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里八乡有什么大夫看不好的或者看不起的病,都可以去找她试试,看好了她也不收你很多钱,你给多少是多少。” “是的,她给的符挺灵的,每年我都要去她那里要几张符。” 孩子奶奶笑盈盈的。 显然听到她们跟自己一样,都对神婆十分信任,有种眼光被肯定的与有荣焉感。 她转过身来,对着陈松意道:“那时小丫都烧得不行了,是我拿了主意带她去胡三婆那里给看了。胡三婆就写了张符烧成灰,就着水给我们小丫喂下去了,然后孩子就不烧了,也不惊了。” 所以他们一家人才以为到这里就算好了,可是没想到一放松小丫就跑了出去,差点酿成大祸。 幸好遇到了眼前的贵人,给救了回来。 陈松意看着她们的神色,细品着她们的话。 这些女眷看起来很相信那位神婆,在孩子奶奶的话音落下之后还在说: “胡三婆最近越发灵验了。” “对对,她给的考试升官符名声可是大响了,幸好我去得早,否则现在抢都抢不到。” “那可不!”孩子奶奶不无得意地道,“我可是早早就拿回来了,按照她说的方位埋下,我儿子做的文章立刻就有进步了,还得到了先生的夸奖。” 如果不是重新开张的胡三婆这么灵验,她怎么可能那么果断抱起孙女就去找她? 只不过……她悻悻地道:“考试升官符是好,可是万病回春符就没那么有效了。” “娘!”奚大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他涨红了脸,不听母亲的话,他哪里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官司? 不错,他最近确实有这种行文顺畅的感受,而且思维也灵敏了起来。 小夫妻夜话的时候,他还跟妻子说起先生夸赞他有进步,文章写得有灵气,跟以往很不一样。 他觉得这都是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哪里知道是他娘在家里埋了那玩意儿? 甚至还在贵客面前,把一切都归功在那张符上。 他有些生气地道:“我早说了我不相信那些东西,你怎么不跟我说?” 他娘却不当一回事,笑道:“瞧你急的,这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不信吗?不过就是图个吉利。不信你问问你三婶她们,是不是也去拿了?” 被她提到的“三婶”正是女眷当中的一个,闻言也笑了起来:“拿了拿了,这村里啊,就没几个没去拿的。” 有些就算表面不说,暗地里也去讨要了这符,总不能落于人后。 就在奚大郎想要劝自己的母亲不要再搞这些的时候,陈松意抬起了手,中指跟食指之间夹着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符,向着奚大娘问道:“是这个吗?” 那符上还沾着泥土,风珉一眼就看出这是她刚刚挖出来的。 她在这个院子里到处找不对劲的地方,让她找到了。 端着茶托的奚大娘大惊道:“小公子,你怎么把它给挖出来了?胡三婆说过挖出来就不灵了!” 她说着就要上来夺回去,心中原本对陈松意救了自己孙女的感激也在这时变成了埋怨。 ——这是她儿子中举的关键,怎么能让她这样给坏了? 可是,想到陈松意刚刚是怎么起卦、怎么找到孩子的碧娘却一下子变了脸色,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这符、这符有问题吗?” 听到儿媳的声音,奚大娘一下子停下了动作,回头看着她。 只见儿媳摇摇欲坠,而陈松意一点头,她就几乎要整个人往地上滑去。 屋子里一片死寂。 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手上的那道符上。 从来到奚家的那一刻,陈松意就有所感应。 一地只要有福地一成,就会泽被四方。 奚家村虽然跟埋葬了陈家祖先的那个水潭距离相隔甚远,但是地下水系相连,所以在漫长岁月中也受到了滋养,出了许多有才华的后代子孙。 维持着举着手中这张符的姿势,陈松意目光从这一屋女眷身上扫过,然后又看向了站在外面的风珉,随后才道:“你们奚家村以有文气而自傲,可是近几年,明显感到这种文气减弱了吧?” 奚家村的人无论男女纷纷脸色一变。 在他们眼中,陈松意只是个外来者,如何会知道他们考中秀才举人的数量变少了? 陈松意放下了手,道:“否则也不会对这样的符趋之若鹜了。” 三婶颤抖着声音问:“这符……有什么不好吗?” 陈松意道:“人的气运是有定数的,不会平白地增加或者减少。如果符纸有用,能在短时间内催运,让人感到事事顺利的话,不是夺人气运,就是将以后的运气移到了现在。 夺人气运的术稀少,就像刘氏费尽心机才布成局一样,而且还要做好准备付出代价。 会的人,不会白白给一般人这样做。 “所以官运也好、财运也好,都是借运,借的是自己以后的运气。 “如果自身的运气不够,那么借来的就是子孙后代的运。” 她说着,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小姑娘。
