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书院的副山长再次寒暄了一番之后,他回到了船舱中,跟陈寄羽再次详细复盘了一遍情况。 从胡三婆家里搜出来的东西他们带着,陈松意挖出来的那些符他们也收着,在桥尾镇买来的药材则放在了一家客栈里。 至于还留在桥尾镇的那些孩子,风珉也给京城去了一封信,让他们准备好安排了去处。 万一他真的在江南有什么事,这些跟了他的孤儿也不会再度流离失所。 把一切都理顺之后,风珉三人才打算休息。 陈寄羽则从船舱里出来,到甲板上去吹吹风,透透气。 “寄羽。” 他一出来,同样在甲板上站着的同窗就眼尖地看到了他,朝着他打了招呼。 陈寄羽脚下一顿,走了过来。 风珉在书院门外现身、在副山长面前自曝家门的时候,他们是看着的,而且陈寄羽走过去之前还说了是见到了朋友,要过去打招呼。 几人同他关系不错,哪怕是在他还家贫的时候也佩服他的学识和文章,没有用差别的眼光看待过他。 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位同窗的朋友当中竟然会有一个顶级的勋贵子弟。 要不是小侯爷指明了要跟陈寄羽住一个船舱,他们早就要凑上前去问个明白,他是怎么同小侯爷认识的。 当然,现在也不迟。 几人于是把他围在当中,大有不说清楚就不让他走的架势。 陈寄羽知道,这种事情越是隐瞒,越是容易招来外界的猜测与好奇。 他于是便用上了一早想好的说辞:“我跟小侯爷是偶然相识,他曾经路过陈家村,在我家借宿,同住一个屋檐下,便有了交往。” “原来如此。” 同窗没有怀疑,纷纷羡慕地看着他。 毕竟除却这样的偶然,他们这个朋友也没有别的机会跟京城的勋贵子弟结识的。 都说陈寄羽运气不好,上一回明明有足够的实力考中,可是却错过了。 但是现在想一想,错过也未必有不好。 “起码现在你人还没进京,就已经有了京城里的朋友,这回只要考过,明年春闱赴京赶考就不用像我们一样为租院子的事发愁,也不用跟别人一起去挤相国寺的客院。” “对啊,来日高中,如果要留在京中做官,也不必像我堂兄一样,想找地借力都无处可去。”——真真是羡慕死个人。 只能说,一时的运气不好就不意味着一辈子都没有运气,现在谁要再敢说陈寄羽欠缺运道,只怕要被白眼相对。 被他们这般羡慕,陈寄羽却没有什么骄傲或者借势的姿态,依旧是一贯的平和淡然:“说这些都还为时尚早,现在该做的是沉下心来备考。往年单独去江南贡院赶考,路上风波不定,今年不光有书院带队,又有小侯爷同行,路上更多几分保障,我们应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才是。” 他的话令几个同窗纷纷点头:“不错。” 陈寄羽见状,又笑了笑:“而且小侯爷仗义疏朗,是个性情中人,等考过乡试,不怕没有机会与他结识。” ——但如果没有考过,那就不一定了。 这话警醒了他们,令几人心中一动,都觉得自己在甲板上透气已经够长时间了,是时候回去再读一读书,于是纷纷向陈寄羽告辞。 目送他们离开,陈寄羽站在甲板上,抬头看向天边晚霞,又看江上落日,这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眼底浮现出忧色:不知家中情况如何? 陈家村。 田边的傍晚是热闹的。 农家的青壮每比试一次,就意味着有十几户人家不必给家中男丁做晚饭,等他们回家说不定还会捎带回一些好吃的。 今晚陈三郎家飘来的香气实在是霸道,烤肉极香,把原本端着碗走到村头田间、在外面吃饭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他们跟其他没获胜的人一起盯着这次的获胜者,看获胜者又是吃肉又是喝汤,还往汤里加上了陈娘子制的酱,一碗下去遍体通泰。 年长的还好,还能忍得住,可是年轻人眼睛就绿了。 哪怕已经吃过了晚饭,他们也依然感觉馋得不行,手下一边揪着田埂上的杂草,一边心想:“等着,下次赢的一定是我们!” 这片热闹的气氛中,老胡却表现得不像往日。 他既没有站在田边一边分肉一边高谈阔论,也没有钻到败者当中去用激将法激励他们,可以说是十分的没有参与感。 他就蹲在一旁,有人上前来同他搭话也不理,满心想的都是家里的那俩不速之客。 “要不是今天要搞这些……” 老胡的目光在这群闹腾的家伙身上扫过,他都不会出来! 那两个人太狡猾了,一点狐狸尾巴都没有露出来。 如果说他们有所动作还好,然而从中午被留下来用过午膳以后,当主子的那个就回了屋,一下脸也没有露。 这让老胡无法提醒陈老哥跟嫂子,不好无故叫他们担心,也没有理由留在家里,因为不出来更容易叫他们不放心。 “真是可恶……” 老胡在忠勇侯府学的都是怎么当一个护卫,来到陈松意身边学的又是怎样高效屯田,对这种阴谋之事并不擅长,而且人家不露面,他的情报收集也不顺畅。 他揪着地上的草,实在不知该怎么摸清对方的底细跟意图。 陈家院子里,陈父跟相里勤却是相处得很融洽。 从他傍晚回来见到这个黑衣少年,两人就交谈上了。 相里勤对他们跟不上农耕水平的农具很是在意,等陈父一回来,两人吃过晚饭,就在院子里蹲在了一起。 相里勤问了他不少关于农具的问题,重点在现在这套耕种方法上,感到现有的农具有什么缺陷,有什么希望可以改进的方向。 当陈父跟他说了以后,就看到这个少年从身上掏出了随身工具,按照他说的方向现场给他修整了一下,然后让他试一试。 