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灯油。”程持礼咽了下喉头,“那天夜里姑姑正准备着翌日梁家大伯二伯的祈福,佛堂里点了满屋子的灯,凶手把灯油泼在屋里,点起了大火。因为灯油是现成的,所以就被人认为是灯台打翻引起的意外。” 裴瞻从头至尾都在平视前方,谁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很久之后地上传来重物碾压的声音,原来是他脚踩在方才的碎瓷上,脚尖已将之研磨入地。 “这么说来是熟人作案。” 裴瞻目光移到了程持礼脸上:“如果不是熟人,那么在凶手倾注灯油的时候,她有足够的时间离开,甚至是将其制服。 “她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中招的人,是不是?” 程持礼不自觉地点头。 裴瞻再望着夜色:“她回来之后,除了和你们相见,还去见过谁?” 程持礼怔然,然后果断摇头:“没有了!姑姑十分谨慎,只让我们几个知道她还在世。” 裴瞻眼眸里忽然浮出一抹痛苦之色,他脸色发白,身子开始轻颤,随后他眼眸之中又迸出了熊熊怒火,搁在桌面上的右手被他攥成了铁拳。 “我知道了。” 他似无意识地拿起面前的酒壶,那酒壶在不受控制地晃荡,里面还剩下的大半酒水发出了哗哗碰撞声。 程持礼闻言怔住,随后他也似从梦中醒来,陡然之间睁大了眼,又往后退了半步:“是他!” 少年的嗓子因为猜到的答案而撕裂,以至于接下来他已不知该说什么,方能表达此刻的心情! 没错,和姑姑亲密无间的不光有他和梁郅,还有一个她曾全心全意相待的徐胤! 她回来了,怎么可能不去找徐胤? 那可是她曾经有过婚约的未婚夫啊! 就算徐胤已婚,这么多年里,他也一直在公然与梁家往来,而且还时常公然祭拜,姑姑回来了,她没死,于情于理,她至少应该会让他知道!她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如果知道徐胤婚后还在惦记他,她一定会露面阻止。 可她没有! 她甚至一再交代他们不能透露半点消息,她也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徐胤,没有问过他半个字! 她在防着徐胤! 刚才裴瞻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有熟人才会让她放下提防,那徐胤便具备充分的条件! 姑姑对他的信任有目共睹,只有他才能够做到那一切! “五哥……” 程持礼把手探向了腰间的剑:“杀个朝廷狗官,也不过是赔上一条命吧?够不上株连家人吧?” 裴瞻把酒壶放下,许久后道:“不会。” 程持礼咬紧牙关,倏地转身! “但他是荣王府的女婿。荣王父子会有办法让你们程家以另外的方式被株连。” 程持礼骤然止步,对着幽深的街头,发出了一声困顿的怒吼! 随后他突然又转身,一个箭步冲了回来! “五哥,你会帮姑姑的对吧?看在大哥二哥他们的份上,你也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的对吧?!” 他琢磨了大半天都没有得到的答案,裴瞻只是问了他几句话就已心中了然……他的确比自己更有资格! 裴瞻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心口,说道:“你该回去了。” “五哥!”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见过我。” 程持礼抿唇望他半晌,最后在他的目光里沉气垂头,一跺脚翻身走了! 街头恢复了寂静,铺子茅棚下的灯光晃晃悠悠的。 裴瞻压住心口的手放下来,拿起酒壶,仰脖将酒猛灌入喉。 他平静的抹了一把嘴角流下来的酒液,站起身来,爬到马背上,拍一拍马脖子说道:“走,去白鹤寺。” …… 四月初一。 朝中休沐。 徐胤赤足盘腿坐在窗下锦榻之上,单手支颐,双目微合,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根乌木发簪。 阳光穿过敞开的窗户,照在他披散的长发之上,耀出一片莹莹的光泽。 一会儿隔墙传来了孩童的嬉闹声,他凝起双眉,脸上浮出不悦:“不觉得吵吗?” 帘栊外静立着等待伺候的丫鬟旋即提气,轻手轻脚的走到外头,压声跟廊下人道:“让人把濂哥儿带远些吧。” 连冗正好走进来,见状道:“怎么了?” 丫鬟回话:“老爷情绪不佳。” 连冗探头看了眼窗内,遂摆摆手,轻身走了进去。 徐胤并没有睁眼,甚至连脸上那一丝不耐烦都未隐去。“何事?” 连冗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早前曾来见过老爷的那个礼部主事傅筠,原本被提拔为礼部郎中了。前些天却又突然被调去了端州当知府。” 徐胤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连冗把目光收回去了,以为他不感兴趣,正要禀下一桩事时,他又缓慢地睁开了眼,放下支颐的手望着他:“怎么回事?” “小的查得,早前将他提拔为礼部郎中,是裴瞻做的人情。而将他调去端州,也是裴瞻做的。不过当中又还加了一个程家,确切的说是程家老二程持礼。” 