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容镜发问:“师妹来找我,是要问什么呢?” 陈松意便思忖起来。 原本她找过来,是想向这个萍水相逢的高人求助,看身上的术能否彻底解除,或者有所补救。 先前她迫不得已杀了程明珠,意料之中,身上的术没有解除。 然而刘氏母女都倒下了,她们背后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就让陈松意感到越发的危险。 这种对危险的觉察在战场上救过她很多次。 她心中不安,所以才连收尾都等不上,就来了这里。 可没想到,在这里等她的容镜会是天阁的人。 这时候,她反而不好像遇到没有交集的世外高人一样问他。 “先喝些水吧。” 看她的双唇干裂,容镜没有催促,而是把自己的壶递给了她。 陈松意的思路被打断,看着递到面前的壶。 她有些意外,他随身带着这样一个酒壶,里面装的竟然不是酒? 见她不接,容镜以为她介意,于是解释道:“我没喝过。” 陈松意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这个。 行军打仗的时候,哪有这么多在意的? 她伸手接过,打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甘霖入喉才感到了渴。 喝完水,她的心里也权衡够了,陈松意将壶还给容镜,说了声“谢师兄”,便从自己重生回来开始说起——毕竟,这就是她离开师父,独立行事的开始。 随着天光渐亮,潭上的雾气也开始散去,露出了树下两人的身影。 少女的声音随着雾气稀薄,变得更加清晰。 她从自己离京,遇上风珉,算出兵部尚书付大人有难起头:“……我引忠勇侯之子去山谷中救了他,又清剿了马元清养在云山的山匪,挖出被他们掩埋在山顶的禁军尸体,断了他一臂,成功助付大人回京。” 之后再到漕帮、红袖招、对付两江总督桓瑾诸事,最后才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有人使用换命术这件事。 她料想,容镜既能破得了这个术,那他自然就该对夺运换命术有所了解。 只是说到这里,她又再次犹豫起来。 她身上的气运跟被下的这个术,是她最深的秘密,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而且重生以来,越是探寻,这简单的夺运换命就变得越不简单,牵扯得越来越多。 她回来以后做的那些事,对容镜说了无妨。 可事关大齐四百年气数,陈松意就拿不准应不应该坦白至此。 幸好,容镜没有让她为难。 他没有刨根问底,而是转移了话题:“师妹你看这口深潭。” 陈松意顺着他的话抬头看去。 只见晨光中水雾初散,平静的潭面上反射着光芒。 光芒穿透了那只由无形的气流凝成的瑞兽麒麟。 容镜的目光跟她落在同一处,同样在看着这只并不真实存在的瑞兽。 他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此处是大好宝地,若是先祖安葬于此,子孙后代必定封侯拜相,能辅佐圣明之主,开创盛世太平。” 陈松意缓缓点了头,这样的轨迹,她已经在自己的兄长身上看到了。 她知道以容镜之能,会看出这一点不奇怪,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说起这件事。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容镜又道:“但这是有期限的。” “期限?”陈松意收回目光,看向他。 容镜对她道:“我同你说过,我是因为地下水系有异常的元气聚集,所以才会过来。” 陈松意点头,觉得自己在接近某个真相。 容镜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一双能够看破命运,看到过去未来的眼睛。 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气运的偏爱跟馈赠。 “原本这个期限是数十年,数十年之后,要么由盛转衰,要么再次生出造化,攀上一个新台阶。可是现在这里元气聚集异常,转变将提前到来,如果没有成功……” 他没有说下去。 但陈松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将这个期限与某个时间点联系上了,确认道:“现在的期限是多少?” 容镜道:“只剩不到两年。” 只剩不到两年,陈松意在心中默念。 果然,那就是她十八岁生辰,“原本”应该死去的时候。 前世,程家将程明珠接回来。 在所有人都想把她送走的时候,刘氏硬留了她两年。 等到陈松意满十八岁,她才让程明珠动手杀了她。 留她两年的行为,陈松意其实并不理解,尤其是在昨夜见过胡三婆对自己的兄长施夺运换命术,几乎立刻就能要了他的命。 可见这个术成功与否,跟中间要经过多长时间并没有关联。 原来,是为了等气运积攒到一定的数量吗? 那样说来,在她死的时候,正是气运积攒达到顶峰的时候。 为什么程明珠在那个时候杀死她,却没有得到惊人的财富跟气运,而只得到了一文钱? 她不期然地想起了不断出现的三钱银子。 如果不止,那那股庞大的气运去哪里了? 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变化,容镜知道她在思考一些从前没有想过的事情,于是安静地等她想。 他想着陈松意先前说的那些经历,或许她自己不知道,她做这些不易之事,都是有一个目标的。 这个目标更在解除她身上的夺运术之上。 