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到现在,傅真对抗傅筠及柳氏母女之事早就传遍傅家内外,傅老夫人所居的荣福堂那边却一直没有过动静。这在傅老夫人多年来一直威压在傅夫人头顶的历史里,显然是不多见的。 隔了一夜齐嬷嬷终于来了,可她一来就拿如意开刀逞威风,这不正是拿昨日傅真拿捏柳氏的那套,反过来给傅真下马威么? 就像碧玺说的,齐嬷嬷素日与柳氏那边亲近,这趟威风,多半也是有柳氏母女的手脚在内。 换成昨日,傅真或许就上手了,但是今日她已另有筹谋,并不想跟她硬碰硬。 碧玺战战兢兢地依言照办,打了帘子请齐嬷嬷进来。 对方进屋后扫视了一眼屋内,便朝着歪在榻上的傅真走来:“奴婢给大姑娘请安。” 说是请安,不过是点了点头,腰都没弯下去。 傅真撑着身子坐起来,帕子掩唇咳嗽了两声:“这可使不得,嬷嬷快请坐。” 碧玺搬了坐,傅真又道:“嬷嬷是贵客,快把前些日子母亲给我的那罐二百两银子一罐的顶级瓜片给嬷嬷沏上。” 说完她又微笑冲齐嬷嬷道:“上回我在荣福堂挨罚,多亏了嬷嬷求情,我都记在心里了,这茶叶,还是我特地留给嬷嬷的。” 就原主在荣福堂罚跪那回,这齐嬷嬷跟傅柔互唱着黑白脸,明面上求情,暗地儿一个劲儿地拱火,原主挨的那些板子,少说有一半是这齐嬷嬷撺掇的功劳! 齐嬷嬷缓和些许:“姑娘还记得老奴,也不枉我素日怜惜姑娘。 “我是奉老太太之命探望大姑娘的,听说大姑娘昨日在山上受了些惊吓,不知现下如何?可需老奴请个大夫回来瞧瞧?” 说完她便就着天光打量起了傅真脸色。 傅真歪在枕上叹气,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都呈现着一派憔悴,这恹恹之状,与往常的她有什么两样? 实在与他们口中说的“昨日变成了罗剎”的说法划不上等号。 “我这身子,不过是有一日拖一日罢了,倒难为老太太费心惦记,还让嬷嬷特地走一趟。——碧玺,再把前儿那四百两银子一包的燕窝取来,请齐嬷嬷带给老太太,再把我那把象牙扇拿来,给嬷嬷拿着玩儿。” 齐嬷嬷笑道:“老奴倒罢了,不敢劳大姑费心。只是大姑娘有这份孝心,老太太对姑娘一番疼爱之心也算值得了!” 这大姑娘往日就是个木头,哪里懂得什么人情世故?打她懂事到现在,几时主动打点过她们?就连老太太那里也是避猫鼠儿似的,闻声就发抖,明明手上钱多到发烂,也不知道手松点儿,孝敬孝敬! 让她说,过去挨的那些罚,可一点都不冤! 要早有这么乖觉,哪至于如此啊? 昨日山上怎么回事,她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没想到被傅柔那么一吓,倒是学乖了,也知道怎么做了。 傅真笑微微,端茶喝了一口。 忽而道:“怎么还没上茶?” “姑娘!”碧玺闻声匆匆走了进来,“您特留给嬷嬷的那罐茶……没了。” “没了?”傅真扬高声音,“好好的怎么没了?” 碧玺道:“前日二姑娘来,说是屋里正巧没了茶,便说要拿去喝。” 傅真喘着气骂起来:“混账东西!你没说那是特意留着孝敬嬷嬷的?” “奴婢说了的,二姑娘说,嬷嬷最疼她,不会计较她的,还说再怎么样,她也是府里的主子,嬷嬷只是个奴才。奴婢也拦不住……” 傅真气得倒在了枕上。 碧玺连忙上前抚背。 齐嬷嬷也坐不住了,站起来:“不过一罐子茶,大姑娘倒不必如此!” 傅真喘着气,告罪道:“嬷嬷见谅,都怪我,这院门看得也太松了。您多少天才来一趟,是我们这儿请也请不来的贵客,那样好的茶,还是今年新出的,母亲也只得了三罐呢,正该是拿来好好招待您的,结果这——” 齐嬷嬷绷着脸,不说话。 傅真说的话,她自然是不信的。 在这之前,她可从来没从傅真这儿得过丁点好处,方才她道出这样那样的时候,还当她转了性,合着她竟让她给耍了! 她压根就没想给她! 是她大意了,竟然信了这死妮子!这死妮子也够胆大,手段竟然玩到了她的头上! 她冷哼了一声,说道:“茶不茶的,也不要紧,老奴是什么人?岂敢贪图姑娘的东西?不过姑娘既然说了有孝心要给老太太,那就拿出来吧,老奴拿回去复命!”
