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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乱葬岗后，她颠覆了前任江山
时间：2024-07-20 09:10:10  状态：完结  作者：沈嘉鱼
重生乱葬岗后，她颠覆了前任江山 作者：沈嘉鱼 简介： 【正文完结】【复仇+爽文+双向救赎】 前世，顾明月是辰王妃，是战无不胜的女将军，是风华绝代的湘楚王。 可惜百鬼夜行，最可怕的是人心。 辰王负她，亲手射杀她，灭她顾家满门。 最好的姐妹，踩着她的尸骨登上凤位。 她从狼推里救回来的少年，背叛她。 曾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们，举刀相向。 生离的，死别的，含冤的，背叛的…生不如死的… 地狱太冷，无人殉她，她死不瞑目！ 重生乱葬岗，她成了受尽磋磨的江家嫡女江雪凝。 她誓要杀尽天下负心人，颠覆皇权。 曾经顺手救过的病美人世子，长成了心冷手黑的清贵少年。 一开始两人争锋相对，每天都恨不得掐死对方！ 后来…… 觊觎她的人越来越多…… 沈昭延开始发疯，开始走下神坛。 他说:云梦十四州为礼，本世子来嫁你了！ 关键词；宫斗宅斗、古代言情、穿越、女强、嫡女 第1章 地狱太冷，无人殉她 　　“顾明月你敢在向前一步，我灭你满门，诛你九族！” 　　顾明月停住了脚步，一滴鲜血飞溅到她脸上，她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想起今日出逃之前看的黄历。 　　「六月十七，大凶，诸事不宜。」 　　十五岁，赫连煊与她在中秋节初遇。 　　十六岁，他为了重病的她，在佛前跪了三天三夜。 　　十七岁，她十里红妆嫁给他，为辰王妃。 　　十九岁，顾家满门男儿为他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二十岁，她成为他手里的利剑，为他穿上盔甲，披荆斩棘战无不胜。 　　二十二岁，他要她的命。 　　七年风雨，七年陪伴，换来抄家灭族的下场。 　　今日她身边最后一个人也因她而死，她终于成了孤家寡人了。 　　顾明月缓缓回头，看着不远处一身白色战袍风神俊朗的赫连煊，“我顾氏满门皆因你而亡，你会遭报应的！” 　　她话音刚落，飞箭破空而来，万箭穿心！ 　　顾明月捂着胸口，缓缓跪在地上。 　　“谁让你们放的箭！” 　　赫连煊下马走到她面前，弯腰给她抹掉嘴角的鲜血，“你可认罪？” 　　顾明月抬头对他笑了笑，突然抬手一根金钗刺入他的胸口。 　　“你去死吧！” 　　赫连煊一脚将她踹出三米外，她身下的血染红了青石板。 　　顾明月睁大了眼睛，两行血泪缓缓流下。 　　“赫连煊，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你万劫不复，血债血偿！” 　　六月的天气突然下起了大雪，顾明月的眼睛无论怎么用力都合不上。 　　地狱太冷，无人殉她，她死不瞑目。 　　—— 　　乱葬岗上。 　　顾明月迷迷糊糊的醒来，头痛的不行，手脚软绵无力完全动不了。 　　她好像被人扛在了肩上，晃晃悠悠的，颠簸的她想吐。 　　“三娘，我们要不要挖个坑把她埋了。” 　　“哼，浪费那力气干嘛，直接扔了就行。” 　　“砰！” 　　她直接被扔在了地上，顺着山坡滚到了坑里，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样，痛的不行。 　　顾明月痛哼出声，“嘶～” 　　“三娘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别疑神疑鬼的吓人。” 　　被裹在草席里的顾明月心神一动，“呜呜～～嘤嘤～呜呼～桀骜…” 　　山坡上的两人惊恐的对视了一眼，“有鬼啊！” 　　尖叫着跑开了。 　　在极致的疼痛里，顾明月的思绪慢慢清晰起来，挣扎着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痛的她牙齿打颤。 　　她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没死透，被赫连煊扔到乱葬岗来了？ 　　顾明月在原地躺了一会儿，等身上的疼痛缓过来，这才吃力的从草席里爬出来。 　　她坐起来，环顾四周。 　　好家伙，放眼望去满地白骨，尸体遍地。 　　甚至她就躺在一俱白骨身上，一动就会发出咔嚓的声音，她一惊心里默念，“南无阿弥陀佛，不知者无罪。” 　　她的目光很快被左边的尸体吸引，那是一个盛妆的新嫁娘，一身红嫁衣面如潮色，看起来刚死没多久。 　　顾明月伸手扯下她腰间的东西，红豆玲珑骰子，怎么会在这里？ 　　前方有人在极速赶来，她冷静的将玲珑骰子反手就藏在了身下的白骨里。 　　刚放好，一把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散发的寒意冻的她打了一个寒颤。 　　一群黑衣人，将她包围。 　　为首的男子目似寒星，色淡如水，清冷的好似冬夜里的寒霜。 　　顾明月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沈家那个病秧子沈昭延吗？ 　　他怎么在这里，还长高了不少。 　　病秧子眼神像淬了冰一样扫视着她，为首的黑衣人开口，“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顾明月两只手挥舞着连比带划，“啊啊啊啊…” 　　黑衣人皱眉，“难道是个哑巴？” 　　黑衣女子将旁边的新嫁娘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她身上没有东西。” 　　“是不是你拿了？”黑衣人的剑逼近她的脖子。 　　顾明月惊恐的摆手，“啊啊啊…” 　　病秧子终于开口了，“把尸体带走，这个小哑巴杀了吧。” 　　顾明月胸腔之内血气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缓缓倒下。 　　这是她独门的闭气之法，可伪装出假死之像。 　　“死了？”沈昭延冷声道，“上去检查一下。” 　　顾明月全身上下也被搜了个遍，女下属还试了试她的鼻息，“确实是死了。” 　　沈昭延审视着她，总觉得这个小哑巴给人的感觉很怪异，犹豫着要不要把她的尸体一起捡走。 　　“世子快走，他们追上来了！”黑衣男子将沈昭延护在身后。 　　一群人开始后退，路过顾明月的尸体的时候，沈昭延不知道怎么想的，伸腿踢了她一脚。 　　顾明月：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几分钟过后，功法失灵。顾明月悠悠转醒。她没敢大动作，谨慎的把眼睛掀开一条缝，乱葬岗上两伙人在正打的热火朝天。 　　“噗嗤”一声，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被抹脖子在她面前倒下，鲜血溅了她一脸。 　　顾明月赶快闭上眼睛，继续装死。 　　“沈昭延你这个病秧子就该好好在京城待着，敢来通州多管闲事，别怪我要你的命。” 　　“陆家私吞赈灾银子，勾结外族，这是诛九族之罪。” 　　…… 　　信息量太大，顾明月听的一头雾水，什么通州，什么陆家？ 　　她记得她是被一箭穿心射死在皇城外的，怎么一睁眼跑通州来了？ 　　她早就发现这俱身体不对劲了，一点内力都没有，难道她这是鬼上身了？ 　　还没等她想清楚，被一脚踩在了手上，钻心之痛，她死死咬住嘴巴才没叫出声来。 　　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顾明月右手握拳。 　　大不了鱼死网破！ 　　沈昭延看着她的动作，眼神一冷。他们差点被一个小哑巴给骗了，可真会装。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非要教她怎么做鬼不可。 　　沈昭延掐着她脖子的手慢慢用力收紧，“小哑巴，等我回来找你。你敢跑我就打断你的双腿，在将你抽筋剥皮！” 　　就在顾明月感觉自己快窒息之时，脖子上的手突然松开了。 　　一群人从她身边呼啸而过，乱葬岗很快安静了下来。 　　顾明月缓缓睁开眼睛，到底是谁说的那个病秧子空有一副皮囊，柔弱不能自理的？ 第2章 三年后，重生乱葬岗 　　“哇——哇——” 　　“呼呼——呼呼——” 　　暗沉的天气，乌鸦的叫声，吹的呼呼作响的大风，让这片坟地显得阴森又恐怖。 　　顾明月吃力的坐起来，茫然四顾。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荒唐感。 　　她低头打量着又黑又瘦像鸡爪一样的手和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这绝对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脑海里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她跌坐在地上，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 　　原来这具身体名叫江雪凝，是江南御史江州的嫡女，也是她的表妹。 　　她死了以后，她的姑姑伤心过度很快病死。江家怕被连累，连夜将江雪凝送到了千里之外通州的庄子上。 　　三年以来对江雪凝不管不问，江雪凝在庄子上受尽磋磨。今早被按在池塘里活活溺死，然后抛尸乱葬岗。 　　小姑娘死前，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最后的念头是，要是表姐还活着就好了。 　　娘说过表姐是天下最厉害的女子，这样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顾明月趴在地上，心里痛的喘不过气来，太过用力指甲刺破了她的手心。 　　她的小表妹没有好好长大，是她间接害死了她。 　　她顾明月，罪孽深重！ 　　从今以后，世间再无顾明月，她以后就是江雪凝，为复仇而来！ 　　赫连煊负了她，她便杀了赫连煊！这天下负了她，她便要这天下倾覆！ 　　江雪凝的眼里迸发出慑人的恨意来，“赫连煊，这三年来不知道你睡的还安稳吗？” 　　她能把他推上龙椅，她就能把他拉下来！ 　　恨意滔天，江凝雪心神不稳，气血上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神智涣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离开的沈昭延重新带着人返回，看着悄无声息垂头坐在尸骨上的江雪凝，他用没出鞘的剑戳了戳她的肩膀，“是死了还是活着？” 　　江雪凝一下睁开了眼睛，条件反射的抓住长剑，“活着也得被你戳死！” 　　沈昭延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把东西交出来的，不然别怪我利剑出鞘。” 　　江雪凝垂眸装傻，正准备说话，胸口一闷。 　　“哇——”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沈昭延嫌弃的后退，恶劣的继续用剑戳她，“又要装死是吧，有本事你再吐一口看看。” 　　“噗嗤——”江雪凝又吐了一口。 　　场面一度有些诡异，在满地白骨的乱葬岗，唯独她满脸的血，身上的衣服被染红。 　　江雪凝抬头对他扯了扯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正想装神弄鬼一番，一下晕了过去。 　　“世子怎么办？” 　　沈昭延走过去踢了她两脚，没有反应，“留在这里喂野狗吧。” 　　她藏在尸骨里的东西很快被找出来，沈昭延看着手里艳丽小巧的玲珑骰子，眼中闪过诧异。 　　“呜嗷~呜嗷~” 　　不远处传来了狼嚎声，在加上这鬼气森森的乱葬岗，给人一种不详的感觉。 　　“回吧。” 　　沈昭延抬脚准备离开，发现自己被拉住了。他目光凝视着抓住自己衣袍的手，黑瘦的像枯木一样。 　　这样的手可真难看，轻轻一折就会断掉吧？ 　　他一扯衣服挣脱掉江雪凝的手，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江雪凝忍着心痛，艰难的抬头。她绝对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瞬间爆出惊人的求生意志，“你打不开…那个红豆玲珑骰的…” 　　虚弱至极的一句话，成功让沈昭延停下了脚步。 　　他赫然回头，目光像淬了毒一样看向她，“你果然知道这是什么！” 　　江雪凝狼狈的趴在地上，没有说话。 　　沈昭延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后扯强迫她抬头，“你到底是谁，这个东西的名字可不是乡野丫头能知道的。” 　　心狠手辣的玩儿意，竟然敢这么对她。她当初就不该被他的皮相所迷惑，救他的。 　　江雪凝心里狠狠唾弃他，面上装出可怜的样子，一行清泪从眼角流下，“求求你救救我…” 　　说着又伸手试图去抓他胸前的衣服，沈昭延警告她，“在敢动手动脚，我挑断你的手筋。” 　　江雪凝的手僵在半空中，忍受着头皮火辣辣的痛，哭的可怜极了。 　　沈昭延不为所动，“我不救没用的人。” 　　她一个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已经被她骗过的沈昭延根本就不相信，用力的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没反应？ 　　“晦气！”沈昭延放开她，用下属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乱葬岗上，乌鸦和野狗们已经在开始进食。他们啃食着尸骨，以腐肉为生。 　　那群野狗大概是因为不缺肉吃，个个都长的强壮高大。正一边进食一边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们这里。 　　只要他们一走，江雪凝必然沦为这群野狗的晚餐。 　　今天已经捡了一具尸体了，也不介意多捡一具晦气到底了，就当以毒攻毒了。 　　沈昭延淡声道，“把她尸体带走吧。” 　　下属走过去，粗暴的将江雪凝扛在肩膀上，一群人很快消失在乱葬岗。 　　月上中天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落脚的院子。 　　下属砰的一下将她摔在地上问，“世子，是直接埋了还是分尸？” 　　沈昭延拿出红豆玲珑骰子，无论他怎么用力，怎么扭都打不开，用刀劈也纹丝不动。 　　“这什么玩意儿，也太坚固了吧。” 　　沈昭延轻笑了一声，“不愧是出自以机关术闻名的墨家，外力轻易打不开。” 　　知道这东西的人都没几个，真想解开估计还真的靠地上这具“尸体。” 　　这才是他“捡尸”的最大原因，要是解不开，他会让她体验一把“挫骨扬灰”的滋味。 　　白术被从床上强行拉了过来，打着呵欠道，“大半夜的，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看看这个尸体还有没有救。”沈昭延淡淡的道。 　　“都是尸体了还能有救，你可别逗我。”白术一边吐槽一边拿出一根银针，狠狠扎了下去。 　　受到刺激，江雪凝猛的一下直直坐了起来，又倒了下去。 　　白术摸着下巴笑了，“呦，还真诈尸了。” 　　沈昭延脸色苍白的咳嗽了起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天我要看到她醒来。” 　　“放心吧，诈尸我是专业的。”白术信心十足的保证。 　　江雪凝这具“尸体”，被拖进了白术的药房，被他各种试药折腾，沦落为药人。 　　沈昭延既然说是“尸体”，代表这人在他眼里和死了没两样，所以白术下起手来一点不手软。 第3章 她为鱼肉，人为刀俎 　　“呕——” 　　白术对着她的手快准狠的一针下去，江雪凝吐出一大口污血，慢慢醒来。 　　她无力的靠在床上，嘶哑着声音问，“我这是怎么了？” 　　“先是食物中毒又溺水，你早就死了。”白术恶趣味的忽悠她，“你现在是被捡尸回来的，你要好好听话。” 　　白术说着不等她回答，又强行给她灌了一大碗苦药，就把她扔一边懒得搭理了。 　　江雪凝靠在床上恢复精力，梳理事情的脉络。 　　还没等她整理好思绪，药房的门被推开。 　　一身白衣的骄矜清贵的沈昭延走了进来，冷眼看了她一眼，“还真是命大，居然还活着，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咳咳——”江雪凝被口水呛的咳了起来。 　　该死的，怎么越长大越不可爱。 　　当初向她求救的时候，明明是又病弱又漂亮的小少爷一枚，她难得动恻隐之心多管闲事，救了他一次。 　　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长歪了，说好的会长成娇弱美少年，妥妥长成了小狼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江雪凝心里一边遗憾了，身体一边很诚实的走了过去。 　　由于太过虚弱，在离他还有两步远的时候，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她尴尬的想钻地缝，正咬牙若无其事的站起来。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按在了她肩膀上，用力将她按了下去，沈昭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跪的姿势很漂亮，继续跪着吧。” 　　江雪凝垂下眼眸，遮住眼睛的杀意。 　　敢让她下跪的人，他还是第一个！ 　　看来当年的小可怜，果然是翅膀硬了。 　　沈昭延将手里色泽鲜丽的玲珑骰子扔到她面前，“打开它，不然我弄死你。” 　　“公子求人办事的态度不对吧。”江雪凝抬头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的看着他，“我打开了，有什么好处？” 　　这样的眼神不是一个乡野丫头该拥有的，沈昭延越发怀疑她的身份。 　　“敢和我谈条件？”沈昭延嫌弃的捏住她的下巴，冰冷的刀尖划过她的脸颊，“不听话，我就扒了你的皮做成灯笼。” 　　江雪凝丝毫不怕的和他对视，“你可以试试看，要是我死了，除非你找到墨家的掌权人，否则这世上在无人能打开玲珑骰。” 　　沈昭辞瞬间杀机毕露，手上的刀逼近江雪凝的脖子，一用力划出血痕来，“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江雪凝眼神一凛，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手里的刀片极速袭击他，甜甜一笑，“真巧，我也是。” 　　一旁的白术默默观战，好久没遇到过这样的硬骨头了。 　　“你可以试试看，到底谁的刀快。”沈昭延轻笑一声。 　　江雪凝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她不能退，也不能表现出来怕。 　　沈昭延这种人，她一但露出软弱的神色，就会趁机扑上来咬死她。 　　沈昭延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咔嚓一声折断，她手里的刀片应声而掉，冷哼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这具身体毫无内力，还虚弱着，根本毫无反抗力。 　　江雪凝痛的冷汗都出来了，她不后悔出手，因为她只想要一个谈条件的机会。 　　沈昭延终于出声询问，“说吧，你到底是谁？” 　　“我叫江雪凝。” 　　沈昭延看着面前又黑又瘦的丑丫头，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说具体点。” 　　“江南御史江州的嫡女。”江雪凝擦了擦嘴边的鲜血，“也是顾明月的表妹。” 　　果然“顾明月”这三个字一出，沈昭延瞳孔震动愣了一下，意味不明的道，“原来是她的表妹，难怪这么难搞。” 　　“堂堂江家嫡女怎么会出现在乱葬岗。”沈昭延依旧怀疑的审视着她，“而且还这么丑，你表姐当初可是名动盛京的美人。” 　　江雪凝神色漠然，“表姐死后，娘也死了。我被江家扔到庄子上来，昨日又被溺杀了。” 　　这神态和傲骨，的确有几分顾明月当年的风采。 　　沈昭延毒舌的道，“呵，她就是眼瞎还蠢，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 　　江雪凝面无表情的听着沈昭延吐槽她，心里磨刀嚯嚯，总有一天她要他跪下叫姐姐。 　　“看在你是她表妹的份儿上，你乖乖打开玲珑骰，我留你一条命。”沈昭延手指灵活的玩弄着手里的刀，“太贪心的话，我会让你变成真正的尸体哦。” 　　沈昭延笑的她心里发寒，是有点疯劲儿在身上的。 　　她为鱼肉人为刀俎，今日这个亏她吃下了，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她专治疯批！ 　　江雪凝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红豆玲珑骰，一瘸一拐的走到窗边，将玲珑骰子举起来对着太阳细细打量。 　　沈昭延神色冷淡的凝视着她，眼神锁定她心脏的位置。她要是有任何一点不对劲的动作，他必定让她血溅三尺。 　　“你到底能不能打开，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沈昭延催促。 　　江雪凝放下手来，低头飞快的扭动手里的玲珑骰，动作快的几乎出现残影。 　　沈昭延完全看不清她的动作，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江雪凝举起手里的玲珑骰，“好了，打开了。” 　　“这一手好厉害。”白术忍不住感叹。 　　沈昭延靠在椅子上很大爷的道，“拿过来。” 　　江雪凝迎着他的目光笑了一下，瞬间松手，玲珑骰里的纸条掉在了地上，她无辜一笑，“不好意思，手疼拿不稳。” 　　沈昭延挑了挑眉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很有胆量，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不会杀你？” 　　“杀了我你会后悔的。”江雪凝抬头和他对视，“而且你欠了我表姐一条命，现在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我是欠她不是欠你。”沈昭延提醒她。 　　“所以世子准备下地狱去还我表姐吗？”江雪凝明知故问。 　　好久没见过这么刺头的人了，沈昭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那我先送你下去好了。” 　　江雪凝没说话，目光变的深邃起来。 　　沈昭延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甘，愤怒，杀气还有恨意。 　　小小年纪拥有这样的眼神，那一瞬间他知道他遇上同类了。 　　沈昭延一下松了手，准备留她一条命。 　　世间太无聊了，他到要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第4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那天以后，江雪凝被默许留下来养伤了。 　　沈昭延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整天不见踪影。 　　她一边休养一边把白术的药房打探清楚了，轻松从他柜子里顺走一瓶无色无味的药水。 　　她动作麻利的将东西揣怀里，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往外走。 　　白未和沈昭延在二楼上，眼睁睁看着她溜了出去。 　　“小东西有点意思，天天眼巴巴盯着我的毒药，指不定出去祸害谁。” 　　沈昭延吩咐身旁的人，“萧拾你跟上去盯着，如果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就地诛杀。” 　　出了宅子以后，江雪凝发现她根本不识路。随机拉住一位大娘，语气怯弱的询问，“大娘，清河村怎么走？” 　　大娘见是个瘦弱的小丫头，热情的给她指路。 　　江雪凝就这样一边问路，一边往清河村走。 　　庄头周大明和李三娘，害死了真正的江雪凝，她自然要为她报仇。 　　她既然占了这具身体，从今以后为江雪凝，那么这具身体的恩怨血债她也一并接管。 　　三年以来，江雪凝在庄子上那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迟，干的比驴多。任劳任怨，动不动就被夫妻俩“竹笋炒肉”招呼。 　　所以这具身体的素质相当不错，她快速赶路在天黑以后，终于赶回了清河村。 　　村子里安静极了，除了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大家都进入梦乡里了。 　　江雪凝根据记忆熟练的摸回了周家，大门紧锁。 　　她在附近找了一段铁丝，麻利的将锁打开，蹑手蹑脚的摸去了厨房。 　　在厨房的角落里顺利找到了放水的水缸。 　　她自己先喝了半瓢水解渴，从怀里掏出瓶子，往水里倒了几滴无色无味的药水。 　　然后摸回原主的房间里，根据记忆从破旧的草席里扒拉出一串特别的手镯。 　　这是江夫人死前留给女儿的，叮嘱原主一定要藏好。 　　江雪凝怀疑这手镯，有特别的用途。 　　做完一切，江雪凝又溜出周家，将门锁恢复原样，去后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躺下就睡。 　　翌日，李三娘在公鸡的鸣叫声里，骂骂咧咧的起床，来到厨房开始做饭。 　　周家的日子一向过的不错，李三娘从水缸里舀了两大瓢水放进锅里，准备做个面疙瘩汤。 　　她一边烧火一边打呵欠，“没了那丫头片子免费使唤，一时间还真不习惯。” 　　到底是做过活计的妇人，很快将早饭做好，两大碗撒着翠绿葱花的疙瘩汤端上了饭桌。 　　夫妻两人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李三娘胸口有些闷，“我昨晚梦到那死丫头了，心里总觉得不安。” 　　周大明不在意的道，“死都死了，别胡思乱想，难不成她还真会变成鬼回来，老子可不怕鬼！” 　　两大碗疙瘩汤很快下肚，两人满足的打着饱嗝，计划怎么花到手的两百两银子。 　　“哎呦…”李三娘捂着肚子哀嚎了一声，开始口吐白沫。 　　周大明浑身抽搐，手抖的像得了鸡爪疯。 　　“难道真的鬼上身了？”李三娘又痛又怕。 　　两人一边往门口爬，一边绝望的叫叫救命，可惜声音微弱，他们周边没有农户。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江雪凝逆着早晨的阳光走进来，站在门口对两人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李三娘被吓的失心疯了，抱着头大叫，“鬼啊，鬼啊！冤有头债有主，你别过来！” 　　江雪凝走过去，一把抓住李三娘的头发，将她扯的抬起头来，“是谁让你们对我下杀手的？” 　　三年了，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突然对原主下手，肯定有原因。 　　她的话仿佛戳到了某个禁忌，李三娘虽然满眼恐惧，却咬紧牙关不说话。 　　江雪凝放开了她，站起来拍了拍手，“我给你们下了毒，不说的话半个时辰以后，你们就会穿肠破肚而死。” 　　两人确实身上越来越痛，特别是肚子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咬，痛的他们满地打滚。 　　周大明破口大骂，“小贱人你敢这样对老子，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江雪凝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手上用力碾压，“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是不够痛！” 　　她拿起一旁的凳子高高举起一下就砸在了周大明身上，他瞬间头破血流，说不出话来。 　　江雪凝下手太狠了，一旁的李三娘直接吓的尿裤子了，一边扭曲着试图逃跑一边求饶，“小凝，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你放过我们吧！” 　　江雪凝拿起桌上的茶壶，“不说的话，我就砸了。” 　　李三娘闭上眼睛认命的道，“是夫人，是二夫人指使的。” 　　果然是江州的现任妻子，不知道挡她什么道了，对一个小女孩下这种毒手。 　　得到满意的答案，江雪凝大步走出了房间，不在管在地上痛的死去活来的两人。 　　她在房子和院子的每个角落堆上干柴，在铺上干草，等忙完已经是下午了。 　　她又进到两人的卧房，把里面的银钱和值钱的东西全部收刮干净。 　　差不多有五六百两，是两人这些年从她身上吸的血，她拿的毫不手软。 　　等她再回到厨房，两人已经失去呼吸活活痛死了。 　　她一直等到天黑透了，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睡了，才一把火点燃了整个房子。 　　江雪凝迅速的上了后山，站在山上看着整个房子被大火吞噬，摸着心脏的位置：“安息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顾家的仇和江雪凝的仇，她会一点点讨回来的，谁都别想逃！ 　　她在山上又歇了一夜，趁着天光微亮就摸出了村，往回赶。 　　一回去，就被守株待兔的萧拾拎着领子，扯到了沈昭延面前。 　　沈昭延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明知故问，“干什么去了？” 　　江雪凝来回奔波累的慌，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大大方方的道，“哦，趁着月黑风高夜杀人去了。” 　　如此直接和坦白，沈昭延倒是有几分意外。 　　“啧啧，小小年纪下手这么狠，有前途。”白术在一旁阴阳怪气。 　　江雪凝也不在意，笑嘻嘻的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我当然不能怂。” 　　笑的可真丑，对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沈昭延嫌弃的道，“丑丫头你很得意吗，笑的难看死了。” 　　江雪凝：好想打爆他的狗头哦！ 第5章 碰瓷她是专业的 　　“你想回江家吗？” 　　“想。” 　　沈昭延露出满意的神色，高贵冷艳的扔了张纸条给她。 　　江雪凝看了一眼，正是那天她从玲珑骰子里拆出来的。 　　上面只有一句话——“账本和名单在周家。” 　　沈昭延敲着桌子，“你进周家帮我拿到账本和名单，我送你回江家。” 　　呦，这是自己搞不定有求于她了？ 　　江雪凝瞬间抖了起来，扬着下巴，“算你欠我一次，要求我以后提。” 　　沈昭延眯了眯眼眸，“你能拿到东西再说。” 　　陆家的嫡女是嫁入周家的，账本应该是随着嫁妆被送进去的，他们来迟一步了，只在乱葬岗找到了陆家女儿的尸体。 　　一年前的因为大旱通州民不聊生，尸体遍地。皇帝拨款五十万两白银救灾，却闹出灾银被通州太守陆文私吞的事情，从而牵扯出一大堆势力。 　　江雪凝问，“我要怎么进入周家？” 　　沈昭延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停留在她的鸡窝头上，“这对你来说还是很容易的，小叫花子。” 　　…… 　　翌日，江雪凝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被抹花了的脸，爆炸打结的头发，在配上她面黄肌瘦的样子。 　　丐帮帮主来了，都要直呼专业，完全掌握了精髓，是他丐帮的精英弟子。 　　沈昭延嫌弃的站的离她远远的，“等会摔的时候记得摔真点，别偷奸耍滑。”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江雪凝掏了掏耳朵。 　　去望风的萧拾身姿轻盈的用轻功飞回来，“人来了，快准备。” 　　江雪凝眼神一凛，心里已经闪过抱大腿的一百八十种姿势。 　　今日是十五，最近正是多事之秋，周太太心里不安稳，特来庙里上香拜神，顺带求了一下签。 　　婢女扶着她上了马车，马车刚走了几步。 　　一个小乞丐从一旁飞速的冲出来，一下摔倒在马车面前。还差两步，马蹄就踩在她身上了。 　　马夫急停，车里一阵晃荡，周太太受了惊，撩开了车帘。 　　只见一壮汉提着鞭子骂骂咧咧的追了上来，抬手就对她来了一鞭子，“小贱人还敢跑，看我不打死你！” 　　江雪凝痛的一哆嗦，说好的只是演戏？ 　　心里将沈昭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死病秧子长的人模狗样的，做起事来心狠手辣。 　　眼看第二鞭子就要抽下来了，她连滚带爬的往前去，“救命，救命！” 　　壮汉紧追不舍，这么大的动静周围的香客都看了过来，周家的侍卫也被惊动围了过来。 　　壮汉一把扯住她的鸡窝头咧嘴一笑，“打扰夫人了，家里的孩子不听话，我这就把人带回去。” 　　江雪凝泪眼朦胧的看着周太太大叫，“不是这样的，他说谎。我是被他抓走的，他要把我卖到青楼去！” 　　要放平时，周太太绝对不会管这种闲事。 　　可今天这事儿就发生在寺庙外面佛祖脚下，加上她刚才抽的签，解签的高僧说，让她最近要多行善事积德。 　　周太太心神一动，对身边的侍卫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逼良为娼，将人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壮汉一看踢到铁板了，立马转身就跑。 　　江雪凝感激涕零的磕头，“多谢太太救命之恩。” 　　周太太慈眉善目的看着她，“你是哪家的孩子，我让人送你回去。” 　　“爹娘都在去年的大旱里饿死了，我早就无家可归了。”演的太投入，江雪凝哭的打了个嗝儿，可怜的不行。 　　“你先跟我回去吧。”周太太善心大发。 　　她这身打扮实在是太惨烈了一点，马车上丫鬟婆子都不愿意和她坐在一起。 　　“哪儿来的小叫花子，脏死了。”有丫环嫌弃的道，“太太就是太心善。” 　　江雪凝低着头一脸局促，瑟瑟发抖不敢说话，老实的跟鹌鹑似的。 　　能不老实吗，那个周太太身边的婆子，正眼神锐利的扫视着她，眼睛瞪的和牛眼一样大。 　　她全程不知所措的埋着头，被带进了周府。下车的时候还闹了个笑话，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李嬷嬷直接将她带去了一个空房间，目光如炬的看着她，“脱！” 　　江雪凝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抖着手拉紧了衣服，害怕的后退，“我听话，求求你放过我…” 　　这番表演很贴她“被迫害的少女”人设，李嬷嬷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下，“别怕，你过来我检查一下你身上的伤。” 　　最终她保住了衣服，李嬷嬷只是掀开衣服略作检查又仔细看了她的手脚。 　　李嬷嬷特地洗了手，确保身上没被小叫花染上奇怪的味道，才进屋里回话。 　　周太太手里捏着一串佛珠，“有没有异常？” 　　虽然她因为庙里高僧的话把人带回来了，但周家正在敏感时候，一但发现有不对劲儿，她是不会手软的。 　　“瘦的皮包骨头，身上有陈年旧伤，手上有常年做活留下的老茧，脚上有走太多路留下的水泡，说话的口音确实是带着几分乡下口音，基本符合她的来历，不太像是假扮的。”李嬷嬷条理清晰的回复道。 　　有些东西很好假扮，有些东西却很难。碰上懂门道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这也是沈昭延为什么放着身边人不用，非要用江雪凝执行这个任务的原因。 　　清河村三年的折磨，江雪凝的身体上的痕迹不会说谎，完美符合小可怜人设。 　　周夫人语气平淡的道，“那把她留下吧，随便安排一个活，别让她进内院。” 　　江雪凝被领着去洗了一个澡，换上周府丫环的衣服，因为又黑又瘦看着依然磕碜。 　　李嬷嬷问，“你会做些什么？” 　　江雪凝怯生生的道，“会做饭，我从五岁开始就给家里人做饭了。” 　　李嬷嬷想了一下，厨房的人倒也没什么机会进内院，于是大手一挥将江雪凝发配厨房去了。 　　江雪凝被带到了厨房交给厨房管事儿，管事嫌弃的看着她，瘦的跟个小鸡仔似的干活肯定不行。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桔。”江雪凝很有心眼的道，“多亏太太今日救了我。” 　　太太屋里的就算是只猫，也要珍贵一些。管事的态度立马好了两分，“既然是太太救下的人，那你就留下好好干活吧。” 　　江雪凝正式上工，成为周府厨房的打杂丫环一枚。 第6章 扔张小纸条 　　江雪凝在厨房混的如鱼得水，能吃能干活，沉默寡言又老实，既没有威胁性又好使唤。 　　她很快在厨房混成了烧火丫环，不烧火的时候被指使到处跑腿。 　　厨房的管事大娘们聊八卦的时候，根本不忌讳她。 　　加上她进来之前沈昭延给他灌输的周家的资料，内宅布局这些，她很快把情况摸清楚。 　　白天烧火，晚上当夜行人，没有人比她更敬业了。 　　她是突然被扔过来的，长的又寒酸。一开始受到了排挤没地儿住，厨房的管事妈妈干脆让她去住柴房，这正合她的意儿。 　　今日结束一天的烧火生涯以后，等到夜深人静她照例出去溜达。 　　已经完全记熟周府的地图，以及晚上巡夜侍卫和婆子的路线，她躲避的很轻松，像一尾滑手的鱼儿，穿梭在府里。 　　根据沈昭延给的信息，她基本已经锁定账本的位置，多半是在周老爷子书房里。 　　问题在于书房外松内紧，看似毫无戒备，实际书房内里的几个丫环是高手。 　　要换以前这对她来说都不是事儿，但现在这具身体差的远。 　　她拐进了离书房最近的桃花阁，据厨房大娘们八卦，老爷以前最受宠的姨娘惨死在阁里，后面还闹过一段时间鬼，所以这里人迹罕至，是府里最荒凉的地方。 　　外面是挺荒凉的，越往里走越不对。 　　江雪凝变的小心翼翼起来，她靠敏捷的身法藏在大树后。 　　“老爷今晚啥时候才完事儿，冷死了。” 　　“呵，沾了那小狐狸，不折腾到天亮完不了事儿。” 　　外面守着的两个侍从，压低了声音打着呵欠抱怨。 　　阁楼里闪着一点烛光。 　　江雪凝悄无声息的绕到了后面，没引起两人的注意。 　　“讨厌，老爷你弄痛人家了~” 　　千娇百媚的声音传来，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娇娇，你这通体雪白的皮肤可真诱人。” 　　江雪凝从本来就没关暗的窗户缝里看了一眼，辣眼睛。 　　屋里颠龙倒凤的正是周老爷和三少夫人，妥妥的老牛吃嫩草，还吃相贼难看。 　　为了不长针眼，她看清人以后就收回了目光，专心蹲角落里听壁角。 　　大多是些调情的话，两人久旱逢甘露玩起来好像格外的刺激，表情都很享受。 　　听的她昏昏欲睡。 　　“人家想去你书房来一次嘛~”三少夫人撒娇，“才子佳人红袖添香，人家也想和你试试，何况书房的笔可是有妙用的。” 　　江雪凝听到书房两字瞬间来了精神，这个三少夫人爱好挺独特的。 　　真的只是巧合吗？ 　　三少夫人压低声音娇媚趴在周老爷耳边，说了书房和笔的妙用。 　　周老爷“啪”的给了她一巴掌，“娇娇真是越来越会了，老爷我就满足你。” 　　两人又约定了去书房的时间。 　　听了一夜就这一条有用的信息，剩下的要么在调情，要么在抱怨周太太待她不好。 　　江雪凝看时间差不多了，迅速离去回到柴房。 　　今晚撞破这桩事儿，好好利用起来未偿不是一个机会，搅乱周府的水，才方便她趁乱出手。 　　她重新疏理周府的人物关系，试图找到下手的地方。 　　很快就被她等机会了。 　　大少夫人的大丫环和三夫人的丫环，为了一碗燕窝争锋斗气，在厨房大打出手。 　　最后厨房管事也被训了几句罚了月钱，听说两位少夫人都被责骂了。 　　“上面的人打架，连累我们这些奴才，这个月又白干了。” 　　“三少夫人也是，明明是庶出的媳妇儿，偏偏处处都要和大少夫人争，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两人积怨已久，估计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江雪凝一边烧火，一边张大耳朵仔细听着两位夫人的爱恨情仇，还有房里的斗争。 　　这些厨房的大娘妈妈们，虽然进不了内宅。但是厨房本身就是个油水足的地方，能到这里来的，谁还能没有点关系。 　　府里奴才都沾亲带故的，她们进不去但她们有亲戚在主人身边当差。 　　八卦就是这么来的，江雪凝从这些八卦里抽丝剥茧筛选出能用上的消息。 　　这天，秋菊被责骂完垂头丧气的回到房间。作为大少夫人的大丫环之一，最近她是越来越不受待见了。 　　她有了深深的危机感，大丫环待遇好有面子，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而且她和另外一个大丫环一直不合，前两天厨房打架以后，她接连做错事情，大少夫人已经对她很不满了。 　　秋菊唉声叹气的推开门，发现自己的床上有小个纸团。 　　她警惕的东张西望了一番，小心翼翼的打开纸条看了一眼。 　　激动的心怦怦乱跳，要是纸条上的事情是真的，那绝对可以把三少夫人拉下马来，她就成了最大的功臣。 　　秋菊来回跺着步子，她要冷静。好好谋划一番，去大少夫人面前揭露，把功劳揽自己身上。 　　纸条当然是江雪凝扔的，比起周府的主人们，她选了一个丫环做突破口。 　　凭空出现的纸条，稍微有点脑子的主子，肯定会意识到不对。 　　而一个急着上位的丫环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秋菊家是周府世仆，在周府下人里关系盘根错杂，补足了她在周府没有人脉的缺憾。 　　她相信，以秋菊的的野心，肯定会好好利用这件事情的，也会找到合理的借口把事情捅到大少夫人那里去。 　　江雪凝扔完纸条以后，彻底蛰伏了下来，甚至为了不打草惊蛇，晚上出去的频率都变低了。 　　这天管府里夜香的婆子过来嘀咕，说要借一个人今晚推夜香出去。 　　今晚值夜的婆子腰扭了。 　　