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可不把这当赞誉,微笑不落,“说点有用的吧。” 宝稳这才垂下眸,“等等她吧,我主要是想说给她听。” 小小一直站在后听着,他也明白宝稳口里的“她”指立横。小小望一眼那头佛座下,小兰跟着她进去了。 那头,立横就带着小兰跟两个顽童一般新奇地试验着,是了,她自个儿也觉着好玩儿呀,怎么她一挨近那龙首罐子,水就沸腾起来,一离开,立马平息。反正小兰刚儿也不在场,没看见,这会儿一样稀奇不得了地陪着她试验, “真的我一走它就不沸了吗!”她在外头喊, 里头小兰也大声,“是的是的!”又无不好奇地挨近弯腰瞧那罐体里,“什么水呀……”因为飘着幽香,小兰不由想把手伸进去舀一点出来看看,刚要探进去,“哦豁!”小兰一缩手,真的惊着了!那一瞬间,好像望见一只爪子样的东西冲出来!…… “小兰!”立横刚好进来望见小兰受惊一缩的模样,赶紧跑来抱住他“怎么了?是不是很烫!”她还以为是她一进来水又沸起来烫着小兰了。小兰也警觉抱住她退后好几步,说了刚才的惊魂。 “什么,爪子?……”立横是最爱探邪的,听了不得更想往前凑。可小兰已经觉得十分邪乎,丝毫不敢叫立横涉险,“走走,出去听听和宝稳说啥。”拖着立横往外走。立横一直回头瞄着那一罐子沸水,眸子里好奇极了…… 殊不知,她一离开,这罐子水归于平静不说,若再有人靠近看呀,水澄澈纯净得若婴孩之眼,若它真有神韵可言,还真像立横那娇憨时懵懂的模样呢。
第314章 立横走过来,她还踮脚在供桌上捞了个苹果,伸上擦擦就要咬。“诶,洗洗!”只有小兰着急了,抢过来往大殿外头水管子走去。 小小把她拽过来在她耳边蝈蝈,立横点点头,也若有所思望向一动不动躺那儿图敏那头。 走过来,两手背后刚要弯腰细瞧,自她从那大佛下小房间走出来就一直盯着她的宝稳忽开口,冷漠而防备,“你离她远点。” 立横变成双手环胸,居高临下,也冷着脸,“不行,我得把她带回去。”头稍往后一撇,“那大罐子也得跟我走。” 真的,立横头回见宝稳这么形于外的怒意,他简直是咬牙指着她,“就你个妖孽,害我兄妹一辈子!” 立横才不为所动,模样就是固执任性的,“所以我才在想办法救救你们呐,她自个儿说的,记忆里十岁后就没离开过这庙里,隔个十二天就得到这罐子里泡一下,你既然知道我是个妖孽,就大胆把她交给我,这种现状总得改变一下吧,看看有什么蹊跷?” “她自个儿说的?”宝稳眯起眼,一下又痛恨望向神秀,以为神秀探知到妹妹这么些秘密,却从未告诉过自己,倒知无不言地都跟这个妖孽讲。 哪知,已经在椅子上坐下翘起腿、看热闹一样的神秀摆摆手,指指老五,意思她刚才提到的这些他也头回听,要不,就老五告诉她的? 宝稳这么些年蛰伏在权力场,对几位帝子性情了如指掌,他当然晓得极有这个可能妹妹也会迷魂到老五的神颜里,如实把自己的情况都说出……宝稳直视神烟,真也是聪慧至极了,明说,“五爷,我知道你心比针细,也比蛇毒,你撺掇着她不顾我妹死活捏手心里就为无限辖制着我,今儿,我就跟你们这些皇权贵胄明说了,什么权术啊,我早已烦透了!今天,我把俞青时平常怎么跟我联络的,告诉你们,但愿你们找得着他,放过我们这些‘小人物’吧,不是谁都爱这杀人的权力!”又冷酷着眼看向秀儿,“要想彻底搞清楚这乱七八糟的一切,终究还是得回去问问你父皇,为什么明知他是魔,还一而再再而三放了他。” 终于轮到立横着急了,她一步跨前,弯腰盯着他“你凭什么说青时是魔!” 终于,宝稳的视线再凝聚到她身上,虽充满讥诮,可也似凝结痛苦,呢喃说,“立横呐,你太不了解俞青时了,他是把你养得太好,还是完全就把你养废了呢,只有交给时间去验证了。” “说人话。”立横虎着脸, 宝稳却已讥笑,“我一个凡人,跟你哪句说得不是人话?就是我们这样的凡人太过渺小,容易被你们这样的‘不凡人’迷惑,一失足成千古恨,害己害人……” 再正色,望向那高高的大佛,“我叫毛宝稳,出家时法号和宝,是俞青时收得唯一一个弟子。我今年七十有二,十岁师从俞青时,那时,他三十八岁。” 立横不免退后, 吓人, 掰指头算算撒,俞青时今年多少岁了?整整一百!