第23章 下血本请来的护卫 傅真扭头:“还不去把燕窝和折扇取来?” “姑娘,燕窝和折扇……也没了!”碧玺回身指着光秃秃的桌柜,走过去把柜门和抽屉哐哐全打开,“燕窝是上个月被二姑娘拿走的,还有折扇是月初拿走的。不止这些,二姑娘拿的还有今年头茬的龙井,多宝斋的簪花,脂禾堂的胭脂……” 碧玺一口气数了一长串,这些提及的店铺没有一件不是京城之中有名的贵价货。 齐嬷嬷的脸色眼见着泛了青,合着不光是她连茶都落不着一口,先前说好的燕窝和象牙扇也没了?这是彻头彻尾拿她寻了场开心? 齐嬷嬷岂受得了这种奇耻大辱! 她沉下脸怒道:“姑娘欺负老奴不要紧,却连老太太都敢连带上,你这是想干什么?!” 傅真叹了口气:“嬷嬷何必动肝火?您是最聪明最能干的人,不妨想想,您轻易不入我这里一步,我也非未卜先知的神仙,哪里知道您今儿会来?难道这些光秃秃的桌面,空荡荡的柜子,还是我早就预备好了的么? “碧玺方才说的是不是真的,给老太太和嬷嬷准备的东西是不是柔姐儿拿走了,你只管去打听打听,岂非一问就知?” 一席话说得齐嬷嬷没了言语。 她直觉这死妮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但是她却又挑不出她什么不是来! 自己平日不怎么来,今儿过来也没有提前打招呼,傅真断不可能提前知道,还提前作准备。 再说了,平日傅真不给她塞钱,她也从来没伸手要过,她也没道理做这些防着她呀! 反倒是傅柔,她平日那阔绰的作派…… “真是可惜了那些好东西,柔姐儿才多大的人?用不上那上好的燕窝补身,也不缺吃的用的,她偏生把这些给捎走了!嬷嬷也知道,我这病体残躯,也管不住她,不然的话,那些东西留着给老太太,或者孝敬嬷嬷您,该多好呀! “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用得着这些?” 听着傅真叨叨,齐嬷嬷咬紧牙关,深吸气后瞪她一眼,随后哼着气拂袖离而去! 傅真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扬声又道:“嬷嬷有空常来坐!” 坐,坐你个头! 来这一趟连口水都没捞着喝,反倒还憋了一肚子气! 齐嬷嬷两脚迈得更快了。 一直到迈出月洞门后她才恨恨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廊栏上。 这个死妮子!竟敢把她当猴儿耍! 别说她不知道茶叶没了燕窝也没了,就算她不是提前做好的准备,东西没了她肯定是知道的! 她就是故意的! 她个黄毛丫头,竟然骑到她齐嬷嬷头上来了,反了天了! 她翻来覆去的暗骂着,心里对傅真的心思琢磨得门儿清,可是那“二百两银子一罐”的茶叶,还有碧玺方才数过的一串串名儿,又总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可是值足足二百两的茶叶!换成别人她绝对不信,可这话是傅真说的,她不能不信! 当年傅夫人嫁入傅家来时那场面齐嬷嬷是亲眼看到的,抬过来的嫁妆足足摆满了一整座偏院,更别说后来还有宁老爷子留给她的家产,二百两银子对他们母子仨儿来说算什么? 可是对傅家其余人,哪怕就是对傅老夫人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又何况她一个月才那么点儿月例银的嬷嬷呢? 柔姐儿那死丫头,难道真仗着平日自己疼她,就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吗? 齐嬷嬷越想心里越是不甘,目光忍不住频频地瞟向了傅柔住的听雪院方向。 下一刻她就抬起脚,朝着听雪院而去了。 ——不管傅真多么猖狂,她都要去探探,傅柔到底在傅真那里拿走了多少东西! 齐嬷嬷前脚进了傅柔的院门,后脚碧玺就把消息传给了傅真。 等到她把齐嬷嬷在听雪院呆了好一阵,然后臭着脸回了荣福堂的消息也送进来时,顺儿也把打听到的田庄上的事情送进来了。 “庄子上管事的是郑安夫妻,郑安是齐嬷嬷的儿子,还有齐嬷嬷的娘家侄儿齐全也在那儿。” “管的怎么样?” “可不怎么样!”顺儿撇嘴,“那郑安跟他娘一个德性,专事欺软怕硬,捧高踩低。 “加上那齐全是个好吃懒做的,全仗着他老子娘就他一根独苗,齐嬷嬷也惯着他,原先在府里时就时常惹事,后来才被齐嬷嬷弄去的庄子上。 “如今在那里,三天两头与人打架,佃户都拿他们表兄弟叫苦不迭。” 傅真道:“他为什么打架?” “要么是与人赌钱输了,要么就是吃酒闹事,总不过是这些。” 傅真沉吟点头。 未及有下一步,前面院里传来了说话声。 碧玺出去探了一眼,回来道:“是老爷!姑娘您猜怎么着?老爷新雇了两个护卫,牛高马大的,还挎着刀!” 护卫? 傅真身随心动,走到了通往正院的宝瓶门下,只见门前果然立着两个身形十分高大,浑身肌肉突起,一看就是练家子的护卫。 傅夫人的丫鬟金珠走过来给她使眼色,提醒她傅筠在里头,又悄声地告诉她:“这俩人是老爷才请来的护院,听说昨夜连夜,何管事就从城中几家武馆分别请了几个身手顶厉害的护院回来,老爷最后留下了这两个,许了他们十两银子一月。” 十两银子一月的护院? 狗男人对付起她来,倒是不惜血本! 傅真上下地睃着两个壮汉,许是目光太过赤赤裸,汉子们脸上都有些不太自然,纷纷别开了脸。 屋里傅筠的声音传出来: “……我知道你还是不忿我纳了晴娘,可是男人三妻四妾,这不是很正常吗?何况我除了晴娘以外,都没别的人了。 “再说晴娘如此能干,你平日又要照顾真姐儿,我这不也是体贴你操持内宅太过劳累,才给你寻了个帮手么? “你看她自从掌管了后花园的差事后,一草一木照管得井井有条,没让你再操过半分心,有她在侧协理家务,你应该高兴才是!” 隔着墙壁,都压不住这份厚颜无耻! 傅真走到汉子们面前,目光由下往上,最后瞥进他们双眼里:“哪家武馆的?师傅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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