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女子长睫如小羽扇,雪肤玉骨,琉璃透的发饰垂于两侧,微微晃动,发出轻浅清脆的丁零当啷声,“好……看。” 只是少女的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愁丝。 * 彩凤鸾鸣,自天际俯冲而下,长长的拖尾自青云山顶划过,一片祥瑞泼洒而下。 素来清冷冰寒的上清殿竟不知何时竟撤去了刻骨的寒意,白雪纷纷扬扬落下,为此平添了一份瑞雪之兆。 “本君修炼五百余年,从未见过夏日扬雪。”一名年轻的星君站在上清殿的角落,凝望着满上薄洒的飞雪,目露不解。 “这有什么?你可知上清仙君是什么灵根?”一旁的同僚看不下去,晃着头笑问他。 年轻星君不解,果然摆出了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是什么?” 那同僚整了整衣领,微昂着头,与有荣焉道:“那可是万中无一的冰灵根!” 他伸出一根指头,神秘道:“据仙历记载以来,只有上清仙君一人拥有这特殊的灵根。” “故而这反季夏雪又有何稀奇的?” 年轻星君若有所思,凝着天际微愣,没有及时搭话。 外间突然热闹起来,有人喊着:“快看,是仙凤鸾!” “长芜道君和余息仙子他们上来了!” “快快快,大典马上开始了,我要占个靠近仪台的位置看得清楚些哩。” 那同僚一听,当即丢下年轻星君,加入了外间凑热闹的仙人行列。 只有他兀自呆在原地,喃喃自语:“不对,不对,这许是……大凶之兆!” 随着仪仗队伍的行进,余菓菓二人的合籍仪式即将开始。 山顶瑞钟“咚”得响了一声。 天边漫过七彩的云霞,卷过了青白的天色。 长风卷过殿内新添的多枝灯,吹起浅白疏朗的纱幔帷幕,露出二人的身影。 余菓菓抬眸正对上青年淡淡的眸光,他身上所穿的婚服与她同款,描金白纱,曳地拖行,满身仙气。 长芜敛眸看着少女,拂起袖子向余菓菓伸出手,薄唇微微勾,唤她:“小息。” “那件事我已托三师弟去办,他会于众人齐聚上清殿时被送走。” “嗯。”余菓菓长睫颤了颤,浅浅地应声,顺从的将手置于长芜的掌心。 少女的手极小,落在掌心暖暖的,抚慰着长芜惶惶不安的心,抚平了其上的褶皱。 她,往后便是他的道侣了。 两人掌心交握,并肩而行,跨过仪式所用的仙槛,同抚雪柳,共盟仙誓,于同心石前落定。 同心石,是每对仙族道侣合籍大典的最后一个环节,见证一对有情人情深似海最好的证明。 仅需二人的一滴指尖血。 余菓菓凝着礼官手中的同心石,垂于重叠繁复袖摆下的手揪紧衣袖,沁水的杏眸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长芜。 “不要担心,将手交给我。”长芜牵着她另一手,轻轻捏了捏,安抚着她的情绪。 突然,有仙人窃窃私语,问着身边的同僚:“哎,你们看见上清仙君了吗?” 很快就有人附和:“对啊,仙君怎么不来主持他徒儿的合籍大典?” 说这话的人就立在余菓菓右侧的人群中,这番话直直撞入她的耳中,这才惊觉自刚才起她就未曾见到师尊。 长芜眉心微皱,“许是师尊有事耽搁了,小息你勿要忧心。” 礼官见人群有些动静,轻咳一声,朗声道:“吉时已至,请长芜道君和余息仙子滴血验誓吧。” 下一瞬,一道柔和却不容拒绝的微风拂过礼官掌中的同心石,带着寒意的长指搭上同心石,来人倾身接过,疏朗的声音在大殿回荡:“本君替他们验誓。” 上清仙君银丝半披,散落在肩,面若寒霜,雪色衣袂划过台阶,一身清寒出现在众人面前。 礼官何曾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上清仙君,当即俯身应是,抖擞着肩膀退至一边,将位置让了出来。 余菓菓抬眸,见礼:“师尊……”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的上清仙君,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若易碎的冰晶琉璃。 “多谢师尊。”长芜恭敬行礼,举止之间尽显青云山大弟子的万千风华。 “嗯,开始吧。” 长芜略一点头,执过余菓菓如凝脂般的小手,置于手心,指尖凝着仙力,正欲点上她的指尖。 一只冷若寒霜的手将余菓菓的手接了过去。 长芜掌心落空,愕然抬首,望着素来淡泊寡欲的师尊,第一次对他种下了疑窦。 冷寒入骨的触感令余菓菓浑身一抖,眸光微颤,“师尊,你……” 上清仙君目不斜视,放低了声音,却是哄她道:“别怕,不疼。” 他自余菓菓指尖取出一滴殷红的血液滴落在同心石之上。 见长芜迟迟不动,上清仙君抬眸淡淡瞥着长芜,沉声:“长芜,还不快些?” 须臾,另一滴血液也被滴落至同心石。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通体幽紫的同心石上,屏气凝神,翘首以盼,待其光芒大盛。 然两滴血交汇还不及一瞬,同心石被一股外来的强劲力道挥落于地。 “大师兄与息息的合籍大典为何不邀本尊观礼?” 伴随着少年张扬肆意的声音,一袭月袍的女子被人自殿外抛了进来,落于玉石地面。 “太阴!!”