厨房的管事扫了一眼直接指了最老实的江雪凝，“小桔你去帮我姐妹一个忙，明天晚饭我多给你两块肉。” 　　江雪凝老实的嗯了一声，在厨房其他人嘲笑的眼神里跟着走了。 　　她瘦但是常年干活有力，所以半夜被安排和另外一个婆子推着装有府里夜香的车，出门去倒掉清理。 　　江雪凝被臭的脑子晕，这滋味太酸爽了。 　　走到专门处理夜香的地方，婆子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远处的柳树，“你去那边等我。” 　　她“哦”了一声走过去，果然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沈昭延。 　　也不知道这个病秧子什么毛病，选了这么个屎味冲天的接头方式。 第7章 劲爆丑闻 　　沈昭延看她过来了，嫌弃的道，“停，你最好和我保持三步的距离。” 　　江雪凝微微一笑，大步上前一个趔趄就往他身上摔。 　　沈昭延身手敏捷的想躲，她手急眼快的抓住了他的腰带，稳稳的往他鼻子下凑。 　　“爪子不想要，我可以帮你跺了！”沈昭延极度厌恶，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江雪凝用自己的手在他干净的衣服上抹了两把，意犹未尽的放开，“世子怎么和黄花大闺女似的，这么开不起玩笑。” 　　他真想掐死她！ 　　沈昭延勉强压下眉眼间的戾气，“一月之期快到了，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江雪凝懒懒的靠在树下，“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后的亥时，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沈昭延机敏的反问。 　　江雪凝顺手折了根柳条在手里把玩儿，“那就小葱拌豆腐。” 　　沈昭延，“说人话。” 　　“凉拌。” 　　沈昭延眼里冷意炸裂，“你要是做不到，就去这夜香池里喂蛆吧。” 　　恶心人他倒是挺会的。 　　江雪凝回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那之前，我保证你墙头草已经三米高了。” 　　两人争锋相对，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 　　最后还是萧拾硬着头皮站出来，和她对接了一下当晚的行动方案。 　　他不明白平时矜贵清冷的世子，遇上这个小村姑以后，怎么就火气越来越大了。 　　他们这边说完，那边夜香也倒完了，江雪凝转身就走。 　　沈昭延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十分不美丽。 　　两日后，大少夫人和三少夫人的丫环前后脚到厨房点菜。 　　两位少夫人都病了，指名要吃清淡爽口一点的东西。 　　厨房的妈妈等人走了，忍不住嘀咕，“生病的时候倒是挺有默契的。” 　　江雪凝低眉顺眼的烧着火，心里知道大戏即将开幕。 　　今天是通州传统的花灯节，周太太要带着女儿媳妇儿出去赴宴。 　　两位少夫人病了，自然去不了。 　　到了晚上，府里的主子们几乎走了一大半，厨房难得轻松了起来。 　　大家都默契的偷懒，管事妈妈们甚至早早回家了。 　　江雪凝也回了柴房，换上夜行衣将匕首藏在腰间，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潜到书房附近早就踩点好的位置隐藏好。 　　夜色越发的深了，本来应该在房里养病的三少夫人，被丫环扶着花枝招展的进了桃花阁。 　　大概半个时辰以后，大少夫人带着几名身材高大的婆子和亲信丫头，出现在桃花阁门前。 　　她抬头看了一下院门，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恨意。 　　狗男女，给她的未出世的孩子培葬去吧。 　　一年前明明是那个小贱人算计她流产，人证物证俱全，公公却硬是把事情压了下来，只罚了她半年禁闭。 　　大夫说她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大少夫人决绝的推开门，“进去吧。” 　　江雪凝藏身在藤蔓环绕的花垄里盯着，这个大夫人果然也是个能豁出去的。 　　“啊！啊！” 　　很快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渗人极了。 　　被撞破的丑事的周老爷子提着剑要杀人灭口，大少夫人花容失色的从桃花阁跑了出来。 　　她是出身军户人家的大小姐，身体比一般闺阁女子强的多。 　　只见她一边撒腿往外跑，一边干嚎，“救命啊，公公要杀我灭口！” 　　“我是去捉别人的，不是故意发现公公和弟妹的！” 　　“求公公饶我一命，我保证不把事情说出去！” 　　大少夫人也是个人才，一边跑一边嚎，等她跑到大门边，整个府里都知道这件事情了。 　　周老爷只穿着中衣，怒火冲天脸上杀意毕露，他今晚非要杀了她不可！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眼看人就要追上了，大门一下打开了。看完花灯参加完宴会的周太太，刚走进来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这是在做什么！” 　　大少夫人一下蹿到她身后去了，语气又急又快，“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今晚去是去抓夫君和房里丫环的，没想到是公公和三弟妹在桃花阁做那种事情…” 　　“我知道我错了，公公要杀了我，娘你救救我！” 　　大少夫人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周太太身体晃了晃，差点晕倒。 　　大少夫人从身后稳稳的扶住她，现在可不能晕。 　　周老爷子怒吼道，“你让开，我杀了她！” 　　“我房的小桃已经回张家报信去了。”大少夫人喊了一声。 　　周老爷顿时冷静了下来，大少夫人是通州总兵之女，一向得宠。 　　他要是杀了她，张家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太太几乎咬碎了牙，吩咐身后的嬷嬷，“把那个小贱人给我带过来！”说完又冷笑着看向周老爷，“老爷还是消停点吧，好好想想怎么和你儿子交代。” 　　周老爷眼神闪了闪，一个庶子而已有什么资格让他交待。 　　何况这件事情，他的好儿子早就心知肚明了。 　　因为出了这种事情，周太太生了大气，书房和桃花阁的丫环下人，全都被她强势的下令压到主屋审问。 　　张总兵很快带着四个凶神恶煞的儿子打上门来，周老爷子自顾不暇，整个周府因为这桩丑闻乱成一团。 　　书房的防守一下就乱了，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江雪凝迅速出击，按照之前踩好的点，从荒凉墙角的狗洞进入桃花阁，在从桃花阁翻入书房。 　　此时的书房黑灯瞎火的安静极了，她迅速的把书房检查了一圈，结果一无所获。 　　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响起了脚步声，被周太太强行带走去问话的人回来了。 　　江雪凝动了动耳朵，从脚步声里判断出回来的人是个会武功的，她不敢打草惊蛇，迅速退走。 　　虽然得到权势滔天的显国公府世子的承诺很重要，但是小命更重要。 　　她现在的实力不允许她硬刚，她原路返回进了桃花阁。 　　桃花阁里正乱糟糟的，周太太身边的人来搜查来了。 　　她干脆躲进了顶楼的阁楼里。 　　东西不在书房会在哪里，卧房和放嫁妆的库房，沈昭延的人已经查过了，依旧不见账本踪影。 第8章 再死一次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江雪凝冷静的在脑子里从头到尾复盘，力图不错过一点蛛丝马迹。 　　三少夫人提过，她会和周老爷子搞在一起，是因为受了委屈误入桃花阁，偶遇周老爷。 　　周老爷子一通安慰，最后安慰到床上去了。 　　等等，这不对。 　　按下人们的说法，桃花阁可是府里最不祥最晦气的地方。 　　三少夫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周老爷？ 　　江雪凝眼睛一亮，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同理可得，最荒凉晦气的地方，也许才是最可能的地方。 　　离这里最近的书房，说不定只是障眼法。 　　那些守卫的布置既让人觉得书房是藏着秘密的重地，可以迷惑敌人。又可以掩护桃花阁的同时，保护着桃花阁。 　　毕竟书房离桃花阁不算远，动静大一点立马能被察觉。 　　江雪凝站了起来，事到也只能如今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看了。 　　下面人声喧哗，她只好从这里开始找。 　　阁楼里空荡荡的，一眼可以看完。 　　她开始检查墙壁，看有没有隐藏的机关。扫视全屋她的目光停留在墙角破旧的花瓶身上。 　　江雪凝走过去搬开花瓶，用手敲了敲地上的青砖，果然有猫腻。 　　她很快用小刀撬开青砖，下面果然是空心的，并且露出一个机关来。 　　东西藏的够隐秘，而且她一眼看出又是出自墨家的机关术。 　　只能说周家这次运气不太好，遇上的是她。 　　她研究了一下很快扭动机关，一个暗格在墙上出现，里面是一个机关盒。 　　江雪凝花费了半柱香的时间，打开了机关盒拿到账本和名单，把一切恢复原样，安静的离开。 　　府里再怎么闹腾，夜香还是的倒。 　　江雪凝屏住呼吸来到夜香车旁，婆子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来了，就走吧。” 　　他们从后门出去，畅通无阻。 　　带着人藏在附近的萧拾见她出来了，松了口气，“迅速撤退。” 　　依旧是在老地方接头，江雪凝被臭的生无可恋，冷着脸走了过去。 　　沈昭延终于舍得拿正眼看她了，“东西拿到了吗？” 　　江雪凝拿出藏在夜香车上一起带出来的东西，爽快的递了过去。 　　那叫一个香气四溢，沈现在延整个人都不好了，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江雪凝挑眉，“世子不要的话，我扔了？” 　　沈昭延压下胃里的不适接过，“你故意的是吧？” 　　“我要是故意的，就不止放车上了，直接放夜香桶里了。”江雪凝继续恶心他。 　　沈昭延一脸麻木的翻了翻账本和名单，好在东西是真的。 　　一个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未免太厉害了一些。 　　“为了不引起怀疑，麻烦你再回周府死一次。”沈昭延不客气的道。 　　江雪凝眼睛一眯，她现在就想让他去见阎王。 　　“呵，世子该不会想过河拆桥，把我推出去做替死鬼，自己跑路吧。”她神情鄙视的看着他。 　　沈昭延自然不屑于这样算计一个野丫头，他冷声道，“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从周府脱身，过时不候。” 　　说完就带着人转身走了。 　　江雪凝垂下了眼眸，计划着要怎么合理的再死一次。 　　周府里一天天跟唱大戏似的，先是三少夫人的寻死觅活。 　　再是王总兵一言不合把周老爷子给揍了，并且嚷嚷着要让女儿休夫。 　　这件事情闹的主子们焦头烂额，下人们却吃瓜吃的欢。 　　厨房里充满了欢乐，不干活的时候大家的嘴就没停过。 　　江雪凝倒是听出了几分端倪，张家这架势在她看来，更像是要趁机和周家划清关系。 　　果然在她终于通过夜香婆子把草药凑齐了的那天，大少夫人带着嫁妆和离书，从周家走了。 　　事情暂时平息了下来，周家当然是大出血，填了不少银子出去，才让张家松口以感情不和为由和离。 　　江雪凝知道不能拖了，事情要结束了，那么周家很快会发现东西不在的。 　　趁着午饭时间，她偷溜回柴房。就着一碗冷水干嚼了几种草药。 　　很快见效，从下午开始就发热，直接晕倒在了厨房。 　　厨房管事嫌弃的道，“就会添乱，来两个人把她扶回柴房。” 　　她这样最底层的下人，生病了是没资格请大夫的，也没人会管。 　　到了晚上另外一个小丫头来叫她吃饭，结果发现她已经断气了，立马吓的哇哇大叫，跑回厨房，“她好像死了…” 　　这两天上头火气正大着，厨房管事可不想拿这种事情去触霉头，“我去给大管事说一声，人拉出去扔了吧。” 　　江雪凝就这样又被一床草席裹着扛出去，直接扔在了乱葬岗。 　　等周府的人走了，萧拾跳出来把她捡了回去。 　　萧拾直接将她扔进白术的房间里，白术给她把了下脉，吩咐人熬了一碗药给她灌下，又找准穴位给她来了几针。 　　江雪凝很快悠悠转醒，她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次我死的方式世子还满意吧？” 　　沈昭延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去洗干净了再来和我说话，我不想被你臭死。” 　　江雪凝感觉自己都快成忍者神龟了，一瘸一拐洗澡去了。 　　身上药味混着尸体腐败的味道，她自己也挺不舒服的。 　　白术饶有兴趣的感叹，“这小丫头挺能折腾的，自己配的药竟然拿捏的刚刚好。” 　　沈昭延若有所思，“她真的只是个在乡野被磋磨的小丫头吗？” 　　他早就对她起了疑心，这次行动里但凡江雪凝表现的有半点异心，早就去见周公了。 　　“你不是查过了嘛，她身份没问题。”白术倒是觉得她挺有意思的，“或许顾家的子孙，血脉里就留着彪悍吧。” 　　特别是顾家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狠角色。 　　沈昭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软了两分，“你说的对，毕竟是那个女人的表妹。” 　　要是太废物了，反而奇怪。 　　“你准备拿她怎么办？”白术问。 　　要是按沈昭延以前的作风，多半是会杀人灭口的。 　　京都矜贵清冷的世子，实际上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根本不像表面那般光风霁月。 　　“带着吧，先观察一下。”沈昭延语气有些可惜。 第9章 皇后怎么会是她 　　江雪凝洗了热水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被带进了沈昭延的书房。 　　书房里亮着一盏琉璃灯，灯下的男子白子胜雪，眉目不染尘埃，一双眼睛浸着冷气，散发着高处不胜寒的意味。 　　外表实在美丽，可惜性格本质恶劣。 　　江雪凝走过去不拘小节的在椅子上坐下，“世子欠我一次。” 　　沈昭延冷淡的看了她眼并没有反驳，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回江南，问候我的亲爹继母了。” 　　她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害死了姑姑和表妹，别想就这样算了。 　　“我要回京，下个月就是皇后生日了。”沈昭延道。 　　江雪凝毫不留恋也不意外，“那就京都见吧，世子等着我上门讨债。” 　　“我要途经江南，再从江南回京都。” 　　沈昭延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像哑巴了一样不再吱声了。 　　只是一双冷眸像淬了冰一样看着她，寒气四溢。 　　江雪凝试探的问，“世子的意思是我们同行？” 　　沈昭延高冷的“嗯”了一声。 　　江雪凝翻了个白眼，真能装男人心海底针，说话说一半要别人猜也不嫌累的慌。 　　那份名单她已经提前看过了，萧家似乎牵涉其中，隐隐让她忧心。 　　她忍不住开口问，“萧家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沈昭延讥讽一笑，“有没有关系萧家都倒不了。” 　　难道三年时间，萧家已经权势滔天了？ 　　江雪凝满脸疑惑，“为什么？” 　　沈昭延这次倒是没怀疑她，毕竟被困在乡下三年，不知道朝堂和京都的事情是正常的。 　　“萧家的女儿可是皇后，为了皇室权威皇帝轻易不会下萧家面子的……” 　　话音还没落，江雪凝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动作太急椅子直接被带倒在地。 　　她急切的问，“皇后叫什么名字？” 　　从在乱葬岗重生醒来，事情一件接一件，她没有精力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仔细问过京里的事情。 　　沈昭延看着她过度的反应，眼神微深，“皇后名叫萧舒锦。” 　　江雪凝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快咬破舌尖，声音莫名悲伤，“你再说一遍，皇后叫什么名字！” 　　那双眼睛透着无尽的苍凉和绝望，沈昭延看的心惊，放缓了声音，“当今皇后是萧家大小姐萧舒锦，两人帝后情深。” 　　好一个“帝后情深”！ 　　江雪凝捂着胸口后退半步，气血翻涌间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她强行压下喉间的腥甜，一字一句的问，“迟非晚是什么份位？” 　　“珍贵妃，意为皇上心里的珍宝。”沈昭延为她解答，将她的异样尽收眼底。 　　江雪凝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 　　沈昭延注视着她掐的死死的左手，神色晦暗不明。 　　对皇后的反应这么大，果然她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 　　江雪凝回到房间关上门，一口老血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她面无表情的擦掉嘴边的血，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迟非晚是赫连煊舍弃她的理由，是一直以来被藏在幕后保护的很好的白月光。 　　这个事实她在死前就已经知道了，赫连煊太会作戏，用七年的时间为她精心编织了一场谎言。 　　她死了，那么迟非晚这个真爱就该光明正大的上位了。 　　可是刚刚沈昭延告诉她，赫连煊的皇后是萧舒锦。 　　那是她从小玩到大最好的闺中密友。 　　外人可能不知道三年前她惨死的真相，萧舒锦不可能不知道。 　　但她却成了赫连煊的皇后。 　　江雪凝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又被捏碎了一次。 　　那是她情同姐妹的好友，是陪着她一起长大，共同走过风风雨雨的知己。 　　却嫁给了灭她顾家满门的男人为后，江雪凝慢慢的靠着门滑坐在地上，低着头眼角没有泪，心却在滴血。 　　“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为什么都骗我…” 　　嘶哑压抑的声音，字字泣血的回荡在夜色里。 　　爱情是假的，友情是假的，只有顾家满门的血是真的… 　　他们踩着顾家和她的尸体，坐在了最高的位置上“帝后情深”！ 　　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 　　江雪凝回顾过往，她生病萧舒锦彻夜不睡的照顾。 　　她受伤，萧舒锦哭红了眼睛。 　　赫连煊为救她，堂堂皇子一步一叩首，跪过一千台阶，为她到佛前虔诚求医。 　　过往的一点一滴，再她脑海里清晰的闪过，不是她太傻是人心太易变，是他们太会演戏。 　　或许从一开始，她和顾家就落入了敌人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里，在劫难逃。 　　赫连煊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得到她和顾家的认可。 　　萧舒锦和她认识超过十年，一直是她最贴心温柔的姐妹。 　　如果说这么长的时间都看不透一个人的话，只能说人心太可怕。 　　江雪凝笑的痛苦，不是她和顾家瞎了眼，是他们太会玩弄人心，用这么长的时间让他们一步一步走进圈套。 　　回顾起整件事情，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喜欢玩弄人心是吧，江雪凝眼神一凛，“我会把你们的心掏出来，再一一碾碎的。” 　　她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突然眼神一凛，推开门握着匕首攻了出去。 　　沈昭延极速后退，用扇子轻易挡住了她的攻击，“你发什么疯…” 　　“堂堂世子殿下，竟然喜欢听壁角。”江雪凝冷笑。 　　沈昭延神色不变，“哦，我只是来告诉你萧无疾成了御前带刀侍卫。” 　　江雪凝的神色愈发的冷了，那是她从狼群手里救下的萧家弃子。 　　很好，全部整整齐齐的背叛了她，不给她留一丝幻想。 　　“你嘴角流血了。” 　　沈昭延冷淡的收回目光转身离去，眼里满是玩味儿。 　　十三岁，却表现的多智而尽妖，对萧家的事情反应剧烈。 　　呵，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江雪凝握紧了手里的刀，就沈昭延这浑身是心眼的样子，肯定对她起疑了。 　　她在想现在冲上去有几成机率能干掉他。 　　最后她望了一眼月色，平静的转身回房。 　　她要是敢动手，那么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会立马蜂拥而上。 　　怀疑就怀疑吧，只要没有撕破脸，她还是继续苟着吧。 　　她这条命，她要留着回京都复仇。 第10章 华丽变装 　　沈昭延人在通州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为了转移敌人的注意力，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带人在外面捣乱。 　　陆府几乎他隔三差五的带人去光顾，后期直接用替身。 　　专门从暗卫里挑了一个身段和他差不多的，夜行衣一穿，脸一蒙，再带一群人，很快就迷惑了敌人。 　　“周家那边很快会发现端倪的，世子最好尽快离开。” 　　沈昭延并不着急，他已经有了计划，吩咐婢女，“去把江雪凝带过来。” 　　“吩咐暗卫明日火烧陆府，然后骑马走陆路上京，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如果周府发现端倪，在派一波人扮作我绕路燕山。” 　　他这是要真真假假的迷惑所有人的视线，让他们分辨不出真假。 　　甚至为了逼证不那么快露馅，他准备把手里的势力，留给假扮的两拨人。 　　作为“世子”身边守卫力量太弱可不行。 　　至于他准备独自带着沉碧青黛两人出发，两人既是女暗卫又能扮作丫环。 　　他瞅了一眼低眉顺眼小可怜一样的江雪凝，用扇子指着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世子的跑腿丫环了。” 　　江雪凝冲他假笑，“好的世子，奴婢知道了。” 　　不就是演戏吗，她陪他演个够。 　　经过一晚的调整，她已经能重新做到心如止水了。 　　白术在一旁笑的荡漾，“那世子还是老规矩吗？” 　　沈昭延不太情愿的“嗯”了一声，跟着白术进了房间。 　　其他人外面等着。 　　江雪凝好奇的问，“世子这是做什么？” 　　青黛性格比较活泼，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告诉她，“世子这是变身去了，你不知道世子变身后可美了…要我说什么京都四大美人在世子面前都要黯淡三分…” 　　青黛越说越上头，沉碧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她瞬间闭嘴，满眼期待的看着房门。 　　江雪凝眼神一闪，是她想的那个“变身吗？”的确挺让人期待的。 　　大概又等了一个时辰，“嘎吱”一声房门开了。 　　白术先走了出来，咳了一声满眼笑意。 　　只见穿着一身竹绿色软烟罗衣服的美人走了出来，裙角在脚边荡出好看的弧度。 　　江雪凝从上往下打量，看脸精致秀美，看胸部，隐隐有料，看腰盈盈一握，除了身材高挑，完全就是一位窈窕的大家闺秀。 　　沈昭延今年才十六，京中都戏称他一声“小世子”，正是少年身形最单薄清瘦的时候，扮起女装来毫无违和感。 　　再加上白术的巧手妙招改造，看上去毫无破绽。 　　沈昭延被他们看的不舒服，大步走了出来。 　　“哎，桑桑你是淑女，要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要保持优雅。”白术憋着笑在后面提醒。 　　“桑桑是什么？” 　　青黛偷笑，“世子变身之后的名字叫周桑，是江南富商家的小姐。” 　　江雪凝“哦”了一声，考虑这么周到看起来是惯犯了。 　　院子里开始整理“富商小姐”出行该有的马车，她也被拉进房间换上了一身丫环该有的衣服。 　　沉碧亲自给她梳了一个双丫鬟，还在两边的包包头上给她系上了粉色的丝带。 　　打扮的看起来是富家小姐贴身丫环该有的时候样儿，但她又黑又瘦，怎么看怎么违和。 　　沉碧拍拍她的头，“没关系养养就白了。” 　　江雪凝感受到她的善意，对她笑了一下。 　　当天晚上陆府发生了激烈的打斗，天光微亮时一把大火烧遍整个陆府。 　　“江世子”带着暗卫极速撤出通州，几股势力紧追不舍的跟了出去。 　　因为这场大火，大早上的通州就不太平。 　　院子里沈昭延吃完了早膳，吩咐了心腹几句，戴上帷帽上了马车。 　　车夫赶着马车，江雪凝和沉碧作为丫环也坐在马车里。 　　后面还跟着一辆普通的马车，里面坐的是服侍的婆子和其他丫环。 　　马车身旁跟着几个武功一般的侍卫。 　　就这样来通州走亲戚的富商小姐出城了，白术则是骑着马，他扮演的是周家大少爷周泽。 　　出城门的时候，被士兵拦住检查。 　　白术很上道的塞了银子，户籍陆路引等通关文件都是齐全的，士兵掀开车帘略看了一眼，立马示意放行。 　　他们一群人就这样光明正大不慌不忙的出了通州城门。 　　翌日缓过劲来的周老爷，终于发现东西不见了。 　　发疯一般把府里闹的鸡飞狗跳，没有任何发现之后，开始联合陆家全城搜索。 　　陆家昨晚虽然府里起火了，但是一点不急因为他们知道东西是安全的。 　　现在知道账本和名单不见了，是真的慌了，陆文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所以昨晚沈昭延带人来府里闹事，是为了转移目光！” 　　“昨晚他不是已经出城了吗？”周老爷惊疑不定，“可是昨晚桃花阁和书房都没有动静…” 　　他已经不确定东西是什么时候丢的了，也不不确定是不是落在沈昭延手里了。 　　“你不是说有墨家机关术保护，必然万无一失吗？”陆文责骂。 　　周老爷满头冷汗，“对方显然精通机关术，所以才能悄无声息的拿走东西。” 　　东西已经丢了，再说这些没有意义。 　　陆文下令全城戒严，水陆边都要对离开的人严格检查。 　　他在通州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 　　当天晚上沈昭延他们入住的客栈就迎来了检查，他们轻松躲过。 　　很快城里出现了异动，周陆两家被吸引住了目光，带人围剿。 　　最终被黑衣人突围而去，被护在中间的人看身形十分像那位病弱的世子，于是两家派了大量人马去追。 　　沈昭延的去向一时成谜，两波疑似他的人走了不同方向。 　　加上满天飞的谣言和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一时之间衍生出了无数说法，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 　　而真正的沈昭延已经撒钱住上了客船里最豪华的房间，将江雪凝使唤的团团转。 　　“小橘子我要喝茶…” 　　“小橘子我要吃点心…” 　　“小橘子给我把书拿过来…” 　　魔音绕耳，江雪凝觉得他再叫下去，自己真的快变成一颗橘子了。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明白这是故意折腾她。 　　江雪凝恨不得往他绣花鞋里藏针，扎死他个黑心汤圆。 第11章 戏台已搭好，接下来看你表演 　　十天以后，船靠岸停在了离水的橘子洲头。码头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船要在这里停留一夜补给，明日午后再出发。 　　沈昭延带着帷帽，穿了一身飘逸的烟墨色纱裙，慢悠悠走出船舱，抬了一下手。 　　江雪凝条件反射的过去扶住他，“小姐您慢点。” 　　沈昭延勾了勾嘴角，“你服侍起人来是越来越上道了。” 　　一行人入住了离水最大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和两间一般的房间。 　　江雪凝进了房间关上门躺在床上狠狠叹了口气，她为了回江南付出太多了。 　　还没等她歇够，沉碧敲门进来，“小姐叫你。” 　　江雪凝猛的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走过去。在推开门进去的一瞬间，立马低眉顺眼了。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会演了。 　　沈昭延头也不抬的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江雪凝有气无力，“哦…” 　　沈昭延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本来就丑，再哭丧着脸，多看一眼都伤眼睛。” 　　江雪凝微笑，“那你可以自戳双目。” 　　沈昭延自持身份不想和她吵，高贵冷艳的道，“穆国公夫人也在离水，她要先去江南探亲，再回京。” 　　“你想让我做什么？”江雪凝条件狐疑的问。 　　“她是你娘的闺中密友。”沈昭延提示了一句。 　　她立马心领神会这是要她去抱大腿，要是国公夫人愿意为她撑腰，那她回去江家必然事半功倍。 　　“明日国公夫人要去全鱼斋吃鱼。”沈昭延看好戏一般的道，“戏台已经搭好，接下来就看你表演了。” 　　江雪凝木着脸，心里开始盘算了起来，明天还真得好好演。 　　翌日，沈昭延带着她们出发，去了全鱼斋吃饭。 　　沈昭延和白术坐在了二楼靠窗的位置，江雪凝作为丫环乖乖站在他身后。 　　全鱼斋的鱼是一绝，鲜香诱人。沈昭延吃的很矜持，江雪凝心不在焉的盯着楼梯处。 　　终于，一位穿着低调面容华贵的夫人缓缓走了上来，身后丫环婆子跟了一大堆。 　　江雪凝精神一振，大戏即将开演！ 　　全鱼斋的规矩，二楼只接待女客，三楼接待男客，至于一楼物美价廉，接待的都是寻常百姓，不太在意男女之分。 　　国公夫人一上楼就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注视着她，坐下以后一抬头，对上了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 　　只见两行清泪从小姑娘脸上滑落，小姑娘慌张的移开了目光。 　　国公夫人觉得很奇怪，出于谨慎到底没多说。 　　一顿饭吃的她如坐针毡，那个小姑娘时不时盯着她流泪，等她看过去又避开她的视线，一股怪异之感从心头升起。 　　等女儿放下筷子，国公夫人立刻起身，“我们走吧。” 　　多事之秋，她不愿多生事儿。 　　刚走两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身后响起，“素秋姨！” 　　国公夫人被吓的心尖一颤缓缓回头，只见一个黑瘦的姑娘，急步向前“砰”的一声冲她跪下。 　　她后退半步惊疑不定的问，“这是做什么？” 　　“素秋姨，我是雪凝啊！”江雪凝泪流满面。 　　国公夫人上前一步将她扶起，语气镇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行人被带到了国公夫人入住的府邸，她看向江雪凝的眼神审视多过惊喜，记忆里的江雪凝是个可爱的小团子，和眼前的女孩判若两人。 　　“你怎么证明你是雪凝？” 　　江雪凝声音颤抖的开始回忆过去的事情，记忆里六岁那年她被带去见过国公夫人一次。 　　随着她的讲述国公夫人脸色变的温和起来，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直坐在一旁装淑女一言不发的沈昭延，这时候开口了，“咳咳，我是在通州街上捡到她的，她直接晕倒在了我马车前，我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 　　江雪凝眼睁睁看着他睁眼说瞎话，活活把自己吹成了善良大气的富商家小姐。 　　国公夫人果然感叹，“还好遇到了周小姐，不然我们家雪凝指不定怎么样了。” 　　沈昭延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哎，我也是看她实在可怜，倒是不曾想她有这样的身世。” 　　这演技当什么世子，不去当戏子唱大戏可惜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沈昭延识趣的告辞，“想必夫人和小凝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等江雪凝离开了，国公夫人这才爱怜的把她拉到身边，“你父亲是不是对你不好，怎么舍得让你受这样的苦？” 　　江雪凝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一边哭一边口齿清楚的控诉，“他把我送到庄子上，三年以来我在庄子上受尽折磨，一个月前庄头想溺死我，我死命挣脱以后逃了出来，遇到了周小姐才得救。” 　　国公夫人并没有怀疑她说的话，她如今的模样多看一眼都让人心酸，一看就是没有被善待。 　　国公夫人叹了一口气，“你爹也是个没良心的。你跟着周小姐上江南，是准备回家吗？” 　　“是的，我是江家的嫡小姐，我要回去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虽然依旧红着眼睛，她话却说的坚定无比。 　　卖惨要适度，太过了不仅惹人厌烦，也容易让人看轻。 　　果然国公夫人一脸欣慰，“有志气，不愧是玉蝉的女儿，我一定为你做主。” 　　江雪凝和沈昭延都被留了下来，她立马从丫鬟升级成了小姐待遇，吃饭穿衣都有人伺候。 　　夜晚，国公夫人听着嬷嬷的汇报，神色复杂。 　　“那孩子身上旧伤新伤不少，这三年一看就没少被虐待，堂堂天之骄女沦落至此也是可怜。” 　　“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倘若顾家还在，那位还在，谁敢动她一根头发。”国公夫人叹息。 　　“那夫人要帮她吗？”嬷嬷问。 　　国公夫人沉吟半晌，“为着我和她娘多年的情义，既然遇上了我就助她一臂之力吧，以后的路还的她自己走。” 　　“顾明月”这三个字对对龙椅上那位而言，至今都是忌讳。 　　江雪凝作为顾明月的表妹很难不被牵连，她能为她做的也不多。 第12章 诡计多端的病美人 　　国公夫人并没有在离水多停留，翌日午后直接带他们上了国公府的船。 　　沈昭延扮演的周小姐，因为对她的救命之恩也被国公夫人邀请同行。 　　他被沉碧扶着，一脸虚弱的表示，“本不该打扰，只是世道不太平，我们兄妹独自出门在外，我又是个身体不争气的，只好叨扰夫人了。” 　　这样坦荡的表明是要借国公府的“东风，”倒是让国公夫人高看了一眼，“姑娘客气了。” 　　上了船以后，沈昭延很快以生病为由，闭门不出。 　　江雪凝装模作样的上门探望，果然他正悠闲的坐在书桌前写字。 　　“呦，我们大小姐来了。”沈昭延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 　　江雪凝眼皮都不抬一下，自顾自的坐下，“你装病是不想露马脚吧，果然诡计多端。” 　　她早就发现了，他最多只能装一会儿，能迷惑人，主要还是那张脸女装的确好看，加上身形单薄。 　　在国公夫人这种人精面前晃悠多了，很有可能会被看穿。 　　“你能顺利抱大腿成功，还是靠我提供的消息。”沈昭延神色淡淡的表示，“你又欠我一次。” 　　仙女的面孔，魔鬼的心就是说他这种人吧，江雪凝皮笑肉不笑，“你是为了我吗，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舒服吧。” 　　今天走的时候她可看到了，码头又戒严了。 他们坐的那艘船直接被拦下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行。 　　国公府的船就不一样了，不仅一路畅通无阻，而且有官兵护送，什么都不用担心。 　　“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沈昭延一双眼睛好像冬日里的暖阳，淡漠又慵懒的看着她。 　　加上那张色淡如水的脸，太有迷惑性了。 　　江雪凝心里暗骂，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会用自己的美貌示弱，动摇人心。 　　她玩味一笑，沈昭延这个病美人世子，看来是“貌美而自知”，有点好玩儿。 　　她伸手捂住胸口，“姐姐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心痛痛…” 　　沈昭延眼里闪过嫌弃，一瞬间脸色冷了几分。 　　他这是碰到对手了，搁这儿跟他演上了。 　　“咳咳咳咳…”他开始剧烈的咳嗽，用帕子捂住嘴。 　　在放下帕子的时候，上面有一抹鲜红。江雪凝一下站了起来，他现在可不能有事儿。 　　沉碧一边拿药一边吩咐青黛，“你快去找白术过来。” 　　她动作麻利的将药化在水里喂他喝下，可惜情况不见好转。 　　白术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诊了一下脉脸色微变，“情况不太好。” 　　沉碧走到她身旁行礼，“还请姑娘先回避，世子这边可能要脱衣服。” 　　江雪凝目光从苍白的脸上扫过，起身离开。 　　她虽然有些忧心，但人家摆明了不想她插手，她也就不多事了。 　　她回去陪国公夫人用过晚膳以后，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半夜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将她吵醒，侍候她的丫环采月起来点灯开门。 　　沉碧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世子不好了，姑娘你去看看吧。” 　　还真病重了，江雪凝匆匆穿上衣服去了他的房间，他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白术亲自去熬药去了，她坐在床边给他把脉，眉头微蹙。 　　体内寒毒和蛊毒交错情况复杂，看来京中传言他活不过二十岁，也不都是乱说的。 　　白术端着一碗药匆匆走来，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江雪凝平静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体内的毒是压制不住了吧。” 　　白术脸色难看，“没想到会发作的这么快。” 　　碧沉一点一点的把药强行喂了下去，房间里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 　　沈昭延要是病倒在这里出事，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坏消息。 　　国公夫人那边被惊动了，派了一个嬷嬷来探望，白术站起来出去应付，根本不敢让嬷嬷进来看。 　　江雪凝干脆坐在这里一起守，到了半夜情况变的糟糕起来，他开始发热浑身滚烫。 　　青黛直接急哭了，“再这么下去，就算好人也得烧出问题来。” 　　白术也束手无策，只能给他施针压制。 　　“看能不能撑到明天下午船靠岸了，到时候再想办法。” 　　江雪凝看着烛火一言不发，她在犹豫救不救。 　　沈昭延本来就对她有所怀疑，要是救了必然暴露出自己的不合理之处。 　　要是不救，那么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 　　她留着他还有用。 　　要是救回来不听话，那就在杀了吧。 　　江雪凝站了起来，“我可能有办法。” 　　“你是认真的？”白术怀疑的看着她，一个在乡下长大，不过十二三岁的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反正已经这样了，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江雪凝张口就来，“家里留给我的保命密药，我可以给他。” 　　想到她的背景，白术心神一动，“多谢姑娘大义。” 　　“你们都先出去，这个药的使用方法有些独特，我要独自给他用。”江雪凝神色淡然的道。 　　白术不放心，没有动。 　　江雪凝也不动，反正急的不是她。 　　随着沈昭延情况的不断恶化，白术也只能赌一把，他咬牙，“世子就交给姑娘了，还请姑娘多多担待。” 　　顷刻之间房间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江雪凝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将手伸向了他的衣服，“是你要生病的，这可不能怪我。” 　　瞬间把他脱了个精光，当然了她可以对天发誓，她绝对没有其他心思，只是医者心而已。 　　江雪凝拿起白术放在一旁的银针，极速的给他全身施针。 　　如果白术在这里，必然能一眼看出她行针诡异，不走寻常路。 　　著名的鬼医莫邪，可是她的干爹，她虽然只学到了几分皮毛，也够用了。 　　行针结束，江雪凝小心翼翼的拉过被子，盖住他的重点部位，耐心的等待。 　　一个时辰以后，她推开门出去，“好了情况暂时稳定了，我等会再来给他喂一次药。” 　　白术和沉碧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等着他们的是一丝不挂，腰间搭着一条毛帕的世子，地上还有一小摊黑色的血。 　　这情况很难不让人多想，沉碧颤声道，“真的没事了吗？” 　　白术立马给他诊脉，情况确实好转了不少。 　　他看着乱糟糟随便被扔在地上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第13章 他不清白了 　　一夜兵荒马乱，沈昭延是在翌日午后醒来的。 　　