第315章 尽管三兄弟晓得她来历神怪,可一听这和宝稳的年纪,再看看他长相——还是不得不内心惊慨! 立横更是表现在了脸上,指着图敏,“那她!……” 宝稳心疼看向妹妹,“她也有六十六了。我们兄妹看似永葆青春,却生生是‘我为鱼肉’换来的……”接着,说了过往。 宝稳年少即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当然,不是神童,也不会被俞青时看上,加之宝稳祖上就结佛缘,当地佛庙十有八九都是他家捐建的,所以当青时提出收宝稳为徒——青时那时候已是当地藏庙最年轻的活佛主持,宝稳家人受宠若惊,将宝稳送去了青时身边。 青时对宝稳的教导着实悉心,加之宝稳天资,悟性通透,让宝稳有了极高的修养造诣,所以宝稳即使这会儿“身心俱伤”,依旧对青时有着极其复杂的感情,他是人生里唯一指引他的那道光啊!…… 青灯为伴,佛学畅游,这种清朴却精神十足充实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一切改变都从青时带着他离开佛庙“说是云游”开始——宝稳猜,那时候,立横出世了。 家里也发生巨变,一场大火烧去了一切,只留下小妹妹一人。师父说,你若放心,我来安顿她,虽大富大贵不了一生,却也能进入这人世女孩儿最欢喜的一面。那时候,你想想宝稳会提一个不字吗,师父就是天,妹妹若得师父安顿,必是最好的!宝稳跪地感恩戴德。 哪想,确实是“进入这人世女孩儿最欢喜的一面”呀,能永葆年少青春,又不是哪个女孩儿“最欢喜的一样”?妹妹得了这永远“十五六”的容貌,却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康健,失去了一个正常女孩儿一辈子该有的“喜怒哀乐”……图敏这辈子都离不开大佛下那“一罐子水”了,因为,那“罐子水”得靠她养,吸取着她女孩儿身心的一切,不错,图敏在用生命养那一滩水,哪天,这滩水榨干了它需要的一切,这就是颗废子,一旦被抛弃不用,图敏会立刻衰老,或许,生死即一线…… 那,龙罐里养的这滩水到底作何用? 其实,好似听者都心中有数,包括立横。所以,她眸里就算有疑惑,也不敢开口直问——这滩水,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你看看它与她那“诡谲的牵连”,她一靠近,那水沸得跟雀跃似的欢腾!…… 宝稳继续说,不再提妹妹,情绪又冷漠许多, 他说,青时之后的野心越来越大,多次有觊觎皇权之心,但不是被“时运”压制住,就是被人为破坏,所以宝稳再次望向神秀,“我从前也不理解你的父皇,留着这样一个根本‘本性难移’的恶魔做什么,除不掉他,也完全可以囚禁、关押。直到,我知道了她的存在……”视线又是带着冷绝却也痛苦地看向立横,“谁又舍得这样一个宝物,你看看自她留在了你父皇身边,帝哪件事不顺,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立横还是听不得他喊青时“恶魔”,上前揪住他衣领,“你一面之词谁又信得!” 宝稳讥笑却也苦涩,“就在眼下,他还在不断催促我抓住冯、史两家或有二心的机会再来一次叛变……真的,立横,我是真的厌了,或许我这次真该听他的话,弄一盘,反正总也是个失败,曝露了,叫帝治我死罪!却,他的野心不死,我也死不了,一定还会有下个循环,不停的去做叛臣。我何尝不也是他一颗棋子,养着他的野心,看不到头……” 立横不由松了手,人怔忪着——他说得确实也没错啊,这样想来,包括上次“黄氏之乱”,宝稳也有机会不是?种种迹象表明,确实是宝稳最后还是收了手……
第316章 宝稳说,我也惟愿你们早点找到他,近半年来我愈加感受到他的疯狂,找到他,水落石出,都能解脱了…… 神秀已来到他面前,蹲下,“你听说过冒青乘这个人么。” 宝稳摇摇头,“不知道。” 小兰小小互相看一眼,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不提知道这是秀儿母亲的名字。是了,帝三子的生母在宫里一直都是禁忌,提不得。传说这个女人在宫里有过短暂的居住,就在小李宫,伺候过她的人至今也生死未卜。 “俞青时都是怎样跟你联络。”这是重点。 宝稳又看向立横,似乎也践行他的坚持:主要说给她听。 “残塔寺。他一直用鸽子跟我联系,有事传达,我就会依据鸽子上的标识找到他的亲笔信。每次的标识都在残塔寺附近,我找过,掘地三尺的找,”宝稳摇摇头,意思不见人。 立横倒很镇定,“他有心隐藏,谁也找不到。” “包括你?”小小歪头看她, 立横却望向顶上大佛,“我当然找得到。可我不想找了,就想试试。” 小小是明白她的,握住她手,“嗯,试试。” 都不傻,小兰抱着了她腰,望着她满心安慰,“对,试试,他要真有野心,会自己出来的。” 那头,蹲着的秀儿转头看向宝稳,“那你留在这儿先照看照看你妹子,外头布置好了会跟你联络。” 宝稳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试什么?都心知肚明。无非设个套儿,好像宝稳依了青时的计划,“反叛成功”!到那时,看青时会不会露面,真出来“君临天下”——都晓得,这已成立横的心结,她也在半信半疑中,必亲眼所见,才有了断…… …… 车里,史鸢双手环胸翘着腿仰靠着,阖目养神。 他的参谋阮齐坐在一边,眉心微蹙,“大事将近,冯敦敦还有心请您听戏,实在叫人不安。” 史鸢一哼,“没什么不安,和部筹谋得很周到,只可惜我们迎州比不得咏州势大,冯家拿下了这次起势的主战权。”又一冷笑,“倒也不必太担忧,你看看冯敦敦这孬败相,冯庆再强势又如何,风烛残年了。” 阮齐点点头,“也是,看样子冯老姜军对他这个孙子还‘寄予厚望’,这次全将冯敦敦捧举前台。”望向史鸢,再轻声,“这也是您的一个机会,到时真刀真枪地干上,咱们的实力自然显现,也叫和部看清,谁才是最大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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