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薇张了张嘴,嘶哑轻唤:“娘……” 戚灵烟避开她的眸光,继续道:“起初我也以为薇薇是谢允的孩子,内心无比厌恶,直至我发现薇薇身上的魔种,才知她是我与朝夜的孩子。我惊恐万分,又羞于修为不及二人……” “这时,那人又出现了,她命我将薇薇身上的魔种移至小泽身上……再将他送回朝夜身边……” “是我私心作祟,敢做不敢为,害了小泽……” 余菓菓攥紧了虚握的拳,眸中充斥憎恶,她怎能……如此心安理得将所有的苦难带给阿祭? “无碍,我有你便够了。”青年宽厚的大掌抚在她发顶,眉眼温柔,言辞冷静不受其扰。 “娘?当真是你做的?”谢锦薇心底仅剩的侥幸被打破,纵然如此,谢无祭仍为她堂兄,娘亲怎能如此对待自幼便失去娘亲的他?她不解,心痛难忍,无颜面对谢无祭。 “娘亲。”谢锦薇婉拒雉乌的搀扶,步履蹒跚走至她身下,昂头痛言:“那往后呢……古越族灭族之难又是……” “是我……”戚灵烟没有否认,身上的气息已弱到几乎不能辨,“姐姐已归族的消息传来时,你与小泽尚且年幼,朝夜与谢允野心勃勃,尤其是朝夜,在得知古越族背后之秘时,已打定主意,挥军入深渊。” “我无法曲意迎逢两方,只能徐徐图之,而我那时尚且不知谢允与朝夜他们早已达成共识,各取所需,决意一同打入万刃城。” “就连其他道貌岸然的修真世家宗门亦参与其中,他们的目的全在于古越族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上。” “我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把开启城门的钥匙。” “得知真相我本欲一死了之,也绝不替他们打开万刃城的结界,可那人!”说到这,戚灵烟面上的恨意可见一斑,“她以你与小泽之命要挟我替他们开门……原来……”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筹谋……就连阿姐回到万刃城亦是她的手笔。” “即便是修为到了她那般境界,亦对古越族万年之秘觊觎不已,她道,便是我不开门,她亦能令众人闯入万刃城,可那之后,满城人命就与她无关。” “若我主动开门,她尚能替我保下族人的性命。” “后来……她确实应言未动一人,可谢允身边出现的白衣人却在瞬间要了所有族人的命……” “无论是修士还是魔族,开始肆无忌惮地吸取族人未散的魂灵,纳为己用。”戚灵烟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眼底的讽意未消减一分,“衣冠楚楚的修真正道,不过一堂禽兽。” “我永生忘不了那日……阿姐见我眼底的失望,及父亲满目的愤恨。” “我又与当年夺了圣物叛逃出族的叛徒戚执穗有何不同?” “我想死,那人却不允我死,她没有得到她所想要的东西。” “她要我立下圣宫,寻到丢失的圣物。”说完这句,戚灵烟似是失了周身的支撑,软到在谢无祭所设的屏障内,不辩生死。 谢允面上丝毫不见愧意,看向奄奄一息的戚灵烟,嗤笑道:“天道不公,将如此天赋与予古越族,你们却不知利用,被灭难道不是咎由自取?” 月光涩凉如水,余菓菓只觉遍体生寒,成神当真那般令人趋之若鹜,将良心丢弃? 再细想那些曾经与他们相交的修真正道人士,又有几人参与了四百年前的围剿之行?其中是否有青云宗的人?戚灵烟有句话确实说对了,那些人不过…… 满座衣冠,一堂禽兽。 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成神之秘,心安理得,肆意吸取古越族族民的魂魄。 青年衣摆微动,余菓菓再回神,两人已至虚弱的戚灵烟身侧。 月色转淡,天际已隐隐有了破晓之意。 “蹭”的一声,承影剑归于掌心,谢无祭剑指戚灵烟颈侧。 谢锦薇失声,“娘亲——” 余菓菓指间一动,未置一词。 “说,那人是谁?”谢无祭眼底淌着解不开的幽深,蹦出的字眼却比夜色更凉。 戚灵烟知他会有此一问,仍三缄其口,“小泽,我阻止你探知真相便是那人身份绝不是你所能撼动的,我……绝不能……” “那本尊便杀了她。” 承影剑如有所感,剑身破空疾行,速度快到所有人都尚未反应过来,已然架在谢锦薇孱弱的颈侧,刀锋泠泠,只要再往前一厘便可要了她的命。 “小泽!不要杀她。”戚灵烟扒着屏障,苦苦哀求,再行规劝。 谢无祭没有应声,他今日目的在此怎会放弃? 雉乌本欲倾身救她,却在触及谢无祭眸光的刹那,退了回来。 若他出手,谢锦薇当真会死。 因而一时间,没人说话。 “哈哈哈哈。”男子近乎疯癫的笑声在这深渊边际回荡,他眼底一片漆黑,却是第一次叫了谢无祭的本名,“戚若泽,你可知为何本君执着于飞升?” “三界割裂以来,这几千年可曾有人真正飞升至九天成神?”谢允眸光灼灼,“旧蕤色去,新葳抽长,世间本就应行新旧更替之貌。” “可就有人不许他人飞升,唯恐越了自己去。” 戚灵烟本以为他是气急胡言,却不料谢允当真知晓几分。 “戚灵烟,本君这些年亦非混沌无知,你知我之事,而你的筹谋本君未曾不得知。”谢允淡淡撇向她,两人在一起蹉跎半生,却是互相算计。 “你对此讳莫如深……”谢允顿了顿,刻意拉长语调,眼底墨色渐深,“那人无非是那九天之上,执掌世间轮换日月之能,不可撼动的存在。” 戚灵烟连声否认,“不——” 听者有意,余菓菓入了心,在场众人恐怕没人比她更了解九天。