他虚弱的试图坐起来，很快惊动了守在床边的白术，“别动，你这小命昨晚差点就保不住了。” 　　沉碧将他扶起来，又给他喂了半杯水，他才缓缓开口，“病情加重了？” 　　“昨晚要不是江雪凝你估计要去见阎王。”白术一边给他诊脉一边把事情说了一遍。 　　沈昭延靠在脸色苍白，头发散乱，即使病着依然冷峻的不食人间烟火。听完白术的话，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她果然有秘密。” 　　他最喜欢猜透别人的秘密，看着对方一脸惊慌不可置信的样子。 　　白术对他的恶趣味无话可说，笑眯眯的提醒他，“我们进来的时候，你衣服被扒光扔在地上，什么都没穿哦~” 　　沈昭延神色瞬间阴冷了几分，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敢对他下手。 　　“你被她看光光了，你不清白了。”白术幸灾乐祸，“虽然她大概率是为了施针。” 　　江雪凝没有刻意掩饰，他昨晚就发现自己的针被动过了。 　　“黄毛丫头而已。”沈昭延眼神阴鹜，瞳孔里有暗芒闪过。 　　就在这时门开了，江雪凝端着一碗药，脚步轻快的走进来，把药凑到他面前，“喝药吧。” 　　她加了料的药，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苦味，白术迅速后退了一步。 　　沈昭延沈沈呼吸，“拿开。” 　　江雪凝不动，“不喝的话，可是会死人的。” 　　她用眼神示意白术，白术立马接话，“你还是喝吧，保命要紧。” 　　“你是不是怕苦，没关系我帮你。” 　　江雪凝动作迅如闪电的一步跳上床，左手牢牢卡住他的脖子，右手把碗凑他嘴边强行灌药。 　　她作风太生猛，一屋子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咳咳…” 　　沈昭延差点被呛死，苍白的脸上染上红晕，衣领被她的大动作扯开，场面一时之间有些活色生香。 　　沉碧和青黛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一碗药罐下去，沈昭延猛的将她反制在床上，冰凉的手指掐在她的脖子，“江雪凝我要杀了你。” 　　“哦，那你身上的毒就没人能治了，你确定要和我同归于尽？”她语气淡淡的反问。 　　虽然想趁机治治他，但她是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 　　沈昭延慢慢松开了手，“你最好一直这么活泼乱跳的，看着怪有意思的。” 　　等他好了，他有的是时间训猴。 　　江雪凝微微一笑，她迟早把长歪了的黑心汤圆给扳正。 　　两人目光在空中对上，都迷之自信，只想驯服对方。 　　“下去！”沈昭延率先收回目光无情的驱赶她。 　　江雪凝动作迅速的跳下床，故意恶心他，“怎么害羞的跟个大姑娘似的，该看的不该看的，我昨晚已经被迫看过了。” 　　沈昭延眼神一凛，闪烁着寒意，“舌头不要，可以割了。” 　　“我害怕会长针眼，你以为我想看。”江雪凝说完就溜了，刚走出门就听到了碗摔碎的声音。 　　白术在一旁憋笑的难受，“哈哈，总算遇到能克你的人了，这都是报应。” 　　凭着一张好看的脸和柔弱的身子，加上会演。沈昭延在京城可是欺骗了所有人，上至京城贵妇们，下至七岁的小姑娘，看他总是一副心疼可惜的神色。 　　沈昭延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嘴里发苦。他常年吃药，一下就尝出来这碗药里加了很多黄连。 　　她摆明了故意的，还真是眦眦必报。 　　折腾完人江雪凝神清气爽的去见国公夫人，很快就被引进了内室。 　　穆娉婷在一旁绣花，国公夫人冲她招招手，“快过来坐。”又让人上了热茶和点心。 　　江雪凝一点也不客气，大口喝茶大口吃东西。国公夫人看向她的眼神越发的怜惜，觉得她这是被虐待惨了。 　　“周姑娘怎么样了？”国公夫人问。 　　“多谢秋姨的药，她人已经醒了。”江雪凝道谢。 　　她自己开了一张药方说是周姑娘丫环给的，从国公夫人这里求了药去熬。 　　人命关天，这点药国公夫人大方给了。 　　国公夫人神色温和的问，“还有四五天，我们就要到江南了，雪凝有什么想法？” 　　“当然是回江家了。”江雪凝低声道。 　　国公夫人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雪凝想怎么回？” 　　回家也分很多种回法，悄无声息的回，大张旗鼓的回… 　　“这三年来从来没有人去看过我，爹和姨娘应该已经忘了我。”江雪凝乖巧一笑，“我当然要给他们一个惊喜，出其不意的回，让他们想起来还有我这个女儿的存在。” 　　三年不闻不问，江雪凝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她回去以后的处境了。 　　据说江府已经是那位姨娘上位的二夫人当家了，而二夫人对她起了杀心。 　　她既然回去了，必然要好好回敬才是。 　　国公夫人沉吟了一下，意味深长的提醒，“雪凝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但是我只在江南停留半个月。” 　　这是提醒她，自己不能一直做她的靠山。她在江南的时候，江家会给几分面子，她一但离开，以后的路必须她自己走。 　　江雪凝感激一笑，“多谢秋姨，我心里有数。” 　　两人又聊了一些闲话，江雪凝才告辞。 　　一直在一旁听的穆娉婷好奇的问，“她想干嘛？” 　　国公夫人爱怜的看着自己女儿，“别看她年龄小又受了这么多苦，身上却有一股韧劲儿。她现在的处境想活下去，就必须够狠够果决，自己立起来，否则谁也帮不了她。” 　　“她有那么厉害吗？”穆娉婷天真烂漫的撅了撅嘴。 　　国公夫人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眉心，“我就是平时太宠着你了，你也该好好锻炼一下了。” 　　江雪凝出来以后并没有回房，而是独自站在船头，眺望江面。 　　风吹乱她的衣服，她面容沉下来，整个人散发着萧瑟之感，根本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她告诉自己不要急，一步一步慢慢来，她会点一点杀回盛京，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撕开他们的真面目。 　　她现在要做的是蛰伏，以江南为开始重新来过，搭建起属于自己的势力。 　　前路荆棘，但她不惧风雨！ 第14章 占星师星落 　　接下来四五天的行程， 她一天三顿的给沈昭延熬药，他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今天下午船就要靠岸了，江雪凝端着一碗药进去，沉碧赶快小心翼翼的接过。生怕她一言不合又灌药。 　　江雪凝坐在凳子上，欣赏着虚弱的病美人，“船很快就要靠岸了。” 　　沈昭延冷冷看了她一眼不接话。 　　她也不尴尬继续开口，“所以这几天的药钱该付了吧？” 　　她这几天的药可不是白熬的，当然要收钱了。 　　“呵，原来在这里等着我。”沈昭延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神色非常的冷漠。 　　“世子金尊玉贵的，应该不缺这点银子吧。”江雪凝半眯着眼睛笑的意味深长，“这船一靠岸可就没人给世子熬药了…” 　　沈昭延咳了一声，觉得眼前的丑丫头还真是有八百个心眼，这不就是暗示药方在她手上，他还想继续吃药，就得乖乖给钱。 　　他还真不缺那点钱，但看着她得意的像只尾巴翘起来的猫，就想逗一下猫，不让她那么快如意。 　　“想要钱啊~”沈昭延眼底露出一抹玩味之色，“过来喂我喝药。” 　　古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今有她为银子折腰。 　　江雪凝走过去接过沉碧手里的碗，思考着什么姿势能灌的又快又准。 　　沈昭延一眼看透了她的想法，手里把玩着一把飞刀，“一勺一勺的喂，要不然别怪我手不稳，毕竟病了没力气。” 　　威胁她是吧？她偏偏不吃这一套！ 　　江雪凝端着碗走到窗户边，冲他灿然一笑，一扬手一碗药全部一滴不剩的倒水里了。 　　“银子我不要了，药世子也别喝了，我看世子挺能的。” 　　江雪凝把冲他扬了扬眉，端着药碗走了。 　　“丑丫头脾气还挺大。”沈昭延轻笑了一句。 　　白术很无语，堂堂世子怎么就和一个小丫头过不去了。 　　最终亲自上门，用五千两银票从江雪凝手里换到了药方。 　　江雪凝提醒他，“这个药方只能帮他压制一时，不能根治。” 　　白术点点头，捧着药方回房研究去了。 　　人间四月是芳菲，江南的四月就更美了。 　　江雪凝站在船头看着岸边的风景，心里的阴霾被驱散了一丝。 　　采月走过来给她戴上帷帽，“小姐，我们该下船了。” 　　船果然很快靠岸，她跟着国公夫人下船。 　　沈昭延一身白衣被两个丫环扶着，一副弱柳扶风的病美人模样，“一路上给夫人添麻烦了，咳咳…多谢夫人的照顾。” 　　国公夫人微微颔首，“周姑娘多礼了，好好养病早日康复。” 　　“雪凝要听夫人的话，等我病好了在请你到府里作客。”沈昭延语重心长的叮嘱她。 　　明知道他在装模作样，江雪凝还是红着眼睛陪她上演了一番“主仆情深。” 　　两波人马在码头告别，江雪凝上了国公夫人娘家来接她的车。 　　国公夫人出生江南的名门望族夏家，夏家在江南一带的名望和势力不容小觑。 　　她被安排单独带着采月坐一辆马车，沿路上她偷偷掀开竹帘，看着热闹的街景。 　　大概一个时辰以后，马车进了夏府。她们换乘小轿进了后院，夏府繁花似锦，亭台楼阁池馆水榭，看的人目不暇接。 　　她瘦瘦小小的，身边也只跟着一个丫环，根本没人注意她。国公夫人似乎也没有想让她露面的想法，所以她识趣的很低调。 　　她被单独安排了一个大房间，里面一应俱全，采月照顾她也很尽力。 　　忙碌的国公夫人抽空见了她一次，拉着她的手笑盈盈的安抚她，“你安心在这里住着，其他的事情我自会为你安排。” 　　“多谢秋姨。”江雪凝乖巧的道谢。 　　夏家因为国公夫人的到来彻底热闹了起来，晚上举行了盛大的接风宴。 　　江雪凝依然没有被通知参加，她淡然的洗了个热水澡，睡了一下午。 　　等醒来，丰盛的晚饭已经摆好的，她吃了两碗胃口很好。 　　看她没有异样，采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她问，“我可以出去散步吗？” 　　“当然可以了，奴婢带你去。”采月赶快应到，今天一下午她已经把院子里的路记熟了。 　　院子里转了一圈以后，江雪凝爬上了后面的假山，山顶上建了一个亭子，可以休息。 　　她站在亭子里，临风而望。 　　“砰——” 　　一抬头天空被烟火染红，隐隐还能听到丝竹声和喧闹声。 　　人间烟火久违的感觉，江雪凝闭上眼睛任风吹乱她的头发。 　　呆了一会儿，采月过来劝道，“这里风大，小姐我们回去吧。” 　　两人沿着小路往院子里往回走，刚走到一半遇到一个黑袍男子迎面走来。 　　江雪凝目不斜视的和他擦身而过，却被他拉住了手臂，“姑娘你煞气太重。” 　　这样仿佛来自地狱的煞气，他好久没见过了。 　　更稀奇的是对方还是个小姑娘。 　　江雪凝闻言侧眸看他，瞬间对上了一双蓝色的眼眸。 　　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大海，江雪凝一下就怔住了，似乎被他那双眼眸吸了进去。 　　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强行让自己清醒，头有些晕，“你对我做了什么？” 　　男子皮肤白的异于常人，眼眸里有奇异的光闪过，他说，“我看不清你的命运轨道，也看不到你的以后。” 　　江雪凝眼神凝了凝，“我本来就是没有以后的人。” 　　有趣的回答，男人突然开口，“姑娘可有兴趣占一卦？” 　　“你是算命的？”江雪凝目光从他脸上扫过。 　　男人神秘一笑，“我叫星落。” 　　“原来是可循万物造化之象，窥探天机推衍未来的占星师一族。”江雪凝一语道破他的来历。 　　“今夜满天繁星，正是占星的好时机，姑娘要试试吗？”星落继续诱惑她，她的星轨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他想在看看。 　　江雪凝脚步轻盈的离开，“不了，我从来不信命。” 　　星落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深。居然能一下猜出他的身份，看来这江南还真是卧虎藏龙。 　　江雪凝对于今晚的偶遇表现的很淡然，七大国九大洲，还有无数的世家部落。 　　这片大陆上存在着许多有意思的奇人异事，也有许多奇幻的流派。 第15章 她弱小无助又可怜 　　江雪凝乖巧的在房间里待了三天，国公夫人终于召见她。 　　国公夫人拉过她的手，指了指丫环手里的两套衣服，“这是明日赏花宴的新衣，雪凝可以挑一套自己喜欢的。” 　　夏家的嫡女，尊贵的国公夫人所办的赏花宴，当然广宴江南官场上的氏族贵妇们，正是搞事情的好时机！ 　　江雪凝略看了一眼，指了那件嫣红色的，“我要那件。” 　　国公夫人笑盈盈的道，“明日打扮的漂亮一点，江家二夫人也会来。” 　　她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说。机会她已经给了，能不能抓住就看够不够聪明了。 　　翌日，江雪凝早早被叫醒梳妆。 　　采月亲自给她梳了漂亮的发型，带了一套流金蝴蝶链，做工精致的蝴蝶缠绕在发丝上栩栩如生。 　　身上是昨晚选的那套华丽飘逸的云烟软罗长裙，裙摆层层叠叠好看极了。 　　如果江雪凝是个肤白貌美的小姑娘的话，这身装扮明艳的摄人心魄，是顶顶好看的。 　　可惜镜子里的人又瘦又黑，这样盛装反而越发衬的她像个小丑。 　　采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小姐，我重新给你梳吧。” 　　江雪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用，就这样挺好的。” 　　她要给江二夫人一个“惊喜。” 　　很快穆娉婷就迈着欢快的步伐过来找她，“娘叫我过来带你一起去。” 　　她被江雪凝的装扮震撼的呆了一下，故作镇定的主动挽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花宴摆在沁芳园里，江二夫人秦微云带着嫡幼女坐在中间的位置，正和旁边的夫人小声说话。 　　江南太守夫人笑着和国公夫人搭话，“怎么不见娉婷。” 　　国公夫人宠溺一笑，“她去找她新认识的妹妹去了，马上就过来。” 　　话音刚落，就见穆娉婷一身鹅黄色的纱裙，活泼又脚步轻快的挽着一女孩走来，“娘，我带妹妹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身边的女孩吸引，明艳的打扮黑瘦的身材根本撑不住，只让人觉得怪异。 　　江南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位姑娘？ 　　顾忌着国公夫人，大家交换着八卦的眼神，按捺住心里的疑问没说话。 　　江雪凝瑟缩的叫了一句，“素秋姨，”似乎对这样的宴会极其的不适应。 　　国公夫人招手将她唤去身边，“这孩子是故人之子，是个命苦的。要不是被我偶遇救了，早就死了。” 　　在场的夫人都是人精，谁还不是后宅里斗出来的，一听这话就知道今天有好戏看了。 　　太守夫人很上道的搭话，“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国公夫人笑而不语的拍了拍她的手。 　　江雪凝用手里沾了“料”的帕子，擦了擦眼睛，一步一步走到江二夫人面前，怯弱的看着她。 　　江二夫人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笑容不变，“姑娘这是？” 　　江雪凝“啪”的一下流泪满面地开始嚎啕大哭，“还请姨娘留我性命，我一定乖乖听话…”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宴会现场瞬间鸦雀无声，秦微云脸上惊疑不定。 　　一旁的江雨笙一下站了起来，“这位姑娘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并不认识你。” 　　呵，江雪凝心里冷笑一声，迅速拉住她的手，“雨笙我是你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被她枯树枝一样的手抓着，江雨笙仿佛沾上了脏东西一样，下意识甩开了她的手，“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江雪凝顺势柔弱一倒，摔在了地上，弱小可怜又无助。 　　“呜呜，我娘是顾玉蝉，我是江雪凝啊！” 　　秦微云神色大变，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在场的夫人们有一半见过幼时的她，软糯又可爱，和眼前这个仿佛乞丐推里走出的女孩判若云泥。 　　秦微云上前一步，露出心痛的神色，“雪凝真的是你吗？” 　　眼看秦微云就要和她上演“母女情深，”她仓惶的后退，瑟瑟发抖的祈求，“姨娘你不要杀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听话的…” 　　秦微云眼睛的怒火几乎压不住，今天这一出要是处理不好，她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事到如今她也只有咬碎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吞，面上挤出笑容来，“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杀你…” 　　江雪凝一边哭一边抽泣着把这三年的遭遇说了，堂堂千金小姐过的还不如一只狗，大家看她的眼神多少带上了几分同情。 　　秦微云露出生气的神色，“那些奴才竟然敢这样虐待你，我一定不会饶了他们！” 　　“可是周大明试图溺死我的时候，说什么冤有头债有主，都怪我挡了别人的路，我死后要找就去找二夫人…” 　　江雪凝哭的伤心欲绝，嘴却叭叭个不停，秦微云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她的嘴。 　　“呜呜，这三年来从来没有人去看过我，庄子里的人都说爹不要我了…” 　　她一边说一边“不小心”露出了伤痕累累的手，坐实了她在庄子上被虐待了三年。 　　秦微云一时之间百口莫辩，恨不得晕过去。 　　一旁的江雨笙清脆的声音响起，“姐姐父亲送你去庄子上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怨恨他…” 　　她才不会给江雨笙颠倒是非的机会，一脸无辜的望着她，“所以不给我饭吃，每天干活罚跪，说要把我卖到青楼去也是为了我好吗？” 　　“你…”江雨笙脸色微红。 　　江雪凝低下头难过的道，“那我是不是要谢谢父亲的好？”又喃喃道，“原来好父亲是这样的…” 　　这话要是传出去，江州的仕途也就走到尽头了，虐杀嫡妻留下的幼女，这样的污点足以让他在官场上完蛋。 　　秦微云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怒斥，“雨笙别乱说话，老爷从来没有这样的意思。” 　　“雪凝一切都是误会，都是刁奴欺主。” 　　江雪凝可怜巴巴的望着她，“那爹和夫人是不是想杀我？” 　　秦微云被气的发抖，她要敢说是。她前脚走出这个院子，后脚他们就得完。 　　“雪凝你这些年受苦了，是我的疏忽没管教好底下的人，我和你爹绝对是爱你的！” 　　旁边有位夫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谁不知道她秦微云是姨娘上位，她会爱正妻留下的嫡女，骗鬼呢！ 　　这声笑仿佛打开了奇怪的开关，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 　　秦微云神色难看，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脸过！ 第16章 吃了吐出来，拿了还回来 　　她们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国公夫人见好就收，“娉婷快扶你可怜的妹妹下去梳洗一下。” 　　穆娉婷“嗯”了一声，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雪凝我们走。” 　　两人带着丫环浩浩荡荡的走了，秦微云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憋屈的不行。硬着头皮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 　　国公夫人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秦微云尴尬的坐下，心里又惊又俱，想着要怎么收场。 　　回到房间里，江雪凝脸上已经看不到一点伤心的痕迹，“娉婷回宴会上去吧，不用管我。” 　　“你真的没事儿？”穆娉婷不确定的问。 　　江雪凝点头，穆娉婷又交代了几句让采月好好照顾她，这才离开。 　　江雪凝琢磨着，今天这一出江家被架在了火上烤，心里不管怎么想的，都必须咬着牙把她接回去。 　　整场宴会，秦微云顶着大家意味深长的目光，试图和国公夫人搭话，可惜国公夫人不接招。 　　终于宴会到了尾声，秦微云下定决心般出声，“夫人，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国公夫人淡然的看了她一眼，“江夫人有话要说，那我洗耳恭听。” 　　明晃晃的阴阳怪气，秦微云死死握住了手里的帕子，今晚过后她苦心经营的名声算是完了。 　　等客人都散场，秦微云这才跟着国公夫人进了厅堂。 　　“说吧有什么事情？”国公夫人淡声问。 　　秦微云勉强挤出微笑，“谢谢夫人一路上对雪凝的照顾，我想接她回家。” 　　“我无法放心把她交给你。”国公夫人眉头微挑，“换个能做主的来和我谈。” 　　这是又无形中又给了她的一巴掌，说她不够资格。 　　秦微云很久没被这样打击过了，恼怒的道，“她是江家的女儿，怎么好一直住在这里打扰。” 　　国公夫人气定神闲的一招制敌，“哦，谈不好我就把她带回京城交给老夫人，我相信老夫人一定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听到“婆婆”的名头，秦微云顿时腿软了，立马低头，“是我说错话了，还请夫人见谅。” 　　“雪凝的事情，我不和你谈。”国公夫人依旧是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 　　秦微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是，我明白了。” 　　国公夫人端茶送客，秦微云被气的头脑发昏的离开。 　　围观的全程的江雪凝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由衷的夸赞，“素秋姨，你好厉害。” 　　国公夫人怜爱的看着她，“这个秦微云不是个能容人的，要不你跟我回京吧，你祖母是个厉害的。” 　　江雪凝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国公夫人也不勉强，“你也是个有主意的，这样也好。” 　　没了娘庇护的孩子，但凡弱一点，在后宅之中会被吃的渣都不剩。 　　“等着吧，江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江家的人来的很快，第二日江氏一族的现任族长夫人亲自出马，这个份量完全够了。 　　江雪凝接到消息以后，换上一身素雅的衣服去见人。 　　族长夫人正和国公夫人相谈甚欢，看她来了高兴的道，“这就是雪凝吧。” 　　“大祖母。”江雪凝乖巧的叫人。 　　江家大家族，现在族长是长房的老太爷，而她爷爷这一枝主要在京都发展。 　　族长夫人仔细打量她，任谁看都是受了苦回来的。 　　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雪凝要怎么样才愿意回家，你爹的确是亏待了你，他以后会补偿的。” 　　江雪凝笑盈盈的道，“我要我娘的嫁妆，少一文钱都不可以。” 　　她姑姑出嫁的时候顾家正在鼎盛时期，妥妥的十里红妆。 　　族长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打理的了吗？” 　　“我可以的，从我六岁开始娘亲就开始教我理账。”江雪凝张口就来，“嫁妆单子上有什么我全部都记得。”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族长夫人微微一笑，“我应了。” 　　江雪凝坐的笔直，不卑不亢的继续道，“我是我爹的嫡女，该有的待遇不能克扣我半点。” 　　“这是当然的，我们江家是知理有规矩的人家。”族长夫人应道。 　　“这样再好不过了，我这个人吃不得一点亏，毕竟在乡下的时候，我是可以和狗抢食的人。”江雪凝强硬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几句话之间，族长夫人也算看出来了，这是一个硬茬子，虽然是在乡下受了苦，但是一点不好糊弄。 　　“那我三天后派人来接你。”族长夫人道。 　　江雪凝痛快的应了，“嗯，我要走正门进去，要住我以前的院子，摆设什么的希望没有大变化。” 　　那个院子可是精心布置的，里面的东西要么价值不菲，要么出自名家。她才不会便宜了别人。 　　总之，吃了她的给她吐出来，拿了她的给她还回来。 　　族长夫人全部都应了，反正又不是她亲孙女，该头痛的是秦微云，她只管保住江家的名声。 　　国公夫人客气的拜托她，“还请老夫人多多照顾她，她在乡下受了太多苦，所以性子强硬。” 　　“你放心，一切都是误会，江家绝对不允许磋磨姑娘的事情存在。”族长夫人义正言辞的表示。 　　谈话很快达成共识，族长夫人满意离去。 　　江雪凝也很满意，剩下的账等她回去，关起门来慢慢算。这些大家世族最爱面子，她不能把事情做绝了，毕竟回江家对她而言也是重要的一环。 　　国公夫人也松了一口气，“等你爹的任期结束，肯定会调回京都。” 　　“素秋姨你放心，我会变的更好更强大的回去。”江雪凝冲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国公夫人瞬间觉得自己这个忙帮的舒心，“我相信你能做好，你娘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这样，一定很安心。” 　　国公夫人还递给她一个小册子，“回去多看看，对你有好处。” 　　江雪凝回房翻了一下，是江氏一族的人物关系，和她爹后宅的情况。 　　有了这东西，她回去就不会两眼一抹黑了。 　　江雪凝认真的翻了起来，她这个便宜爹的后宅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这样也好，人多才好搞事情。 第17章 美人心计 　　族长夫人前脚刚走，她的“救命恩人”周姑娘的请柬后脚就到了。 　　江雪凝打开看了一眼，香香的文绉绉的，废话了一堆，只有一个核心意思，那就是邀她上门做客。 　　“小姐你要去吗？”采月询问。 　　“去吧。”江雪凝毫不犹豫的点头，她要去看看病美人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国公夫人知道她是去拜访周姑娘，特意给她准备了谢礼，派了马车送她去周府。 　　江雪凝在马车上琢磨着，趁着这次出来她要去买点人才行。 　　要回江府了，她手里必须要有只听命于她的人才行。 　　马车很快就到了周府，江雪凝动作麻利的下车，一眼就看到等在门前的沉碧。 　　沉碧神色有几分冷凝的，对在她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句，才扬起笑脸迎上来对她行礼，“见过姑娘，我们家小姐在闺房等你。” 　　江雪凝跟着她进了周府，打量了一下。病秧子还挺会享受的，这院子布置的很是有格调。 　　“江姑娘请进。”沉碧停在门口，为她让路。 　　江雪凝不客气的一步迈进了病秧子的香闺，映入眼帘的是火焰般的红色。 　　一向穿着素淡的人，今日穿了一身耀眼的红衣，发丝凌乱的散在两肩，脖颈白的诱人。 　　听到动静，沈昭延抬眸，精致的脸上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极冷的人，极热烈的颜色，极致的反差融合在一人身上，真真好看的摄人心魄。 　　江雪凝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眯了起来，肆意的的吹了声口哨，“姐姐真绝色，美的人心肝颤儿。” 　　沈昭延目光寒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我要是死了，你岂不是要心碎。” 　　江雪凝不客气的坐下，“那倒也没有到那个地步。” 　　话是这样说，她的目光可一点没从他脸上移开。 　　沈昭延有些不自在的开口，“你过来。” 　　江雪凝虽然觉得莫名其妙，还是向前了两步，两人隔着一张书桌对视。 　　沈昭延的目光突然就变的哀伤忧愁了起来，他说，“人人都说我活不过二十岁。” 　　江雪凝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嗯，如果有空我会记得去给你上香的，一路走好。” 　　沈昭延冷笑，他就知道她是个没心的。白术让他用美人计，果然一点用没有。 　　他觉得还是直接把人抓起来打断腿，严刑逼供比较好。 　　江雪凝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狐疑的看着他，“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发癫。” 　　沈昭延充满杀气的斜了她一眼，动作行云流水的拔剑架在她脖子上，“如果我死了，你就给我陪葬。” 　　“你这不是还没死吗？”江雪凝淡定的看着他，“如果你对我笑一下，说不定我能答应你所求。” 　　她在电光火石之间瞬间看破了他的意图，不就是想活命吗，因为她出手压制了他的病情，所以觉得她有办法。 　　先是美色，后是威胁。她都替他累的慌，要什么就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吗？ 　　冰冷的剑抵在她的脖子上，沈昭延咳了一声，“虽然很多人盼着我死，但是我就是要活着。” 　　江雪凝看着他苍白的嘴唇，莫名觉得他的嘴唇一定很好亲，“你的情况太复杂，我现在没有办法。” 　　“所以以后有办法？” 　　她笑了笑，“你动不动就威胁我，我凭什么要帮你？” 　　沈昭延突然松手，剑“叮”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听的人心悸。他伸手握住江雪凝的下巴，眼神似乎要将她看穿，“你的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恨意。” 　　“堂堂嫡女，沦落乡间，我不该恨吗？”江雪凝垂下了眼眸。 　　沈昭延靠近，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你有秘密，你还想进京，我说的对吗？” 　　江雪凝突然觉得他讨厌死了，“关你什么事儿？” 　　“我可以帮你。”沈昭延声音清冷的蛊惑她，“如果我能活着。” 　　说到底是想活，她给他把过脉，他现在的身体情况确实很糟糕。 　　以他的身份应该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所以才从她这里下手，甚至别扭的对她施展了一下美人计。 　　江雪凝平静的望着她，“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没关系，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不会放过。”沈昭延的眼睛亮的惊人，他现在还不能死。 　　两人离的太近，她眼睫毛颤了颤，“三年为期，如果到时候你还活着，那么不管刀山火海我一定替你医好你的病。” 　　她许下承诺，三年已经足够她布局完成了。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沈昭延问，他从来不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意。 　　“我要世子一个承诺。”江雪凝握住他的手腕，“如果我有需要，世子必须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情。” 　　她心里知道没有如果，她必然有用到他的那一天。 　　从她在乱葬岗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对他心怀不轨，蓄意接近。 　　沈昭延反而松了一口气，比起无缘无故的好，他更喜欢利益交换。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三年为期是吗，我应了。”沈昭延松开她的下巴。 　　江雪凝却踮脚伸手摸了摸他的眉眼，“美人计不是你那样用的，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 　　沈昭延不喜欢她的触碰，一把握住她的手，“别得寸进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呵，世子还知道这么接地气的话。”江雪凝收回手，“你等着，我到时候高低得让你知道，真正的白天鹅是啥样的。” 　　她这具身体本来的长相根本就不丑，现在看着跟瘦猴似的，纯纯被虐的，养白养胖还能救。 　　沈昭延不置可否的扫了她一圈，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 　　江雪凝甩开他的手，“你让白术进来吧，我把那套针法教给他，配上那副药你小心保养，应该可以多撑一段时间。” 　　白术很快提着药箱来了，兴奋的拿出银针，一根一根用烛火烤过消毒。 　　江雪凝坐在椅子上，神态不羁的冲沈昭延扬了扬下巴，“脱了吧。” 　　本来挺正经严肃一件事儿，被她这么一说，沈昭延的手放在衣带上，突然就下不去手了。 　　江雪凝微微一笑，“难道需要我帮你？” 第18章 灵魂将永远被禁锢 　　“在我们眼里，病人都一个样，和看猪肉也没区别。”白术在一旁帮腔。 　　“又没有让你像上次一样脱完，底裤可以不脱。” 　　江雪凝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眼神再干净不过。那双眼睛好像在说，龌龊的是你。 　　沈昭延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伸手就把衣服扯开躺下。 　　白术将一排银针排在床边，语气兴奋的道，“可以扎了！” 　　沈昭延觉得他现在就像白术平时拿来试药的小白鼠，任人宰割。也算是特别的体验了。 　　江雪凝站在床边，手里拿起一把针，眼神突变，“那就开始吧。” 　　她眼神专注的在他身上游走，手法利落的下针，冰冷的指尖偶尔从皮肤上划过，激起轻不可闻的涟漪。 　　沈昭延心里的感觉很微妙，总觉得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专注又果决。 　　一个时辰之内，她一共在他身上扎了一百零八针，下针的顺序位置手法都很有讲究。 　　江雪凝额头微微出汗，极致的专注让她耗费了很多精力，“都看明白了吗？” 　　好在白术也不是一般人，能跟在沈昭延身边，医术绝对是过人的，他点点头，“看明白了，我试一次你看对不对。” 　　“等一个时辰才能取针，这期间别乱动。”江雪凝叮嘱道。 　　她只好被迫留下来了，顺带在人体图上，标出要下针的穴位和顺序，还写了注意事项。 　　她刚画好，白术就迫不及待的把图纸拿走了，“你的手法很特别，这图纸我要好好收藏。” 　　床上的沈昭延安静的躺着，很快陷入了昏睡。 　　江雪凝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一时之间房间里安静极了。 　　“咳咳，丑丫头该拔针了。” 　　江雪凝一下睁开眼睛眉梢一挑，走过去掀开床帘，欣赏着美人娇弱无力的躺在床上，“给我笑一个，我立马给你拔。” 　　沈昭延冷笑，“你是不准备活着见明天的太阳了吗？” 　　“哎呦生气了，冷若冰霜的样子更带感。”江雪凝一边口嗨气他，一边给他拔针。 　　刚拔完最后一针，房门就被推开了，萧拾站在门口低头急切的道，“世子，京都有急报。” 　　沈昭延起身随意拿了外衫披上，随手系上衣带，“拿进来。” 　　江雪凝算是发现了，她没把他当男人看，他也没把她当女子看，两人“彼此彼此。” 　　沈昭延接过萧拾递的信，坐在床边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有些人还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挺能折腾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江雪凝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我又没死。” 　　沈昭延放下手里的信，似笑非笑，“大祭司半月之前向皇帝进言。灵魂颠倒，命轨被改，乱世将起。” 　　江雪凝垂眸，“所以呢？” 　　“大祭司提议毁掉顾明月的肉身让她灰飞烟灭，做法禁锢她的灵魂，让她的灵魂生生世世被锁住，不见天日不入地狱。” 　　“呵，好狠毒的法子。”江雪凝讥讽的道，“所以我表姐人都死了，又怎么碍着他们了？” 　　沈昭延眼神清淡无波的道，“大祭司说，他观星看到乱世和顾明月有关…” 　　她被气笑了，合着她就是原罪，活着不放过她，死了也不放过她，还要给她按一个惑乱天下的名头。 　　“人都死了，大祭司是觉得她还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惑乱江山是吧？”江雪凝满眼嘲讽，还真是看的起她。 　　不过，她确实还活着，以“江雪凝”这个名字。 　　沈昭延语轻慢的道，“你懂什么是，能测未来观星象预吉凶的大祭司。” 　　他语气里满是不屑，就是这位大祭司预言他活不过二十岁，他很难不讨厌他！ 　　江雪凝沉思了一会问，“她的尸体在哪里？”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被怎么处理了，毕竟她再睁眼已经是三年以后了。 　　“顾明月的尸体，被皇帝镇压在北原冰川最深处。”沈昭延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眼底泛起一丝冷色，“据说她被放置于冰棺中，嘴里含着一颗鱼人泪，不死不烂不腐，依旧美的栩栩如生。” 　　“陛下在她死后如此大费周章，你说他是爱还是不爱？” 　　他爱她，这是她听过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抄家灭族万箭穿心的爱狗都不要。”江雪凝讽刺的道，“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她的灵魂在这里，她的尸体却被镇压在北原冰川之下，她现在心情很微妙，有种“死了又没完全死透”的感觉。 　　“我可以看一下信吗？”她压下心里纷乱的思绪。 　　有仇必报沈昭延冷傲的看着她，“来，给我哭一个，我就把信给你。” 　　江雪凝：…… 　　沈昭延慵懒的撑着下巴，神色淡淡的望着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江雪凝，“你是认真的吗…” 　　话音刚落，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没有人比她更惨了，死了还要被折腾，就连她救过的病秧子，也敢威胁欺负她了。 　　虽然沈昭延一向处变不惊，还是被她秒哭的样子震撼到了，而且总觉得她看的眼神充满控诉。 　　“嗯，哭的挺快，就是太丑了。” 　　江雪凝一把拿过他手里的信，眼泪都没擦干就低头看了起来。 　　“你对顾明月的事情好像格外关心。” 　　江雪凝头也不抬的道，“她是我姐姐，我当然关心她。” 　　沈昭延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她，“你在发抖？” 　　江雪凝心中的戾气几乎快压制不住，她一巴掌将信纸拍在桌子上，“他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信的最后一段写到，大祭司秘密进言，将顾明月尸体的人皮剥下来制成灯笼，再施展咒术，只要灯不灭，她的灵魂就会永远被禁锢，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残忍又恶毒的方法，她绝对不能看着自己的尸体被这样糟践。 　　“人家可是大祭司，怎么会怕。”沈昭延冷声道，“可能顾明月上辈子挖了他祖坟吧。” 　　呵，江雪凝心里冷笑，可惜他们迟了一步。她已经“重生”，终将向他们举起复仇之剑。 　　“据说陛下打算亲自前往北川冰原，扒皮拆骨，不知道他舍不舍得。”沈昭延神色冷然。 第19章 不按套路出牌 　　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沈昭延准备立马回京，要在皇帝出发北原之前，彻底解决掉通州的事情。 　　她要离开的时候，沈昭延难得给了她一个好脸色，“后会有期。” 　　“努力活着吧。”江雪凝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对沈昭延的离开毫无波澜，唯一的想法就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当天下午，她亲自走访了几家牙行，买了两个十三四岁的丫环，分别取名为云霓雀翎。 　　两人都是家人亡故，没有牵挂的身世。好好调教一番，三年后进京正好可以成为她的得力心腹。 　　当天晚上国公夫人召见了她，推给她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三万两银票。 　　