人群中的司命星君大骇,飞奔而至女子身边,把上她的脉络。 外间彩色的瑞光骤然褪去,天际染上血色,小雪转为暴雪,浩瀚冰冷的气息笼罩着整个青云山顶,一股来自深渊的恐怖魔气向殿内逼近。 1 众仙眸中惊疑不定,纷纷后退,“魔气,是魔气!!” “青云山怎会有魔族?!” “你们看,这不是上清仙君的小徒弟戚泽吗?” “他他他……怎么周身侵染着浓郁的魔气!” “那是魔剑承影!!” 一名资历深厚的仙家当即分辨出来,颤抖着胡须,惊慌失色道:“而且、而且这力量是……深渊魔族!” “天啊!深渊魔族怎么从底下爬出来了?” 玄色的衣袂冷清刺骨,包裹着少年挺拔修长的身形,握着承影剑的手苍白如雪,苍青色的血管下流动着滚烫的鲜血,戚泽一步步踏入昔日上清殿。 踏过仙槛,斩断雪柳,周身的魔气几乎浓郁成实质。 戚泽的目光极淡,像渴求回林的乳雀,落在垂眸不语的余菓菓身上,视线下移,凝脂般的皓腕之上,聚灵镯暗红流光一闪而过。 司命星君抱着重伤昏迷不醒的太阴星君,身躯剧烈颤抖,一字一句从牙缝中蹦出:“承影剑,深渊魔气……你果然已成魔!” “呵,阔别千年,新一任深渊魔主竟是本尊的徒儿。”上清仙君稳住身形,负手而立,看着步步逼近的戚泽,冷笑道。 无人注意到,上清仙君被那股力量击得微微向后退半步。 “戚泽入魔本就是死罪,私自逃离沉水狱,罪上加罪。”上清仙君一挥衣袖将余菓菓护在身后,反手召出薄如蝉翼的仙剑,剑指突然现身的戚泽。 情势倒转,众仙家纷纷掏出随身法器,遥遥指向戚泽。 纵然被万夫所指,戚泽仍气定神闲地在距离余菓菓两丈之外站定,敛了承影剑的锋芒,嘴角微勾,向着上清仙君身后的余菓菓伸出手,温言细语,“息息,我来接你走。” 余菓菓自他出现后,心跳剧烈,未曾停下,腕间的聚灵镯也烫得惊人。 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为何他会出现在此处?为何他周身的魔气那么浓郁? 为何……他会手执魔剑承影。 阿泽难道不知……如此他真的断了生还的可能? “阿泽,你怎能如此?” 戚泽走近一步,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攥着她,瑰色的唇瓣吐出的话透着主人满心的失望,“我如何?” “息息,是在怪我乱了你和大师兄的合籍?”清俊的玄衣少年勾着自嘲般的笑意,继续道:“那你可知我喜欢你?” 少年复又垂眸,说得极轻,“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喜欢我吗? 四字令余菓菓僵立在原地,心脏骤缩,抽疼得难受,喜欢?他说喜欢自己。 “孽障,本尊今日便当着三界众仙的面清理师门。” 青白的剑光一闪,上清仙君周身的气息暴涨,霜寒之气攥夺了殿内各处的暖意,整座上清殿再度恢复往日的清冷。 一黑一白两道颀长的身影瞬间交缠在一起,剑影流转,如光似电,气势逼人,旁人根本参不透。 “小息,你在我身边,不要离开。”长芜在上清仙君离开的一瞬,侧身护在余菓菓身边,低声急道:“五师弟身上的气息不对,他许是被深渊魔气侵染,你……”长芜从未如此害怕过,戚泽当面揭露了自己的心意,逼迫余菓菓正视自己的内心。 “我知道。”余菓菓怔愣过后,竟显得尤为平静,还未等长芜说完便应道。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说出这些话的戚泽有多么清醒,他……没有被深渊魔气控制。 戚泽有如此实力却隐忍不发,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青云山,却选择在此刻闯入仙家云集的上清殿,冒着必死的风险只为告诉她,他喜欢她。 殿中交缠的两道身影转瞬分开,玄衣少年单手执剑深插于玉石地面,单膝跪地,面色微白,嘴角溢出鲜血,明明身负重伤,那双深邃的凤眸却笑着看向上清仙君。 那人远比他伤得更重,果然如他所料,上清修为已大不如前。 “师尊?你怎么了……”本已退回远处,孑然而立的上清仙君猛地吐出一口心头血,竟身形不稳,径直向后倒去。 余菓菓搀扶着他,不知所措,上清仙君在她心目中的存在近乎于神,她从没想过他会败。 几乎条件反射般,她立刻望向两丈之外的戚泽。 少年随意抹去嘴角的鲜血,借着承影剑站起身,一步步向她靠近。 周围的仙家被眼前之景震慑当场,一时不敢与之抗衡。 长芜长剑出鞘,护在余菓菓与上清仙君身前,厉声呵斥:“五师弟,难道你还想弑师不成!” 戚泽恍若未闻,脚下步伐未停,对上余菓菓复杂未明的眸光,忍着胸口的巨疼,努力扯出一抹笑:“息息,随我离开吧。” “我带你离开青云山,此地再也无法束缚你。” 在他距离余菓菓还有几步之遥时,少女清清冷冷的话令他再也无法靠近一步。 “戚泽,你走吧。” “事情到这一步,都是我的错。”余菓菓将上清仙君好生安顿至一旁,缓缓褪下手腕上炽热而沉重的聚灵镯,“过往的一切我就当从未发生过。” “小息,不要过去。”长芜心下一沉,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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