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意带着小莲去了更远的地方洗漱。 回来之后就看到火生好了,锅也架好了,护卫们做起了今天的晚饭。 小莲褪去了身上的迷茫,变得比刚来到陈松意身边的时候活泼了些。 看到他们做饭忙,她卷起了袖子,对陈松意说道:“小姐,我过去帮忙。” 陈松意点了头,见到在人群外,风珉正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拿着一把匕首在削一根树枝。 他们从出城就一路急行,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交谈,陈松意想了想,朝他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的另一块石头上坐下。 风珉头也不抬,依旧专注在手上削着的树枝上:“先前你在马车里给她看相?你会这个?” 推演术不属于看相,不过陈松意没有刻意去解释,而是调整了一下裙子,好让自己起身的时候不易踩到,然后说道:“略知一二吧。” 风珉听着她清淡的语气,又想起出发之前她观天演算的画面,忽然来了点兴致。 他放下手中的小刀,说道:“给我看看?” 风珉难得对一个人产生好奇,更没有想到一天接触下来,他会觉得陈松意身上的谜越来越多。 两人坐在离火堆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燃烧的火焰映在他们的脸上,并不热。 风三少见面前的少女认真地看着自己,原本想问她要不要自己也取个数,又觉得这样说有一直在旁边刻意偷听她们的嫌疑。 还没想好,陈松意就开口了。 她没有需要他取数,甚至没有推演,就直接说道:“你生在王侯之家,顶上有两个姐姐,是唯一的儿子。你跟你的母亲、两个姐姐关系都很好,跟你的父亲却是见面就吵,互相看不惯。他希望你走科举这条路,可是你却尚武,你表面上用的是刀,实际上擅长的却是枪。” 听前面那些畿中所有人都知道的消息,风珉还不大在意。 唯独听到最后一句,他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的,长卿告诉你的?” 陈松意摇了摇头,又继续道:“两年后你会跟你父亲彻底闹翻,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入北军,而是瞒着家里去了边关,隐姓埋名,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一路靠着战功晋升,成为了厉王麾下最强的先锋。” 听到这里,风珉收起了脸上的一点笑意。 厉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太子的亲叔叔,他镇守边关,是大齐跟蛮夷之间的一道防线。 他很年轻,二十一岁就已经成了整个大齐朝的武将可望而不可及的神话。 现在二十三岁,锋芒更劲。 风珉的父亲也掌握兵权,风家是不应该靠近厉王的。 但是如果问风珉他要从军,想要入哪一支军队,那必然是厉王麾下。 成为他麾下的士兵,追随他,跟他再次封狼居胥,这是每一个年轻人的梦想。 可是看先帝给他的封号——厉王,就知道这是个危险人物,所有想要明哲保身的人都不应该靠近他。 他是一把利刃,是他们大齐最锋利的一把刀,只要他还在边关,蛮夷就不敢卷土重来。 但是他把蛮夷打退了,大齐朝也就不再需要他了,一旦内部压制不了他,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把他杀死。 他如今二十三岁,再过四年,他二十七岁的时候就死了。 陈松意在城破之时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如果他还在就好了。 火堆燃烧,因为陈松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所以空气中一时安静。 风珉让她看自己的未来、看自己的命格会如何时,本来是带着几分消遣之意,没有打算相信的。 可是渐渐地,他就跟今日的小莲一样,在她的声音里听得出神,眼前仿佛展开了她所描绘的画卷,不由自主地忘了其他。 京城中也有很多自称能窥探天机、推演命术的人,见他衣着锦绣、前拥后簇,上来说的都是吉祥话,说他有王侯之相,来日定然能封侯。 无数人说他与父母和睦,说他能娶贤妻得孝子,一生富贵无忧,可面前的少女却是第一个说他会去从军、会打下名头,而且还会成为厉王麾下的先锋大将。 他的目光落在陈松意的脸上,看着她脸上映出的温暖火光,还有那映在她眼底的火。 黑夜与火焰让她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中,明明就坐在这里,却像跟你阻隔着一个遥远的时空。 风珉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厉王二十七岁就死了,他带出来的军队凝聚力也散了。 朝堂越来越腐败,边关的将士要请封的请不下来,要粮草补给的没有,要征集新兵补充的也没有,就算是出身王侯之家的风珉想要得到补给,也跟朝堂吵了好几次。 厉王所打造的铁桶边关,就这样从内部被侵蚀,而蛮夷又休养生息,不到二十年就卷土重来。 那时候的边关就只剩下一群老兵和老去的将领,风珉不肯回去,他跟陈松意第二世的父亲作为厉王遗留的部署,一左一右,守着两面战线。 他们的城被攻破,他还死在他们之前。 大齐的最后一位帅才就这样陨落。 忽然,火光里枯枝燃烧的声音爆了一下,将陈松意从那片残阳似血里惊醒。 