江雪凝立马拒绝了，“素秋姨这钱我不能要。” 　　国公夫人按住了她的手，“你听我说，这钱是你娘留给你的。” 　　当年顾家接连出事儿，大概是察觉到了不妙，顾玉蝉在送给她生辰礼里，夹杂了三万两银票。 　　她当时在京中，整个京城风雨欲来。所以她收下了银票一声不吭，什么都没说。 　　果然不到一个月顾明月惨死，顾家一败涂地。虽然皇帝明面上没有下令诛九族，但是顾氏一族嫡系全部死光，旁系也大多下场凄惨。 　　顾玉蝉的死讯传来那天，她在佛堂念了一夜的经。 　　国公夫人神色凝重的嘱咐她，“和顾家血缘关系最近的人里，只剩你存活了。你要好好活着，不要辜负了你娘的心意。” 　　直到最后，她都在给她安排退路。 　　当年顾玉蝉是准备把她送走的，但是突然之间就病死了。 　　国公夫人不是没有怀疑过顾玉蝉的死，可惜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她有任何动作。 　　国公夫人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多说。江雪凝眼底的戾气太重了，她不想她过早的背负太多。 　　江雪凝出了院子，缓缓呼出一口气。她心底的恨意，唯有皇室的鲜血可平。 　　翌日，江府的马车一大早就来接她了。 　　秦微云没有亲自来，来的是她的心腹周嬷嬷。 　　江雪凝也没有拿乔，很配合的准备回府。 　　该说的昨晚都说了，她规规矩矩的给国公夫人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素秋姨这些天的照顾。” 　　国公夫人亲手将她扶了起来，“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写信告诉我。” 　　两人都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并没有出现抱头痛哭的场面，而且浅笑着淡然的告别。 　　江雪凝的马车刚进了御史府的大门，门房上的婆子就快步去正房报信了。 　　正房里秦微云正领着江州的四位妾室，两个庶女等着江雪凝来给她请安。 　　至于她的亲生儿女，江雪凝还不配他们一大早就来等着。 　　她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既然进了江家的大门，就要按她的规矩来。 　　江雪凝在外院下了马车以后，并没有轿子来接她。 　　周嬷嬷客气的道，“夫人一大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姑娘请跟我来。” 　　周嬷嬷走在前面带路，江雪凝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这是要给她下马威，不给她安排轿子让她自己走过去？ 　　周嬷嬷走的很快，江雪凝跟蜗牛似的，一步一步的慢慢挪。 　　她打量着府里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轻易回想起了回听澜阁的路。 　　走到一半，她直接带着身后的三个丫环往另外一边走了。 　　周嬷嬷身旁的小丫环小声提醒，“嬷嬷，二小姐她走到另外一边去了。” 　　周嬷嬷猛然回头，高声道，“二小姐你走错了。” 　　江雪凝就跟聋了似的，带着人充耳不闻的往前走。 　　等周嬷嬷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她们已经走到听澜阁外面。 　　周嬷嬷很快上前一步拦住她，语气不太好，“二小姐这是干什么？” 　　“回院子啊。”江雪凝淡然的道，“族长夫人答应了过的，我回来以后继续住听澜阁。” 　　“按规矩二小姐你要先去给夫人请安才是。”周嬷嬷劝阻道。 　　江雪凝似笑非笑的道，“哦，我脚走痛了，要回房休息。” 　　周嬷嬷上火的道，“二小姐这里是江南不是乡下，你不能不讲规矩。” 　　对于她这么明显的拉踩，江雪凝既不生气也不自卑，双手一摊摆烂的道，“反正我就是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过去吧！” 　　周嬷嬷被气的头晕，一个没控住脱口而出，“二小姐你…” 　　“你什么你，你一个奴才有资格指使本小姐做事儿。”江雪凝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脚踹过去“再敢挡着我，我打断你的狗腿。” 　　身为秦微云的心腹周嬷嬷一向被捧着，很久没有被这样下过面子了。周嬷嬷在江雪凝凶狠的目光里，迅速清醒过来眼前的人并不好拿捏，低头道，“是奴婢逾越了，还请姑娘恕罪。” 　　江雪凝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告诉二夫人，我要先去拜见我娘的牌位，让她尽快安排。” 　　门口这一出大戏听澜阁的下人们默默看在眼里，连周嬷嬷的面子都不给，他们又算什么东西。大家瞬间打起精神来，小心侍候新归的主人。 　　这就是江雪凝要的效果，秦微云和她玩下马威那套，那就别怪她顺手杀鸡儆猴了。 　　秦微云在正房等了半天，等到了一瘸一拐的周嬷嬷。 　　周嬷嬷一进去就跪下了，并不敢当众说实话“二小姐她脚疼，所以先回院子里休息了。” 　　几个姨娘对视一眼，有隐情。 　　“其他人先散了吧，我去看看她。”秦微云淡然的道。 　　等人一走，门关上。她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周嬷嬷小声把事情说了一遍，根本不敢看秦微云的脸色。 　　秦微云冷笑，“要先给她娘上香，才来拜见我。她这是在提醒我，在她娘面前我永远只是一个妾，即使在牌位面前我也得执妾礼，好一个歹毒的丫头。” 　　一回来就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戳她的心窝子。 　　秦微云很快压下心里的怒气，“正室所出了不起是吧，我迟早让她低下她高贵的头颅，为今日所说的话后悔。” 　　后宅之中的斗争不见硝烟，江雪凝既然敢回来，她必须好好教她做人。 第20章 半夜鬼敲门 　　对于江雪凝的回归，江州从头到尾就没露面，看起来对她这个女儿并不在乎。 　　江雪凝也不在乎江家人的想法，洗漱过后她拿出了手镯在灯下观看。 　　手镯上坠满了铃兰花形状的铃铛，动起来的时候声音悦耳，是一只造型独特的铃兰花手镯。 　　江雪凝努力回想关于这条手镯的记忆，能被嘱咐好好藏好的东西，一定有特别的意义。 　　两人的记忆早已融合，她很快回想了起来。 　　记忆里六岁生日那天，顾玉婵亲手给江雪凝带上了手镯，告诉她，“如果你遇到危险了，就带上手镯去云安寺。” 　　“我娘的牌位供奉在哪里？”她把丫鬟们叫进来问。 　　海棠上前一步，“回禀二小姐，夫人的牌子在云安寺。” 　　江雪凝心里很快有了计较，看来必须去云安寺一趟。 　　“你是听澜阁里本来的大丫环？” 　　海棠不安的点头，“这三年以来，奴婢一直在照应听澜阁的一切。” 　　江雪凝没有为难的意思，直接道，“以后你和采月就是我院里的一等丫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你们商量着来。” 　　云霓和雀翎为二等，其他的暂时不变。 　　翌日，江雪凝没去请安，秦微云那边也没有派人来找她。 　　很快他们就发现，听澜阁被微妙的孤立和排除了，不管问什么要什么都没人搭理，在江府他们似乎成了禁忌。 　　江雪凝心里清楚，秦微云这是想逼她服软。她是当家主母，想拿捏她有的是办法。 　　海棠小心翼翼的劝道，“小姐要不然你还是先去拜见夫人吧，她不同意你很难出府去云安寺。” 　　江雪凝晃了晃手上的铃兰手镯，“不急，她会同意的。” 　　不被待见的江雪凝，安静的缩在听澜阁寸步不出。 　　这期间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剪刀灵活的剪了不少纸人。 　　采月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慎的慌，“看着怪吓人的，小姐你剪这东西做什么？” 　　“吓人就对了。”江雪凝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今天是十五了吧。” 　　采月刚点完头，云霓就小心翼翼做贼一般的端了一碗鸡血回来，“小姐你要的血。” 　　江雪凝用毛笔沾着温热的鸡血，开始在纸人上画一些奇怪的符号，看起来吓人又血腥。 　　江雪凝看着一桌子的纸人，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今晚就你们俩值夜吧。” 　　两人应了一声是，开始铺床浇热水，侍候她安寝。 　　至于作案的东西，交给雀翎去藏，她胆大心细性格精怪，江雪凝决定相信她一次。 　　到了夜半时分，江雪凝一身黑衣，披散着头发，戴着面具溜出了听澜阁。 　　虽然武功短时间内恢复不了，仗着灵活的步伐，还有前世积累起来的潜伏经验，她这几天晚上已经把江府摸透了，躲避巡夜的婆子对她来说，没有难度。 　　江雪凝像个幽灵似的，行走在夜色里。顺利的到达了秦微云居住的正房。 　　她叫海棠打听过了，江州今晚歇在姨娘房里。 　　十五正是民间故事里，百鬼夜行的时间。江雪凝准备做一下鬼，让江家热闹一下。 　　她按照踩点好的路线，绕到了秦微云正房的窗户边，开始贴符咒和纸人。 　　随后在正院里把自己这些天剪的东西全洒了，然后藏在角落的大树里安心等待。 　　夜深露重的时候，值夜的丫环起来去一旁的侧房解决三急，避免打扰到主人。 　　秦微云身边的大丫环小翠，解决好以后，走出房间，打了个呵欠。 　　一睁眼，看到披头散发的女鬼急速向她飘来。 　　“啊——鬼啊——” 　　凄厉的尖叫声响遍整个院子，她被一把勒住了脖子，瞬间晕倒过去。 　　正房里的灯一下就亮了，江雪凝伸手节奏诡异的敲了敲门以后，动作迅速的跑路翻墙离去。 　　房间里，剩下的值夜丫环柳叶吓得瑟瑟发抖，那叫声实在是太凄厉了，“刚刚是鬼在敲门…” 　　秦微云脸色难看的披上外衣下了床，镇定的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说着一把拉开了房门，被风吹起的纸人迎面飞来贴到了她的额头上，她的眼睛瞬间只看到一片血色。 　　秦微云一把抓下脸上的纸人，后退一步脚一软差点摔倒，被吓的够呛。 　　好在巡夜的婆子已经赶到，正房的人全部醒了。 　　周嬷嬷赶快扶住她，“夫人你没事儿吧？” 　　秦微云缓缓摊开手心，一只表情诡异的纸人正在对着她笑，纸人心脏处用艳丽的血画了符咒。 　　她只看了一眼，立马把手上的脏东西甩掉。 　　柳叶扑倒在晕倒的小翠身旁惊恐的道，“小翠你怎么了，快醒醒…” 　　秦微云厉声道，“把院子里的灯全部给我点亮！” 　　她不能表现出来一点惧怕，不然见鬼的谣言一定会满天飞。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这里偏偏出了半夜鬼敲门的事情，一但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她。 　　火把和烛光照亮整个正院，丫环婆子们面面相觑。 　　地上窗户上，全部是纸人和各种符咒，多看一眼都瘆得慌。 　　院中间是艳丽的“杀人偿命”四个字，还画了一个诡异的符咒。 　　秦微云强装镇定的道，“这不是鬼魂作祟，而是有人在装鬼弄鬼，传令下去搜府，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捣鬼！” 　　秦微云的手其实在抖，出了一身的冷汗。 　　“啊——鬼啊——” 　　这样的叫声，在不同的角落响起，一会儿功夫，有两个丫环，两个婆子遇上了无面鬼。 　　整个江府人人自危，流言四起。 　　就连江州都被吵了起来，穿戴整齐的来到正院，开口就不悦的道，“你是怎么管理后宅的，大晚上的闹出这种事情。” 　　作为科举出身的读书人，江州显然也不信鬼神之说。 　　秦微云勉强镇定的解释，“我管理后宅这么久，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情。今晚的事情我一定会严查的。”她顿了顿，“自雪凝回来了府里的事儿也多了起来，老爷不去看看她吗？” 　　两句话连在一起就很微妙，很难不让人觉得在暗示，毕竟江雪凝的目前为止的做派可不算讨人喜欢，算的上是事精儿一个。 第21章 红嫁衣 　　大半夜闹鬼，整个江府人人自危。 　　听澜阁里江雪凝一身红色的嫁衣，披头散发眼神癫狂，坐在床上双眼无神。 　　匆匆赶来准备兴师问罪的秦微云，被她抹的血盆大口吓了一跳。 　　“雪凝大晚上的，你这是在装神弄鬼吗？” 　　江州打量着她的嫁衣，眼神摇晃，“这是你娘的嫁衣，谁允许你私自穿的！” 　　江雪凝咯咯的笑了起来，脖子僵硬的动了动，提着嫁衣的裙角站了起来，一边诡异妖娆的旋转舞动，一边吟唱…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死去…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死去——哦——哦——” 　　“这是一个秘密——嫁衣是红色，毒药是白色。” 　　所有人都被血红的嫁衣，鬼魅一般的舞步，渗人的歌声给镇住。 　　心里有鬼的秦微云更是从心底冒起一股冷意，她颤抖着道，“给我抓住她，她疯了！” 　　几个丫环对视了一眼，硬着头皮上去试图抓住江雪凝。 　　江雪凝脚步诡异的在房间里乱飘，手上的红菱轻飘飘的甩到了秦微云脸上，一股腐朽的味道让她脸色微变。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死去…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死去——哦——哦——”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流血不停，一夜春宵不是我的错，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正在腐烂…” 　　埋藏在心底的不堪和秘密瞬间被阴凉鬼气的歌词勾起，江州怒吼道，“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江雪凝飞速的旋转，突然就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蝶跌落在地上，红嫁衣上有血一滴一滴的蜿蜒而下。 　　江雪凝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怪诞的场景，红色的嫁人，别有深意的歌词，腐臭的鲜血，江雪凝身上散发的异样气息，让这个深夜恐怖又压抑。 　　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有位老嬷嬷轻声道，“莫不是鬼上身了？” 　　江雪凝突然抬头，脸上两行血泪触目惊心，她声音幽怨的对江州道，“江郎，你好狠的心…” 　　江州脸色大骇的后退一步，新婚浓情蜜意时，顾玉婵最喜欢唤他“江郎。” 　　秦微云受不了的，亲自伸手去拉她，“你是不是故意吓人！” 　　江雪凝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嫁衣是红色，毒药是白色…” 　　秦微云瞬间全身僵硬，眼神惊慌失措。 　　江雪凝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她几乎可以确定顾玉婵的死有猫腻。 　　“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采月赶快扶住了她。 　　秦微云本来月白色的衣服上，被沾染上了艳丽的血迹，她浑身不自在像是沾上了脏东西。 　　她强行镇定下来，“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海棠上前一步行礼，“小姐她半夜的时候被梦魇住了，又哭又笑。然后直直的坐了起来，跑了出去，再回来就是一身红色嫁人了。” 　　再加上之前的闹鬼事件，江府被笼罩在诡异的气氛里。 　　江州冷哼一声，“把衣服给她换了，然后请大夫来诊脉，病了就吃药。” 　　不管心里怎么想作为主人，表面上他们是绝对不能承认闹鬼的，不然明日江府恐怕就会成为整个江南的谈资。 　　鬼怪这种事情要是处理不当，最容易被人利用生事儿，也会让众人人心惶惶。 　　江州看了一眼红的耀眼的嫁衣，率先离开。 　　秦微云心里一半害怕一半愤怒，她觉得江雪凝就是故意的。 　　特别是歌曲里唱的事情，她严重怀疑江雪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果然当年就不该让她活着！ 　　秦微云眼神发狠，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处理她。 　　采月机灵的道，“哎，国公夫人那边今日刚送请柬过来，邀小姐上门做客，现在小姐这样肯定去不了。” 　　秦微云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冷静了下来，穆国公夫人还在江南没走，要是江雪凝现在出事儿，她肯定会管。 　　“把你们小姐扶到床上去，嫁衣脱了换上正常衣服。” 　　秦微云留了一个嬷嬷下来盯着这边的一切，自己回去处理事情去了，今晚的事情必须烂在府里不能传出去。 　　江雪凝半夜开始发热，大夫的诊断结果是她受惊吓过度惊风了。 　　面对这个结果江州和秦微云都沉默了，难道江雪凝还真是无意识做出的那样渗人的事情？ 　　江州最终只吩咐道，“让她好好养病，醒了来书房见我。” 　　秦微云强撑着一夜未睡把事情处理好，下了死命令不准议论见鬼的事情，更不能外传。 　　她自己惊恐交加也直接病倒了，而且一病就烧的神智不清。 　　江雪凝反而在第二天下午就清醒了，她本来就是用了点小手段假病，醒了以后精神状态很好。 　　听采月汇报完府里的情况，江雪凝立马做出了决断，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去书房见我爹。” 　　为了体现自己的虚弱，她是被两个大丫环扶着去的。 　　府里出了这种事情，所以江州没有出门。 　　他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坐吧。” 　　江雪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昨晚我梦见我娘了。” 　　“嗯，我不信鬼神。”江州放下手里的笔，“既然回来了就安静的待着，昨晚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江雪凝垂眸，能做到御史这个官位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她抬头直白的道，“娘既然怨气不散，那么就由我这个做女儿的去云安寺为她祈福吧，也免得怨气搅的府里不安。” 　　江州眯了眯眼睛，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你想待多久？” 　　“一年吧，我都还没为娘守过孝。”江雪凝道。 　　江州犀利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看穿，“我不管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你记住了，你要是出事江家保不了你，我更会第一时间舍弃你。” 　　两人之间几乎是打明牌，没有一点所谓的亲情。 　　江雪凝站起来向他行礼，“我希望明天一早，父亲能派人送我去云安寺。” 　　江州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因为身上有一半顾家的血脉，所以注定安分不了吗？ 第22章 黄泉碧落 　　翌日，江州亲自下令，江雪凝因梦到生母心神不定，即日起去云安寺为生母祈福一年。 　　天光微亮，江雪凝带着自己的三个丫环坐着马车离开了。 　　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 　　“看二小姐回府那架势，我还以为要开撕呢。” 　　“没想到还没斗，就被发配出府了，寺里待一年这不是等于变相禁足嘛。” 　　“不过二小姐穿着红嫁衣那样可真渗人，唱的曲子也很邪门…” 　　江雪凝坐在马车里，摸着手上的手镯，她的目标从来不是江府后宅那一亩三分地，斗秦微云随时都可以，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采月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不懂她好不容易回去，为什么突然要去寺庙。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住一年吗，那需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 　　江雪凝淡声道，“先去看看再说。” 　　日暮时分，马车停在了寺庙前。 　　云安寺是江南香火最鼎盛的寺庙，江南又是最不缺钱的地方，所以云安寺修的很是有波澜壮阔气势十足。 　　管家隔着车帘问，“小姐是坐竹轿上去，还是走路上去？” 　　采月掀开了车帘，江雪凝被扶着下了车，抬头眺望了一下，“走上去吧。” 　　江雪凝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大概是被古老寺庙散发的气息所影响，心绪倒是真的安宁了几分。 　　管家脚步比较快，先行一步。 　　等江雪凝到达，管家已经在云安寺的后山上给她租了一座小院。 　　云安寺坐落的地方，占地宽广，三座山相连。云安寺也是会经营，修了不少院子房间，提供给人住。 　　不少文人墨客，礼佛的夫人小姐，还有各路高僧经常云安寺小住。 　　管家亲自把她领到了后山的院子里，小小一间院子五脏俱全，完全够住。 　　“二小姐需要留人下来陪你吗？”管家客气的询问。 　　江州交代过他，一切按照江雪凝的意愿来，不必勉强。 　　江雪凝走进了院子里，“不用，这里有武僧巡检很安全。” 　　她出来就是不想被束缚，自然也不想身边跟着江家的人。 　　管家弯腰道，“二小姐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奴才先告退了。” 　　江雪凝嗯了一声，管家立马带着人走了。 　　江雪凝递了一千两给采月，“在寺里的生活，你看着安排。” 　　采月是个能干的，很快摸清了寺里的情况。去寺里的厨房交钱定好每日三餐，又去雇了在附近谋生的婆子来干粗活。 　　再加上云霓雀翎还有她自己，完全能把江雪凝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休整了一晚上，翌日江雪凝去拜见了顾玉蝉的牌位。 　　江雪凝先给牌位上了香，虔诚的跪下闭着眼睛，“姑姑，我一定会为你和表妹报仇的，你安息吧。” 　　江雪凝在里面跪了很久，心里的恨意几乎压不住。 　　如果我佛慈悲的话，那做了坏事的人就该下地狱！ 　　她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采月赶快扶住了她，“小姐你没事吧？” 　　江雪凝摇摇头，一身素白的衣服行走在寺庙里，手上的铃铛随着走动散发出悦耳的声音。 　　慕名来寺里小住的星落，正坐在树上饮酒，听到叮当声耳朵动了动，一眼看到白衣胜雪的江雪凝。 　　星落眸色渐深，是那个他看不清命轨的小姑娘，“在寺庙里身上的戾气还这么重，真有趣。” 　　做他们这行的人，一向很信命。他短短几日之内，连续两次偶遇这个小姑娘，每次都让他心里起了涟漪。 　　星落想，这是命中注定的相遇，他们一定有特别的缘分。要找机会好好会会这个小姑娘。 　　江雪凝对自己被盯上一无所知，她每日上午去祈福，下午带着手镯在寺庙里晃悠。 　　终于第十日的时候，她等到了要等的人。 　　月上中天的时候，房间的窗户被推开，有人翻窗而入。 　　她淡然的放下手里的书抬头，“来者何人？” 　　穿着一身粗布衣，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女人跪下行礼，“碧落首领巫锦见过小姐。” 　　江雪凝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她猜的没错，铃兰花手镯正是信物。 　　顾家除了顾家军出名以外，手下神鬼出没的两大暗卫也名声在外。 　　顾家两大暗卫黄泉碧落，黄泉是十八轻骑，由十八支小分队组成，曾经创下无数传说。千里狙击敌国将军，在关键战役里以一敌百扭转战局。 　　这样一支盛名在外的轻骑，最终为救她，被设计伏击，至今下落不明。 　　而碧落一直隐在暗处，是按杀手和暗卫标准培养的，是顾家最后的底牌，大多数时候在潜伏。 　　三年前情况不好，握在顾家上一代嫡长女顾玉蝉手里的碧落，听命蛰伏保存了下来。 　　这是顾玉蝉留给顾家一脉最后的底牌，她至死都不信，顾家嫡系真的死绝了，她期待着有奇迹。 　　现在顾明月来了，以江雪凝的名义。 　　江雪凝道，“起来坐下说话。” 　　巫锦坐下，看向她的目光无比复杂，“我们等了整整三年，终于有人带着这只手镯出现。” 　　江雪凝淡声道，“虽然我只有顾家一半的血脉，但是我愿意为了顾家而战。” 　　巫锦立马表态，“属下誓死追随。” 　　这三年来，他们一直暗地里在查，暂时没有其他消息，其实已经渐渐失望。 　　现在有人站出来，至少看到了希望。 　　巫锦突然想起世人对顾家的评价，说顾家专出奇女子，眼前的女孩未必不能成为新一代传奇。 　　顾家的外孙女，楚湘王顾明月的表妹，想必不会差的。 　　巫锦完全没想到，来的是顾明月本人，只是换了一副皮囊。 　　她本身就是传奇，这次她要权倾天下，走一条全新的路。 　　江雪凝问，“碧落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两年皇室一直在试图寻找碧落的下落，大家都分散潜伏了，有两人下落不明，其他都安好。”巫锦汇报道。 　　碧落的组成形式很特别，核心成员一共有七人，巫锦是联络人和首领，一般离顾家人最近。 　　其他六人，大多数情况下隐于江湖市井，可能是武林少侠，可能是名满天下的花魁，也可能是富商……他们的身份鲜为人知，唯一可知的是他们都能力过人。 　　上一次碧落的人现身，还是湘楚王顾明月有难，代号花愁的人为她提供了大量粮草解决了燃眉之急。 　　隐于市踪迹难寻，所以碧落能在顾家出事以后存活下来，而他们手里掌控的东西，正是江雪凝所需要的。 第23章 波谲云诡 　　从江南出发到千里之外的北原冰川，要走一个多月的路程。 　　江雪凝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那天秉烛夜谈以后巫锦无声的从寺里消失了，江雪凝依然每天上午去听经。 　　这日寺里的早课结束以后，江雪凝慢悠悠的往回走，随着晃动手镯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秋高气爽日光正好，她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了看天空，“我饿了，采月我们快点回院子里吃饭。” 　　主仆二人加快了脚步，背影很快消失在拱门处。 　　星落提着酒壶穿着一身黑袍，快步追了上去。 　　刚一脚踏过拱门，一支匕首横在了他的脖子处，他后退半步做出投降的手势，“姑娘戾气太大了。” 　　江雪凝眉目不动，“你跟踪我？” 　　星落用食指小心的推开脖子处的匕首，“怎么能说是跟踪呢，我也恰好走这条路而已。” 　　江雪凝上下打量着他，“占星师终年生活在天璇峰上，你突然来江南意欲为何？” 　　天璇峰在北极以北的地方，那里终年寒冷。常常能看到极光和满天的星辰，被认为是离星星最近的地方。 　　那里是占星师一派的地盘，他们在那里引星辰之力，窥未来占天下，修炼自己的占卜之术，很少行走于世间。 　　星落蓝色的眼眸里泛起幽光，“小姑娘知道的还挺多。” 　　江雪凝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酒壶，“我这里有上好的梨花酒，你要来喝一杯吗？” 　　说完也不在乎他的回答，直接转身往院子里走了，邀请的过于随意。 　　星落反而被她的态度所吸引，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小院子被采月打理的很漂亮，江雪凝自顾自的抱了一坛梨花酒出来，在小木桌上倒了两碗。 　　星落不客气的坐下，端起一碗仰头就喝，“好酒！” 　　星落喝完一杯酒拿出星盘，“作为报酬，我替你占卜一次吧。” 　　“不需要。”江雪凝果断拒绝，“我要去北原冰川寻剑，想雇佣你同行。” 　　天璇锋和北原冰川离的很近，眼前的人一定对北原冰川不陌生，而且他占星师的身份，对她找到自己的尸身有很大的帮助。 　　星落轻笑了一声，“小姑娘胆子还挺大，雇佣占星师可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她当然知道，传闻里每年都有人跋山涉水，去往天璇峰，付出灵魂之力与占星师做交易。 　　她问，“你想要什么？” 　　星落摸了摸下巴，“我要看你的命盘，替你占卜一次。” 　　完美的占卜需要被占卜之人配合，这样看到的东西才最准确。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眼前黑不溜秋的小姑娘命轨不简单。 　　“好。”江雪凝应了。 　　“你要去北原找什么剑，最近没听说北原有名剑出世。”星落问。 　　江雪凝垂眸轻声道，“沧月剑。” 　　星落深深的凝视着她，“那是楚湘王顾明月的配剑。” 　　最近坊间一直有传闻，皇帝要亲自去北原。 　　有意思，现在顾明月的表妹也要去。 　　星落突然就开始期待这一趟北原之行了，一定会非常的精彩。 　　他提醒道，“北原可不是那么好去的，而且你身份特殊。” 　　“我心里有数，你只管与我同行。”江雪凝淡然的道。 　　星落好奇的打量着她，“你今年不过十二三岁吧，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一点都不像一个小姑娘。” 　　“母族巨变父族抛弃，你猜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江雪凝淡然的道，“没有人在经历这一切以后，还能依旧天真吧。” 　　听起来很合情合理的解释，星落将剩下的酒抱走，“路上记得多给我准备几壶好酒，这样我找路的时候更准。” 　　江雪凝轻叹了一声，她现在也只能赌一把了。 　　到达北原冰川以后，靠她个人之力也很难进入冰墓。 　　根据巫锦提供的情报来看，赫连煊请高人在她的冰墓前设置了复杂且庞大的阵法，到时候怎么进去是个问题。 　　那天以后，星落乎每天来她的院子里报到，每次都要顺走一坛酒。 　　江雪凝则是耐心的等待，每天清晨去后山的竹林里练剑。 　　这具身体的底子太差了，好在天赋不错。她准备慢慢捡回自己的剑法，提高自保之力。 　　巫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安静的看着她练完一套基础剑术，“剑法行云流水，可惜内力太差。” 　　江雪凝收剑，“我起步的太晚了。” 　　巫锦很快略过这个话题开始说正事，“盛京那边传来消息，皇帝已经带人出发前往北原。” 　　“呵，他还真是不怕死。”江雪凝冷声道。 　　以他现在的身份这趟出行必定危险重重，他对她还真是恨的深沉。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巫锦问。 　　“三天以后吧。”江雪凝道，如果顺利的话她们应该能提前到达北原。 　　“将离在那边等我们，他在那里开有一家客栈。”巫锦安慰她，“小姐不必太过忧心，我们对北原的情况并不是一无所知。” 　　因为顾家这一代的关键人物顾明月被葬在北原，所以三年前碧落里代号鬼变的将离，在那边开了一家客栈，在那里一守就是三年。 　　江雪凝神色微动，虽然她被背叛诛杀，但是有人为她在黑暗里夜行，从未放弃。她自然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星落突然出现，风吹乱他的长发，他的声音莫名的蛊惑，“要出发了吗？” 　　“快了。”江雪凝淡声道。 　　至于巫锦在察觉到有人进来那刻，已经快速消失了。 　　星落把玩着手里的核桃，“昨晚我为这次北原之行占卜了一次。” 　　“结果怎么样？”江雪凝眯了眯眼睛。 　　星落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风起北原，波谲云诡。” 　　“挺好的，说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随时可以逆风翻盘。”江雪凝解读的非常乐观。 　　星落眸光微动，侧眸看着她没有表情的侧脸，“与尔同行，看天下风云变幻，是我的荣幸。” 　　世代变迁，每一代有每一代的天之骄子，这些人往往能力过人，是上天的宠儿。 　　他离山的时候，师傅说过天下将乱，这一代的天骄们将横空出世，抗起天下乱局。 第24章 疑似故人来 　　这次的北原之行，江雪凝并不打算把三个丫环带上，而是将她们留在了寺里，并且留下任务。 　　“会有专门的人来教你们武功，希望你们好好学。”江雪凝吩咐，“万一江家有人来，你们要想办法好好应付。” 　　“小姐放心，我们会认真学的。”三人应道。 　　江州明显对她是放任自流的态度，至于秦微云等她忙完了再回来收拾，不急在这一朝一夕之间。 　　江雪凝给自己换上黑色的男装，将头发束起来，把眉毛画粗，瞬间变成了一个又黑又瘦弱的男孩。 　　这具身体长期吃不饱，完全还没有发育，扮男装没有丝毫压力。 　　她推开门，巫锦已经带人等在那里了。 　　一身白衣，手持羽毛扇的男人看了过来，带领所有人行礼，“见过小公子。” 　　江雪凝抬头望着男人身上飘落的一片羽毛，“你是白羽吧。” 　　江湖传言，公子白羽，手持羽毛杀人于无形，轻功无敌，这两年名声鹊。 　　白羽也在打量她，看起来实在太过平平无奇了。 　　白羽低头将一枚薄如蝉翼的羽毛放在她手里，“我代号流羽，恭候小公子已久。” 　　新一代的继承人，希望别让人失望才是，太弱可是压不住碧落的人的，白羽笑的温柔。 　　这还是江雪凝第一次见到新一代的碧落里的人，他看起来是“温柔刀，刀刀致命的类型。” 　　每一代碧落能力都不差，所以想让他们完全臣服，首先自己的让人心服口服。 　　巫锦上前一步，“将由我们两人，还有鬼部十一人，护送小姐去北原。” 　　星落是最后到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轻笑了一声，对她道，“果然人不可貌相，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敢只身前往北川冰原的人，怎么可能是善茬。 　　天色微亮，一群人正式出发前往北原。 　　前半个月路上风平浪静，主要是他们这群人看起来就不好惹，基本没人主动招惹。 　　各种消息也不断传来，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赫连煊带人从京城出发，刚出京城就遭到了暗杀，各方闻风而动。 　　晚上他们就地驻扎，鬼七在清澈的溪里抓了不少鱼，鬼八鬼九上山打了野味，鬼二自带调料擅长厨艺。 　　这支队伍的配置还真是顶配，给江雪凝省了不少心。 　　白羽坐在一旁，“赫连煊他大张旗鼓的出行，就真的只是为了一具尸体吗，他看起来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样子。” 　　“是有阴谋还是阳谋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江雪凝在认真的检查自己携带的银针，“我们现在没有资格和一国帝王正面碰撞。” 　　她对自己的处境非常的清醒，她现在要做的是让自己变强。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白羽好奇的看着她。 　　江雪凝取出地图，“首先我们要尽快赶到江陵渡口，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白羽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我可不记得那边有什么好东西。” 　　除了有不少武林人士出没，消息灵通之外，那里就是一个小小的渡口。 　　“我准备进那里的寒潭看一看。”江雪凝眼睛眯了眯，“听说那里有很多含有剧毒的毒物。” 　　白羽目光微凉的从她脸上扫过，“你玩毒？” 　　还真是出乎意料… 　　江雪凝笑了笑，没否认也没承认。 　　武功一时半会儿很难恢复以前的水准，她总要要自保之力才行，接下来她要去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很危险。 　　一夜无话，连续赶路三天以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江陵渡口，一群人都换上了厚衣服，这里的天气已经非常的寒冷了。 　　他们入住了这里最大也最鱼龙混的客栈，一进门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江雪凝气质沉稳的走在最前面，赶了这么久路，一进去他们就选了二楼的位置坐下，要了两桌子好菜。 　　“看来要热闹了，来的武林人士不少。”白羽扇着手里的扇子。 　　江雪凝扫过大堂，还真是什么来路的都有，甚至看到了老熟人“锦衣卫。” 　　大概她的目光停留的久了一点，带头的男人看了过来，凤目黑眸，眼神阴鹜邪谲，穿着锦衣卫特有的飞鱼服，腰间佩戴着标志性的绣春刀。 　　江雪凝瞬间收回了眼神，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低头无声的道，“萧无疾…” 　　她从狼群里救出来，一手养成却又背叛了她的萧家弃子… 　　呵，在她死去以后平步青云，已经混成了锦衣卫右指挥使。 　　巫锦也看了过去，“没想到右指挥使会出现在这里，他可是帝王手里的一把利剑。” 　　故人重逢，江雪凝气血翻涌，她将碗里的烈酒饮尽，“利剑是吗？” 　　既然在这里遇到了，那么她就要他折在北原冰川，用他的鲜血祭奠顾家。 　　萧无疾收回目光低声道，“等会儿查查楼上那伙人的来历，看起来不太像是江湖人士。” 　　他敏锐的感觉到，他们的来路不一般，他这次出来是给皇帝探路的，任何隐患都不能放过。 　　他身旁的副指挥使抬头仔细看了一会儿，“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应该是武林上这两年的新秀公子白羽。” 　　萧无疾头也不回的道，“查那个黑衣小公子，他才是那群人里做主的人。” 　　“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这样一号人物了？” 　　这大概是今晚客栈里所有人的疑问，不少打探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忘返。 　　江雪凝岿然不动，虽然看着瘦小，气场还是挺唬人的。 　　天黑了，客栈里人越来越多，气氛也逐渐火热了起来。 　　“听说北川冰原下找到了剑圣的遗府，我要是能得到一本秘籍，这辈子就无憾了。” 　　“少做梦，那可是九州大陆上最负盛名的剑圣，他留下的东西轮得到你…” 　　“听说这次不少老怪物都出动了，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 　　江雪凝安静的听着，原来这些武林人士都是冲着剑圣洞府去的。 　　她怎么不知道她的师祖在北原冰川上有洞府？这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这消息可信度高吗？”她问。 　　巫锦摇摇头，“不好说，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流言遍布了整个武林。” 　　江雪凝饮完最后一口酒，既然这样就顺带一探究竟好了。 第25章 夜杀 　　夜深了，大堂里反而越发的热闹了。他们这两桌吃的差不多了，巫锦挥挥手，“都散了吧，晚上警醒点。” 　　这样的地方，晚上最容易出事的。 　　江雪凝看了一眼萧无疾腰间的刀，起身离开。 　　外面下雪了，她站在窗前毫无睡意，神情越发的冰冷了。 　　两道黑影从对面的屋顶一闪而过，外面突然响起了萧声。 　　“大半夜的，还真是热闹。”江雪凝的酒意迅速褪去。 　　她趴在窗户上欣赏着夜幕下的厮杀，外面很快乱成一团，不知道几伙人在斗。 　　突然熟悉的衣服映入眼帘，是穿着鱼龙服的锦衣卫出动了。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一眼认出了萧无疾，他腰间的刀已经出鞘，正和一个用大刀的大汉缠斗在一起。 　　江雪凝拉起颈间的面纱蒙住脸，穿着一身黑衣迅速推门出去了。 　　客栈的后院刚好是个四方形，两面是住房，两边是走廊，将整个院子连贯起来。 　　她奔跑在走廊上，很快潜伏在了柱子后面，这个位置离两人打开的地方最近。她等待着时机，一双眼睛在夜色里亮的惊人。 　　两人打的很激烈，大汉刀法勇猛，气势磅礴。萧无疾手里的绣春刀用的出神入化，见招拆招，把大汉的刀法化解于无形，两人打的难舍难分。 　　江雪凝一动不动的认真看着，等待时机。 　　只听“叮”的一声，两把刀撞在了一起，死死卡住。大汉用蛮力将萧无疾逼退，江雪凝看准时机手指间一道寒光飞出。 　　一根银针扎在了萧无疾的手腕上，他感觉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猛的一回头，走廊上空无一人。 　　江雪凝蹲在柱子背后，屏住了呼吸。 　　“去死吧！”大汉怒吼一声，继续猛烈的攻击，萧无疾被缠住。 　　两人又过了十多招，萧无疾握着绣春刀的手一抖，整只手臂失去知觉，身形凝在半空中。 　　大汉趁机一刀劈过来，萧无疾极速闪躲，右手臂很快被砍了一刀见血。他左手抽出腰间的匕首，继续应战。 　　江雪凝遗憾的叹了口气，三年过去萧无疾的实力更强了。 　　萧无疾突然杀红了眼，带着不管不顾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大汉心口，大汉很快被负伤逃走。 　　江雪凝在两人缠斗的过程里，在走廊里极速奔跑，很快将身影隐藏在暗黑的角落里。 　　她现在的实力，只敢暗戳戳的偷袭。她看着自己的手指，眉眼角露出一点笑意来。 　　