第98章 早在见到碧娘第一眼,陈松意就看到了她身上那缕跟自己相连的细线。 那是因为她家所泽被的气运,跟她系出同源。 至于为什么会若隐若现,当时的陈松意没有想明白。 直到她见到了浸在水潭里的小姑娘。 原来这家气运的泽被主要不在大人身上,而在这个孩子身上。 因为这个女儿,碧娘的晚年能享儿孙福。 可在陈松意眼中,她的命数却朝着断子绝孙变化。 正是因为小姑娘差点在水里死去。 她再次转过身,看向站在门边的奚大郎,对着他断言道:“这一次你本就考不上。” 风云已起,这一届科举会是一场龙争虎斗,不是俊才中的俊才,绝对没有机会冒头。 这番断言令奚大郎深受打击,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但陈松意又继续说道:“三年之后你会中举,运气好的话还能中个同进士,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他没有在官场上平步青云的命,只能说脚踏实地,可以做个不错的地方官。 “你晚年会有儿孙福,你做不到的事,你的外孙可以替你做到。”陈松意一边说,一边向他走来,然后一指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因为你的这个女儿真的很有福气。” 这话引得众人又看向正在床上昏睡的小姑娘。 哪怕不是第一次听陈松意断命的护卫三人,也因她寥寥几语道破的天机而震颤。 在离风珉还有几步的地方,陈松意停了下来,放下了手:“本来按部就班,这一次失败,下一次就能成功。可你娘偏偏给你借了运,你旺起来,你的孩子自然就弱下去。你们夫妻的命数从晚年有福变成无子送终,值得吗?” 在她身后,碧娘捂着嘴,眼泪已是滚滚落下。 而想到自己最近的意气风发、文思泉涌都是以女儿的健康换来的,奚大郎也是摇摇欲坠地后退了一步。 不值得,当然不值得。 此刻,所有人的心中大概都在想,要是没有贪这一次,让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 唯有风珉注意到,陈松意的眉宇没有因为这个谜题破解而舒展。 借运会损害子孙后代的福运没有错,但不该预支得这样狠的。 本身三年之后奚大郎就有中举的运气,便是再进一步,金榜题名,也不至于让孩子这样死去。 这让陈松意联想到了自己。 这种被夺取气运的感觉太像了。 此刻,孩子奶奶看着脸色苍白的儿子和躺在床上遭罪的孙女,终于消化了这一切。 知道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以后,她忍不住懊恼地哭了起来:“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打自己的脸,“是我害了小丫!我该死!我该死!” “老婆子!老婆子不要这样!” 奚老军看不得老妻如此,忙冲过来按住她的手,可孩子奶奶却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老头子啊!”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嚎啕道,“是我害了大郎!你怪我吧!” 本来依照他们儿子的命数,这一届考不中,下一届就能中了。 可是现在能提前考取功名,代价却是要断子绝孙。 那他们老奚家积累下这福气又能给谁? 这都要断子绝孙了啊!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被她的哭声盈满。 屋子里的女眷看到这一幕,既是同情,又是害怕。 她们可记着这都是胡三婆的符干的好事,这符她们也都拿了的。 虽然家里现在没有像奚老军家一样出事,可已经埋下祸根,很可能下一家就要轮到她们家了。 ——这可怎么办? 她们心里慌乱起来,一时间看着陈松意,心中又生出了一点希望。 这小公子救回了小丫,应该能帮他们的吧?求他帮助,应该能化解的吧? 当她们还在想着怎么开口的时候,碧娘比她们更快一步。 哭得肩膀颤抖的她看到婆母后悔不迭的样子,忙放下了手,跪下膝行向陈松意:“公子——” 陈松意看着她来到自己面前,捉住自己的袍角。 她泪流满面地仰起头,恳求道,“求公子救救我的孩子……” 听到儿媳的声音,奚大娘也连忙直起了身,同样来到了陈松意面前: “求公子救救我孙女!求公子救救我们奚家!若是一定要有人死,就拿了我这条老命去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梆梆地磕起了头。 陈松意没有动。 这一刻,奚家村的人再看她,心中都生出了一种颤抖跟敬畏。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有着他们不能理解的力量,唯一一个可能破解这个术,救下小丫的人。 风珉听见身后的护卫低声道:“要是让老四跟老六知道今晚这么跌宕起伏,肯定恨死我们了。” “就是,老三居然要他们看孩子,不让他们跟来。” 原以为陈松意那神准的推演术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她还有其他的能力。 同是进入这里,她在院子里转一圈就找到了符纸,他们却半点异常也看不出来。 那接下来呢?她要破这个术吗? 他们很是期待。 风珉却跟他这几个期待不已的护卫不同。 他见到少女的眉头在奚家人的恳求之下皱得更紧了。 她就像废弃的庙里一尊泥塑的神像,他心中不知为何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偶然发现她的凡人奉上香火,叩首恳求,想要她出手解除他们的苦难。 她也想帮他们,可她终究不是真正的神。 她终究只是泥塑出来的,身上缠着蛛丝,落着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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