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女儿程卓之从来没那么上心,只把随手猎到的兔子给了她,她却这样珍视的养在院子里,还为兔子受伤打破了原则,对明珠说了这些重话。 程卓之被这话一引导,就从怒火中清醒过来。 这个孩子是被刘氏教养着长大的,是最最柔顺纯孝的,怎么会无端做出欺压人的事? 陈松意还在伤心不已地道,“我原以为自己是父亲的亲生骨肉,还有大把时间可以侍奉父亲母亲左右,这些日子还贪了懒,给父亲生辰绣的屏风才绣了一半,现在看来却是没有机会了……” 这番说辞原本应该配上一些眼泪,才更打动人心。 可是陈松意心性已经不同以往,对这些程家人实在挤不出眼泪,于是垂下眼睛,望着地面。 这样一来,反而表现得更失魂落魄,无比神伤,让程卓之说不出狠话,也让刘氏觉得她还是那个好掌控的孝顺女儿,没有警惕她生出离去之意。 陈松意几句话就让程卓之念起了这个女儿的好,想让她去领家法跪祠堂的心也消了下去。 鸠占鹊巢又不是她的错,而且这个女儿生来就带着福气,一出生就让自己顺利调回了京城,此后更是一路顺利,还跟谢家成了亲家。 今日这般,实在是不能怪她的。 何况……他看向刘氏怀里的程明珠,想到自己给别人养了那么多年女儿,亲生女儿却在乡野,被教成这么小家子气。 明珠已经大了,现在接回来心性也已经定了型,做不了大家族的宗妇。 今天如果失了松意,想要靠这个亲生女儿来跻身上流,难。 刘氏一看丈夫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顿时感觉被戳了肺管子,他以为自己这是为什么把女儿送到乡下去?还不是为了程家。 程老夫人在一旁冷眼看着儿子跟儿媳,也被气到了。 这个儿子不听话,从他当了京官,刘氏连生两子巩固了地位开始,他就越发的偏向这个刘氏了,什么都只听媳妇的枕头风,自己这个当娘的说话却是不顶用了。 今日这事,说到底就是刘氏的错。 如果不严惩一番,怎么下得了她的脸?自己怎么把因为前年生病而旁落的管家权收回来,重新掌控住她? 程老夫人是重血脉没错,可是从乡野地方回来的程明珠也不怎么入得了她的眼。 今日能让程明珠闹到这里来,把事情闹大,只是程老夫人有意纵容。 “好啊,如今这个家里,我老太婆说话是没用了。” 程老夫人见状,干脆把脸放了下来,抬手让身旁的丫鬟扶自己起身,“以后有什么事别再闹到我跟前来了,我还想清静清静,多活几年。” “母亲!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 程老夫人一发怒,原本还在纠结的程卓之立刻顾不上纠结了,刘氏也连忙擦干眼泪,上前来跟夫君一起把人重新哄落座。 大齐朝重孝道,一个孝字压死人。 如果今日程老夫人这话传出去,传到有心人耳朵里,程卓之的仕途大概也就到这里了。 陈松意看着这一幕,犹如看戏。 刘氏虽打定了主意不送自己回陈家,却架不住程老夫人借着自己为由,向她发难。程卓之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加上刚才自己那一番孝女之言,也不可能再用折中的家法来处置自己。 可是这样还不够。 她表面依旧是一副担忧伤心、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程明珠站在原地,她本应是今天的焦点。 可现在程卓之夫妇都围在程老夫人身边,她反而变得无人在意。 这跟她想象的不同,更让她在意的是,程松意竟三言两句就动摇了她爹。 程卓之竟然不打算把她送走了,那怎么可以! 一想到自己在乡野受苦,她程松意却占了自己位置,过着好日子。 再加上母亲刘氏又一直偏袒她,这要是再让父亲想起她的好,放她继续留在程家,自己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程明珠咬着嘴唇,眼睛死死地盯着陈松意,眼底浮现出了怨恨。 陈松意察觉到了程明珠怨毒的视线,却没有放在心上,她正在思索自己身上的气运。 气运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照上辈子刘氏的说法,她身上是有大气运的。 但这些气运在她身上的时候,陈松意却没有什么感觉,她做事既不比别人顺利,也不像后来气运逐渐转移到程明珠身上时一样,出门总能捡银子,遇贵人。 可由程家的发际史来看,却是有迹可循的。 不说其他,就说程家人现在住着的宅子,就是一桩。 陈松意记得,这宅子是程卓之刚调回京中的时候买的。 那时他们全家刚回来,刘氏手上的钱用来上下打点,剩得已经不多了,要买个合适的宅子,得碰运气。 于是她去了牙行以后,就把几座大小合适但价格超出了承受能力的宅子写在了纸团上,让年幼的陈松意来选。 陈松意选了一个,刘氏便带人去登门拜访,正好遇到卖主急着告老还乡。 对方走得急,见程家又是回京任职的,于是让了利,让刘氏用刚好能承受的价格买到了。 后来在京中,程卓之又少不得要应酬,要给上官送礼,钱不够,又是刘氏带着陈松意去淘了好东西,送了过去。 甚至是刚刚被劝回座位上的程老夫人,前年她病重,程卓之那时正在关键时刻。 他为着一个职位谋划了好几年,眼看就要更进一步,绝对不能因为母丧而丁忧。 那个时候,又是刘氏让陈松意放血。 她抄了血经,供奉发愿,还将血兑在了程老夫人的药里,才把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这桩桩件件利用她的气运扭转的事,随便一想就有许多。 