越是听她说,容镜就越是隐隐能感知到,师伯收她为徒,放她独行的真正妙处。 她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却影响着一切。 她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命运塑造了她。 她的目标无形中跟师伯的目标重叠。 师徒二人一明一暗,都在向着同一个使命前进。 隔着两世,容镜无意中察觉到了这个老人的用意。 在这个老人无法触及也无法掌控的时空里,隔空做到了他想要对松意进行的点拨。 等到她思考的时间足够长了,远处的村子也开始复苏的时候,容镜才叫停了她的思考:“所以,你现在反而不用担心。到了期限,这里是会转为稳固还是如何,那是到时候的事。 “有些不该发生的意外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不必去管,就像这口深潭,漏的地方既然能补上,就说明还没到崩的时候。 “你一路走来做了这么多,之后只要照着你的心走下去就好,我想这也是师伯让你自己独立行事,而不过问的原因。” 任命运无测,任她从心所欲而不干涉。 那他便猜不到结果会如何,他的对手也同样猜不到,也就同样无从干涉。 顿了顿,容镜问:“不知道我说的这些,是否解答了你的疑问。” 陈松意点头,迷茫散去了一些:“解答了一些。” 容镜对她露出笑容,然后再次转移了话题:“时间不多了,来说说你修行的事吧。” 她是天阁弟子,师父又不在身边,作为阁主跟师兄,容镜对她有着考校跟教导的义务。 她未必知道自己在跟什么抗争,他也不能过多插手,以免影响师伯的安排。 但他知道,她走的路并不平坦,她要做的事也很凶险。 所以,她越强越好。
第135章 容镜的时间不多,两人上来便直入正题。 陈松意的推演术还好,是师父手把手教的,又带着她在城中、在战场上应用过无数次。 再加上这一世她又得了看破命运的天赋。 两者相加,效用极佳,于是不存在问题。 她主要问的还是刚从羊皮上得到的符术。 她会的那三道——封、解、护——昨夜刚验证过,实战惊人。 这是继《八门真气》以后,她所掌握的另外一门利器。 没了昨晚那样的契机,她想知道自己之后怎么做,才能学到更多的符。 这确实是个问题。 毕竟容镜不能留下教会她,也不可能把她带在身边。 在确认了她已经学会了自己画的那道符,又确认了她平日的修行方式之后,容镜对她的学习能力有了一定的了解,于是许诺:“这不难,天阁有许多记录符术的书,等我回去挑一本给你寄过来,你自学便是。” 他这样做,等于是给了她修习符术的许可。 陈松意一直肃然的脸上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 她郑重起身,向容镜施礼:“谢师兄。” 容镜显然不觉得给她这个许可是什么大事,只微微一笑:“你眼下会的这几道符,一般情况下已经足够用了,我给你的建议是多发掘它的妙用。” “是。” 容镜便又指点了她一些如何冥想、如何快速恢复精力的诀窍。 在“术”这一道上,他是真正的精通,只是三言两语就解答了她许多疑问。 陈松意原本以为,他对自己的指点就只局限在“术”上。 没想到,在知道她也跟随师父学了农技以后,容镜在这上面也给出了指点: “陈家村如今使用的农具跟农技并不相配,此次我下山,特要带回一名弟子,他师承墨家。等回去之后,我便让他将农具改造之法编写成册,一并送来。” 这真是意外之喜。 陈松意的神情更加郑重,再次向容镜诚挚行礼:“多谢师兄。” 随后,容镜又问起她的武艺,知她练的是《八门真气》跟刀法。 还知道先前小师叔来过,将完善过的“金针药浴刺激法”给了她。 容镜颔首:“小师叔是练武奇才,未及弱冠就将《八门真气》练到了第十一重。” 但就是因为太水到渠成,所以有很多事情,他反而注意不到。 尤其陈松意这一世的资质并不好,哪怕有他的“金针药浴刺激法”辅助,也还是有不少问题。 得到容镜的指点,她在这方面的迷雾也驱散了很多。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潭面上的水雾彻底散去,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留在外面的老马吃够了草,挪动蹄子朝这边走来。 容镜因为马蹄声朝它看去,然后又看了看升起的太阳,才对她道:“我差不多该离开了,今日就先到这里。” 从他们见面到分别,还不到半个时辰。 陈松意对修行的规划跟认知就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对容镜的指点,她很是感激。 修行是否有人引领,差别很大。 临近分别,容镜神色也郑重起来:“此次分别,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师兄有几句话想赠你。” 得他教导指点,陈松意已将他视作半师,闻言正襟危坐:“师兄请讲。” 容镜道:“术之一道,即便在天阁弟子中,要传授也有诸多条件。师伯既然选择教你,就说明你的心性通过了考验。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你身边教导,你要记住,‘术’不能滥用,越强的力量就越难控制,在这一道上走得越远、越深入,就越可能要付出超乎想象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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