哪怕只是让萧无疾见血，她心里的那股戾气也舒缓了不少。 　　北原冰川就是他的葬身之地，她不会让他活着走出来的。 　　既然遇上了，就从他开刀吧。 　　江雪凝平息好自己的心情，推门回了房间。 　　一身白衣的白羽站在窗前回头看她目光如炬，“你刚才去哪里了？” 　　江雪凝淡然的道，“去处理了一些事情。” 　　“你最好不要擅自行动，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白羽的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江雪凝走过去抬头看着他，“我惜命的很。” 　　院子里，萧无疾细细把玩着指尖的针，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枚银针，但是中针后熟悉的短暂的麻痹感，却让他的心里燃起了一簇火苗。 　　他认识的人里，只要一个人惯常使用这样的手段，针尖沾了特制的药，会在一瞬间让人失去行动力，然后趁机一剑毙命。 　　萧无疾猛的回身看向对面的走廊，魔怔的道，“顾明月…” 　　明明她已经死了三年了，尸体就在北原冰川下。这一刻，他却有强烈的预感觉得她回来了！ 　　萧无疾飞身上去，找遍整个走廊没有找到人。 　　“指挥使人已经都解决了。”副指挥使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萧无疾捏紧了指尖的银针，“组织人搜房。” 　　副指挥使迟疑的道，“不太好吧，客栈里入住的大多是武林人士。” 　　这些人脾气各异，可不定一会卖他们面子，搞不好又是一场新的混战。 　　萧无疾凤眸一凛，“我亲自带人去。” 　　他也没有一间一间的搜，他找客栈老板要了一份入住名单。 　　那种本来就成名以久的或者他们认识的武林人士，萧无疾直接略过。重点放在身份不明的入住人士身上。 　　这样筛选下来，只需要查十多间房就可以了。 　　萧无疾一间间查过去一无所获，他看着名单上的最后一间，抬手敲了敲门。 　　江雪凝和白羽同时回头看向门口，白羽很大爷的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去开门。 　　江雪凝也没生气，慢慢走了过去，谁叫她现在实力不如人，有能力的人傲气一点，她还是可以忍的。 　　江雪凝伸手打开了门，猝不及防的对上了萧无疾冰冷的眼神。 　　她一点也不慌，毕竟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就是她亲妈来了，也认不出她是顾明月。 　　江雪凝淡然的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萧无疾低头凝视着她，又黑又瘦看起来年龄就很小，他很快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有犯人逃匿，我们想检查一下，请行个方便。” 　　话说的还算客气，江雪凝侧身让开，萧无疾走了进去。扫视全屋没有任何的异常，桌上放着一把琴。 　　白羽靠在窗户旁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右指挥使越发的能干了。” 　　萧无疾在房间里转完一圈，停在桌面手指扶过通体泛着绿光的琴，“绿绮？” 　　江雪凝不动声色，“指挥使好眼光。” 　　萧无疾用手指拨动了一下琴弦，清幽的琴声在夜色里响起， 　　萧无疾眼里闪过怀念，“这把琴你怎么得来的？” 　　他记得这是今上曾经送给辰王妃顾明月的生辰礼物，顾明月曾经用绿绮演奏，艳惊四座。 　　“这不关指挥使的事吧。”江雪凝漫不经心的道。 　　萧无疾冷声道，“这把琴曾经归我认识的故人所有，希望你能交代清楚他的来历。” 　　“家里人偶然得来送给我的。”江雪凝满不在乎的道，“指挥使要是喜欢，我可以割爱送给你。” 　　萧无疾的手指再次扶过琴身，指尖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 　　记忆里，那人有段时间总是在深夜抚琴，这琴仿佛还留着她指间的余热。 第26章 虽丑但有趣 　　“这琴我要了。”萧无疾的声音透着几分怀念，“你要多少银子？”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我不要银子，听说指挥使有一副手套刀枪不入。” 　　据说此手套是兵器大师用在寒潭里泡过的鲛丝制成的，轻薄如蝉翼却韧性十足。 　　“你怎么知道那副手套在我手上？”萧无疾厉声质问，眼底涌动着杀意。 　　江雪凝不慌不忙的道，“三年前手套的主人葬红花，死于指挥使之手吧。” 　　一旁的白羽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她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消息。 　　萧无疾眯了眯眼睛，越发的觉得她身上迷雾重重。 　　“你等着。” 　　萧无疾转身离去，在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双手套。 　　江雪凝挑眉，“指挥使果然大方。” 　　萧无疾将手套放下，带走了桌上的绿绮。 　　江雪凝将手套戴在手上，沉闷的心情好了几分，这手套换的值。 　　“你在琴上做了手脚？”白羽不解的看着她。 　　他刚刚清楚的看到，她拿出一瓶无色的药水，一点点的洒在琴弦上，让每一根琴弦都沾染上了药水。 　　本来他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但现在这把琴到了萧无疾手上，事情就值得玩味了。 　　萧无疾只要弹绿绮就会触碰琴弦，而他愿意用这么稀有名贵的手套换，绿绮肯定对他有非凡的意义。 　　白羽头痛的看着她，“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吧，要是萧无疾出事儿，锦衣卫可不是好惹得。” 　　“明日去了寒潭，我们就离开。”江雪凝应道。 　　翌日，江雪凝穿的厚厚的在大堂吃早膳，羊肉汤配馒头，吃的人胃口大开。 　　昨夜风雪大，客栈的大门紧闭着，大堂里大家神色都带着几分困倦。 　　突然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一身白衣的男子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色淡如水目似寒星，是让人惊艳的长相，江雪凝只看了一眼就默默收回了目光，并且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沈昭延淡然的扫视全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她们这一桌。 　　江雪凝低着头装死，只希望他没看见她。 　　萧无疾从楼上走了下来，“见过世子。” 　　“指挥使也在，还真是巧。”沈昭延淡声道。 　　“这里天寒，世子怎么来了？”萧无疾问。 　　沈昭延神色苍白的咳了一声，“来寻一味药材。” 　　说话间沉碧已经去开好了房间，沈昭延径直上楼去了。 　　客栈里响起了讨论声。 　　“这就是沈世子吧，果然长的一副好相貌，看的我都馋了。” 　　“可惜是个短命鬼…” 　　“你们女人就是肤浅，病殃殃的有什么好看的。” 　　“啧啧，奴家要是能睡到他就好了。” 　　想不到病秧子行情还挺好的，江雪凝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羊肉汤，“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去寒潭。” 　　“是！”巫锦应道。 　　江雪凝慢悠悠的上了楼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经过转角处的时候，被一把拉过去捂住了嘴巴。 　　手里的银针已经抵在对方的腹部，淡淡的药香味，让她没有下手。 　　冰冷的手指冻的她哆嗦了一下，她向后踹了一脚，沈昭延越发的贴近她了，“你还是这么暴力。” 　　发现不对的白羽和巫锦已经摆出了战斗的架势，巫锦手里的剑直指沈昭延。 　　沈昭延淡然的靠在那里，挟持着她不为所动。 　　江雪凝张开嘴，用力的咬了他一口。 　　沈昭延的手心感觉到了温热，这才松开手。江雪凝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们回吧，是熟人。” 　　白羽冷哼了一声，巫锦的表情也有几分一言难尽。 　　江雪凝转头看他，“你发什么疯？” 　　沈昭延低头打量着她，“本来就丑的别具一格，现在这身打扮更是丑上加丑。” 　　江雪凝太阳穴跳了跳，“嫌丑那你就滚远点…” 　　她转身就走，却被沈昭延住了手腕，“虽然你丑，但是你有趣。” 　　江雪凝用一种你没病吧的眼神看着他，他微微一笑，“所以我们一起去北原冰川吧。” 　　长成他这样笑起来可太有杀伤力了，江雪凝在这个笑容里短暂的迷失了几秒，甩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拒绝。” 　　“为什么？”沈昭延突然靠近她。 　　江雪凝被吓的连连后退，怀疑他想用脸杀人， “你太弱了…” 　　“那你保护我…”沈昭延用力握着她的手，神色认真的望着她。 　　“保护不了，而且你少用脸迷惑我。”江雪凝绷着脸，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沈昭延遗憾的放开她的手，“没关系，我会跟着你的。” 　　江雪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知道他哪根筋儿搭错了，说好的高贵冷艳呢？为什么突然变的这么奇怪。 　　“别跟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江雪凝警告了一句，才回自己房间去了。 　　沈昭延看着她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身影，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一旁的沉碧，“我最近变丑了？” 　　不然一向无往不利的“利器”，怎么会失去杀伤力了。 　　沉碧抽了抽嘴角，“也许是因为江姑娘年纪还小吧，所以欣赏不了您的美色？” 　　沈昭延又恢复了高冷的模样，果然是丑丫头的审美出了问题，他迟早给她掰回来。 　　江雪凝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很快带着人出发，她不准备在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 　　走了一会儿，巫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世子跟着我们。” 　　“别管。”江雪凝无语的道。 　　路上的积雪很厚，根本就不能骑马。他们只好踩着雪艰难前行。 　　江雪凝就不信，他那个虚弱的身体能受的住。 　　沈昭延的确不好受，但他最擅长的就是忍耐，他一声不吭的跟着。 　　青丝非常的担心，“世子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看她的方向应该是去寒潭的。”沈昭延轻声道，那里刚好有他要的东西。 　　两波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往寒潭走，后面还跟着几条小尾巴。 　　走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到达寒潭外围。 　　江雪凝他们停了下来，这样的天气贸然进去容易出问题，他们的先取暖。 　　鬼一待着人去附近找柴火去了，江雪凝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第27章 媚毒 　　翌日正午阳光，趁着天气好，江雪凝带着人快速进了寒潭。 　　偌大的寒潭发着冷气，水面却神奇的没有结冰，周围几乎没有活物。 　　江雪凝弯腰捡了一块石头投入潭中，立刻激起一阵水花。 　　“呱——呱——呱” 　　碗大小的蟾蜍跳出水面，背上长着烈焰一般的红色斑点，他又叫烈焰蟾，他脑袋两边鼓起的包里有剧毒。 　　江雪凝拿出准备好的蚯蚓和网兜，“来吧，开始抓。” 　　白羽嫌弃的看了一眼，“这癞蛤蟆可真恶心。” 　　江雪凝直接塞了一根鱼竿给他，白羽挑眉，“你让我钓蛤蟆？” 　　“没让你抓，已经是好的了。”江雪凝看着寒潭的蛤蟆两眼发光。 　　她要用蛤蟆身上的毒，来浸泡她特意找工匠打造的一百二根梨花针。到时候她的针见血封喉，将会成为保命的大杀器。 　　巫锦已经带着人开始下网了，“这蛤蟆可不好处理，攻击性极强，万一沾上他喷出来的毒就麻烦了。” 　　“我有办法。”江雪凝自信的道。 　　一群人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抓蛤蟆大业，白羽快被气笑了，他居然会沦落到来抓蛤蟆。 　　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进来了，大多不是冲着蛤蟆来的，而是寒潭里的其他东西。 　　比如寒潭里价值白金的鱼，还有非常稀有的冰凝草。 　　整个寒潭大的一眼望不到头，特有的气候条件，催生了很多稀有的东西，所以有不少人前来冒险。 　　沈昭延带着人姗姗来迟，站在边上看她麻利的钓起一只蛤蟆，凶残的捏住蛤蟆的头，一针下去，蛤蟆立马晕菜。 　　看的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居然有女孩子能面无表情到徒手抓蛤蟆。 　　江雪凝专心致志的钓蛤蟆，根本没注意他的存在。 　　在她钓起第三只蛤蟆的时候，寒潭对面突然爆发了一场大乱斗，打的火花四溅。 　　江雪凝淡定的一针扎晕蛤蟆，“因为什么打起来了。” 　　“好像是找到了稀有的冰凝草。”鬼一禀报道。 　　他们一群人悠闲的一边钓蛤蟆一边看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江雪凝正准备收网走人，沈昭延身姿轻盈的从水面飘了过来，一点足尖停在她身旁。 　　“你离我远点…”江雪凝差点把手里的蛤蟆甩他脸上。 　　“人跑了，快追！” 　　“交出你手里的冰凝草！” 　　一大群武林人士纷纷水上漂飞了过来，沈昭延抽出腰间的软剑，现场立马陷入大乱斗。 　　而江雪凝手里抓着一只蛤蟆，站在了漩涡中心。 　　巫锦正准备过来护着她，沈昭延一把把她拽了过去护在了身后。 　　江雪凝一点都不感激他，只想让他马上凉凉。 　　果然他这一举动，让其他人误会了。立马有人大喊，“他们是一伙的，这小子独吞了十株冰凝草，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那可是十株，只要抢到一株就发了，大家瞬间杀红了眼。 　　江雪凝带来的人，也被当成了同伙，直接被缠住，靠近不了她，瞬间给沈昭延这边分担了不少火力。 　　江雪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你是故意的！” 　　沈昭延一边和人打，一边抽空回答她，“我明明是好心护着你。” 　　果然是个黑心肠的，江雪凝四处打量准备趁机溜走。 　　有个漏网之鱼，突破沈昭延的防护，一巴掌拍在了她肩膀上，用力的抓住她。 　　江雪凝忍着痛，用力的捏了一下蛤蟆，蛤蟆吃痛一口毒汁喷了出去，对方立马脸色发黑的倒地。 　　就在江雪凝思考着，要不要让蛤蟆给沈昭延来一口毒汁，直接把他这个万恶之源解决掉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娇媚的笑声。 　　“咯咯咯，好俊俏的小郎君，看的奴家水直流。” 　　“小郎君不如与姐姐双修，姐姐保证会让你舒服的。” 　　“你们都要冰凝草，奴家只想要小郎君…” 　　一股刺鼻的香气飘来，红衣女子手间的红绫飞射过来，绑住江雪凝背后的树，她直接借力飞了过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直接撒下一把红粉。 　　江雪凝立马禀住呼吸，在女子落地的瞬间，直接把蛤蟆往她身上扔。 　　女子瞬间脸色大变，极速后退，这才逃过一劫。 　　变故发生的猝不及防，有不少人吸入了粉末，开始发热乱扒衣服，扑向了身边的人。 　　女子笑的花枝乱颤，“嘻嘻，我新研制的媚毒，一夜可以七次哦。” 　　“花媚你个妖女，交出解药来！” 　　“没有解药哦，但是男女都可以哦，只要一夜压够七次，不但不会有事儿，还能增长内力。” 　　定力弱的，已经红了眼，直接对身边的人上手了。 　　一个大胡子直接抱住了一清秀男子，上去就来了一口，直接把人推到。 　　男子气红了脸一把推开他，大胡子又压了上去… 　　场面太美丽，瞬间武斗现场，变成了“妖精打架。” 　　离沈昭延最近的人几乎都中招了，前一刻还是还和他打的要死要活的黑衣男人，看向他的眼神开始发烫。 　　沈昭延被恶心到了，一脚踹飞了对方。 　　明明是很冷的地方，此时却一片火热。中了媚毒的人，已经红了眼失了神智，见人就抱着。 　　场面一度很混乱，江雪凝趁机开溜。 　　她溜到潭边，提起木桶里的蛤蟆，“我们快走。” 　　花媚还记恨着她刚刚扔自己蛤蟆的事情，立马过来挡住了她路，“你往哪里走！” 　　巫锦提剑迎了上去，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白羽护着她往外面退，“跟我走。” 　　两人刚走几步，白羽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男人抱住了，那个男人还流着口水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白羽瞬间被激怒，“我要跺了你的爪子！” 　　江雪凝举目四望，实在很难分清这些人是在打架，还是在做其他的。 　　一拳过去，换来的可能是亲亲，也可能是被扑倒，实在是太过不堪入目。 　　沈昭延白色的衣服上染满了鲜血，他一向苍白的脸上染上了红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过来，抓住了江雪凝的手。 　　他的人烫的吓人，江雪凝条件反射的用力挣扎，“你放开我！” 　　沈昭延抓的更紧了，他咬破了嘴唇，“你…” 　　“嘎吱——” 　　他们站的这块高坎猝不及防的塌了，两人滚了下去“噗通”一声直接掉入了寒潭。 第28章 你别过来啊！ 　　在落进去的那一瞬间，江雪凝以为自己会冻成冰块，潭水深处却意外的没那么冷。 　　沈昭延还死死拉住着她的手，两人对视了一眼刚想往上游。水里突然起了漩涡席卷了整个寒潭，两人被卷入其中。 　　此时寒潭上水面上刮起了大风，吹的所有树木东倒西歪，岸上一片火热抵死缠绵的人也被吹的清醒了不少。 　　白羽神色难看，“她这次凶多吉少了！” 　　沉碧带着人在潭边着急的大喊，“公子你在哪里！” 　　听说落入寒潭的人，从来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两人是被强制摔醒的，江雪凝痛的龇牙咧嘴的，怀疑自己的腰快摔断了。 　　她躺在地上一时间无法动弹，眼珠四转发现他们落在一个石洞里了，四周昏暗潮湿。 　　沈昭延靠在石壁上问，“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独活。”江雪凝恨恨的道，要不是他非要拽她，两人怎么会掉下来。 　　见她还能说话，沈昭延松了一口气。全身再次涌起一股热意来，他死死咬住嘴唇，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意识渐渐模糊，他扶着石壁站了起来，像着魔一般一步一步靠近江雪凝。 　　江雪凝躺在地上，被他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沈昭延居高临下俯视她，他发丝凌乱衣服更是乱七八糟的，平时色淡如水的人在媚毒的攻势下，整个人散发着别样的光芒。 　　江雪凝咽了咽口水，“你别过来啊，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沈昭延痛苦的皱眉，伸手用力的拽自己的衣服，呼吸越来越急促。 　　江雪凝忍着痛翻身过去靠着石壁慢慢坐了起来，一边戒备的盯着他一边握紧了匕首。 　　沈昭延红着眼睛失控的向她扑了过去，一口咬在脖子上。 　　“嘶…” 　　江雪凝趁机给他来了一下，直接把人敲晕过去。 　　她把倒在身上的人推开，用手慢慢揉着后腰，又按了几个穴位，很快就能动弹了。 　　她用刀拍了拍病美人潮红的脸，“属狗的吗，咬这么用力。” 　　为了防止人醒过来再发疯，她果断给他扎了几针，然后用匕首在他中指上划了一刀放血。 　　媚毒霸道，她只能通过放血来缓解，气血虚弱了，某些地方自然会软下去。 　　至于有没有后遗症，她可管不了那么多。她心里默默对沈昭延未来的夫人，说了声抱歉。 　　如果影响了两人未来房事上的和谐生活，非她本意她也是被逼无奈。 　　缓了一会儿，江雪凝站了起来慢慢往洞穴里面走，走到深处发现了一间天然的石室。 　　右手边的石壁上放着一颗夜明珠，整间石室被照亮。 　　江雪凝很快在石室里发现了有人生活过的痕迹，甚至在石壁上找到了字。 　　上面记录了一个叫逍遥散人的老者，坠湖后被漩涡卷入这里，他还在石壁上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图，留给有缘者。 　　江雪凝蹲下认真研究了一下地图，在石室里晃了一圈以后，在一个角落里蹲下。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坑，里面有浅浅一层乳白色的石乳。 　　这可是大补的好东西，特别是对练武之人而言，好好炼化可以增强内力。 　　江雪凝拿出随身带的药瓶，倒出里面的药，在将石乳盛起来。 　　足足有小半瓶，她自己服食三分之一，开始打坐练功。 　　等她醒来，时间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她起身慌忙跑出去。 　　沈昭延果然已经醒来，神色已经恢复了清明，脸上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他有气无力的道，“你想弄死我？” 　　江雪凝拔掉他身上的银针，在撕下衣角给他的手指包扎，“不就流了点血吗，是男人就别唧唧歪歪的。” 　　“呵，你再不出来，我都快失血而亡了。”沈昭延冷声道。 　　江雪凝看着地上的一小滩血，有一点点心虚。实在太舒服了，她练着练着就忘了时间。 　　她拿出瓶子在沈昭延面上晃了晃，“这是我找到的石乳。” 　　沈昭延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是中毒又是落水，还被放血。这一番折腾下来，基本已经气若游丝了。 　　“你要怎样才肯给我石乳？”他非常自觉的问。 　　江雪凝神色冷了一下，“我要皇帝这次出行，带的人的具体名单。” 　　“暗里明里的都要，哪怕只是一只狗，也要列出来。” 　　沈昭延眯了眯狭长的眼眸，“你要做什么？” 　　“详细的名单，对世子来说应该不难吧。”江雪凝用力按了一下他的手指上的伤口。 　　“呵，当然能拿到。”沈昭延被气笑了，“既然有人要去送死，我自然不会拦着。” 　　“张嘴。” 　　江雪凝将石乳给他服用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那一点，她要带着以防不时之需。 　　服用过后，沈昭延自行炼化。 　　江雪凝懒得管他，继续探索洞穴。继续深入，她竟然听到了水声。 　　大步跑过去，石洞里面竟然有一条暗河，她把手伸下去试了试，水温微凉不算特别刺骨。 　　她顺着河流走了一会，看不到尽头，只好原路返回。 　　又按照地图走遍整个石穴，找到了上面画的能吃的红色野果，她摘了一些带回去。 　　沈昭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面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江雪凝扔了几个果子给他，“好了就起来找路，我们的尽快离开。”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加上没有其他吃的，要是找不到离开的路，他们估计会先被冻死。 　　沈昭延仔细打量着她，“我怎么觉得你白了一点？” 　　江雪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吗？” 　　“有吧…”沈昭延不确定的道。 　　江雪凝咬了一口果子，好奇的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特别是某处…” 　　媚毒这种玩儿意，要是没有解药还不能双修，强行压制对身体伤害是很大的。 　　她记得好几年前，江湖流传有位少侠中了媚毒以后，把自己打晕强撑了过去。结果直接废了，再也不行了。 　　沈昭延冷冷看了她一眼，“要不你来试试…” 　　要不你来试试！？ 　　江雪凝瞬间炸毛，“看不出来世子原来是个人面兽心的玩儿意。” 　　“你不是好奇吗，我满足你的好奇心。”沈昭延淡声道。 　　江雪凝：好吧，果然好奇心害死猫。 　　她时常忘了自己的新身份，十二三岁的小村姑一枚。 第29章 心如蛇蝎 　　两人来到了暗河边上，这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清楚的听到，视线漆黑一片。 　　沈昭延蹲下来，用手触摸了一下暗河里的水，“顺着河走，总能找到源头。” 　　江雪凝没有意见，她还惦记着她钓的蛤蟆，恨不的马上出去。 　　沈昭延拿出自己的剑，戳了戳她的腰，“握着。” 　　这里又黑又暗，他怕两人走失，又不想牵她的手，只能这样了。 　　江雪凝翻了个白眼，握住了剑鞘，安静的跟在他身后，两人隔着一剑的距离顺着暗河往前走。 　　两人走走歇歇，大概走了整整一夜，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 　　“这处的地理位置还真是奇特，难怪能孕育出这么多天材地宝。”江雪凝忍不住感叹。 　　出去以后，江雪凝四处打量了一下，很快确定了他们的位置，“我们是在寒潭的后山上。” 　　暗河的源头是一处深山中的泉眼，泉水清澈见底，两人是从暗河与泉眼的连接处游上来的。 　　江雪凝捡来枯树枝，又指挥沈昭延去捡了干柴，费了不少力气把火升了起来。 　　“我们把衣服烤干再回去吧。” 　　沈昭延将外套脱了搭在一旁的树干上，只穿中衣。 　　江雪凝当着他的面，也毫不犹豫的脱了外套，沈昭延看了一眼，干瘪的跟小豆芽似的。 　　“突然就觉得我亏大了。” 　　沈昭延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开始练功打坐。 　　小样儿，还挺会阴阳怪气的。 　　“说的好像你身材多好一样。”江雪凝无语凝噎。 　　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好的，虽然他外表看着柔弱，但是有腹肌。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烤好衣服沿着山路下山，在回到客栈天色已经黑了。 　　距离他们双双掉进寒潭失踪，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两边的人都快找疯了， 　　她一出现，鬼一刷的一下飞了过来，“少主你没事吧？” 　　“没事儿。”江雪凝淡然的道。 　　“那属下去叫人回来。”鬼一说完飞速消失了。 　　江雪凝的目光停在客栈门前看似低调的马车上，她眯了眯眼睛，眼底杀气浮动。 　　呵，都来了。 　　沈昭延猛的回头，“你在看什么？” 　　江雪凝对他假笑了一下，“看你啊。” 　　沈昭延根本不信她的鬼话，却站在原地等着她，看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两人一进门，就吸引了客栈里不少人的目光。 　　“原来没死，掉进寒潭里我还以为必死无疑了。” 　　“这都不死，怕不是有什么奇遇吧。” 　　“说不定遇到好东西了。” 　　江雪凝在众人火热的目光里，抬头看向了倚在二楼栏杆上的身影。 　　一身青衣，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浑身散发着温润的气息。 　　全京都能把一身青衣穿的如此飘逸的，只有萧家二公子了。 　　当今皇后萧舒锦的二哥，四年前的新科探花，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演绎到了极致。 　　江雪凝的手指动了动，心里无声的默念他的名字，“萧沐风。” 　　萧沐风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仔细看过去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叶蓁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萧郎你在看什么？” 　　萧沐风无视掉她靠过来的动作，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江雪凝低眉顺眼的跟在沈昭延身后，走到房门前，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我要尽快看到名单和资料。” 　　沈昭延头也不回的进去，直接将门关上了。 　　江雪凝无所谓的往自己房间走，叶蓁蓁迎面向她走来。 　　江雪凝忍住了想一刀结果她的想法，若无其事的和她擦肩而过。 　　“你站住…” 　　叶蓁蓁叫住了她，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抬起脸来。” 　　江雪凝配合的抬起了脸，叶蓁蓁皱了皱眉，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为何她的第六感向她发出了危险的信号。 　　黑瘦的脸上，那双眼睛格外的亮，叶蓁蓁居高临下的道，“我不喜欢你的眼睛。” 　　江雪凝眨了眨眼睛装傻没说话。 　　叶蓁蓁露出诡异的笑容，弯曲着双指，突然向她的眼睛攻击。 　　江雪凝一边用手腕挡住她的攻击，一边后退。 　　“你敢躲？”叶蓁蓁不悦的道，“我看上你这双眼睛了，你乖乖挖出来给我吧。” 　　江雪凝心里的那股戾气，几乎压抑不住。她握紧了手里的银针，眼神幽暗的看着她，“想要我的眼睛？” 　　“我看上你的眼睛，是你的荣幸。”叶蓁蓁跋扈的道。 　　这两年作为萧锦舒的心腹，她春风得意惯了，行事也越发的张扬了。 　　“不给。”江雪凝干脆的拒绝。 　　叶蓁蓁看她的眼神似乎在看死物，“你这双眼睛，让我不舒服，所以我要挖出来踩爆他！” 　　她拔下头上的钗子，恶毒的对准江雪凝的眼睛，正准备动手，门突然打开了， 　　沈昭延走了出来，“多日不见，叶女官还是这么心如蛇蝎。” 　　叶蓁蓁向他行礼，“见过世子，我只是解决掉一个碍眼的小东西。” 　　“她是我的人，你动一下试试看。”沈昭延警告道。 　　叶蓁蓁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到底不敢在说什么，这位世子看似柔弱，疯起来可不一般。 　　她虽然是皇后面前的红人，也不敢和他硬杠。 　　叶蓁蓁轻笑了一声，“原来是世子的人，下官冒昧了。” 　　她虽然嘴上这样说，看向江雪凝的眼神，却依旧充满了恶意。 　　“还不快进来服侍我喝茶。”沈昭延怒斥。 　　江雪凝收起手里的银针，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沈昭延审视着她，“你又怎么招惹她了？” 　　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像在教育不听话的熊孩子。 　　“她说看我的眼睛不顺眼，但是我根本没看她。”江雪凝如实说道。 　　“她就是皇后养的一条恶狗，被她盯上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沈昭延讽刺的道。 　　江雪凝低着头没说话，刚才沈昭延要是不出去的话，她准备和叶蓁蓁拼了。 　　她死的前一天，叶蓁蓁带人闯进了她住的地方，当着她的面将满屋的宫人屠尽，亲手挑断了她的手筋。 　　这笔血账，她怎么会忘。 　　既然在这里遇上了，那么就从她开始吧，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她的血了。 第30章 故意激怒 　　一直等巫锦他们回来，江雪凝才回自己房间去，她简单把掉进寒潭的事情说了一下。 　　一行人下楼吃晚饭，她一出现叶蓁蓁就肆无忌惮的打量她，眼神里是明晃晃的恶意。 　　两人一个下楼，一个上楼，在楼梯上狭路相逢。 　　叶蓁蓁刻薄的道，“丑八怪让开，别用你恶心的眼睛看我。” 　　江雪凝脸上瞬间扬起了笑容，盯着她妖媚的脸，“叶女官倒是漂亮，可惜就算像狗一样倒贴，萧二公子也不正眼看你。” 　　“小贱人你住嘴！” 　　被激怒的叶蓁蓁一掌向她打来，巫锦出手接住，两人缠斗在一起。 　　叶蓁蓁怒斥道，“还不快动手，给我杀了这个小贱人！” 　　她带来的人立马拿刀杀了过来，鬼一也带人出击，两帮人马打成一片。 　　萧无疾带着锦衣卫在一旁看着，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江雪凝一句话挑起了这场打斗，却像局外人一样退回了二楼，只有看向叶蓁蓁的眼神泄露了一丝杀意。 　　动静太大，萧沐风走了出来，不耐烦的看着叶蓁蓁，“你又在闹什么？” 　　叶蓁蓁立马委屈的道，“是这个丑八怪先骂我的。” 　　江雪凝看着萧沐风，“她说要挖掉我的眼睛，因为不喜欢我的眼神。” 　　“萧公子管好你家的狗，乱咬人可不是好习惯。”沈昭延突然出现。 　　萧沐风早就受够叶蓁蓁了，冷漠的呵斥她，“你要是再惹事生非，就不要跟着我了。” 　　对外一直很恶女的叶蓁蓁，瞬间红了眼角，看起来爱惨了萧沐风，“都住手，别打了。” 　　她一停手，巫锦也退了回来，客栈一下恢复了安静。 　　叶蓁蓁心里有多委屈，就有多想手撕了江雪凝！ 　　都是这个丑八怪，害沐风骂她的！ 　　她绝对不会就这样放过她的！ 　　叶蓁蓁心里想着要把她大卸八块，脸上却露出娇媚的表情，“萧郎你别生气嘛，我一定乖乖听话。” 　　萧沐风冷着脸，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去了桌上，准备吃饭。 　　叶蓁蓁笑的像朵花一样，又是点菜又是倒水的，贴心的不行。 　　“这还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白羽吐槽。 　　江雪凝冷笑了一声，“人也是犯贱，可能她就喜欢这种调调吧。” 　　叶蓁蓁追在萧沐风身后不是一天两天了，能这样死心塌地，萧沐风不可能没有给她一点暗示和机会。 　　所谓冷淡只是拿捏她的手段罢了，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沈昭延突然靠近江雪凝，“你在故意激怒她。” 　　江雪凝低头踩了他一脚，拒绝回答。 　　“呵，就只会对我横。”沈昭延反思，“我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 　　沉碧：还好吧… 　　晚上江雪凝早早回了房间，这样寒冷的雪夜，自然要做一些火热的事情，不少房间有暧昧的声音传出。 　　叶蓁蓁像只猫一样，在半夜溜进了萧沐风的房间，扭着腰向他走去。 　　萧沐风坐在椅子上看书，脸上的表情冷淡至极。 　　叶蓁蓁走过去在他脚边跪下，眼神炽热的看着他，“求二公子怜爱。” 　　萧沐风不说话，叶蓁蓁像蛇一样吐了吐舌尖凑了上去，用尽浑身解数伺候他。 　　萧沐风脸色微红的握紧了手里的书，浑身的肌肉绷紧，又失力一般靠在椅子上。 　　叶蓁蓁抬头痴迷的望着他，仿佛吃了琼浆玉露一般，整个人盛开到极致。 　　萧沐风伸出手，把她拉进了怀里，屋里的温度渐渐升高。 　　白日里温润如玉的公子，在夜晚脸上露出沉迷又快乐的神色眉头紧皱，那张脸在暗夜里开出别致的花。 　　外面的雪越发的大了，屋里又恢复了平静，萧沐风冷淡的道，“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叶蓁蓁已经习惯了他的忽冷忽热，整理了一下衣服，“萧郎晚安。” 　　出了房间，叶蓁蓁的神色立马变了。 　　她回屋换上夜行衣，轻而易举的潜入了江雪凝的房间。 　　敢嘲笑她的人，全部都该死！ 　　叶蓁蓁警惕的在黑暗里侧耳倾听，确定房间里没有埋伏，这才无声的靠近床边。 　　江雪凝突然诈尸一般从床上坐起来，拿出竹管对着她吹出银针。 　　十针瞬发同时攻击，叶蓁蓁凭借直觉躲过了八根银针，脚上和腰上中了一针。 　　江雪凝坐在床上，神情黑暗，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功夫不错，居然能躲过八根。” 　　要知道银针细而难防，在黑夜里可以说防不胜防。 　　“我要杀了你！” 　　叶蓁蓁举着一剑向她刺去，江雪凝躲开，她“噗嗤”一声吐出鲜血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江雪凝点燃了屋里的灯，凝视着她，“看来效果不错，谢谢你免费送上门来给我试毒。” 　　“我可是皇后的人，你动我试试看！”叶蓁蓁瞪大了眼睛叫嚣。 　　江雪凝神色一凛，蹲下来人狠话不多对着她的喉管就来了一刀，世界瞬间清净了。 　　叶蓁蓁一边捂着脖子抽搐，一边不甘心的看着她，似乎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轻易败在一个丑八怪手里。 　　江雪凝又带血的拍了拍她的脸，“太轻敌的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要是正面打，她绝对不是叶蓁蓁的对手。叶蓁蓁自视甚高，察觉到了她内力不行，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这才让她钻了空子。 　　“进来吧。”江雪凝看向窗外。 　　白羽从窗户进来，“客栈鱼龙混杂，有不少朝廷的人，你杀了她绝对会被盯上。” 　　“那又怎么样？”江雪凝淡然的道，她一秒都不想在忍了。 　　白羽还挺欣赏她这份狠劲的，“你准备怎么善后？” 　　地上的叶蓁蓁还吊着一口气，但是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脖子的伤口一直有血流出来。 　　“帮我把她带到寒潭边吧。”江雪凝道。 　　白羽轻功卓绝，带着人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江雪凝通知巫锦，“我们该离开了。” 　　萧无疾有所察觉，但是叶蓁蓁的事情，他不想管。 　　萧沐风大概是今晚太累了，正睡的舒服。 　　叶蓁蓁跋扈惯了，她的事情那堆手下，更是不敢多言。 　　所以根本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死了。 第31章 送给皇后的礼物 　　江雪凝带着人连夜去了寒潭边，夜晚的寒潭冷的人骨头痛，鬼一鬼二是带着火种来的，迅速的在潭边上架起火堆烧起了大火。 　　叶蓁蓁躺在雪里，整个人都冻僵了。 　　江雪凝一脚把她踢到火边取暖，在脖子周围给她扎了几针，不一会儿人就悠悠醒来了。 　　叶蓁蓁瞪大了眼睛，愤怒的看着她。 　　“啊啊啊啊…” 　　喉管被江雪凝很有技巧的割断了大半，她根本说不出话来，现在就只有一口气吊着。 　　白羽突然向林边飞了一片特制羽毛，“谁在那里？” 　　沈昭延手里夹着羽毛缓缓现身，身后跟着沉碧和清黛。 　　他淡然的望着江雪凝，“身后的尾巴我自己帮你处理掉了。” 　　月色下江雪凝眉目沉静，“世子来的刚好，等会有事儿要请你帮忙。” 　　沈昭延披着厚厚的貂毛披风，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 　　“我有话要单独和她说。”江雪凝神色冰冷的看着叶蓁蓁。 　　很快另外寒潭两边分都点起了火堆，白羽巫锦带人站一边，沈昭延站在另外一边，给江雪凝留出空间和距离。 　　三堆大火熊熊燃烧，把潭边照的亮如白昼。 　　叶蓁蓁眼里充满了不甘心，她怎么会败在一个丑八怪手里，是她大意了。 　　江雪凝手里握着刀片，缓缓蹲下凝视着她的眼睛，“下个月就是皇后的生辰了吧，我要送一份大礼给她。” 　　江雪凝收手起刀落的划开她的手腕，挑出她的手筋，切了一小段出来。 　　叶蓁蓁痛的五官扭变形，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来，在夜色里很是瘆人。 　　江雪凝满意的欣赏着她的表情，将挑出的手筋放在准备好的手帕里，手帕右下角是用特殊针法绣的一弯月亮。 　　那是顾明月特有的标记，皇后萧舒锦作为她曾经的闺中密友，她相信她一定能一眼就认出来。 　　叶蓁蓁痛的生不如死，挣扎着用脑袋去撞地，只求能痛快死去，不再受折磨。 　　江雪凝将她按在怀里，声音轻柔的道，“你说过想要我的眼睛……” 　　寒潭两边的手清楚的看到，她举手右手一招“双龙抢珠”瞬间将叶蓁蓁的一双眼睛挖下。 　　“呜呜呜呜呜呜！” 　　叶蓁蓁的脸上流下两行血泪，她伸手捂住脸，凄厉的哀嚎。 　　白羽轻笑了一声，“小姑娘挺心狠手辣的。” 　　慢慢的叶蓁蓁停止了挣扎，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在一点一点的冷掉。 　　大概是回光返照，她脸上的神色迷茫极了，伸出双手向空中用力的抓着。 　　江雪凝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折磨你吧？” 　　叶蓁蓁用力点头，就算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江雪凝将她扶了起来，靠近她的耳朵，“因为我是顾明月啊，我回来找你了…” 　　“呜啊！” 　　叶蓁蓁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只是一个开始，我不会放过叶家的…” 　　江雪凝语气温柔，手上却用力的向她腹部连捅了三刀，血溅了几滴在她脸上。 　　