明明也没有改变多少,可陈父就是感到手里的农具更加趁手了起来,他种了那么多年的地,一上手就察觉出其中的不同。 要不是天色已晚,他都想拉上这个少年到地里去试一试。 看着陈父稀奇地使用他调整过的农具,相里勤捧着脸,觉得这下不别扭了。 把学到的东西用到实处,看到农人的切实反应,果然比纸上的数据要来得充实。 他站起了身,对陈父道:“不光是农具,我还有别的想法——” 陈父眼睛一亮,不过他们这一老一少却没有机会再把家里的农具改进更多,因为陈母担忧地把相里勤叫住了。 “你家公子今晚还是没怎么吃东西。”陈母担忧地道,“他的身体撑得住吗?不会有事吧……” 在乡下,这个年纪的青壮正是家中的顶梁柱,重要劳动力,食量极大,不然老胡搞出来的激励机制——用美食来奖赏优胜者——也不会让他们这么卖力。 种的又是自家的田,又有机会可以放开了肚皮吃,吃肉、吃饭吃到饱,谁会不落力? 这样一来,就显得容镜越发的违反常理。 相里勤挠了挠头,想了想这一路过来他们阁主的饮食,才放下手道:“没事。” 吃少了没事,吃多了才有问题。 但看陈父都跟着担忧起来,他又只好想了想阁主在山下会吃什么,才对陈母道:“有鸡蛋吗?” 水煮蛋的话可以,阁主会吃一些。 农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鸡蛋,听他这样说,陈母立刻就要去做。 看她捡了七八颗,相里勤连忙拦下:“两颗——两颗就够了。” 结果等他端着两颗滚烫的蛋进去,就见到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杯子上还有变幻的水雾没有散去。
第119章 “……小人醒来就在柴房里了,也不知是谁把小人打晕了关在这里。” “你就没看清对方的脸,不清楚他长啥样?” “是的,小人……” 外头说话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进来,被削弱了许多,听不真切。 元六垂在地上的手动了动,在这片嘈杂中恢复了意识。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堆在屋里的木柴,然后,四肢的感觉才逐渐回来,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外面的人像是觉得问不出什么,于是不再问了,只不耐烦地道:“不管怎样,放了外人混进来,惊扰了我们公子,是你们戏园子的疏忽。” 元六躺着没动,他的记忆还一片混乱。 眼下他只记得自己混进了戏园子,打晕了小二,换了他的衣服混上了二楼。 在楼上,他见到了跟程明珠碰面的人,然后被抓了。 在这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他在楼上见到了三个人。 一个是程明珠,还有另外两个是……? 他觉得自己被抓的时候可能碰到了头,不然记忆不会如此混乱。 就好像有大片迷雾遮蔽,只有一些碎片是清晰的。 在元六忍着头痛胸闷,试图回想另外两人的长相时,外头的戏园子管事似乎说了句什么,引得一开始那个问询的声音拔高了调门: “报官?我就是官!我可告诉你了,今晚可是县里的大日子,我们县令大人要在登辉楼设宴,接待贵宾。这种关键时刻,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一两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人就关在这里,你们可得把他看好了,等客人走了,明天我们再来把人提回县衙去,交给县令大人审问。放心,他的腿已经折了,只要你们锁好门,他逃不出去的。” “是是……” 外面的声音远去,把他关到柴房来的人似乎走了。 元六又等了等,再没听到有动静,这才微微支撑起上身,看向自己的腿。 果然,他的一条腿扭曲着,一看就是骨头折了。 他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这似乎是自己从楼上摔下,把腿摔折了? 可这怎么想都不合理。 戏园子的楼梯又不算陡峭,一个下县的衙役,身手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怎么可能威胁到他? 但受伤已经是事实,他也想不出有别的异常,只能忍着痛直起身来,摸索着自己的伤腿。 这种情况他自己无法正骨,等见了姚四应该可以…… 他想着,目光落到一旁堆着的木柴上,去取了两块,又撕了衣服下摆,简单把伤腿固定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元六的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脑子里混乱的记忆也被他重新拼凑了起来。 他想起程明珠特意出来见的人是谁了。 一个是胡三婆,另一个则是陈桥县的县令之子郭威。 这三人凑到一起……不管目的怎样,都准没好事。 他得尽快回去,把程明珠私下来见这两人的事告诉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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