若说九天上能执掌世间轮换日月之能的星君,当为十六神殿前六:灶神,太阳,太阴,司命,婺女,摇光等六位星君。 其中太阴,摇光,婺女三位均为女星君,神力高深,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哪位。 见谢无祭不言,谢允微晒,“你莫不是惧了?” “嗤。”谢无祭不受其扰,“不必激本尊,她……” “本尊必杀之。” 一字一顿,如钟磬声响敲在心。 却无人觉得他在妄言。 谢允一怔,稍纵即逝,又恢复那般满不在乎的神色。 “小泽,不要!你不是她的对手……”强弩之末的戚灵烟不断地拍着屏障,眸底尽是悔意,若是她知晓会变成这样…… 她还会告诉他吗? 答案毋庸置疑。 她会的。 谢无祭今日故意拿捏谢锦薇至此,而她终究是自私的,为了谢锦薇,她不得不从。 曾几何时,那个沉默不言的清冷小少年已成长至遥不可攀的地步,变得惯会拿捏人心,步步紧逼,筹谋至此。 “阿祭,我们走吧。”少女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身着耀目璇鸾凤裾的余菓菓微微昂首,水润的杏眸映着漫天早霞,笑意浅浅。 许是她也不知晓那人的真实身份,再与戚灵烟多言也不会有更多的收获,如今范围已缩至极小,她告知师父,一样可以将那人找出来。 “好,依夫人。”谢无祭垂下首顺从道,替她抚平被晨风吹散的鬓发。 作者有话说: “满座衣冠,一堂禽兽”引自《花亦山》程筠。 Ps:马上大战了。 本月恢复日更
第108章 挡一百零八刀 骤雨初歇, 地面凹陷处积成一片水洼。 水光冷寒,照出经过的青年半张侧脸,轮廓分明, 下巴点着轻微的胡渣, 身着简单的藏青色劲装,背负一把看不清真面目的长剑。 被新来的春雨洗礼过后的敖昌城更显清亮,修士们三五成群说着最近的新鲜事。 “哎, 你听说了吗?仙盟与魔界达成共识, 决定休战议和了!” “沈家找回司余魔尊昔日的情人, 以此求和,这一招着实妙哉!” 又一人点头附和,“是啊,你说这同是消失了三百余年的人,怎么就让他们沈家给找到了?” 闻言, 最先说话的人斜眼睨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也不看看沈家是何人当家做主, 沈盟主又兼任青云宗代宗主……风头无二。” 他的同伴连声应道:“如今的沈家那可是凌驾于原先的四大世家之上的地位。” 有人脾气暴躁,听不得这些话, 当即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他沈云霁再厉害能有司余魔尊厉害?这些年修真界还不是夹着尾巴给他们魔界当龟孙子?说得好听是议和,还不是我们上赶着求和?” “嘶, 你怎么说话呢?”有人当下抽出佩剑横亘在人前,言辞激烈。 “哎你们别吵啊,我还有一则消息……听说司余魔尊因剑尊的女徒弟回到他身边, 拟邀五州所有门派世家前往魔界参加合籍大典。” 那人神秘兮兮地说话, 原地寂静一片, 面上并无太大的喜色, 反倒是缠上愁绪。 魔界……修真界众人轻易不会踏足之地,谁知魔尊此举究竟是为表议和的诚意,还是要将修真界一网打尽?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开口,却被一旁清脆响亮的水声打断。 踏过水洼,青年的衣摆被染上点点深色,他目不斜视,越过熙攘的人群一会便不见了身影。 最先说闲话的那人正愁怨气无处抒发,正欲动手,却在触及其周身凛冽剑意的刹那,瑟缩回身,面色古怪地盯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真是个怪人。” 一段小插曲,无人在意青年去了何处。 …… 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青年沾着满身湿气挤入昏暗的房内,燃起一簇烛火。 躬身行礼,“师尊。” “咳,你回来了。”内间卧榻处,男子侧卧着,微微喘息。 青年看向床侧,男子虚弱的模样,垂于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少顷,道:“外间在传小师妹要与……八师弟合籍了。” 他顿了顿又道:“仙盟送去的‘余菓菓’为人假扮,八师弟假意收下苏林送去的赝品,难道他与小师妹另有打算,是为做何谋划?” “谢无祭少年老成,如今更是无人出其左右。”男子平缓的呼吸微微一顿,才道:“哎……如此也好,只有他能护小十四无虞。” “徒儿还听闻八师弟意欲召全修真界的世家宗门前往魔界……”男子说到这处,缓缓解开背上所负长剑置于桌面,“师尊,你说他是为何?难道是想将所有人……” “哼,即便是,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男子闻此情绪激动几分,打断了青年的话,扶着床沿坐起身,稍显混沌的眸子迸发出精光,“陵儿。” 青年即是涪陵,神色微凛,明白了他的意思:“师尊您重伤未愈万万不可去!他会要了您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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