她缓缓松手，叶蓁蓁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安静的无声的看着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下这样的狠手，大家都狠狠被震慑了。 　　沈昭延在雪色里一步一步走向她，看着她脸上刺眼的鲜血，冷声道，“你的衣服被弄脏了。” 　　江雪凝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起来吧。”沈昭延向她伸出手。 　　江雪凝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月光下的少年一身微光，眉眼雯明。她眼底的戾气和血色慢慢散去，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被拉了起来。 　　巫锦也走了过来，“尸体要怎么处理？” 　　“扔进寒潭喂鱼吧。”江雪凝淡声道。 　　江雪凝目光凝视着巫锦的腰间，“借你的剑一用。” 　　白羽神色一动，“这种事情就不用你来做了，鬼四很擅长。” 　　“上吧鬼四，拿出你的拿手绝活。” 　　鬼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江雪凝，江雪凝点点头。 　　鬼四上前一步抽出腰间的刀，在叶蓁蓁身上凌空比划了一下，很快利落的将她大卸八块，扔进了寒潭里。 　　江雪凝全程在一旁淡然的看着，沈昭延用手抹掉她脸上的血，“原来得罪了你下场这么惨啊…” 　　“所以世子记得对我好点。”江雪凝轻声道。 　　“回吧。” 　　一群人很快灭了火，离开了寒潭。 　　天色渐明，很快客栈里的人就发现事情不对劲儿，江雪凝不准备在这里多待，她要直接离开。 　　鬼七鬼八已经牵着马在山下等候了，其他人都麻利的翻身上马，江雪凝道，“世子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了一边去，江雪凝当着沈昭延的面，将带血的手帕放进了特地带来的小箱子里。 　　手帕里包着的是叶蓁蓁的手筋，还有一对眼珠。以及一支从叶蓁蓁头上拔下来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紫玉钗。 　　“下个月就是皇后娘娘生辰了，请世子帮我把这份礼物送给皇后。”江雪凝将小箱子递给了他。 　　沈昭延接过箱子，“你倒是相信我。” 　　“世子无所不能，一定有办法的。”江雪凝变脸一般笑嘻嘻的拍马屁，仿佛刚才那个心狠手辣的人不是她。 　　“礼物会在她生辰的时候到她手里。”沈昭延应了，“皇后恐怕以后日日夜夜都难以安眠了。” 　　这份“礼物”是恐吓更是挑衅。 　　“多谢世子。” 　　江雪凝上马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雾里。 　　沈昭延带着箱子回了客栈，开始补觉。 　　天亮以后，叶蓁蓁出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客栈。 　　萧无疾事不关己的带人离开，显然不打算摊这趟浑水。 　　萧沐风把玩着手里的扇子神色冷漠的道，“查。” 　　他带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其实昨晚就发现不对了，只是做主子的都没发话，他们自然装聋作哑。 　　很快就查到了寒潭边，用大网从里面捞出了残骸。 　　“对方手法极其残忍，叶女官应该是受尽折磨后死的。”暗卫禀报。 　　“死了就死了，谁让她平时得罪太多人了。”萧沐风漫不经心的道。 　　他本来也不打算让叶蓁蓁活着回京，这下倒是省的脏了他的手。 第32章 小妞，给爷笑一个 　　江雪凝一群人快马加鞭，走了大半个月终于抵达北原冰川，进入了冰雪的世界。 　　江雪凝裹成了一坨球，神色奄奄的。一群人里她内力最弱，高强度的赶路她有些吃不消。 　　白羽依然白衣飘飘，“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又行了半日，终于在进入冰原入口的不远处，看到了一家客栈。 　　江雪凝抬眸望去，一眼看到无比飘逸到“风雪客栈”四字。 　　“这名字有够随意的，不过字很好。” 　　到了客栈门前，唯二的伙计金元宝迎了出来，“各位客官，牵着马跟我这边来。” 　　巫锦贴心的接过江雪凝手里的马绳，“我们去安顿马，你先进去吧。” 　　江雪凝点点头，慢慢往里面走。这具身体以前没骑过马，骑多了大腿根痛。 　　外面狂风怒号，里面就温暖多了。她走进去在角落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从她进门就一直盯着她的刀疤男，抹了抹嘴巴走上去，“哐”的一声将大刀横在她面前，“小妞，给爷笑一个。” 　　江雪凝咽完嘴里的水，慢条斯理的抬起脸来，没有惊慌也没有紧张，而是满眼都写着：你瞎吗！ 　　就她现在这副面黄肌瘦发育不良的尊容，还能被调戏，她照镜子的时候都不敢细看，对方未免太重口味了。 　　大汉莫名觉得有些丢脸，凶神恶煞的瞪回去，“看什么看，老子快半年没见过女人了，看母猪都会上树了。” 　　北原冰川是天气极寒的凶险之地，来这里的人要么是凶狠的亡命之徒，要么是大家子弟。 　　这两种刀疤男都惹不起，他们这种底层人物最会察言观色了。 　　江雪凝又没有内力，丑的一看就不像是大家小姐，而且年龄不大一看就是雏儿，所以她一进门，刀疤男就盯上她了。 　　自己居然顶着这张脸被劫色了，江雪凝一拍桌子兴奋的道，“你先笑一个给我看看…” 　　默默看戏的众人不明觉厉，好泼辣的小丫头。 　　刀疤男被她震慑了一下，露出猥琐的笑容，“嘿嘿，跟哥哥回房去，哥哥保证笑的让你满意好不好。” 　　“不行，就现在笑。”江雪凝眼神飘向了右上角。 　　二楼上，一身蓝色衣服穿的毛绒绒的男人，正在盯着他们，那张脸又苍白又凌厉。 　　对上眼的瞬间，她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鬼变将离。 　　对方却只是冷眼旁观，似乎不打算插手。 　　刀疤男不客气的握住了她的小手，“这小手可真冰，哥哥替你暖暖。” 　　说着就不要脸的把她的手往胸口拉，直接放进了胸口处。 　　江雪凝勾了勾嘴角，“哥哥，摸我的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刀疤男还以为江雪凝在和他调情，春心荡漾的道，“哥哥保准把你伺候舒服。” 　　“你不配，丑拒！” 　　话音刚落，刀疤男胸口感到了轻微的刺痛，他没放心上，“小贱人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老子寡太久了，才不会看上你…” 　　话音刚落，他直直的“砰”一声就倒下了，全身发黑，死不瞑目。 　　这一变故来的猝不及防，客栈里的人看江雪凝的眼神都变了，敢来北原冰川的人，果然没有省油的灯。 　　“你对我胡兄做了什么？”一直看戏的刀疤男朋友拍案而起。 　　江雪凝不动声色的收起手里的银针，弱弱的道，“我什么都没有做。” 　　心里却对烈火蟾蜍的毒竖了下大拇指，这见血封喉的效果杠杠的，一针下去立马见阎王。 　　其中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走过来看了刀疤男一眼，“你玩毒？” 　　江雪凝的目光却停留在她腰间的桃木剑上，“南墓派的人出现在这里，是准备盗谁的墓？” 　　她会故意和刀疤男扯在一起，配合他演，正是因为识破了他们这行人的身份。 　　盗墓师正是她需要用到的人，她选了一个不太友好的开场。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黑衣男用剑指着她。 　　江雪凝斜了他一眼，“手不想要了？” 　　没有武功还这么横的还真少见，带着面具的男人终于觉得事情有一点意思了，“黑鹰退下。” 　　巫锦一行人也终于把马安置好进来了，一看江雪凝被围着，连忙走了过来。 　　巫锦看着地上的尸体，“怎么回事？” 　　“哦，他非要帮我暖手，我没忍住扎了他一针，就变成这样了。”江雪凝无辜的道。 　　巫锦没说什么，而是默默站在她身后，做出保护的姿态。 　　如果说江雪凝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又丑又弱，那现在巫锦白羽他们则是散发着高手的气息。 　　银面男子冷笑了一声，“这次是老疤看走眼了，这条命就当买教训吧。” 　　说完带着人退回去继续喝酒，非常冷酷的处理方式。 　　一直在二楼的将离终于缓缓下楼，对江雪凝他们这桌挑了挑下巴，“风雪客栈不接待死人，把人给我丢出去，不然就一起滚蛋。” 　　巫锦一个眼神，鬼八立马将尸体扛了出去。 　　将离木着脸，眼波流转间全是冷意，并没有表现出认识他们的样子，很快去了后院。 　　“啧啧，风雪客栈的玉面萧郎名不虚传，好看的我一男的都脸红，说起话那股冷傲的劲儿真招人喜欢。” 　　“可别被他听见，他行事风格挺心狠手辣的，曾经把一个轻薄他的男人，根儿直接给剁了喂狼。” 　　“他什么背景啊，敢在这种地方开客栈，可是需要点本事的。” 　　江雪凝安静的听着，巫锦有告诉过她将离对外化名萧离，为了守着顾明月的尸体，在这里一待就是三年。 　　“点菜吧。”白羽对店小二招了招手。 　　将离在这一带挺有名的，风雪客栈作为附近唯一的客栈，消息自然是无比流通的。 　　所以将离即使已经认出他们，表面依然不动声色，甚至没有在大堂里多停留。 　　“今晚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从长计议。”巫锦低声道。 　　江雪凝也不急，星落半路跑了说是有事儿，办完了自会到这里和他们汇合，她还要等他来。 　　等热呼呼的羊肉锅子上了，江雪凝埋头苦吃，她要长高要前凸后翘。 第33章 你问心有愧吗 　　夜半三分，江雪凝巫锦和白羽，无声的跟在金元宝身后，进了客栈的地下室。 　　金元宝推开最里面的门，“掌柜的在里面等着诸位。” 　　木桌前，将离缓缓头，一张脸七分凌厉三分苍白，看起来很不好惹。 　　他目光犀利的看着江雪凝，“根据我的情报，赫连煊很快就会赶到，你只有七天时间。” 　　“我知道。”江雪凝淡然的扔给他一卷资料，“我要这个人的消息。” 　　将离打开看了一眼，“白发魔女冰瞳？” 　　江雪凝点点头，“如果有她，我们进入冰墓会事半功倍。” 　　将离提醒她，“呵，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打动她了，她隐居在冰川深处，避世不出。” 　　江雪凝并不放弃，“总要试试。” 　　将离无所谓的道，“元宝随时可以带你去，她对北川的地形很熟悉。” 　　将离又扔给他一本书，封面上写着“冰源杂记。”里面介绍了北川详细的地理秘闻，也对进顾明月的墓的路线进行了详细的记载。 　　“这是我唯一能帮你的，至于冰墓我试图进入过，一次都没有成功。” 　　谈话短短半个时辰就结束，将离对她更多的是疏离而不是臣服。 　　江雪凝也不放在心上，想要强者臣服，是要拿出实力的。道德绑架是没用的，她准备猥琐发育，然后默默让人惊艳。 　　七天的时间很紧迫，一出了地下室江雪凝就转头问金元宝，“那个面具男住哪儿？ ” 　　金元宝，“三楼左手边第二间。” 　　江雪凝把书收好，脚步轻盈的飘去了三楼，刚靠近门口就感受到了杀气，她镇定自若的抬手敲门。 　　在敲了几下之后，门被拉开，文胖子不耐烦的问，“姑娘大半夜的有啥事儿？” 　　江雪凝微微一笑，“我找你们头儿谈点事儿。”她说着目光已经飘到了面目男身上。 　　文胖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前的小姑娘今天不仅杀了他们同行的人，还一口叫破了他们的身份，“你莫非想找我们帮你盗墓？” 　　“对。”江雪凝点头承认。 　　文胖子觉得她人小心黑，笑眯眯的问，“姑娘想盗谁的墓？” 　　“顾明月…” 　　空气一凝，房间里的人看向她的目光一下就变得锐利起来。 　　文胖子侧身让她进门去，江雪凝走过去坐下微微一笑，“我有占星师和进入冰墓的详细路线。” 　　她一开口就摆出了自己的底牌，银面男终于开口，“你进她的墓是为了什么？” 　　“为了她的剑。”江雪凝反问，“你们又是为了什么？” 　　银面男手指轻轻敲着桌上的剑，“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进顾明月的墓？” 　　“猜的…”江雪凝眨了眨眼睛。 　　北川冰原最近热闹的不行，大多数人是为了剑圣遗府来的，小部分人是为了顾明月来的。 　　作为专业的盗墓门派，只可能是为了冰墓而来。 　　银面男垂眸，“鱼人泪。” 　　江雪凝挑眉，“那我们完全可以合作，各取所需双赢。” 　　面具男并不信任她一个突然跳出来的小丫头，“我考虑看看。” 　　“那你好好考虑哦。”江雪凝起身告辞，“你叫什么名字。” 　　“银墓。”面具男冷声道。 　　江雪凝讪笑，“还真是好名字。” 　　一听就知道是随便乱编的，假的不行。 　　江雪凝的房间在二楼，她刚下楼梯就看见金元宝领着刚到的客人进门。 　　来人顶着一身风雪眼神阴戾的抬头，两人刚好对上目光，江雪凝压下心里的恨意，眯起眼睛笑了笑，“又见面了，右指挥使。 ” 　　萧无疾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江雪凝就那样站在楼梯上没动，空气莫名的紧绷。 　　萧无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她的眉眼。 　　他语气愈发的冰冷了，“你知道叶蓁蓁为什么想挖你的眼睛吗？” 　　江雪凝双眸平静无波，“因为她疯。” 　　萧无疾突然靠近她，和她对视，“因为你这双眼睛像极了一个人。”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指尖轻抚自己的眼睛，“你不是第一个人这样说的人。” 　　“你到底是谁！”萧无疾脸上的戾气几乎控制不住。 　　江雪凝伸手用指尖轻点他的脸，一双眼睛亮的不行，她说，“萧无疾踩着我姐姐的尸体往上爬，你问心有愧吗？” 　　萧无疾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到底是谁，顾家人都死绝了，她不可能还有妹妹活着。” 　　“爱信不信。”江雪凝推开他。 　　萧无疾其实是信的，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 　　“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江雪凝故意道。 　　萧无疾皱了皱眉，“皇上要来了，碰上他你只有死路一条。” 　　江雪凝突然回头，一双眸子亮若星辰，“听说有个和姐姐长的有三分像的豆腐西施，进宫以后备受宠爱，爬到了嫔位。 　　指挥使觉得我凭借这双眼睛，能爬到什么样的位置？” 　　“你这是在玩火，是自取灭亡。”萧无疾心里很烦躁，无法忍受拥有着这样眼睛的人堕落。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怎么是自取灭亡呢，我这不是和指挥使学的吗，不择手段的往上爬。” 　　萧无疾神色愈发的冷戾了，“你非要作死，没人会拦着你。” 　　只是眼睛像顾明月而已，又不是真正的顾明月。 　　江雪凝只留给他冰冷的背影，她以为自己捡了一只小狗。没想到小狗长了獠牙以后，却反咬了她一口。 　　萧无疾回到房间，将一直背在身后的琴放下，手指轻轻拂过绿绮的琴身，心脏隐隐作痛。 　　世间再无顾明月，没有人会关心他有没有被欺负，也没有人在大雪天为他撑伞了。 　　他成了人人敬畏的锦衣卫指挥使，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明月…我不会让他就这样毁了你尸体的。” 　　他以为他要的是权势和出人头地，时过境迁他却活的越发的行尸走肉了。 　　萧无疾捂住自己的胸口，将脸趴在琴上，轻声道，“明月，我好冷。” 　　可惜没有人会回应他了，也没有人会为他披上衣服了。 第34章 负心薄幸 　　翌日，江雪凝早早起来，穿上厚厚的裘皮大衣，准备进冰原去拜访白发魔女冰瞳。 　　金元宝昨晚得了吩咐，手里拎着两壶酒，背篓里背着吃的，在门口等她。 　　“冰姑娘爱酒，我定期会给她送酒和一些生活用品进去。” 　　所以只要有金元宝带路，她跟着去就可以见到人。 　　冰川上白茫茫的一片，一眼看过去望不到头，也分不清方向。 　　金元宝穿着特制的鞋子走在最前面，江雪凝和巫锦跟在后面。 　　巫锦用内力护体，走的不算吃力。江雪凝就受罪了，走到后边她整个人都麻了，冻的快失去知觉了。 　　金元宝是活泼的性格，他忍不住道，“姑娘就你这身体还进冰墓，小心有去无回。” 　　江雪凝缓缓哈出一口气，“我就算爬也爬进去。” 　　她要把骨灰都扬了，赫连煊那个贱人别想再染指她的尸体。 　　金元宝对她竖了竖拇指，“你强。” 　　走了大半天，在冰川深处终于看到一所小木屋，屋檐上挂着尖锐的凌冰，江雪凝很怀疑房子的保暖程度。 　　金元宝一靠近，一只白狼就蹿了出来，体形巨大。 　　金元宝摸摸他的头，熟练的从背篓里拿出肉喂他，“这是冰姑娘养的，叫天狼。” 　　等他把肉吃完，金元宝哄道，“你去帮我叫冰姑娘出来。” 　　白狼一下就不见了，不一会儿他摇着尾巴回来了，一位穿着蓝色衣服，白发蓝眸的女子从冰川深处而来。 　　她容颜绝美，眼神却冷若冰霜，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看到有外人，冰瞳眉头微蹙，“我这里不接待来客。” 　　金元宝赔笑，“是掌柜的让我带她们进来的。” 　　当年她被追杀，逃到这里身受重伤。这些年伤恢复了九成，全靠将离那里提供的药材。很多药材很珍贵，将离却从未收过她高价。 　　她虽性格清冷，也是分的清人情世故的，知道是将离一直在帮她。 　　这是将离第一次带外人进来，她勉强给了几分面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江雪凝冷的不行，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可以进屋谈吗？” 　　冰瞳看着她瘦弱的身体点了头，来的是臭男人的话，绝对不会有这待遇。 　　金元宝也跟着进去了，把酒和吃食放在桌上，又麻利的把壁炉里的柴火烧了起来，去了后面的院子里劈柴。 　　江雪凝坐在壁炉旁边拷了好一会儿，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冰瞳坐在一旁肌肤胜雪眉眼带霜，神色淡漠的喝着酒，“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美人虽美，却实在淡漠。江雪凝不敢耽误，直奔正题，“我要进入顾明月的冰墓。” 　　“和我有什么关系？”冰瞳冷冷看了她一眼。 　　江雪凝，“冰姑娘善幻术，冰墓的幻术只有你能破，所以我想请冰姑娘同行。” 　　冰瞳无情的拒绝，“我凭什么要帮你？” 　　江雪凝走过去，拿起另外一壶酒喝了一大口，“盛京人人都说裕亲王和王妃，青梅竹马恩爱有加，冰姑娘真的甘心吗？” 　　冰瞳眼神一厉，一挥手白绫缠住了江雪凝的腰，将她拉倒在地上，“你威胁我？” 　　江雪凝倒在地上仰头望着她，笑的冰冷极了，“怎么会呢，没有人比我更希望裕亲王和赫连煊一起完蛋了。” 　　裕亲王赫连慕，赫连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赫连煊登位后唯一封王的皇子。 　　“你到底是谁？”冰瞳白绫的力度小了一些。 　　江雪凝搬出万能借口，“顾明月是我的表姐。” 　　冰瞳神色一松，彻底放开了她。 　　曾经在盛京华灯节的时候，她和那位惊才绝艳辰王妃顾明月，有过一面之缘。 　　还是辰王的赫连煊拉着顾明月的手，两人走在街上游玩儿，而她身边是赫连慕。 　　两帮人正面碰上，非常有默契的点头问好之后，擦身而过互不打扰的继续游玩。 　　那是她最开心的一天，赫连慕在花灯节上向她许下“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而后，她被赫连慕用蛊虫控制利用，强行使用禁术被反噬后，一夜白头濒临死亡。 　　冰瞳语气缓和了不少，“你为什么要进你姐姐的墓？” 　　她住在这里一边养伤一边静心，与世隔绝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江雪凝早有准备，将准备好的“情报”递给她。 　　“剥皮拆骨，禁锢灵魂。”冰瞳冷笑，“赫连家的男人还真是负心薄幸，一个比一个狠。” 　　江雪凝垂眸，“我必须在他到之前，进入冰墓找到姐姐的尸体。” 　　冰瞳的神色有些恍惚，她当初用尽办法，从赫连慕关押她的地方逃出来以后，被追杀的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从城外回来的顾明月。 　　顾明月亲自出手， 替她解决了后面追杀她的人，给了一千两银票，将手里的剑给了她。 　　从头到尾她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过了这么多年，她却依然记得那个寒夜里顾明月指尖的温度。 　　后来她是靠着那把剑和那张银票，才逃出盛京的。 　　冰瞳站在窗前，遥望着顾明月冰墓所在的方向，“我跟你去，就当是我还她的。” 　　如果那晚没有遇到她，她早就死在那条暗巷里了。 　　冰瞳记得的事情，作为真正的“顾明月”江雪凝自然记得。 　　冰瞳当年乌发雪肤，将“冰美人”三个字诠释到了极致，仅仅一面之缘她就记住了这张绝美的面孔。 　　尽管她当时已经自身难保，美人落难她还是忍不住出手。 　　经年之后，冰瞳也成为她进入冰墓的关键破局之人，很难说不是宿命。 　　显然，美人可比那些狗男人有良心多了，还记得顾明月当年的情分。 　　“什么时候出发？”冰瞳问。 　　“五天以后。”江雪凝道。 　　冰瞳神情疏离的道，“你回去吧，到时候我自会去风雪客栈寻你。” 　　江雪凝唤了金元宝和巫锦一起离开，她神情轻松，显然是达到目的了。 　　巫锦难得好奇的问，“你怎么说动她的？” 　　江雪凝笑嘻嘻嘻的道，“因为我可爱。” 　　金元宝心直口快的道，“冰姑娘看起来也不眼瞎呀…” 　　江雪凝瞪了他一眼，“是你不懂欣赏我的可爱。” 　　江雪凝回避，巫锦也就识趣的没再问。 第35章 血吻 　　星落是在晚上到达的，依旧是一身黑袍，脸色苍白的像死了三天三夜。 　　“你受伤了？”江雪凝扫视着他。 　　星落无力的坐下，“我饿，快上吃的。” 　　他在一圈人的注视下，狼吞虎咽的独自吃完了一锅羊肉，拍了拍肚子，“我要休息恢复体力，没事别叫我。” 　　一直在另外一桌注视着的银墓走了过来，“我们谈谈。” 　　江雪凝笑盈盈的道，“好啊。” 　　这是看到她真的有占星师，准备松口和她合作了。 　　江雪凝去了他的房间，文胖子给她倒了一杯茶，态度客气了不少，“你喝。” 　　银墓矜持的开口，“合作的事情，我考虑了一下，觉得可以。进去以后，墓地里的东西五五开。”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众所皆知，进入顾明月的墓，最难的是路线和强大的幻阵，而我拥有占星师和幻术师，你却要和我五五分，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你怎么说话的！”一身红衣的小姑娘不悦的道。 　　“就这么说话的。”江雪凝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合作的事情算了吧，我可没有非你们不可。” 　　江雪凝转身就走，她可不惯着看不清形势的人。 　　“呦，果然是个小辣椒，这脾气辣的不行。”文胖子在一旁道。 　　银墓看了红衣女一眼，“红儿，收敛一下你的脾气。” 　　红儿委屈的冷哼了一声。 　　江雪凝去找将离谈了一下，打听能不能紧急找到精通机关术的盗墓师。 　　银墓那个人给她的感觉不太好，两次接触下来，那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气质太明显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和他合作，这样的人麻烦。 　　将离那边说，尽力给她找。 　　江雪凝也不失望，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她最开始估计的好了很多。 　　倒是将离，好奇的道，“要是找不到，你准备怎么办？” 　　占星师和幻术师，只能保证她准确的靠近冰墓，要想进去必须靠技术高超的盗墓师。 　　江雪凝笑的温软，“那就直接炸了吧，引起雪崩，将一切罪恶都覆盖。” 　　将离眯了眯眼睛，“心狠手辣。” 　　“不疯魔不成活。”江雪凝淡然的回答。 　　他要是知道她是要去毁掉自己的肉身，大概会觉得她是疯子吧。 　　对于江雪凝而言，她还活着还可以向敌人举起屠刀这就够了，其他的都是浮云，在她的心上激不起一点涟漪。 　　从将离的房间出来，夜已经深了。江雪凝拉紧了衣服，跑过院子向二楼去。 　　在经过转角的时候，遇到了迎面走来的萧无疾。 　　她闻到了浓郁的酒味，抬眸看了他一眼，退后一步靠墙让他过。 　　萧无疾醉眼朦胧的看了她一眼，一下抱住了她，“明月…明月…” 　　江雪凝只觉得想吐，这个拥抱让她恶心极了，她抓住袖口里滑出的匕首，举起匕首来毫不留情的向他背心狠刺。 　　大概是感受到了杀气吧，萧无疾一下将她放倒在了地上，抓住了她的手，“你在干什么？” 　　“你认错人了！”江雪凝试图挣扎。 　　萧无疾抢走她手里的匕首，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抓住，江雪凝瞬间无法动弹。 　　眼神冷漠又充满杀气的看着他，萧无疾却对着这双眼睛，心里燃起了火焰。 　　他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看向他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萧无疾喃喃出声，“明月你回来了…” 　　江雪凝眼里毫无波澜，而萧无疾却俯身吻了下去。 　　在他吻上来的一瞬间，江雪凝张嘴用锋利的牙齿狠狠咬了上去。 　　这个吻没有意料中的香甜，有的只是血腥味。 　　萧无疾闷哼了一声，试图深吻。江雪凝根本不给他机会，咬的牙齿发酸发痛也不让他得逞。 　　萧无疾终于松口了，嘴唇被她咬破，血滴落在他脸上。 　　江雪凝狼狈极了，嘴上也沾染了血。 　　萧无疾一手死死控制住她的双手，一手抚过她的脸颊，“你就这么讨厌我？” 　　江雪凝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你喝醉了。” 　　萧无疾仿佛听不懂人话一样继续发酒疯，“你笑一下好不好，你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最漂亮。” 　　“是吗？”江雪凝眨了眨眼睛诱哄道，“那你靠近一点，我笑给你看。” 　　萧无疾俯身靠近她，江雪凝抬头一口咬住他的耳朵，眼睛里迸发出让人心惊胆颤的恨意。 　　她用力的咬着，浑身的血都叫嚣了起来，发泄着自己的恨意。 　　为什么在背叛害死她以后，还可毫无顾忌的说出这种话，表现的好像很爱她似的。 　　即便是醉酒，也不能原谅！ 　　两人诡异的纠缠到一起，被晚归的白羽撞到，他想都没想的冲上去，将萧无疾拉开，两人甚至打了起来。 　　江雪凝扶着墙站起来，嘴里吐出一口血，“萧无疾你这条命就永远留在冰原，为顾家陪葬吧。” 　　既然这么爱，她就成全他！ 　　两边动起手来，锦衣卫的人被惊动。 　　“头儿怎么回事？”副指挥使问。 　　白羽冷笑，“人面兽心的东西，居然对我们家小姐下手，她还那么小…” 　　在场准备开打的锦衣卫都愣住了，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白羽轻松的躲过萧无疾的攻击，“我一回来，就见你们指挥使把我们家小姐按地上。” 　　锦衣卫们看着豆芽菜一样的江雪凝陷入了沉思，原来他们不近女色的头儿，竟然好这一口。 　　萧无疾扶额，“我喝醉，认错人了…” 　　副指挥使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原来他英俊不凡的老大没有眼瞎。 　　江雪凝已经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了，“下次再管不住自己，受伤的就不止嘴巴和耳朵了。” 　　“呵呵，都是误会…大家散了…”副指挥使笑呵呵的道。 　　锦衣卫们一哄而散，江雪凝厌恶的擦了擦嘴巴，“真晦气！” 　　很快就剩萧无疾在原地了，他摸了摸自己被咬破的嘴巴，心情有些微妙。 　　他一向自控力很强，就算喝醉也不会轻易认错人。 　　这世间上真的会存在气质这么像的两个人吗？ 第36章 特殊的牵引 　　那晚过后，萧无疾不见踪影，带着锦衣卫神出鬼没，白羽也带着鬼部的人出去探路。 　　江雪凝为进入冰原深处，做着最后的准备。 　　将离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回来，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赫连煊还有四天到达这里，你看着安排。” 　　江雪凝立马去了星落的房间，往他脖子里洒了一把院子里刚抓的雪，原本醉醺醺的人立马清醒了，“有话好说，别动手。” 　　“我准备明天进入冰原。”江雪凝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 　　星落被看了的一个激灵，“给我准备好酒，我今晚要进行占卜。” 　　到了晚上，星落一身黑袍拿着他的星杖寻了一个便于观星的地方，在冰川上盘腿而坐。 　　江雪凝在不远处看着，银墓也走了过来远远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这片大陆一直流传着占星师的传说，但是没几个人见过真正的占星师。 　　等满天繁星将夜空点亮的时候，星落喝完酒壶里最后一口酒，双手在胸前开始结印，他镶嵌着蓝色碎片的手杖飞了起来，他低声吟唱着古老的咒语。 　　江雪凝突然心有所感的抬头望向星空，整个人陷入了一片蓝色里，透过冰川和凌冰，她看到了躺在冰墓里的自己。 　　江雪凝捂住自己的胸口，灵魂进入了玄之又玄的状态。 　　“灵魂归来兮……” 　　星落一双眼睛光芒四射灿若星辰，在他看过来的瞬间，江雪凝一下被惊醒，虚弱的跌坐在地上。 　　风吹乱他们的头发，繁星依然闪烁。星落收回自己的权杖闭目不言，江雪凝神色苍白的坐在地上。 　　一旁的银墓隔着面具神色并不好看，他能感觉到刚刚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是在那一瞬间他被隔绝在外了，“这就是神秘的占星师一族吗…” 　　文胖子低声道，“公子，我们怎么办。” 　　银墓眼神变的虚无起来，“除了和他们合作，我们别无选择。” 　　他必须拿到顾明月含在嘴里的鱼人泪。 　　“回吧。” 　　银墓率先离开，人家明显不想被他窥探到天机，他留在这里也没用。 　　江雪凝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并没有露出失态或者惊讶的神色。 　　这片大陆广阔无垠，除了王朝的存在，一直流传着很奇幻流派，奇人辈出。 　　星落终于睁开眼睛，起身理了理衣服向她走来，看向她的神色相当的微妙。 　　“这次占星，得到的结果出乎意料。 ” 　　江雪凝垂眸，“我看到了冰墓里的人。” 　　星落凝视着他她，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你和冰墓里那位，不知道是因为血缘还是因为其他的，存在着特殊的牵引，所以你透过星空看见了她，我也顺利的透过这份牵引，找到了正确的路线。” 　　他试图占卜两人的关系，但是竟然看不清，他只好无奈放弃。 　　江雪凝轻轻一笑，“这是好事，明天我们就出发。” 　　“嗯，我期待着进入冰墓的那一天。”星落提着他的酒壶，摇摇晃晃的向客栈走去。 　　江雪凝站在冰雪里，独自望向冰墓所在的方向，轻声道，“你要等我。” 　　等我来找你。 　　江雪凝回到客栈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冻麻了，文胖子热情的招呼她，“姑娘这边坐，新鲜的牛肉锅子和刚烫好的热酒。” 　　江雪凝扫了一眼，礼貌的拒绝，“不了，我要回房休息。” 　　银墓终于开口说话，“我有些话想和姑娘谈。” 　　江雪凝这才坐下，喝了杯热酒，整个人身体都暖了起来，不客气吃菜吃肉。 　　银墓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王八之气。 　　酒足饭饱，江雪凝这才问，“你要和我谈什么？” 　　银墓用理所当然口气道，“我们愿意和你合作进冰墓。” 　　江雪凝挑眉，“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情况，不是你愿意和我合作，而是我愿不愿意带你的问题！” 　　面具后，银墓满脸的不悦，他语气生硬的道，“你要什么条件，才肯带我们进去。” 　　“什么条件都不愿意带。”江雪凝道。 　　她这次进去是孤掷一注，必须达到目的。带着银墓这样的人进去，有风险。 　　以她悦人无数的经验来看，他身份不简单。她一开始的确看中他了身后的南墓派，但现在她不愿意招惹他徒惹是非。 　　红儿生气的道，“丑八怪，你别给脸不要脸。” 　　江雪凝好笑的道，“我就不要，你想咋地！” 　　红儿抽出腰间的鞭子，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巫锦带人走了过来，眼神犀利的盯着红儿，她要敢动手，立马接招。 　　银墓冷哼了一声，“太贪心是会糟报应的。” 　　江雪凝无所谓的道，“人鱼泪是吧，我会把东西带出来的，你准备好银票就行。” 　　她还挺缺银子的，她准备狠狠敲诈他一笔，比带他进去划算多了。 　　文胖子笑嘻嘻的道，“辰王妃的墓肯定不一般，不带我们去，姑娘确定能进去？” 　　他们带的可是南墓派顶级的盗墓师，对于各种墓地很有研究和心得。 　　江雪凝淡然的道，“这就不劳烦你们操心了，我自有打算。” 　　在最后关头，将离凭借他这几年在这边积累的人脉和情报网，成功找到了一位很有经验的盗墓师。 　　江雪凝决定用那位，实在不行她还有后手。 　　谈话不欢而散，江雪凝油盐不进，不肯松口带他们。 　　回房房间里，银墓沉声道，“我们自己去。” 　　红儿跺了跺脚，“她已经死了，为了留着他了尸体，你这样冒险值得的吗？” 　　触碰了禁地，银墓冷声道，“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我讨厌死你了…”红儿哭着跑了。 　　文胖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出主意，“要不，我们明天跟在他们身后进去。” 　　“他们这行人实力不俗，这样做很危险。”另一人出言反对。 　　银墓，“我总觉得她不是冲着所谓的剑去的，而且皇帝马上要来了。” 　　莫名有股风雨欲来的感觉，他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比起跟进去，他内心已经更倾向于用银子解决问题，他的确是不缺钱。 　　“我们留在客栈吧。”银墓一锤定音。 　　他想看看江雪凝到底想干嘛，是不是真的能活着出来。 第37章 诱杀 　　翌日，江雪凝穿着鹿皮做的鞋，还有最厚实的大衣，出现在大堂。 　　天还没有亮，客栈的客人们还在睡梦中。 　　桌上摆了一桌的早膳，金元宝打着呵欠招呼他们，“吃完饭，再上路。” 　　大家围坐下来，很快用完了早饭。 　　金元宝吩咐了另外一位店小二几句，带着他们往外走，“掌柜的在冰原入口处等你们。” 　　他们刚出客栈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远远的有人冒雪而来。 　　江雪凝没放在心上，走近了才发现来人是沈昭延。 　　青黛活泼的向她招手打招呼，“江姑娘又见面了。” 　　江雪凝笑了笑，“外面风大，你们快进客栈去吧。” 　　沈昭延依旧是神色冷淡，江雪凝垂目淡然的和他擦身而过。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的胳膊被抓住，沈昭延淡漠的声音响起，“想活，就别去。” 　　江雪凝没有回头也没有看他，“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那祝你平安。”沈昭延放手，能提醒一句对他而言已经是情分了。 　　沈昭延在客栈的屋檐下，望着他们一群人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 　　沉碧低声道，“世子真的不阻止吗，进入冰墓危险重重，而且陛下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江姑娘的。” 　　她对江雪凝很是怜惜，不希望看到她就这样消香玉殒。 　　沈昭延淡声道，“每个人有每个人要走的路，这是她自己选的。” 　　她那么倔强的性格，不会听劝的。 　　萧无疾也带着锦衣卫从客栈出来，见到沈昭延行礼道，“见过世子。” 　　沈昭延眉头都没抬一下，径直进了客栈，他对皇帝的走狗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萧无疾显然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带着人极速跟了上去。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在天光大亮时到达了冰原的入口处。 　　金元宝带着他们去了入口处不远的冰屋里，将离和冰瞳正在里面等他们。 　　将离指着四只大狗和雪橇，“你们需要的物资我放雪橇上了，这四只狗是训练过的，可以帮你们拉雪橇。” 　　冰瞳一身白衣，将一头耀眼的白发用头巾包了起来，疏离又沉默的站在一旁，身旁跟着天狼。 　　江雪凝点点头，“我会按约定时间回来的。” 　　将离望着她，神色复杂，“如果你去了出不来，那么我们可能再也等不到顾家人了。” 　　“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人为顾家报仇了。” 　　他虽然一直很配合江雪凝的决定，显然并不赞成她冒险进去。 　　江雪凝苦笑，“只有解决好这件事情，我才能心无旁骛的向前走。” 　　她做不到眼睁眼看着自己的尸体，在被赫连煊践踏。 　　将离不再劝，“我会按计划做好撤退路线，等你出来的。” 　　江雪凝点点头，等大家休整好，她带头道，“出发吧。” 　　他们一行二十多人加上雪橇，进入冰原的时候受到了瞩目，他们全部将脸蒙了起来。 　　冰原虽然环境恶劣，但是里面生长着珍贵的冰川独有的奇珍异草。因此有很多人来这里冒险，如果能找到一朵雪莲，那么荣华富贵就有了。 　　来的大多数是生活困苦的人，对别人的事情不太感兴趣，看了他们几眼，继续往里走。 　　星落根据占星结果，手绘了路线。将离找的盗墓师是个沉默寡言的瘦老头，自称老宋。对冰原很熟悉，他看了一眼路线，就默不作声的走到最前面带路。 　　进入冰原以后，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眼望去全是冰川。 　　偶尔会遇到出来觅食的动物，好在不是大型动物。 　　他们就这样顶着风雪走了一天，停下来驻扎的时候，江雪凝举目四望全是冰川，她站在中央根本就分不清方向。 　　这也是这片冰原最危险的地方，一但进入很可能彻底迷失在里面，走不出去。 　　鬼一指挥着人很快将帐篷搭好，冰天雪地的也几乎找不到柴火。 　　大家随意吃了几口干粮，江雪凝裹着厚厚的皮裘，在冰川上跺脚想让身体热起来。 　　星落在夜观星象，确认后面的路线。 　　其他人练功的练功，打坐的打坐，用内力来抵御寒冷。 　　江雪凝郁闷极了，她是最弱的，她都怕晚上直接冻死在这里，那可就真成笑话了。 　　一直没说话的冰瞳突然开口，“晚上让天狼陪你睡，他很暖和的。” 　　江雪凝看着天狼厚厚的皮毛，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暖和极了。 　　“冰姑娘你果然人美心善。” 　　天狼慢悠悠的站起来，外出觅食去了，冰瞳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夜幕降临，天狼不仅自己吃饱了，还给冰瞳带了两只兔子回来。 　　老宋头手里提着鱼，身后跟着拖着树干的鬼三鬼四。 　　老宋头显然对附近很了解，带着他们找到了吃的和柴。 　　老宋头拿出打火石，很快把火点了起来，江雪凝总算活过来了。 　　有火了，鬼三把两只兔子杀了，串起来烤。鱼一半用来熬汤，一半直接生吃。 　　“您知道的真多。”江雪凝觉得一大笔银子花的值。 　　宋老头一边用小刀割鱼片一边道，“都是苦出来的，不掌握这些生存技能就会死在冰原上。” 　　他在这块冰原讨生活，已经七八年了。 　　白羽等肉烤好了才回来，肩膀上站着一只胖嘟嘟的鸟。 　　他说，“萧无疾带人跟着我们。” 　　江雪凝撕下一大块兔子肉，“先让他跟着。” 　　白羽眼皮跳了跳，“你想干嘛？” 　　江雪凝用力的咬了一口肉，“当然是将他诱杀在这片冰原上喂狼。” 　　冰瞳，“天狼不吃人肉。” 　　江雪凝，“那就喂别的狼，最好肉沫都不要剩。” 　　白羽无所谓的道，“你这是生怕皇帝不想弄死你。” 　　巫锦认真的估算了一下战力，“他们恐怕不好对付。” 　　“没关系，我们有幻术师和占星师，当然是智取为上。”江雪凝胸有成竹的道。 　　白羽终于正眼看她，“你早就打定主意要他死在这里了吧。” 　　就她这个年纪而言，算的上是心机深沉了。不过跟着这样的人，比跟着心思单纯的强。 　　这一夜，江雪凝靠在狼身上睡的格外的安稳。 第38章 三千鸦杀 　　翌日，天色微亮，他们收拾好东西就开始赶路。 　　越往里面走越冷，大家蒙的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基本没人开口说话。 　　走到正午时分，老宋头停下了脚步，“再往里面走，就是冰川中心了。” 　　说完看了江雪凝一眼，江雪凝秒懂，这是提醒她把某些人解决了。 　　冰瞳将手放在冰面上，闭上眼睛仔细感受，“我感受到了强大的幻力，非常的危险。” 　　江雪凝抬头看了看太阳，“先停下吧。” 　　“我准备诛杀锦衣卫，你们有什么想法。” 　　巫锦，“可以提前布局，设下陷阱。” 　　冰瞳，“天狼也许能帮忙。” 　　“呜嗷~呜嗷！” 　　埋头赶路的锦衣卫大惊，“狼叫声，前面不会有狼群吧。” 　　