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恍然大悟:“所以说皇上这是在钓鱼?” 裴瞻踱着步说道:“先前你我看到的皇上,跟过去几十年里我们所认识的皇上反差太大了。 “相反,如果这是在钓鱼的话,反倒合乎他的性情。 “之前这么多年,皇上和皇后一直都在暗中寻找大殿下,那么我可以推测,此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大殿下被大月人给捉去了。 “当年殿下送给皇上的那封信,如果到了皇上手上,那问题就出在他派出去的人当中。 “如果那封信根本就没有到达皇上手上,那收信的人就有很大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假设皇上是在那天夜里见到殿下之后,才意识到当年的信息出了差错,那么他过后一定会想办法把造成这个差错的人揪出来。 “这样的反应,是绝大多数人都有的反应。皇上也不可能放任。所以我在猜想,早前他放出那番舆论,可能并不见得是为了逼迫大殿下屈服,而很有可能是为了让当年干下那件事的人冒头。” “有道理!”傅真重重点头,“当年隐瞒大殿下下落的人,一定是不希望大殿下回去的。或者那个时候皇上已经后悔了,所以我听大嫂说,出事之后的那天早上,皇上就亲自与皇后娘娘在城里城外四处寻找他。 “且不管他究竟是否真心,最起码在所有人的眼里,他还是在乎着这个儿子的。而且因为他在乎着娘娘,哪怕他真的不想要这个儿子,也不会做的那么明显。 “由此,暗中弄鬼的这人,其实就是不想让身为皇上独子的大殿下再回到周军阵营当中!” “不愿意让殿下回去的人,只怕也是不希望皇上最终掌权的人。”裴瞻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你也曾听大嫂说过,当时周军里头有不少各地归附而来的义军,虽然说当时已经向皇上俯首称臣,但心里未必没有野心。 “要不然,也就不会有人助纣为虐,跟敌军合伙引发湖州之战了。” “是啊,那些义军都是带着自己的人马归附的,比起我们这几家从一开始就跟随皇上征战的将领,他们的确更加拥有别样企图的可能。 “当时皇上皇后成亲多年,跟前却仍然只有大殿下一个儿子,只要把大殿下给杀了,之后不管是直接夺去皇上的政权,还是在皇上登基之后再伺机行动,让他人再生下个皇子来继承皇位,可以操作的机会可就太多了。” 傅真说到此处,心头忽然一凛:“帝后伉俪情深,可是登基之后,后宫里还是陆续进了好几个妃嫔。 “按理说这些人完全可以不存在的,究竟又是谁撕开了这个口子?” 从前朝堂太平,都在一致对外,没有人去细究这些东西,如今矛盾涉及到了皇权,挖出了当初杨奕身上的诸多隐情,这些被忽略过去的细节也就跟着冒出来了。 按照皇帝,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在后宫之中另育下皇子的情况来看,充实后宫应该不是皇帝自己的主意。 皇后虽然贤良,却也没道理刻意找几个人入宫给自己找事做。 所以这事儿反而更像是顺势而为。 到如今为止宫里的妃嫔从未逾越过本分,想来当初挑选这些人入宫时,帝后也是仔细考虑过的。 当皇帝能够纳了她们,自然也能够纳别人,只是紧接着就爆发了西北战争,恐怕这些事情也就搁置下来了。 如今把话说回来,到底又是谁提出来纳妃的呢? “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竟然成功把口子撕开了,多半也不是一两个人前奏能成事的。如今想去考究,太费力气了。 “如果皇上真是在钓鱼,那我倒觉得当下形势还不错。那些人如果还在朝中,那么一定会借着燕王身世暴露而有所行动。如果这段时间里没有人出幺蛾子,那则说明这些人已经不再朝中了,或者是决定收敛。 “不管他们怎么想的,只要他们已经老实,那最后大殿下回宫受封也就顺利了。 “这个局看起来还是有好处的。” 傅真沉思:“朝中这些小队伍的义军首领也有好几个,究竟又会是谁干的呢? “如果找不到具体的对象,我们又如何关注到他们暗中的动作?” 听到这里裴瞻深吸气道:“也怪我反应的太迟了,眼下只能让郭颂他们在全城之中多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捞着什么消息。” 傅真听闻就道:“也别只让郭颂他们去了,让老二老七他们所有人全都行动起来,朝上朝下,多串串门,邀邀饭局,这样快!” 裴瞻“嗯”了一声,招呼她道:“那就别耽误事儿了,赶紧走吧!” 夫妻俩这边有了主意,便快速的出了宫。 回府之后立刻打发人去联络梁家程家杜家,一面从父辈们跟前打听当年周军阵营之中还有哪些人是归附而来的义军首领,一面则各自开始了应酬。 杨奕回到京城的当天夜里交代贺昭把给皇后的土产送进宫之后,本来也是期待母亲出来见见面的。谁知道贺昭大清早入了趟宫,回来只带了皇后转交的各种赏赐,并没有说到何时出宫相见。 心里未免有些失落。 可是想到自己有三十几岁的人了,不该这般患得患失,便且释然,依旧每日修一道书信入宫请安,剩下的时间就看书练武,过自己的日子。 中间去了万宾楼两趟,都遇见了谢彰,这位谢御史不知道怎么回事,进来两次看到自己倒是和颜悦色,十分亲善,不像刚开始那般疏远。 