更别提这些年程家的铺子交到她手中打理的,挂在她名下经营的,无论好年还是坏年,收益都从来不少,都是凭她的气运赚的。 陈松意跳到局外人的角度把这些想了一遍,都觉得换了自己遇到这么一个好用的人,也不会愿意放她走。 眼下就算程卓之对程老夫人服软,但回头只要刘氏把这些事稍微向他一透露,想要加官进爵的他也不会放过她。 她现在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刘氏还没把这些告诉程家人了。 陈松意想着,抬头迎上了程明珠的目光,这里想让自己走的人可能就是她了,可惜没用,离开程家的关键并不在她身上。 那么留在程家?也不行。 虽然陈松意还记得自己的家传武学,还可以重新练回来,拥有自保之力,但这需要时间。 还有一点,就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刘氏是用了什么手段,来调换她跟程明珠的命格。 同样的,也不知道刘氏还有什么隐藏手段没用过,留在这里只会极度被动,唯有离开程家才安全些。 而且不走的话,危险还会落在她真正的家人身上。 父母,兄长……哪怕是为了保护他们,陈松意今日也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在这座程府里,还有什么人是可以利用,可以让她从这里出去的? 正想着,就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刘氏的人在外面喊道:“四爷——四夫人!不能进去!”
第3章 门外一个尖锐的女声喝道:“滚开!” 另一个男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了,这里是程家,有什么地方是四爷我不能去的?” 听到这声音,站在程老夫人面前的刘氏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 程老夫人的反应则与她相反,一看到门外来人,她就瞬间淡定了。 陈松意眼角余光瞥见一男一女风风火火地从自己身旁经过,来到程老夫人跟前一口一个“娘”,那声音尖锐的妇人还把刘氏挤开了,显得泼辣无比。 看了他们片刻,陈松意从已经模糊的记忆里翻出了他们的信息——程家四房。 记起之后,她的眼睛就缓缓地亮了起来。 程家一共四房,其中长房嫡子不是程老夫人所出,而是原配留下的。 作为程老太爷的继室,程老夫人共生下了两子一女,女儿早已出嫁,两子便是程卓之、程遇之兄弟。 在陈松意的印象中,程家的长房嫡子跟三房庶子都外放为官,轻易不能回来。 这个家里,唯有四房处处跟二房相争。 程卓之跟程遇之虽是亲兄弟,在陈松意的印象中,性格却完全不一样。 程卓之十分在意面子,程遇之则是个混不吝的,娶的夫人赵氏也是性格泼辣,什么话都敢说,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排后面,跟程四爷可以说是天生一对。 当娘的本来就容易偏心小儿子,尤其程遇之没其他本事,就哄老娘开心最拿手。 这些年靠着哄程老夫人的开心,他们四房从她手中拿到了不少好处。 原本程老夫人病重时,赵氏也有心跟刘氏争一争掌家的权力。 可惜技不如人,落了下风,现在干脆就一门心思的讨好程老夫人,跟刘氏作对。 一进来,围着程老夫人看了一圈,赵氏就把矛头对准了刘氏。 她嘴一张,连珠炮似的一顿开轰:“我跟遇之一听娘这边有事,就紧赶慢赶的来了,偏生外头还有不长眼的东西拦路。二嫂你可是个贤惠人,家里从来都是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怎么也有这么糊涂的时候?” “二嫂糊涂了,二哥你怎么也这样?”程遇之给程老夫人抚着背顺着气,抬头也向表情尴尬的兄长责怪道,“这不是咱家的骨血,哪有留在咱家的道理?还锦衣玉食地养了她这十六年,真是开善堂也不过如此了。” 小儿子跟小儿媳一来,程老夫人就彻底不用自己说话了。 他们是她用来制衡的手段,她想什么,小儿子跟小儿媳都会替她说出来,而且说得更大声。 程卓之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伸过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在他身旁的刘氏也端不住表情了。 赵氏看到二房的反应,心中简直乐翻了天,她这个二嫂聪明一世,居然会在子嗣的事情上栽了。 难怪二房的奴才一路拦着他们,甚至想把这边的消息封锁,幸好母亲的人早早通知了他们。 程遇之还在旁边,一边哄程老夫人,一边拿孝道的大旗压他二哥。 赵氏眼睛一转,看到了被找回来的程明珠,目光在她清纯无辜的脸上扫过,腹诽了一声“跟刘氏一路货色”,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陈松意。 陈松意上辈子就有感觉,他们看自己不顺眼。 在赵氏眼中,二房这个福气包生得命好,一出生就赶上她爹回京任职,买了好宅子,还跟谢家订了亲。 二房可谓是春风得意,让程家都跟着水涨船高,让四房只能仰仗他们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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