萧无疾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副指挥使小心翼翼的问，“头儿我们还要继续跟吗？” 　　“现在出去，刚好遇到陛下，你觉得我们回头有活路吗？”萧无疾反问。 　　大家顿时不说话了，他们要是就这么毫发无损的回去，而冰墓又被别人进入，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残酷的刑罚。 　　“拼了，总不能被一声狼叫吓退。” 　　“真有狼群，也是前面的人顶着。” 　　萧无疾握着腰间的刀，“提高警惕，继续前行。” 　　又走了半柱香，萧无疾突然做出了停止前行的手势，“有埋伏…” 　　话音刚落，天空有羽毛突然飘下，白羽从海东青身上一跃而下，俯冲而来，“今日我来会会指挥使的绣春刀。” 　　鬼部十一人从四面围上来，两方厮杀在一起。 　　江雪凝从带着其他人从一大块冰石后面走出来，淡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锦衣卫果然不负盛名，扛住了这波攻击。萧无疾的刀法又快又凛冽。 　　“哇——哇——哇——” 　　天空突然传来乌鸦的叫声，江雪凝抬头轻声道，“我用三千鸦杀，送君到西天。” 　　降离给她的《冰原杂记》里面，收录了一则见闻，冰川上有种叫冰鸦的鸟儿，是乌鸦的变异品种，喜食人肉腐肉。在冰川上遇难的人，会被这群冰鸦分食。 　　几年前，冰川上出过一起冰鸦杀人事件。 　　来北原冰川采雪莲花的大家氏族少爷，欺骗了居住在冰原附近的采药女，骗了人家的清白，哄的采药女九死一生为他采到雪莲，却翻脸不认人。 　　少爷在离开冰川的路上，被三千冰鸦攻击，最后尸骨无存。 　　少爷的家族派人来报仇，而采药女已经不见踪影。 　　在这起杀人事件的最后，记载少爷之所以被攻击，是因为采药女生于北川，熟知药性。她用了冰原独有的含香草，制成香料放进少爷的香囊里，给少爷熏衣服，这种香味对冰鸦有致命的吸引力。最后她在设法将大群冰鸦引去少爷必经的路上。 　　江雪凝猜，将离能知道的那么清楚，是因为他帮助了这位采药女。 　　在看到这则秘闻的那一刻，她已经为萧无疾选好了死法。 　　萧无疾一群人的身上，已经沾染了香料，而且江雪凝用了特殊的制香法，香味可以以附在衣服上，半个月不消散。 　　巫锦吹了声口哨，鬼部十一人立马退到了冰坑里，他们身上都佩戴着香囊，里面装的是冰鸦最讨厌的味道。 　　铺天盖地的冰鸦，飞了过来。用他们进化出来的尖锐的鸟喙对锦衣卫发动攻击，一啄身上就是一个血洞。 　　江雪凝躲到了巨大的冰石后面，白羽退了进来，“为了把这群冰鸦引过来，费了我好大的力气。” 　　白羽的武器是羽毛，他对鸟类有自己特殊的控制方法。 　　这两天，他一直在寻找冰鸦，并且将他们引来。 　　“你怎么做到的？”江雪凝好奇的问。 　　他摸了摸落在他左肩上的鸟儿，“叫凤儿把他们老大揍服，就听话了。” 　　没想到看起来挺漂亮的鸟儿，还挺有攻击力的。 　　“啊！啊！” 　　外面已经惨叫声一片，锦衣卫战斗力虽强，却敌不过数量众多的冰鸦。 　　萧无疾一边挥刀杀鸦，一边思考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冰鸦只攻击他们。 　　冰鸦用力的啄他的衣服，萧无疾在慌乱中，闻到了衣服上若隐若现的香味。 　　他大叫，“是衣服，是衣服有问题，脱掉衣服…” 　　他们这批厚外衣，是进了冰川以后，专门统一买的。这边常年制厚衣的铺子，非常了解进冰川顾客的需求，做的衣服最大程度平衡了保暖和行动利落的问题。比外面买的衣服好多了，所以他们也采购了。 　　却没想到，落入了圈套。 　　制衣阁的老板，确实和将离有不浅的交情，所以他们收到的衣服加了料。 　　萧无疾当机立断的脱掉外衣，在冰鸦里杀出一条血路。 　　“追！” 　　江雪凝自然不会放过他，立刻追了出去。 　　白羽轻功卓绝，率先追到人，巫锦跟上。两人联手拦住了萧无疾。 　　等江雪凝赶到的时候，萧无疾已经跪在地上，巫锦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小姐，你要怎么处理？” 　　江雪凝一步一步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你好像很想念她，那你就留在这里永远陪着她，用自己的血祭奠她吧。” 　　“噗嗤…” 　　江雪凝毫不犹豫的在他腹部捅了一刀，“去死吧。” 　　萧无疾咬牙道，“我现在还不能死…” 　　江雪凝冷冷的看着他，准备捅第二刀，“你没有活着的理由。” 　　“顾星辰…”萧无疾捂着流血的腹部，“顾星辰还活着…” 　　“你说什么…”江雪凝激动的抓住他的肩膀。 　　萧无疾气若游丝的道，“如果我死了，你绝对找不到他。” 　　江雪凝强迫自己冷静，“只要他还活着，总能找到。” 　　萧无疾费力的道，“你可以赌赌看，我保证你那时候找到的不是你想要的顾星辰。” 　　江雪凝拿着匕首的手在抖，她怎么敢赌。那是她一母同胞，从小跟在她身后长大的弟弟。 　　她叫明月，他叫星辰， 他们连名字都很“姐弟。” 　　江雪凝放下手里的匕首，闭了闭眼睛，“你最好是真的知道他的消息…” 　　“你让我活着离开，我就告诉你。”萧无疾提出要求。 第39章 变数 　　江雪凝拿出药瓶来，将药粉洒在他的伤口处，确保他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江雪凝冷冷的看着他，冰抗的指尖划过他的右手，手气刀落利落的废掉了他的右手。 　　“你的右手以后再也不能用刀，如果你能活着走出这片冰川，自会回来找我。” 　　萧无疾无力的动了动手指，“你就那么自信，我一定会把顾星辰的下落告诉你。” 　　江雪凝淡漠一笑，“你很爱那把绿绮吧。” 　　萧无疾脸色大变，“你在琴上做了什么手脚？” 　　他确实爱那把绿绮，经常在失眠的夜里弹琴虽然他弹的一点都不好，他总觉得琴弦上还留有她的余温，他透过绿绮想念她。 　　“当然是下毒了，是能让你生不如死的毒。”江雪凝抬脚踩在他的右手腕上。 　　萧无疾忍着痛道，“你还真是恨我，从见我第一次开始，就在算计。” 　　“背叛不可原谅。”江雪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萧无疾在疼痛里却产生了幻觉，明明是又瘦又黑的小丫头，他却觉得她此时的神情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个人。 　　“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会等你出来拿顾星辰的消息换解药。” 　　他不会现在说的，现在说了只有死路一条。江雪凝显然也明白他不会现在松口，所以说出下毒的事情牵制他。 　　江雪凝将剩下的半瓶止血药粉留给了他，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重新回到原地，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到了，满地的血肉和尸体，冰鸦正吃的畅快。 　　老宋头提醒，“赶快离开这里，浓重的血腥味，会引来冰川里的大型动物。” 　　一群人飞快的赶路，一直走到天黑这才停了下来。 　　他们今晚驻扎的位置，离冰川中心已经很近了，是整个北原冰川的危险地带。 　　宋老头这样的老把式，也不敢在乱走。鬼一从雪橇上拿下肉干，和上好的金丝碳。 　　他们必须做好保暖工作，不然今晚会直接被冻成冰块。 　　两人一顶小帐篷，围成一个圈，中间是烧的红红的炭火，虽然算不上多暖和，但是熬过夜晚问题不大。 　　他们分成队，一队上半夜睡，一队下半夜睡。这样危险的地带必须有人守夜，江雪凝睡之前，还是方圆百里内洒了一圈防野兽的药粉。 　　半夜的时候果然有野兽靠近，守夜的人叫醒了所有人。 　　老宋头非常有经验的拿出雪橇上准备的火把，“快，把所有火把点亮举高，野兽怕明火。” 　　瞬间火光大亮，大家手里都举着点燃的火把。 　　天狼蹿到最前面，开始怒吼，“呜嗷~”想吓退野兽。 　　白羽仗着过人的轻功，上前查探了一番，“是五六头白熊，应该是惊动了族群。” 　　整整半个时辰，白熊才不甘心的退走。 　　江雪凝失了睡意，干脆和同样没睡的冰瞳聊天，“破掉幻阵的把握大吗？” 　　冰瞳依旧一副冰美人的样子，“越靠近我越能感受到幻力的强大，布下幻阵的肯定是高级幻术师。” 　　“确实是。”江雪凝冷笑。 　　据沈昭延那里的提供的情报，赫连煊请到了两位幻术大师，共同布下阵法。再加上冰川中心的危险环境，他甚至都没有留人驻守。 　　这几年试图进去的人，全部失败了甚至死在了这里。 　　冰瞳神色黯然，“我最多只有五分把握，我已经过了全盛时期。” 　　她曾经被称为“天才幻术师”，可惜最终为情所困，几年前的那次反噬伤到了她的根基。 　　江雪凝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尽力就好。” 　　她也不是一定要进去，实在不行毁掉冰墓就行。 　　一直在夜观星象的星落，走过来扔给江雪凝一张地图，上面标了七个点，正好对应北斗七星的方位。 　　“你真的要这么做？” 　　江雪凝轻声道，“这是后手，要是冰瞳破阵失败，我别无选择。” 　　她要将带进来的炸药埋进这七个位置，一但破阵失败，借助星落和冰瞳两人再次布阵将炸药的威力放到最大，直接将冰墓永埋冰川之下。 　　星落觉得他这样的做法有几分“丧心病狂”，两人之间有着那样特殊的牵引，她还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星落盯着她的眼睛，“埋了就永远消失了。” 　　江雪凝的眼底一片荒芜，“再她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了。” 　　所以她不明白赫连煊那个疯子，为什么会对她的尸体大费周章，也许是因为大祭司的预言吧。 　　将她的尸体保存在冰川下，并不是外界猜测的对她旧情难忘，而是镇压。 　　星落喝了一口大酒，试探道，“我最近观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江雪凝靠在天狼身上。 　　“按理说辰王妃死，凤星落。可是我近来却发现，凤星并没有陨落，隐藏在夜空里，极其的黯淡。”星落一字一句的道。 　　江雪凝神色不变，“早就有新皇后了，辰王妃算什么凤星。” 　　“是从你进入冰川开始，那颗几乎消失的凤星，才开始散发微弱的光。”星落并不好糊弄。 　　江雪凝挑眉，“你的意思是凤星重现和我有关系，你该不会觉得我是下一任皇后吧？” 　　星落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也许，顾明明根本就没死。” 　　“呵，你觉得赫连煊像傻瓜吗？”江雪凝轻笑了一声，“如果能破掉幻阵，你可以亲自到冰墓里，去确认她到底死没有。” 　　星落倒在帐篷里神秘一笑，“有时候肉身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话题逐渐变的危险，江雪凝不再接话。 　　星落打了个呵欠，“我进入冰原前，为这次冰原之行占卜了一次，结果是巨变，会影响天下格局走势的那种巨变。” 　　他太好奇到底会发生什么了，才会义无反顾的冒险和她进来。 　　他有预感一切的关键在江雪凝身上，她的出现就是最大的变数。 　　江雪凝没接话，星落也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很快沉沉睡去。 　　她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如果她能活着走出去，赫氏王朝从此不得安临。 第40章 千幻之幻 　　天亮了，吃过早饭以后，气氛莫名有些沉重。 　　江雪凝对鬼一吩咐道，“你带人按计划埋下炸药，如果情况不对，该跑就跑。” 　　她不确定他们进去了以后，什么时候能出来。万一留在外面的人对上了赫连煊，极其的危险。 　　鬼一郑重其事点头，“小姐放心。” 　　“走吧。” 　　江雪凝大步的往前走，只带了冰瞳巫锦白羽星落老宋头五人进去。 　　冰瞳能感应到越来越强的幻力，她走在最前面，往幻力最强的方向去。 　　走了两个时辰，她停下了脚步。伸手指了指前面，“就是这里了。” 　　江雪凝抬眸望去，冰川上赫然伫立着一座冰墓，雕刻的非常漂亮。 　　冰墓离她们现在站的位置，不过几千米的距离，没有人敢擅动。 　　冰瞳伸出自己的手，往前一放似乎在感应什么，她手上蓝色的手链激烈的晃动，手链上的紫晶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好一会儿，她才收回手，神色难看的道，“千幻之幻。” 　　“传说中的一步一幻境，进去非死即疯的千幻之幻吗？”江雪凝皱眉。 　　冰瞳点头，“我只能试试，不能保证能成功。” 　　越往里面走，幻境越厉害。而且幻境受幻术师幻力影响很大，没进去之前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厉害。 　　顶级的幻术师制造出来的幻境，能杀人于无形。 　　落星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晚上进去吧，等星力最盛之时，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冰瞳点点头，伸出手放在冰面上，不停的感应，其他人都安静的站着，并不打扰。 　　于此同时，赫连煊带着人赶到了风雪客栈，他在路上遭到刺杀，伤的不轻。一行人在风雪客栈住了下来。 　　午夜，满天繁星倒映在冰面上，所有人脚下都仿佛踩着星光。 　　冰瞳一下睁开了眼睛，难得亲昵的抱了抱天狼，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不稳，天狼呜嗷了几声。 　　冰瞳拍拍他的头，站起来回头看向江雪凝，“如果我能活着出来，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可以。”江雪凝毫不犹豫的点头。 　　冰瞳抬脚踏入了幻境里，在她进入的那一刹那，整个幻境突然白雾弥漫，开始下雪。 　　他们在外面什么都看不清，唯一能坐的只有等。 　　江雪凝坐在冰面上安静的等待，心情前所未有的宁静。事到临头，她反而不紧张了。 　　白羽在一旁抱着手臂，“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炸掉。”江雪凝冷漠的道。 　　“那赫连煊一定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冰川。” 　　“未必。” 　　白羽侧头看她，只觉得她浑身都是心眼，小小年纪心机深沉。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江雪凝觉得自己已经被冻的失去知觉的时候，冰面开始晃动，雪花开始飞舞，在中央形成漩涡。 　　星落一下站了起来，祭出手里的星仗，对准星空引星辰之力。 　　星空越发的闪耀，星仗上折射出耀眼的蓝花光，，瞬间所有人仿佛被星星包围，星光散落在她们脚下。 　　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幻阵里冰瞳的头发和衣服一起飞舞，眉间的雪花印记越来越明显，她艰难的举起双手，晃动手上的手链。 　　“咔嚓…” 　　幻阵开始坍塌，江雪凝几乎站不稳，冰面一点一点的裂开，她迅速后退。 　　白光和蓝光在空中交汇，形成了蓝色的极光，照亮了天空，美的仿佛流星坠落。 　　冰川附近不少人，被这样奇幻的景色所震撼。 　　风雪客栈，有紫衣黑发带着面纱的女子，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飞身到外面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奇景，双手在胸前结印。 　　沈昭延在屋檐下冷眼旁观，“圣女司诺，没想到来的是她。” 　　很快整个客栈的人都被惊动，都走出来看热闹，议论纷纷。 　　赫连煊穿着蓝色的孔雀翎大裘走了出来，他一出来所有人自觉的为他让路，跪下行礼。 　　司诺回头，一双紫色的眼眸闪着奇异的光，她说，“王，千幻之幻被破了。” 　　赫连煊望向极光的方向，眼神变的幽远起来，“活着的时候让人为难，死了也让人不得安宁。” 　　她就是他命中注定绕不过的劫！ 　　“准备一下，立刻进冰川。” 　　司诺跪下，“王，现在进去危险。” 　　赫连煊转身离开，只留给她冰冷的背影。 　　一炷香以后，赫连煊带着人连夜进入了冰川。而辰王妃墓前幻阵已破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冰原。 　　冰墓前，雪花和白雾慢慢消散。冰瞳一口血喷出，跪在冰面上，头发更加的白了，整个人虚弱极了。 　　江雪凝上前，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快喝。” 　　里面装的是她在寒潭得到的石乳，这可是大补的好东西，冰瞳服下后，立马打坐开始调养。 　　宋老头一言不发的走向了冰墓，要怎么进去是他该研究的事情。 　　江雪凝站在冰墓前，死死盯着墓碑上的字。 　　上面刻着：吾妻之墓。 　　她觉得这是她看过最好看的笑话，“吾妻”赫连煊是怎么敢刻这两个字的。 　　而且她一眼就认这几个字，是他亲手刻上去的，完全是他的字体和风格。 　　而宋老头一番仔细的摸索以后，很快找到了冰墓真正的入口。 　　宋老头叹了一口气，“入口这么容易被找到，根据经验来说，墓内的机关往往复杂且杀伤力大。” 　　他看了在场的几人一眼，“恐怕我们会有去无回。” 　　江雪凝垂眸，“等冰瞳恢复了，我们在进去。” 　　真到了这里，她发现自己的执念反而没那么强了，灵魂已重生，肉身已消亡。要不是赫连煊作妖，她也不回千里迢迢赶来。 　　白羽手指抚过墓碑，“既然这么危险，不如炸了吧，没必要进去。反正进去的目的也是毁掉尸体，不让赫连煊乱来而已。” 　　反正幻术已破，可以直接围着墓地埋炸药，一把子都毁掉。 　　巫锦点头赞成，“这是个好办法。” 　　人死如灯灭，江雪凝才是他们新的希望，他们自然不希望她为了一具尸体搭上自己的命。 　　江雪凝闭了闭眼睛，心情复杂。自己炸自己，这是一种很新的玩法。 第41章 他最爱她的时候 　　江雪凝在心里和自己做最后的告别，这一炸世间就真的再无顾明月了。 　　天狼突然站了起来，开始焦躁的转圈蹦跶。 　　“呜嗷！呜嗷！” 　　他叫声凄厉的仰天长嚎，又用牙齿咬住冰瞳的衣服，把她往外拖，冰瞳被迫睁开眼睛安抚他，“天狼别闹。” 　　一旁的老宋头似乎想起了可怕的记忆，立马跪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冰面上，仔细的聆听。 　　白羽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凤儿围着他乱飞，看起来暴躁极了。 　　“轰！” 　　远方传来一声巨响，老宋头露出惊恐的神色，“快跑，是雪崩！” 　　说完自拔腿就跑，其他人对视了一眼，也立马开跑。 　　雪崩是冰原上最可怕的存在，一但遇上了基本不可抵挡。 　　江雪凝回头看了一眼冰墓：永别了。 　　她想被永远埋葬在雪山之下，总好过被炸的灰飞烟灭。 　　雪崩过后来，基本整个冰川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座冰墓也许会被毁掉，也许会被永沉消失在冰川里。 　　今晚过后，它将踪迹难寻。 　　江雪凝想，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当然前提是，她能活着出去。 　　冰面开始崩塌，身后的响声越来越大，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拼命的在往外跑。 　　跑着跑着，几人很快失散了，慌乱之中江雪凝甚至失去了方向，只能拼命的往前跑。 　　冰面裂开的声音，雪崩的声音，巨大的冰块滚落的声音混在一起，完全就是催命符。 　　冰川上的风，像刀一剐在脸上，江雪凝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绝对不能停下来。 　　身后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突然脚下的冰面裂开，极速奔跑的她直接踩空，彻底坠落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铺天盖地的雪向她涌来。 　　彻底失去知觉之前，最后的记忆是一片雪白。 　　赫连煊刚进入冰川外围，里面就传来了巨大的动静，他被护着及时后退。 　　一路上一直有人哀嚎，“是百年难遇的大雪崩，快跑…” 　　五百年前，冰原发生大雪崩，雪崩过后形成了一望无际的冰川。 　　这次雪崩之后，不知道道冰原又会发生怎样沧海桑田的变化。 　　可以确定的是，有不少人会葬送在这场雪崩里。 　　风雪客栈，在冰川的外面，基本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不少客人甚至观赏起了难遇的雪崩景象。 　　将离神色越发的冰冷了，一动不动的望着冰川的方向。 　　金元宝小声嘀咕，“江姑娘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沈昭延披着厚厚的披风，神色难辨。 　　沉碧惋惜的道，“早知道会发生在雪崩，江姑娘不如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大的赢家。” 　　沈昭延冷哼了一声，“幻阵一被破，立马就雪崩了，我可不觉得有这么巧的事情。” 　　沉碧不可思议的道，“你的意思这场雪崩是人为的，不能吧…” 　　赫连煊很快退了回来，脸色阴沉的望着冰川的方向。 　　这场雪崩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赫连煊站在那里，几乎快要成为冰雕。 　　最后是伤口恶化，被扶了进去休息。 　　青黛轻哼了一声，“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沈昭延望着雪崩的方向，隐隐有几分失落。要是小村姑就这么没了，那他以后的日子会无聊不少。 　　他还想看她各种蹦跶搞事情呢，怪有意思的。 　　第四天的时候，雪崩直接引起了火山爆发，而原来的冰川彻底不见踪影，伫立在人们眼前的是两座高耸的冰山。 　　冰原地理环境，被这场雪崩再次改变。 　　有人欢喜有人忧。 　　“冰川不复存在，以后我们要靠什么讨生活。” 　　“或许新形成的雪山上，会有珍贵的药草。” 　　“不知道有没有人逃出来…” 　　赫连煊等不了了，面对如此巨变，带人去了新形成的雪山下。 　　沈昭延也跟着去了，是去看热闹的。 　　经过一番研究，一位老者跪下道，“王，整个冰原的地理位置发生了巨大，这两座雪山应该是其他位置移来的。” 　　赫连煊握着手里的沉香手串，“冰墓在哪里？” 　　老者惶恐的道，“冰墓踪影难寻，这样的雪崩之下，冰墓很大可能被毁了或者永沉地底。” 　　如果没有奇迹的话，永远也不会找到了。 　　沈昭延轻笑了一声，“这对陛下来说是好事儿，这下连尸体都凉的透的不能再透了，搞不好已经灰飞烟灭，陛下可以放心了。” 　　赫连煊眼里杀意一闪而过，“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沈昭延见好就收，赫连煊神色威严，站在那里依旧维持着王的气度，没人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司诺小声的道，“王，回吧，这就是宿命。” 　　就这时，萧无疾一瘸一拐的出现，衣衫褴褛全身都是血，右手无力的垂着。 　　他对着赫连煊砰的一声跪下，行大礼。 　　赫连煊抽出身旁侍卫手里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萧指挥使，你怎么敢活着回来？” 　　萧无疾认错，“陛下，臣罪该万死。” 　　“到底是谁破了幻阵？”赫连煊手微微用力，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已经见血，“你连这点都不知道的话，不必活着了。” 　　萧无疾垂眸，“是江雪凝。” 　　非常陌生的名字，赫连煊皱眉，“说清楚。” 　　萧无疾一字一句的道，“江南御史江洲的嫡女，王妃的表妹，您是见过她的。” 　　赫连煊努力回想，记忆模糊。只记得似乎实经有个跟在顾明月身后的小姑娘，会小声的害羞的叫他“王爷。” 　　赫连煊扔掉手里的剑，“这次的事情，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赫连煊转身离开，自有人扶萧无疾去包扎伤口，他的命暂时保住了。 　　但是不代表他安全了，他要是交不出令赫连煊满意的答案，他不会轻饶他的。 　　沈昭延望着雪山，“要是她活着回来，事情就有意思了。” 　　她的身份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突然就很好奇，他要怎么在赫连煊手里求得一线生机。 　　沉碧忍不住问，“世子你说陛下爱她吗，辰王妃尸骨无存，他看起来毫无波动。” 　　沈昭延拉了拉披风，“恨的底色是爱，可是帝王之爱，又能有几分真。” 　　“她死了以后，是他最爱她的时候。” 第42章 姐夫，我疼 　　雪崩过后，风雪客栈的客人被清空，直接变成了赫连煊的住处。 　　他一边养伤，一边派人搜雪山。羽林军和皇家暗卫不分白天黑夜的盘旋在两座雪山上。 　　将离作为风雪客栈的掌柜，七天之内已经接受了两轮审问。 　　赫连煊站在风雪客栈的楼顶，眺望着远处的雪山，神色冷戾。 　　司诺踩着木屐走过来，“王，我们该回皇城了。” 　　雪山上，羽林军正在分组寻找，有没有幸存的人。 　　“汪汪汪…” 　　被牵着的大狗狂吠，并且往前跑。 　　羽林军副使挥手道，“跟上。” 　　江雪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从雪洞爬出来，刚冒头就和一只喘着气的大黑狗大眼瞪小眼。 　　大黑狗还冲她龇牙，差的没吓的她重新掉回去。 　　“把人拉上来。” 　　两个羽林军拽住她的手腕，瞬间将她拉了上来。 　　她立马被几十个羽林军围住，几乎没有挣扎的被带走了。 　　江雪凝太清楚羽林军的作风了，宁误杀不放过，她要是敢反抗，今天这条命就得交待在这里。 　　羽林军来了，说明那个人已经到了。 　　江雪凝的腿受伤了，只走了几步她直接摆烂的坐在地上，“我走不动了。” 　　冰天雪地的在这里搜山，羽林军也憋着火，副统领直接暴脾气的推了她一下，“不走，就自己滚下去。” 　　江雪凝眼神一暗，扯了扯前面男人的披风，“左统领，我真的走不动了，走下山去我这条腿的废了。” 　　左宵回头眼神凌厉，“你怎么知道我姓左？” 　　江雪凝目光坦然的和他对视，“五年前，我姐姐在混乱中为了救你，左肩中了一刀。” 　　左宵神色微变，眼前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他移开眼神睫毛颤动了一下，背对着江雪凝蹲下，“上来。” 　　在其他羽林军诧异的眼神里，江雪凝吃力的爬了上去。 　　左宵轻易将她背了起来，沉默的往山下去。 　　江雪凝忍不住套话，“他来祭拜我姐姐了吗？” 　　左宵，“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小命吧。” 　　左宵背着她健步如飞，身后跟着一群羽林军，一群人很快回到了风雪客栈。 　　一走近，江雪凝就感受到了杀气。她抬头对上了一双散发着寒气的眼睛。 　　江雪凝受惊一般颤抖了一下，气息不稳的将头死死埋在左宵的背上，手下意识的死死抓住他的肩膀。 　　她怕自己在多看一眼，会失去表情管理，泄露眼里的恨意。 　　左宵以为她是害怕，放慢了脚步。 　　他将她背进去放下，让她坐在大堂的木凳上。 　　将离在柜台后整理账本，看到她进来眉毛都没抬一下，仿佛他们根本不认识。 　　沈昭延在二楼看着她，依旧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客栈里人都看着她，但没有人动。 　　直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左宵行礼，“陛下，在山上找到了一个姑娘，应该是王妃的表妹。” 　　赫连煊走到她面前停下，“抬起头来。” 　　江雪凝缓缓抬头，本来就黑黄的脸，被冻出了冻疮红红紫紫的，头发像鸡窝一样。整个人看着又丑又脏，唯独一双眼睛亮的出奇。 　　赫连煊盯着那双眼睛，伸手握住了她的下巴，“既然有顾家的血脉，那就拉下去杀了吧。”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她的生死。 　　江雪凝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眼睛里弥漫出水雾，倔强的望着他，“姐夫，我疼…” 　　空气突然安静，赫连煊一用力直接将扯倒在了地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叫我什么？” 　　“姐夫…”江雪凝跌坐在地上，仰头四十五度看着他，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滑落，“大家都说我长的最像姐姐了，姐夫觉得我像吗？” 　　当然不像了，顾明月素有京都明珠之称，是皇城最耀眼的女子。 　　而眼前的人就像快黑炭，丑的让人不忍直视… 　　可是那双倔强的眼睛，流泪的样子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个人。 　　赫连煊被她看的恍惚了一下，冷傲的开口，“疼是吗，我会让你更疼的。” 　　他抬脚毫不犹豫的踩在了江雪凝受伤的左脚上，用力碾压。 　　江雪凝痛的五官都扭曲了，像只垂死挣扎的小兽，用力向前一扑，抓住了赫连煊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陛下！” 　　“王！” 　　在众人担心的惊呼声里，赫连煊抬手对她胸口重重一击，江雪凝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赫连煊看着手上虎口处带血的牙印，曾经顾明月也咬过这里，并且留下了痕迹。 　　她说，这是她的专属刻章。 　　现在，和她有些一样血脉一样眼神的人，又在这里咬了一下。 　　赫连煊的疑心病瞬间犯了，他觉得眼前的人是故意的。 　　江雪凝吃力的从地上撑起来，嘴角全是血，眼睛里却带着笑意，“姐夫，你这样对我，不怕姐姐地下有灵来找你吗？” 　　“你也配叫她姐姐。”赫连煊神色冷戾，“一声姐夫可救不了你。” 　　“把人拖下去。” 　　左宵上前一步，正要对将她往外拖，江雪凝从怀里陶出一枚冰花芙蓉佩，“那凭这个够吗？” 　　一直高高在上散发着帝王之气的赫连煊，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抢过她手里的玉佩，“玉佩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是他送给顾明月十八岁的生辰礼物，并且许下诺言，会一直爱她。她凭这玉佩可以向她提一个要求。 　　她垂下了眼眸，她当年确实将玉佩送给了从鬼门关回来江家小表妹，希望她岁岁平安。 　　最后兜兜转转，她成了江雪凝，玉佩又回到了她手上。 　　“姐姐送我这块玉佩的时候，说希望我岁岁平安，好好长大。”江雪凝轻声道，“姐姐那么疼我，姐夫也疼疼我好不好…” 　　二楼的沈昭延，一步不小心打翻了桌上杯子，在一片寂静里格外刺耳。 　　赫连煊握紧了手里的玉佩，诡异一笑，“疼你是吧？” 　　江雪凝眼睛红红的望着他，硬是演出了几分可怜巴巴的感觉。 　　“你来我房间，我好好疼你。” 　　赫连章握着玉佩转身上楼，江雪凝被拉了起来，扔到了他的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第43章 长的丑，玩的花 　　赫连煊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她。左看右看除了那双眼睛，没有哪一点像顾明月，性格尤其不像。 　　“长成这样，是谁给你勇气勾引朕的？” 　　江雪凝“咯咯咯”娇笑了两声，“当然是姐姐给的勇气。” 　　“需要给你一面镜子，你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吗？”赫连煊觉得她不可理喻。 　　江雪凝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认真，“我本来不这样，等我养好了脸变白了会很像姐姐的。” 　　赫连煊眼里跳动着不知名的怒火，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江雪凝尽量不那么狼狈的移了过去，抬眸看他，“听说姐夫唯爱和姐姐长的有几分像的女人，您要相信假以时日我一定是最像的那个。” 　　长着一双一样的眼睛，却用这么下贱又卑鄙的方法勾引他，赫连煊端起一旁的茶杯，一抬手茶水泼了她一头。 　　冰冷的茶水流进眼睛里，江雪凝被刺激的闭上了眼睛，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 　　她告诉自己比起家破人亡万箭穿心，现在这些都不算什么。 　　只有求得一线生机活下去，才有机会逆风翻盘。 　　而且，让赫连煊记住她，本来就是她计划里的一环。 　　“现在清醒了吗？”赫连煊问。 　　江雪凝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笑的无辜极了，“原来姐夫不喜欢我这样啊。” 　　赫连煊接过侍女递的手帕擦了擦手，“想爬我的床，你还没有资格。” 　　小小年纪就这么心机，一点也不像那个人的妹妹。 　　江雪凝倔强的道，“等我长大了，您会为今天的话后悔的。” 　　赫连煊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后不后悔孤不知道，但你要是解释不好，为什么带人进冰墓，孤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江雪凝垂头看着地面，久久没说话。 　　“很难解释吗？”赫连煊将手里的匕首扔在她面前，“自裁下去陪你姐姐吧。” 　　江雪凝泪眼朦胧的哭道，“姐夫，你好狠的心。” 　　“没将你处以极刑，已经是仁慈了。”赫连煊不为所动的看着她。 　　江雪凝脸色一变瞬间停止了哭泣，神色穆然的道，“我梦到了姐姐，她说在下面很冷，所以我就带人来看她了。” 　　赫连煊明显不信她的话，目光非常有压迫性的凝视着她，神情有几分不耐烦。 　　要不是因为玉佩，她早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江雪凝继续面不改色的继续编，“结果好不容易走到冰墓面前，幻阵就破了。一群白衣人想杀人灭口，我带去的人为了保护我全部死了。千钧一发之际，要不是发生了雪崩，我估计也会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 　　三天前她的所有信息就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被丢到乡下虐待长大，两个月前刚刚回江家。 　　按理说，她没有能力破开那样的幻术。但是她能带人从江南到这里，甚至进了冰川又全身而退，处处显示出她的不简单。 　　“你嘴里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赫连煊心里升起一股暴虐来，捡起地上的刀，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用刀尖在她手臂上划出一条条血痕来，“长着这样的眼睛却这么肮脏，不可饶恕！” 　　江雪凝隐隐觉得他不太对劲，看着他下手越来越狠，也顾不得多想，扑上去抱住了他，“想姐夫疼我，这句是真的。” 　　“呵呵呵呵呵…” 　　赫连煊轻笑了一声，压下眼底的戾气，扯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既然你那么想步你姐姐的后尘，那我就留你一条命吧，我们慢慢玩儿。” 　　江雪凝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从善如流的道，“我一定会陪姐夫好好玩的。” 　　玩的他国破家亡，不得好死！ 　　赫连煊掀起衣角粗暴的捂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这样一双眼睛，被虐哭一定很漂亮。” 　　江雪凝垂眸，敛下眼里的神色。 　　赫连煊一瞬间又恢复成了冷俊的帝王，吩咐道，“带她下去包扎，将人看好。” 　　将雪凝被扶走，赫连煊神色晦涩不明。 　　明月她总是不听话，他才失去了她。 　　既然她那么想当明月的替身，他就成全她。自己从现在开始养，这次一定不会出现差错。 　　江雪凝被扶到隔壁房间，御医来给她看了伤，包扎了腿，开了药。 　　她疲惫的靠在床上，对侍女道，“姐姐可以帮我倒一杯热水吗？” 　　赫连煊现在对她态度不明，侍女也不敢怠慢，服侍她喝了水，又帮她换了干净衣服。 　　死里逃生，江雪凝那根紧绷着的弦一松懈，身体上的疲惫立马袭来，她很快沉沉睡去。 　　在醒来，她是被活活冻醒的。 　　沈昭延坐在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而她身上的被子被揭开了，难怪冷的不行。 　　江雪凝撑着坐起来，一把拉过被子裹上，“你怎么可以随便掀我被子，男女有别懂不懂。” 　　沈昭延冷笑，“你让你姐夫疼你的时候，怎么不说男女有别？” 　　“我有我的打算。”江雪凝淡声道。 　　沈昭延看到她这张脸就来气，绝美的面容却吐出毒蛇一样的话，“我看你就是长的丑玩的花，还想学人家靠脸上位做宠妃，简直是痴人说梦。” 　　江雪凝演了一天了，本来就很心累。被他这么一说，脾气瞬间上来了，“呵，你才长的丑，全家都丑。等我恢复了容貌，亮瞎你的狗眼。” 　　沈昭延讳莫如深的道，“或许等不那一天，你就会先被玩残。”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江雪凝不顾冷的抓住他的手。 　　沈昭延注意到，她露出的手臂上，有好几条划痕，目光一凝，“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如果你非要选择这种方式，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这当然只是她的权宜之计，她怎么可能真的和赫连煊发生点什么。 　　江雪凝注意力全部在他刚才那句话上，“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想知道？” 　　江雪凝点头。 　　沈昭延高冷的道，“那你求我啊。我看你挺会求他的。” 　　一回生二回熟，江雪凝清了清嗓子，摆出柔弱的神情矫揉造作的道，“世子你也疼疼我，人家真的很想知道。” 第44章 替身要有替身的觉悟 　　沈昭延听的牙酸，忍不住上手捏她的脸，“好好说话，别发癫。” 　　“快放手…” 　　两人正闹着，门突然被推开了。赫连煊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神色难辨。 　　江雪凝狠狠瞪了沈昭延一眼，沈昭延这才慢悠悠的松手。 　　赫连煊问，“你怎么在这里？” 　　沈昭延捂着胸口咳了一声，弱弱的解释，“小不点在通州时对我有救命之恩，她受伤了，我来看她。” 　　“男女有别，世子当学会避嫌。”赫连煊教训他。 　　沈昭延皱着眉头，一副柔弱不能自理，他再多说几句，就要晕倒的样子。 　　赫连煊不快的皱了皱眉头，“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来人扶世子回房休息。” 　　沈昭延被扶走了，走之前还哀怨的看了两人一眼。 　　真会演！ 　　江雪凝缩在被窝里装死不说话，生怕赫连煊又折腾她。 　　赫连煊警告她，“离世子远一点。” 　　“为什么？”江雪凝明知故问。 　　“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觉悟，你从今以后只能依附孤而生，也只能看着孤。”赫连煊用看小猫小狗的眼神，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这是已经把她当成所有物了，江雪凝抬眸笑了笑，“可是世子美貌如花，没人能拒绝他。” 　　赫连煊勾了勾嘴角，“如果你管不好自己的眼睛，那孤就挖了它，好好珍藏。” 　　江雪凝见好就收，不再继续杠，毕竟他没有做瞎子的打算，而赫连煊疯疯的，感觉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赫连煊一个眼神示意，江雪凝直接被两个力气大的宫女，连人带被子移到了竹床上。 　　江雪凝捏紧了被角，眼巴巴的问，“陛下该不会准备把我扔出去，冻死我吧。” 　　赫连煊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不是想爬床吗，那就从陪睡开始吧，今晚由你来值夜。” 　　江雪凝就这样被抬到了赫连煊的房间，里面热气十足，倒是不觉得冷。 　　侍女们迅速退下，房间里就只剩两人。 　　江雪凝僵在竹床上，心里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这样待在一起，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半夜爬起来掐死他！ 　　赫连煊完全不理她，坐在书桌前处理公务，看都不看她一眼。 　　江雪凝抱着被子，在脑子里演练了一百八十种刺杀他的方法，越想越困。 　　为了保持警惕性，她忍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终于又清醒了几分。 　　而赫连煊也去隔壁沐浴换好了衣服过来，他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江雪凝的竹床，离他的床三步之隔。 　　她不敢抬头看他，怕想起过去，更怕陷入噩梦里。 　　赫连煊却走过来坐在了竹床边，“抬头。” 　　