回过神来,就见到风珉还在旁边看着她,等她的“然后”。 她摇了摇头,起身道:“然后没了。” 风珉被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马车,一时间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半晌才低声道:“怎么编都不编完!” 虽然陈松意没有像那些人一样,最后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但他觉得也跟那些故意卖关子的家伙差不多了。 风珉也起了身,看了看被削得尖锐的树枝,拿在手里朝着火堆走去。 饭已经做好了,他们的伙食不差,才刚从京城出来,带的佐料跟食物都还没怎么用,锅里有米有肉有菜,边上有几个碗,盛好了正在放凉。 风珉看着比刚买来的时候开朗了不少的小丫头,见她端起一碗左右张望,显然在找她家小姐的行踪,于是指了指马车。 小丫鬟立刻说了声“谢谢公子”,就端着碗朝马车过去了。 风珉看着她的背影还有安静地垂着帘子的马车,想着原本打算离了京城之后就派个人回去给谢长卿送信说一声,但现在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要看看陈松意到底要去江南做什么。 这个跟传闻中好友的未婚妻完全不一样的少女到底背负着什么、隐藏着什么,他很想知道。 ---- 小风是男三,长卿是男二,应该。
第8章 暮春时分,天黑得早,野外夜间的气温降得更厉害。 吃过晚膳,一行人就准备休息了,风珉安排了护卫值守上夜和下夜。 行走在外,他并不讲究,幕天席地也睡得着,陈松意跟小莲则睡在马车里。 是夜,火堆未熄,陈松意在马车里听得到不远处值守上半夜的两名护卫在低声交谈。 风一起,带起了一点明灭火星。 车窗上遮光挡风的帘子被吹动,晚风将野地里带着草木香气的空气送了进来。 小莲年纪小,加上一日奔波,早已经在地板上缩成一团睡着了。 昏暗的车厢里,陈松意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却是清明十足,没有丝毫的睡意。 小莲在她脚边翻了个身,睡得更沉了。 陈松意收回目光,在宽敞得可以躺下一个人的座位上闭眼盘膝,准备尝试修行家传武学。 第二世,她生在那个人人骁勇善战的寨子里,家传武学十分霸道。 宗祠里供奉的除了那把金刀,还有一卷修习内息的功法。 这卷功法跟他们家的兵书一样,都不知是从哪一辈传下来的,为他们的寨子创下了偌大的名声。 就连厉王这样的存在,在听闻他们家传的兵书跟战力之后,都要亲自来招揽。 陈松意的第二世资质十分好,而且又是在小的时候就接触了内功心法。 小孩子的躯体还纯净,那一口来自胎中的先天之气还没有完全散掉,进境超群。 霸道的真气搭配外功,瞬间爆发,在战场上一掌把马打趴下都没有问题。 若是把修炼出来的真气灌注在腿部的经络上,奔跑起来也十分快,随着父兄夜袭敌营的时候,敌人往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们割下了头颅。 力量、速度与耐力兼具,简直毫无破绽,这门功法可以是她两世为人见过最厉害的绝学。 拥有这样的武功心法,她的父亲毫不藏私,可是寨子里很多人修习之后,却是直接失败,重则真气走岔,经脉断裂,永久失去行动能力。 为此,她的父亲很是唏嘘,直到最后都在对她说:“如果有更多人能学会,能组成一支顶尖的战力,只要三千——不,一千个能达到第三重或第四重的,我们都可以把这座城守下来。” 只可惜,这样的绝学能学会的人真的很少。 就连她的父亲都是靠金针刺激,靠无数药材才堆出了第八重的修为。 第二世的她,是寨子里唯一一个不靠外力,无灾无难到了第八重境界的。 若不是天赋异禀,成为了顶尖的战力,她一个女儿家,她的父亲也不会带着她上战场,更不会在她还年幼时就带着她去杀敌。 昏暗的车厢里,少女闭着眼睛。 她在随着一种奇妙的韵律呼吸吐纳,去捕捉天地间那一丝元气。 她的家传功法一共有十一重,照家中先祖修行留下的笔记来看,修炼上第八重之后会遇上关隘,难以突破,可是一旦冲过去,实力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遇到那个关隘,就战死了。 但陈松意想,就算城破之时自己突破到了第九重,也改变不了结局。 个人的勇武可以震慑敌人一时,却敌不过千军万马。 个人的意志可以改变事态一时,却挡不过天下的势。 她因为不甘而重生,从她回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她要做的就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报复了。 她要做的是逆势而行,有过两世的经历,陈松意可以预见之后的路会有多难,哪怕有气运在身,也可能再一次粉身碎骨。 可是她不怕,只要前方还有路,再难她也会坚持,谁也不能让她停下。 随着这一往无前的心念一起,她空荡荡的丹田里终于生出了一丝气感。 这一丝气流与天地间无色无形的元气牵系,产生了微弱的感应,开始循环起来,照着天地元气流动的方式,自丹田向着经脉流去。 黯淡的星夜之下,重归人间的少女向着取回力量,迈出了第一步。 …… 人体是世间最精妙的机器,哪怕是最厉害的机关师,也构建不出人体的骨骼、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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