徐胤凝思:“傅家跟他们两个有何相关? 连冗道:“裴瞻之所以提携傅筠,是因为傅家送了支不易求得的参给程夫人治病,又刚好是裴瞻引荐的。 “突然又将他调走,好像是得罪了裴瞻,因为傅筠得知被外调之后,前往其前妻处纠缠,随后就被贬为了福建知县!” “他哪来的资格入裴瞻的眼?”徐胤眼中有些嫌弃,“查过内因吗?” “查不到。不过,”连冗一顿之后又望着他,“傅筠有个嫡长女,近期与裴瞻联络颇多。当初那枝参就是傅家这位小姐献上去的。 “而且,因为这段缘份,程家前几日还特地邀请宁家一家、也就是傅筠的前妻和子女过府做客,裴瞻和梁家都作为陪客存在。” “这么礼遇?” 徐胤停住了手中的把玩,“那傅家小姐莫非有什么过人之处?” “传说傅家这位小姐体弱多病,连家门都极少出。只是近来听说身子好些了,常常在外走动。” “那就怪了。”徐胤下了地,赤脚踱到帘栊之下,“裴瞻可没那么好说话,他还特地去给一个商户当陪客?” (周末反而事情比较多,一般会晚更。除非接下来有时间存稿…期待!今天也会有两更的,大家有票还是给我投点吧~)
第149章 你怎么瘦了?(二更求票) 连冗沉吟:“但事实就是如此。” 徐胤瞅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连冗把手上的折子递上:“上回递上去的折子,太子殿下已经批复了。” 徐胤接在手上看了看:“让李侧妃出席?这不是胡闹吗?圣上与娘娘都出生草根,早就立过训言,官户女子不得立为中宫。 “此次出席的妃嫔,来日若无意外便要立为储妃的。这李侧妃的哥哥是地方知州,她怎么能出席如此盛重的大典?皇上和皇后看到这折子会高兴才怪!” “谁在老爷屋里呢?” 院门口传来了轻轻说话声。 连冗往外看了一眼,又看向徐胤:“郡主来了。” 徐胤没有半丝多余的反应,直到脚步声都已经传进来了,他才将仔细看完的折子合上塞回去:“再上道折子,提议余侧妃。” 说完他又道:“有空去探探那傅家小姐的底细即可,不要有过多动作。我们暂时不要惹裴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且把心思重点放在宫里边。” 连冗称是,接了折子出去,门下道了声“郡主”。 永平走进屋里,看着背对着门口,正在浏览书架的那道背影,提气说道:“看你早上也没吃什么,快把这汤喝了吧。” 说着她把托盘放在炕桌上,又走到徐胤身后,忍着心头乱跳,伸手去替他轻拢发丝。 成亲已经快五年了,即使他已经实实在在地成为了自己的丈夫,每次看到他,永平都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天知道当年发榜时,她看到这位探花郎,有多么移不开眼,她想,人间佳偶也不过如此了。 后来却听说她是梁宁的未婚夫,她又有多么的忿恨与不甘! 梁宁那个野丫头,要规矩没规矩,要学识没学识,本来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都被毁了。她哪里配这样的男子? 好在她如愿以偿,老天还是有眼的,兜兜转转,他最终还是成为了她的丈夫! 徐胤侧转身,脸上眼中已经很平静,他伸手掠了掠她的鬓发,看她垂下头去,又把她下巴给抬起来。 “今日怎么没回去陪你母亲?” 他吐气轻柔,配着这样懒懒的腔调,实在也太勾人。 永平脸红了,微微把脸侧开,轻嗔道:“哪能日日去?今日你休沐在府,我自然更不能出门了。” 说完她转身把汤端起来,双手递给他。 徐胤一手把汤接在手,另一手环住她的腰,先喝了汤入口,然后就俯身朝她嘴上灌了过去。 永平身段眼见得软了下来。 她羞臊难当地去挡他的手:“大白天的,为何……” 徐胤一把将她带到榻上,动作一气呵成,却不见得多么温柔。 他从前在梁家习了些武功,身手自然不能与梁家那些将军相比,因为一直保持着有时间就练一练的习惯,因此虽是文官,体魄却并不文弱。 他趋身而上:“你母亲让我好好待你,我怎敢不听?只是我人愚笨,不知该如何取悦尊贵的郡主殿下,思来想去,大约只有在床榻之上略尽绵薄之力了!” 窗户还大开着,房门也敞着。 他一点也不在意。 永平不知所措。 她感觉到有点屈辱。 但目光旁落到侧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副斑驳的头鍪上时,这点屈辱又被莫名的满足和骄傲取而代之了。 她已经得到的男人,可曾经是梁宁的未婚夫啊! …… “呕!” 傅真在房里吐了一地。 丫鬟们在后头围了一圈,紫嫣递帕子,碧玺端着茶,一个个着急得不行:“还在吃药,大夫都交代了不能沾酒,怎么就忘了呢?如意这蹄子也是,怎么由着姑娘胡来!” 小丫鬟在旁边瑟瑟发抖。 傅真等气息稍平,漱完口后坐直:“我哪知道这么厉害?我不过昨夜里吃了碗酒酿丸子,又没喝酒,竟也这样了! “你们都别骂她,她也不知道!” “姑娘就会开脱!也不想想,前面可都病了十几年呢,这身子哪扛得住?——快喝点粥垫垫胃,然后换衣裳吧,不是说还约了人在咱们铺子里说事么,时辰已经不早了。” 紫嫣一面拿过梳子来给她梳头,一面交代碧玺去给她备衣裳。 天色已交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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