔因为个人想法闹点小矛盾无伤大雅,不像叶方欣身处单亲家庭苦苦挣扎,可她还是感受到了叶方欣内心深处的痛苦。 抑郁症困扰着叶方欣,除此之外,叶方欣还要面对一个打完女儿之后再道歉且屡教不改的母亲,日复一日,循环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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