杨奕多年在民间游历,外表冷漠,实则早就养成了随和的性子,跟谢彰交谈下来,觉得这位世家子弟甚有学问,而且端正耿直,这心情也很投自己的脾胃。 便就邀请谢彰过府作客,顺道向他请教诗书。 恰巧谢彰在知晓他的身份之后,也很愿意加深对他的了解,一来二去之下,二人竟然越来越投契。 这日二人相约在杨家喝茶论诗,宫里忽然来人,给杨奕送了两套衣裳,说是让他在过几日的皇后凤诞上所穿。 这个安排超出了杨奕的计划。他说道:“皇后凤诞,朝中有资格入宫赴宴的人都没有几个,我如何能去?” 宫人不知道是不是来之前受到了叮嘱,啥也没劝,只把腰拱到了最低:“小的只是奉旨行事,还请殿下恕罪。” 杨奕也不想为难他,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但是看到面前的锦盒,他又皱起了眉头。 谢彰道:“皇命不可违,杨兄就是听从圣旨入宫赴宴又如何?” 杨奕不让他们所有人喊他殿下,谢彰也就与他称兄道弟了。 杨奕闻言望着他:“我若去了,就上套了。” 谢彰笑道:“要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奕漠然脸。 谢彰道:“将来储君之位必然是杨兄你。也只能是你。但如果没有皇上把你带到天下人面前,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那么哪怕再多的人相信你是皇子也无用。 “只有你的亲生父母皇上和皇后亲口来承认你,才有可能在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之下,你都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杨奕没有说话,不过他说的是事实,也无从反驳。 他是建国之前就已经在外流落的皇子,从来没有在朝堂出现过,如果他不入宫,皇帝不明言承认他的皇子身份,将来的确麻烦。 那天夜里在傅真剖析过那番话之后,他的确已经在认真考虑回宫之事。 只是眼前情势并没有急到那份上,他也就没有急于做决定,而是选择先在宫外住着再说。 借着皇后的生辰来公布他的身份,的确是个好的时机。 但他总是反感皇帝这样牵着他的鼻子走。 “行了,”谢彰站起来,“无论如何,皇后娘娘的生辰,杨兄身为儿女,怎么着也得承欢膝下一番。 “宫里送来了衣裳,既是给母亲贺寿,杨兄怎么着也得用心挑上一两件礼物才是。 “此时天色还早,不如我陪杨兄上街去逛逛如何?正好方才你不是说到几幅名家的字画,我们顺道可以去书画斋里看看。” 杨奕好像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既然他内心里已经接受了受封储君这个结果,那么和皇帝之间的恩怨就且撂下吧,先陪着母亲好好过个生日再说。 两人遂驾马上了街。 谢彰是书画斋里的常客,轻车熟路的到了地方,掌柜的就已经迎出了门来。 杨奕随着他入内,只见店堂里已经站满了许多衣着不俗的贵客,四面墙壁上也挂着不同时期名家的字画,足见此处的确不凡。 掌柜的把他们引到角落里的客座坐下,取来了几幅山水图。 杨奕刚拿了一幅在手上,这时就听旁侧传来了压的极低的对话声: “……明日夜间就能抵京了,听说已经有收获。上面那位不但喜欢桂花,而且最为欣赏前朝太傅傅子钰的字画,到时候他只要拿着这个,无论如何也能见得一面,拜上一拜。”
第390章 老头子 杨奕本来不曾在意,听着听着就不由把头转了过去。 只见屏风那头,正有人影移动,两个身穿绸衫的男子正头对头低语着。说话声不算特别真切,但他常年警惕,对这番话却能听得很清楚。 喜欢“桂花”的“上面那位”,说的是谁?又是什么人值得如此郑重其事地相见,还要求得拜一拜的机会? 杨奕情不自禁竖起了耳朵,却见那二人已收拾起两卷画,走到柜台处付账。 杨奕使了个眼色给门口的陈嵩,继续低头看画。 谢彰挑好了两幅送过来:“你看这两幅如何?我记得娘娘曾经在宫宴上点评过类似的画作,也许她会喜欢这种波澜壮阔的山川。” 杨奕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母亲气度胸襟都不输男儿,这的确会是她欣赏的类型。只是我看她如今着装都以温柔的颜色居多,倒不妨再挑一副色泽明亮的园景图。” “有道理。” 谢彰赞成。 于是又让掌柜的挑一些合适的画卷送过来。杨奕从中挑了一幅,跟先前的两幅放在一处。 名家的画不便宜,身上没带够钱,打发人送到府上,自有贺昭接收。 谢彰看天色还早,距离自家又不算远,便邀请杨奕到自家府上去坐坐。 杨奕拱手:“大人日理万机,今日已经耽误你不少时间,先行谢过。改日你不忙,我在专程登门。” 谢彰知道他不是扭捏之人,便就作罢。 二人在店门前分道而行,谢彰信步回府,而杨奕看了看左右,却把留守在马下的护卫招了过来:“陈嵩往哪边走了?” 护卫便指着东面街头:“陈护卫跟随先前两个买画的人往前面的三羊胡同而去。” 杨奕往前瞅了一眼,当下抬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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