江雪凝缓缓抬头，神色有几分紧张。 　　赫连煊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像着了魔般反反复复的触碰。 　　这样的触碰，对江雪凝而言是种折磨。她气血翻涌，忍不住想吐。 　　在被恶心吐之前，江雪凝一把推开了他，“陛下别这样。” 　　赫连煊声音低沉的笑了一声，“这只是开始而已，不是想上位吗，忍着！” 　　“我还未及笄。”江雪凝提醒他。 　　赫连煊看着她的眼睛，“就你这样，孤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她都懂，嫌弃她，但是爱死了她这双眼睛。 　　自己当自己的替身，是一种吞黄连般的特别感受。 　　赫连煊审视着缩在被子里瘦瘦小小的人，语气平静的问，“你恨我吗？” 　　江雪凝对他粲然一笑，“恨，恨不得杀死你！”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赫连煊却一反常态的没事生气，而是道，“你小时候我背过你吧。” 　　那个人死了以后，他很少回想过往的事情。遇到江雪凝以后，尘封的回忆突然被打开。 　　他当年确实是见过她的，她非要追着和他们一起去爬山，走累了耍赖不走，是他将她背下山的。 　　短暂的遇见，他早就将这件事情忘了。 　　年幼时的江雪凝，确实长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是可爱的小团子。 　　江雪凝没说话，她不太想和他讨论过往。 　　赫连煊却独自下了结论，“好好养，长开了确实可能是最像你姐姐的人。” 　　江雪凝压住眼底的嘲讽之意，“陛下，您真的爱过姐姐吗？” 　　这是她替曾经的自己问的，虽然现实已经告诉了她答案，但是她想听他亲口说。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赫连煊不准备回答，“你跟我回京吧。” 　　江雪凝没有回答，赫连煊也不需要她的答案，他只是通知她而已。 　　他吹灭了蜡烛，放下窗帘入睡。 　　房间里一片漆黑，江雪凝却睡不着，她用尽全力压制着心里的恨意。 　　睡不着的人还有司诺。 　　她穿着单薄的衣服，独自站在走廊里，眺望星空。 　　萧沐风走了过去，一向高冷的大才子，望向她的眼神却温柔极了，“夜里寒冷，快回房吧。” 　　司诺眼神里流露一丝忧愁，“我很不安。” 　　“你在不安什么？”萧沐风问。 　　虽然带着面纱，但是美人皱眉依旧绝美，司诺轻声道，“那个女孩是个祸害，绝对不能让陛下将她带回去。” 　　萧沐风温柔的安抚她，“那样的样貌，掀不起风浪的。” 　　司诺仰头看夜空，声音微凉，“临行之前，大祭司为陛下推算过，他将遇到他命定的情劫。” 　　萧沐风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惊讶的神情，“圣女觉得那个人是江雪凝？” 　　司诺神情凝重的点头。 　　“不能吧，不管是曾经的辰王妃，还是现在的宠妃，都是大美人…” 　　皇帝这是突然就眼瞎了？ 　　“凭她是顾明月的表妹就够了。” 　　萧沐风沉默了一会儿，嘲讽的道，“当初一地鸡毛，人死了反而成了不可触碰的白月光。” 　　司诺眼神缥缈的道，“死了的白月光才是最好的白月光，辰王妃错在活着的时候太过耀眼。” 　　耀眼的丝毫不逊色于当年的辰王，顾氏一门更是人才辈出，顾家军名满天下。所谓盛极必衰，顾明月结局印证了这句话。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而赫连煊更是上位先斩意中人，杀妻正道登上了皇位。 　　“她绝对不能活着进京。”司诺的声音在夜色里杀气十足，“我这次是为她而来。” 第45章 安息吧 　　江雪凝基本一夜没睡，天一亮她就被送回隔壁房间了，喝了一碗粥以后，她埋头就睡。 　　整个客栈却开始忙碌了起来，赫连煊今日要亲自上雪山，帝王出行即使再低调，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 　　饭后，赫连煊换上利落的衣服出现在大堂，左宵上前汇报，“陛下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行。” 　　赫连煊吩咐身后的宫人，“把江雪凝带上。” 　　他是去祭奠顾明月的，江雪凝自然也要去。至于她的身体受不受得了，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是，陛下。” 　　侍女立马带人去了江雪凝的房间，“江小姐，快起来。”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侍女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见江雪凝满脸通红，气息虚弱。 　　侍卫立马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不行，她急切的道，“去禀报陛下，江姑娘病了。” 　　赫连煊很快带着太医来了，太医上前一步仔细的给江雪凝诊脉。 　　“是伤口发炎加上邪风入体，所以高热不退。情况危急，我开一副药，立马熬了给她灌下。” 　　江雪凝小脸通红，双眼紧闭，还时不时痛苦的抽搐，一看就病的很厉害。 　　病成这样，再强行带出去，是真的会没命。 　　好在赫连煊没想着马上要她的命，要真带出去死在山上，顾明月估计是真的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赫连煊吩咐宫人，“好好照看着。” 　　自己带了一半的人马去雪山了，剩下的人一半人留守客栈。 　　司诺和萧沐风也跟着去了。 　　客栈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沈昭延姗姗来迟的来探望江雪凝，结果在门前被拦住了。 　　拦人的羽林军道，“世子殿下，陛下有吩咐，您不得入内。” 　　沈昭延哦了一声，他转身去了大堂。 　　将离依旧淡然的在那里算账，沈昭延眼神闪了闪，被审问两次还能从羽林军手里全身而退，有点东西。 　　有这样的人在，那个丑丫头用不着他担心。 　　虽然明面上，将离作为风雪客栈的掌柜，从来都是和江雪凝不熟的。 　　沈昭延暗中观察着一切，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同寻常。 　　沉碧一边担心江雪凝，一边问，“世子，我们今天做什么？” 　　沈昭延抱着手里的手炉，“不是说雪莲花有消息了吗，我们去看看。” 　　一行人很快也收拾好出门，走出一段路以后，沈昭延回头望着风雪客栈，“丑丫头，回见。” 　　他有预感，今天绝对会出事，就看江雪凝的命够不够大了。 　　赫连煊今日上雪山祭拜之后，准备起程回京。他不觉得那位神秘的掌柜会眼睁睁看着江雪凝被带走。 　　最重要的是，他的人查到，在冰原上还隐藏着另外一个股势力，说不好是为谁而来。 　　可以确定的是，不管他们要搞谁，今天都是最好的时机。 　　他冷静的将一切都分析的很清楚，却不准备做什么。 　　他身份特殊，不能扯进去。还有就是他什么都不做，对江雪凝才也许是最好的。 　　这种暗涌不断的时刻，打草惊蛇是大忌。 　　主人们都走了，客栈瞬间空了，留下的下人们，也暗里放松了不少。 　　很快到了午膳时间，厨房早就被接管了，金元宝无聊的晃悠出门去了，也没人管他。 　　将离在后院侍弄花草，有个羽林军在一旁盯着他，他丝毫不在意，只醉心于眼前的花草。 　　没有主子侍候，不用战战巍巍，也不用小心翼翼，大家这顿饭吃的很舒心。 　　羽林军们是换批吃，等他们都吃完，午膳才算是正式结束。 　　饭后，大家精神都有些殆倦。 　　“我肚子痛…”有侍女捂着肚子小声道。 　　下一秒，人就倒地不起了。旁边的侍女被吓的大声尖叫，“死人了！” 　　门口的羽林军立马往里面冲，没走几步也倒下了。 　　整个客栈接二连三的有人倒下，一楼的萧无疾立马道，“情况不对，去二楼抓江雪凝。” 　　他因为冰鸦攻击的事情，早就怀疑风雪客栈有问题，所以今日他早有防备，果不其然出事了。 　　他手下的锦衣卫，没有用客栈的饭，一直在防备着。 　　将离在出事的瞬间，已经一刀了解跟着他的羽林军，飞上二楼破窗而进，连人带铺盖的将江雪凝扛走了。 　　锦衣卫上楼扑了一个空，开始全客栈搜索江雪凝的踪影。 　　将离带着她从客栈的柴房进了地下室，巫锦和白羽他们在那里等着。 　　他们都幸运的从那场雪崩里活的下来，鬼部的人折损了一半。 　　冰瞳也活了下来，准备跟他们离开。 　　将离把江雪凝放下，巫锦手脚麻利的给她穿上衣服，又喂了半瓶药水。 　　“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白羽背着江雪凝，一行人沿着地下室的路离开。 　　将离留在最后，等他们走出一段距离了，亲自将柴房点燃，关死通往地下室的门。 　　他用心经营了几年的客栈，就这样被他亲手毁掉。 　　火势迅速弥漫了整个后院，锦衣卫立马带着萧无疾退了出去。 　　他们亲眼见证整个客栈烧了起来，萧无疾神色难看极了。 　　赫连煊本来就对他不满，现在又只有他的人活了下来，等待他的不会有好下场。 　　“头儿，我们现在怎么办？”副指挥使问。 　　萧无疾道沉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个丫头还真是她的克星，自从碰上她开始，他一直再出事和倒霉。 　　风雪客栈失火的消息，瞬间传遍周围。 　　而雪山上，赫连煊正站在高处眺望，身旁的火盆里烧着纸钱。 　　他看着原来冰墓的方向轻声道，“顾明月，安息吧。 ” 　　起风了，纸钱被吹的到处都是。 　　他们走到半山上，只见锦衣卫副使连滚带爬的到了赫连煊面前跪下，“陛下，出事了。” 　　“风雪客栈起火烧起来了。” 　　赫连煊冷声道，“江雪凝人在哪里？” 　　副指挥使硬着头皮道，“江姑娘不见了，这场火是早有预谋的。” 　　赫连煊被气笑了，“很好…” 　　竟然敢算计他，她最好不要被他找到。不然她一定打断她的腿挖了她的眼睛，将她永远锁起来，不见天日。 第46章 有点孽缘 　　他们走了整整两天个时辰，才走到通道的尽头处，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地方，挖出一条地下通道，将离费了很多的心思。 　　出口处的空间挖的略大，里面放了食物和水，还有衣服。 　　将离点亮油灯，“大家先休整一下吧。” 　　白羽放下江雪凝，巫锦摸摸她的额头，依然很烫，又给她喂了一些药。 　　几人各自找位置坐下，喝水吃东西。 　　将离拿出准备好的榔头，“等天黑了，我们再砸开冰层出去。” 　　这里的夜晚是危险的，也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几人抓紧时间休息，江雪凝满脸通红，紧闭着眼睛念叨，“赫连煊，去死…杀了你…” 　　在一片沉默里，白羽率先开口，“她看起来特别恨。” 　　“如果被抓到，赫连煊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将离神色肃穆，有些担心。 　　白羽无所谓的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出去。” 　　吃饱喝足，休息的差不多了，突然传来了“哐当哐当”的声音， 　　将离神色一松，站了起来，“帮我们的人来了，后退。” 　　大家后退了几步，屏息等待。砸冰的声音越来越大，随着一声巨响，出口处的井盖被打开。 　　粗狂豪放的男声传来，“下面是掌柜的吗？” 　　将离立马应声，“是我。” 　　很快从洞口放下了简易的梯子，将离最先踩着梯子飞身而上。白羽背着江雪凝紧随其后，巫锦断后。 　　等他们都上来，为首的大汉自我介绍，“我叫叶拓，和掌柜的是兄弟。” 　　说完麻利的叫手下的人，重新把洞口盖上，领着他们往外走。 　　叶拓是聪明人，何况做他们这行的，从来都是不问来路，也不问雇主身份，只认银子。 　　将离对他有救命之恩，这次又给足了银子，所以他带来的都是心腹，务必要他们平安送出北原。 　　他们正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雇佣兵——烈火。伪装经验丰富，对这带极其熟悉。 　　叶拓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一所小木屋里，“你们休息一下，明天我们伪装成商队离开这里。” 　　常常有商队进来收药材和皮毛，而且他们的主业是雇佣军，副业是商队，非常熟悉流程， 不容易被拆穿。 　　巫锦放心不下江雪凝，照顾了她一夜，又是喂水又是敷额头，温度总算降了下来。 　　翌日，虽然依旧浑身酸痛发软，但她总算可以下地了。 　　江雪凝哑着嗓子道，“原来没被烧死。” 　　她中途迷迷糊糊的清醒过一刹那，满眼都是火，还以为自己小命没了。 　　“你在不醒，也危险了。”白羽道。 　　叶拓给他们带来了商队的衣服，换上以后在把脸抹黑头发编起来，看起来就是一支纯正的胡人商队。 　　江雪凝直接扮成了小男孩，黑黑瘦瘦的，脸上还有条疤。裹着厚厚的棉衣，睡在木架车上。 　　叶拓扫视了所有人的装扮，确定没问题，声音洪亮的道，“出发！” 　　一群人在雪地上慢慢走着，偶尔会碰到几个人，大家都神色匆匆的赶路。 　　一行人看似松懈，其实都保持着警惕，走了差不多一天，也没有发现身后有小尾巴。 　　江雪凝琢磨着赫连煊带的人手有限，所以才没有出击大批人马追击她。 　　昨天睡多了，她现在头脑异常的清醒。心里琢磨着，出了北原以后，就苟起来。一边构建自己的势力，一边养身体。 　　等她手里有底牌了，身体养好了，脸长开了，在回皇城。 　　她这次能全身而退，全靠的是顾家留下的底牌，她的家人即使含冤而死，依旧在庇护她。想到这点，她心里又痛又温暖。 　　叶拓指了指前面的茶铺，“过了那家茶铺，在往前走一个时辰，就到最外围了。” 　　行走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商队停在了茶铺外面，江雪凝吃力的下了车。 　　叶拓小声对将离询问，“休息一下，让大家喝口热茶，在继续赶路吧。” 　　将离点了点头，靠墙的位置还剩一张大桌子，一群人呼啦啦走了进去，胡乱坐下。 　　“小二，来两壶热茶和吃的。” 　　店小二很快给他们上了两大壶热茶，一人一碗简单的素面。 　　热呼呼的面一入口，舒服极了。大家端着碗要埋头苦吃，江雪凝一口面汤下去，觉得胃都暖了起来，也小口小口的吃着。 　　沈昭延带着人进来，在唯一空着的桌子前坐下，沉碧声音沉稳的和店小二说话。 　　吃的正欢快的江雪凝，听到这声音瞬间觉得嘴里的面不香了，她做贼一般缓缓侧头偷看了一下，一眼看到某人雪白的狐狸大裘。 　　沈昭延在另一边，背对她而坐。 　　江雪凝暗戳戳翻了个白眼，就这都能遇上，他们之间是有点孽缘的。 　　江雪凝轻轻拉了下将离的衣袖，示意他看过去。沈昭延出现在这里，她怕赫连煊也快来了。 　　将离用嘴型无声的道，“吃完就走…” 　　茶铺很快热闹了起来，客人们一边喝茶吃面，一边谈论着北原最近的新鲜事儿。 　　“哎，你们听说了吗，风雪客栈失火烧成灰烬了！” 　　“啧啧，这算什么。那位听说在雪山上遇到了刺杀，伤的不轻。” 　　“有传闻说，当场毙命了…” 　　此话一出，整个茶铺的客人都哗然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有人惊呼，“那岂不是马上要变天改朝换代了？” 　　“这种事情不好瞎说吧，哪儿那么容易死…” 　　虽然大家没敢提名字，说的很隐晦。但是赫连煊在北原这件事情，基本已经是公开秘密了。 　　江雪凝瞬间觉得碗里的面又香了，祸害遗千年，人不会那么容易死，但估计也暂时没办法来找她麻烦了。 　　江雪凝慢慢吃完碗里的面，又喝了一杯热茶。 　　时辰差不多了，他们起身离开。他们准备一口气，走到雪山外的小镇上去再休息。 　　他们一群人一动，桌椅碰撞，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沈昭延心有所感般的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和江雪凝对上了眼神。 　　江雪凝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眼神，沈昭延嗤笑了一声，“这次的扮相不错。”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江雪凝木着脸，走出去爬上了车躺好。商队很快重新出发，继续前行。 第47章 祸水东引 　　江雪凝躺在木板车上，仰面望着天空，日落的余辉洒在她身上，虽然没有温度，却也让人昏昏欲睡。 　　美丽的日落，让大家心情放松了不少，叶拓笑着道，“等到了小镇，就舒服了。” 　　大家加快了脚步，希望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到达小镇。 　　经过一处弯道的时候，巫锦突然停下了脚步，右手紧握着腰上的刀，“前面有人。” 　　所有人都警戒了起来，江雪凝也握紧了手里的剑，紧张的趴在木板车上。 　　叶拓大声的道，“是哪位道上的朋友？” 　　这附近的三流九教就没有他不认识的，这条道上的人，多少会卖他几分面子。 　　没有人回答，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 　　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四面都涌上一群白袍人，包的只剩眼睛在外面。 　　所有人自觉的围成一个圈，将江雪凝护在了中间。 　　江雪凝的心情很难评，曾经她也是敢单枪匹马过千军万马的存在，现在却弱的要靠别人保护。 　　她死掉的不只是肉体，一起消失的还有曾经的能力。 　　江雪凝眼神逐渐露出狠意，她一定会再次变的强大。 　　“你们是谁？”将离问。 　　领头的白袍人一个手势，其他人直接冲了过来，两边的人开始混战。 　　一交手，将离就觉得大事不妙。他的武功并不弱，但对方也完全不落下风。 　　一番激烈交战，他们这边人少渐渐落了下风，很快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混乱之中，有白袍人突破了封锁，举刀就向江雪凝砍来。 　　虽然武功已不在，但是经验和记忆还在。江雪凝准确的用剑，硬接下这一刀。 　　白袍人眼睛闪过诧异，继续攻击她，刀刀致命。江雪凝很快撑不住，她现在只是花架子，对方的内力却很是强悍。 　　大刀在日落下泛着冰冷的光芒寒光森然，他用力的抡动右手，大刀向江雪凝劈去。 　　江雪凝的眼睛被寒光闪的睁不开，凭借直觉双手举起剑，挡住了这一刀，整个身体都被震麻了。 　　毫无内力的身体更是被震伤，她“噗嗤”一声吐出一口血。 　　“你有一把好剑，可惜你配不上他。 ” 　　白袍人飞身而起，用尽全力的直接冲着她的头劈了下去，江雪凝向后一倒，狼狈摔在地上。 　　而落下的大刀，直接将木架车劈成了两半。 　　她痛的龇牙咧嘴，被将离一把抓起来扔在了天狼背上。 　　“去找沈世子…” 　　冰瞳吹了一声口哨，天狼带着她快速狂奔。天狼凭借天生的警惕性和野性，硬是带着她冲出了包围圈。 　　她紧紧抱着天狼的脖子，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散架了。 　　狂奔了一路，一把剑凌空向天狼飞来，天狼一个大摆尾把江雪凝甩了出去，自己一个翻滚躲过了剑。 　　江雪凝趴在地心里泪流满面，一只狼都比她强。 　　而沈昭延站在不远处，欣赏了这出精彩的“表演”，“还没过年，你不用提前给我行大礼。” 　　明明是非常欠打的话，对江雪凝来说却如听仙乐。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爬了起来，踉跄的走到沈昭延面前，扑到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世子救命，有人要杀我。” 　　沈昭延身体僵了一下，冷着脸扒拉她的手，“放开，我们不熟。” 　　江雪凝当然是死都不会放手了，这波祸水必须东引。 　　沈昭延敢以病弱的身体，在危险的北原跟个大爷似的招摇过市，是因为足够有底气。 　　毕竟沈家的暗卫名满天下，号称无人能出其右，唯有曾经的顾家有一战之力。 　　将离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让她回头来赖上沈昭延的，今天这个冤大头他必须的当。 　　沈昭延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而追上来的几个白袍人，很快就被解决了。 　　沈昭延被抱的呼吸不畅，握住她的手臂，用力想拉开她一点。 　　撑到极限的江雪凝，“砰”的一身滑跪到了地上。 　　两人都傻眼了，脸上的表情迷茫中透着不自在。 　　沈昭延：他真的没用那么大力气… 　　江雪凝：她这辈子的脸都在他面前丢完了… 　　身后传来激烈的厮杀身，江雪凝回头看了一眼，巫锦他们把人引过来了，情况不太好。 　　她抬头望着沈昭延的大腿，心一横反正都这样了，不如豁出去抱大腿吧。 　　沈昭延被她冒着“绿光”的眼神，吓的后退一步，“你想干嘛？” 　　江雪凝快准狠的抓住了他的衣角，“抱大腿。” 　　“倒也不必…”沈昭延无情的道。 　　江雪凝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白袍人很快发现了，却在对上沈昭延冷淡的目光后犹豫了。 　　领头人声音嘶哑的道，“这件事情和世子无关，我们无意于世子无敌，还请世子交出江雪凝。” 　　沈昭延没动，江雪凝抓着他的衣角也没动。 　　白袍人小心翼翼的靠近，沈昭延突然弯腰对江雪凝道，“丑丫头，记好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明明语气轻浮又充满调侃，江雪凝望着他那张色淡如水的脸，脑子里却闪过“也不是不可以”的可怕想法。 　　沈昭延向前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语气淡然的道，“敢动她，我保证你们活着走不出北原。” 　　这句话很有威慑力，白袍人停下了脚步，很是忌惮。 　　沈家暗部是很强，但是也要看来的是谁。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隐在暗处的暗卫缓缓现身，带头的女人一席红衣面纱半遮面，手持一把赤色的剑媚眼如丝。 　　来的是沈家最好血的“雪部”，而领头的女人是黑榜上价格最高的女杀手“赤鸢。” 　　白袍人已心生退意，有沈昭延护着，就算最后他们能杀掉江雪凝，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最重要的是，他们暂时不想和这位病弱的世子对上。 　　他的身体有多弱，心就有多黑，招惹上他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在赤鸢提着剑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近时，白袍人不甘心的退了。 　　沈昭延回头看着她，“能站起来吗？” 　　江雪凝抬眸望着他，“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沈昭延极淡的笑了笑，“沈家也就剩风花雪月四大暗部，能震慑一下人了。” 　　顾家灭门了，沈家也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 第48章 她的野心，从不掩饰 　　江雪凝最后还是被白羽背着离开的，将离邀沈昭延同行，“天色不早了，世子和我们一起去小镇吧。” 　　这是明着蹭，想继续被庇护。沈昭延心知肚明，但也没有拒绝。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把他必须让江雪凝欠他个大的。 　　暗卫们又隐在了夜色里，赤鸢亦步亦趋的跟在沈昭延身后。 　　江雪凝趴在白羽的背上，望着月色下沈昭延的背影，觉得格外的安心。 　　到小镇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依然亮着。 　　叶拓在前面带路，很快停在一家客栈外面。 　　客栈里还亮着灯，叶拓上前敲了两下门，门立刻被打开，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终于来了，等的老娘困死了。” 　　等他们进门，女人对他们身上的血腥味还有伤见怪不怪，手脚麻利点的拿来了药箱，又指挥店小二上菜上茶。 　　沈昭延的狐狸大裘干净的一丝不染，坐在那里仿佛不染尘埃的天上谪仙。 　　女人扭着水蛇仙，笑盈盈的亲自给沈昭延上茶，对他抛了个媚眼，“奴家叫玉娘，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叫我。” 　　江雪凝翻了个白眼，麻利的给自己的腿换药包扎。 　　等伤口处理好，饭菜也上了，叶拓招呼道，“先吃饭吧。” 　　桌上的气氛很沉闷，这场伏击叶拓手下的人折损了不少，这对他而言是很大的损失。拉起一支队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吃完饭，叶拓主动开口，“能不把剩下的一半钱给我结了，死去的兄弟我要尽快把安家费给了。” 　　这是道上的规矩，他们这行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死人是经常的事情，死后家里面银子要给到位。 　　将离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一叠银票，“节哀。”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我们该做的。”叶拓苦笑。 　　一直很安静的江雪凝突然开口，“叶大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干完这票休息一段时间吧，队伍人太少没办法接活了。” 　　江雪凝真诚的邀请，“我这里有个活，不知道叶大哥接不接。” 　　她人虽小，叶拓可不敢小看她，能让将离护着的人，绝对不简单。 　　他问，“姑娘想雇佣我做什么？” 　　眼睛眼睛亮了亮，“叶大哥以雇佣军的标准帮我训练一批人吧，价格好谈。” 　　她现在手里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人，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叶拓并没有马上给她答复，而是道，“我需要好好想一下。” 　　“不急，叶大哥好好想。” 　　叶拓收好银子，顾不得休息就去处理后续去了。 　　白羽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当着他们的面就开始收买人心，收拢新势力，她挺会的嘛。 　　江雪凝装死，只当没看到他的眼神。 　　一旁的沈昭放下手机的茶杯，准备回房休息，江雪凝手疾眼快的抓住他的手，“我有话想和你说。” 　　沈昭延没好气的道，“我没话和你说。” 　　江雪凝抓着他的手靠了过去，“那你听着就行。” 　　两人就这样以诡异的姿势僵持着，江雪凝一副死都不放手的样子，让人看的牙痒痒。 　　“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谢谢夸奖。” 　　青丝忍着笑意上前一步，一把将江雪凝抱了起来，“奴婢抱你上去吧。” 　　被美女这么一抱，江雪凝瞬间神清气爽，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沈昭延一眼。 　　弱鸡… 　　巫锦有些担心，“我们真的不去看看吗？” 　　白羽摇摇头，“人家熟着呢，冷面郎君可不是什么人都救的。” 　　他没记错的话，这位世子是以貌美冷面身体娇闻名的，所以被取了个“冷面郎君”的绰号。 　　青丝从小力气就大，抱着江雪凝很是轻松，将她放在房间的卧榻上，又出门去做其他事情了。 　　沈昭延慢悠悠的走进来，审视着她饶有兴致的问，“你要养雇佣军做什么？” 　　江雪凝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杀人啊，难道我养来磕瓜子。” 　　意料之中的回答，她的野心从来没有掩饰过，对皇帝的恨也表现的明明白白。 　　“你在北原搞的事情，足够皇帝把江家抄家八百次了。”沈昭延用最淡然的神色说最狠的话。 　　江雪凝摸了摸自己的脸，非常自信的道，“他不会的，他舍不得我这张脸更舍不得我的眼睛。” 　　沈昭延懒得听她鬼扯，“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我要去青州，希望世子能与我同行。”江雪凝轻声道。 　　沈昭延冷声警告，“你别得寸进尺，免费的暗卫和还用上瘾了是吧？” 　　她哪里是想与他同行，分明是想让他带着沈家的暗卫继续保护她。 　　江雪凝点点头，“我不让你白干，你的雪莲花，我可以给你制成药丸，保证对你体内的寒毒有奇效。” 　　身体的毒是沈昭延最大的弱点，也是她唯一可以下手说动他的地方。 　　明明是你好我好双赢的买卖，沈昭延的神色却瞬间阴冷了起来，阴阳怪气的道，“你倒会拿捏人心。” 　　她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底线，拿捏他的心思，他讨厌这种被入侵的感觉。 　　他目光像蛇毒一样，一寸一寸从江雪凝身上扫过。要是换成别人，他绝对玩死对方。 　　江雪凝被他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那是什么眼神，阴森的和死了三天三夜似的。” 　　沈昭延用手里的扇子挑是她的下巴，“你的野心我很喜欢，你的命我留着。我到要看看你怎么让赫连煊沦为你的裙下臣。” 　　江雪凝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心里微怒，轻笑了一声，“那世子恐怕要失望了，我的野心可不止于此，你可以拭目以待。”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站的不够高就是要挨打。”沈昭延对她的愤怒了然于心。 　　江雪凝瞬间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世子果然和传言里一样人冷心更冷。” 　　她本来以为他们也算有几分交情，看来是她想多了。 　　气氛变的冰冷，沈昭延叫青丝将她送回房间，到最后也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沈昭延雪上加霜的很及时，她再次清醒的认识到，不够强大就要受制于人。 　　可是要多强大才算强大？ 第49章 遇蛇 　　江雪凝回到房间，简单洗漱过后，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想事情。 　　江南她暂时不打算回江南，怕被赫连煊直接瓮中捉鳖。 　　她准备去青州，在那里避风头，顺带发展自己的势力。 　　这具身体太弱了需要好好训练，她也需要时间沉淀，这次冒头本来就是迫不得已。 　　想着想着，身体开始发软，整个人昏昏欲睡。 　　不对！ 　　情况不对！ 　　江雪凝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特通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她缓缓坐了起来。头越发的晕了，根本不是困了的自然反应。 　　这分明是中了东西！ 　　她皱了皱鼻子，果然闻到了若隐若现的兰花香。 　　江雪凝在黑暗里吃力的瘸着腿摸下床，寻着味道在角落里找到了香炉。 　　她屏住呼吸，将桌上的茶水泼在了香炉里，将香熄灭重新盖上。 　　又用剩下的茶壶里的水，将手帕打湿捂住口鼻，来到窗户边把窗户轻轻推开一角。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思绪开始清明。 　　外面一片漆黑万籁俱寂，江雪凝打了个寒颤，觉得夜色快要将她吞噬。 　　到底是谁在处心积虑要她的命，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连环刺杀。 　　她被追杀了一天，身上还带着伤必然又累又虚弱。加上刚刚退敌，心理上和身体上都是最放松需要休息的时候。 　　比起刺杀这次明显采用了更温和的手段，要不是她自己本身就玩毒，根本不会察觉到不对，只会下意识觉得太累了而已。 　　兰花香本来就是助眠的，甚至算不上下毒，可见对方心思细腻。 　　江雪凝一双眼睛在夜色里越发的清明了，她悄无声息的躺回了床上，今晚的事情绝对没有完。 　　让她沉睡只是第一步。 　　江雪凝被窝里放着剑，手里捏着银针。放缓呼吸，装出一副已经沉睡的样子。 　　耳朵却不放过一点声音，仔细的倾听着。 　　江雪凝无声的在夜色里等待，却始终没听到动静，也没有人进来。 　　她皱了皱眉毛，难道是她太敏感，兰花香只是客栈的正常用香？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触碰到了她的手，她手一动那东西似乎在她左手上爬行。 　　江雪凝寒毛瞬间竖了起来，左手不敢再动，右手凭借凭着直接反手将银针扎了下去。 　　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冰凉感依然在，那东西却没有再动。 　　“巫锦！巫锦！” 　　她叫了两声，她左右两边房间的人都被惊醒，第一反应是出事了！ 　　将离来的最快直接将门一脚踹开，“怎么了？” 　　江雪凝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把蜡烛点上。” 　　见她还能应声，将离松了一口气，很快将蜡烛点燃。 　　其他人也到了，包括沈昭延。 　　白羽快速巡视了房间一遍，确定没有人进来的痕迹，他打着呵欠问，“到底怎么了？” 　　江雪凝木着脸道，“你们过来一个人帮我挽一下袖口。” 　　“你大半夜的叫人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将离大步走过去，一眼看到她隔着素白的中衣，往手上扎了两针。 　　将离在床边坐下，“你先抽针。” 　　江雪凝将针抽出，左手依然僵着不敢动，脸色苍白。 　　沈昭延竟然从她的神色中读出了一丝惊恐，这可不常见。 　　大家都从她反常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不对，盯着她的左手。 　　将离正准备将她的袖口挽起来，沈昭延突然开口，“沉碧你去。” 　　将离怔了一下，主动后退让出了位置。毕竟男女有别，虽然情况特殊。 　　沉碧伸手，莫名有些紧张，“沈姑娘，我挽了。” 　　江雪凝点了点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沉碧轻轻将她的衣袖挽了起来。 　　不算白的手臂上，趴着一只色彩艳丽的小蛇，身上还有一滩污血。 　　画面不算血腥，却莫名的诡异，让人瘆得慌。 　　因为这只蛇，竟然有两个头。 　　江雪凝浑身都不自在，心里有些发毛。 　　如果她陷入了沉睡，被这儿玩意咬一口，等天亮她早都凉透了。 　　沉碧拿出手帕，颤抖着手隔着手帕将她手上的蛇抓起，放到桌上。 　　手上让人瘆得慌的冰凉寒消失，江雪凝的神色这才缓和过来。 　　她套上外衣下床来，观察着桌上的蛇，筷子大一支，浑身艳丽，长着两个比身体大的头，看起来诡异极了。 　　叶拓开口，“应该不是北原本地的，我从来没在这边见过这样的蛇。” 　　赤鸢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倒像是苗疆那边的东西。” 　　江雪凝有些后怕，出了一身的冷汗，她那针但凡不那么及时，不带着剧毒，恐怕她就完蛋了。 　　“为了要我的命，还真是费尽心思。” 　　有暗卫在，想在刺杀她并不容易，所以选择了用蛇。 　　这么小的蛇只需一个缝隙就能无声的爬进来，给在睡梦中的她来上一口，事半功倍。 　　沈昭延的手指轻轻划过蛇身，眼底闪过笑意，他发现了江雪凝的小秘密，她居然怕蛇。 　　江雪凝看他像轻抚情人般，触碰着那条蛇，垂下了眼眸闭不敢看，心里像是有蚂蚁咬一样，不太舒服。 　　“这样的蛇，应该是当蛊虫培养出来的。蛇死操纵他的人会被反噬。”沈昭延道。 　　将离立马道，“封锁客栈，展开搜查。” 　　放蛇的人很大可能就在客栈里，很快整个客栈灯火通明，变得喧闹了起来。 　　青丝打来热水，对江雪凝道，“快洗下手。” 　　江雪凝立马将手上的污血洗去，又用力的将蛇趴过的地方都搓红，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沈昭延用筷子故意将蛇夹起来，在江雪凝面前晃了晃了，“这蛇还挺好看的，你要不留着做个纪念。” 　　江雪凝假笑，“既然世子喜欢就送给世子好了。” 　　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江雪凝心里诅咒他，以后追不到喜欢的姑娘。 　　沈昭延打量着手里的蛇，“你这是得罪了何方神圣，又是暗杀又是放蛇的，非要至你于死地。” 　　江雪凝默默的离那条蛇远了一点，“或许拥有顾家的血脉就是原罪吧。” 　　巫锦脸色沉重的进来，“客栈被包围了。” 　　江雪凝，“又是那群白袍人？” 　　“不是，是被蛇包围了。” 　　他们搜查的时候，在后院发现了一院子的蛇，那场面实在是震撼人心。 第50章 人人都恨她！ 　　江雪凝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沈昭延却一反常态的抓住了她的手，“走，我们去看看。” 　　谁跟他“我们”了，不就是想看她害怕的样子吗，江雪凝迫瘸着腿，被他拽着跳到了走廊上。 　　不过…这人的手怎么这么凉。 　　沈昭延把她拉到了二楼的走廊处，往下一看，一院子的蛇在阴暗爬行… 　　在月光下吐着蛇信子，暴躁不安。有一部分已经开始往二楼爬了。 　　江雪凝只看了一眼头皮就开始发麻，她躲到了沈昭延身后。 　　店小二吓的都快哭了，“这么多蛇，我会不会被咬死。” 　　这玩儿意确实不好处理，怪瘆人的。 　　叶拓举着手里的剑，“要不都杀了吧…” 　　人蛇大战什么的那画面想想都可怕，江雪凝白着一张脸道，“去附近的药材铺，买驱蛇的草药。” 　　她是真不想和这么多蛇正面对上，简直是噩梦！ 　　白羽随手抓了一个店小二带路，准备去买驱蛇药。 　　玉娘姗姗来迟，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吓了一跳，花容失色的捂着胸口，“怎么这么多蛇，不会是招惹了什么邪祟吧，这也太邪门了。” 　　巫锦仔细的询问，“客栈里还有其他客人吗？” 　　这么大动静，没见到有人出来。 　　“只有几位当地人入住，可能是睡太死，没听到动静吧。”玉娘答。 　　二楼的灯笼被全部点燃，大家围观着院子里“群蛇乱舞。” 　　有些爬上来的蛇，被其他人一剑一条杀了，跟砍萝卜似的。 　　一阵冷风吹过，传来铃铛声… 　　“嘶～嘶～” 　　一条手臂那粗的双头蛇，从院子里的树上一跃而下，蛇身半利吐着蛇信，浑身五彩斑斓，院子里的蛇瞬间暴动。 　　江雪凝整个人僵在原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昭延移了半步将她整个人挡在身后，神色越发的清冷了。 　　那条蛇在院子里快速游走，顺着柱子爬了上来。 　　“他上来了，大家快散开。” 　　江雪凝被沈昭延拉着往后蹦了两步，“吓傻了？” 　　那条蛇爬上了二楼以后，仿佛认准了江雪凝一样，向她游去发起攻击，跟着她追。 　　江雪凝在走廊上单腿蹦跶，画面一时间有些滑稽。 　　那蛇从地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张开了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咬上她。沈昭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极速后退。 　　“赤鸢！” 　　赤鸢拔剑飞身而上，和双头蛇颤斗在了一起，斗的难舍难分。 　　双头蛇很快被围攻，江雪凝惊魂未定的拉了拉沈昭延的衣袖，“抓掌柜的…” 　　沈昭延将她放下回头，本来站在他们身后的玉娘已经退到了暗处。 　　见沈昭延冷着脸看了过来，玉娘对上他的视线转身就跑。 　　她这一跑，大家都意识到事情不对了，没和蛇打的人瞬间围了过去。 　　沈昭延依旧站在原地没动，江雪凝靠在柱子上，心累的不想说话。 　　最终那条蛇被三人围攻，直接将蛇头劈开，无头的身躯在地上扭动了几下，死透了。 　　随着蛇死，玉娘吐出一大口血，元气大伤的半跪在地上，被巫锦抓住，捆了起来。 　　蛇身下流出的血发黑发臭，腥味浓的让人想吐。 　　江雪凝一张脸白的像死了三天三夜似的，眉头皱在一起。 　　沈昭延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想吐就吐。” 　　江雪凝对他扯了扯嘴里，“托你的福，我这个月的噩梦场景有了。” 　　吐倒是不至于吐，她就是从身体到心理都难受的不行。 　　白羽带着驱蛇药和雄黄酒红了，看着被杀气的蛇，吹了声口哨，“真刺激。” 　　“酒和药，可是我硬敲开了药材店的门，把人从床上拉起来，才买到的药。” 　　江雪凝不走心的夸道，“你最厉害了，麻烦你发挥轻功的优势，赶快把药洒了。” 　　白羽带着人开始洒药，驱退院子里的蛇。玉娘被巫锦压到了二楼大堂里。 　　江雪凝被青丝抱过去坐下，她实在单腿蹦跶不动了。 　　玉娘跪在地上，不服的看着江雪凝，“你是怎么猜到是我的？” 　　她在这里开店几年了，身份一直掩饰的很好，却被一个小姑娘瞬间看破。 　　江雪凝淡声道，“你身上有独特的气味，而且那条蛇爬上来以后会攻击我，是因为你在我身后吧。” 　　大家都在走廊上，她身后只有她。蛇不会无缘无故的攻击她的。 　　玉娘笑了，“小小年纪确实洞察力过人。” 　　不过她既然动手了，就没想过要全身而退，只恨没有弄死她。 　　“说吧幕后主使是谁，你又是在为谁卖命？”江雪凝把玩着手里的银针，“听说十指连心，刺指尖会来锥心刺骨的痛。” 　　“你姐姐是顾明月吧！”玉娘情绪激动的道，“我恨她！” 　　“为什么？”江雪凝无法理解她眼里的恨意，她确定两人曾经没有交集。 　　玉娘恨恨的道，“当年顾明月带三千轻骑急行九江，强行开闸水淹九江。我的周郎死在那场洪水里…” 　　江雪凝怔怔都解释，“她水淹九江是被逼无奈，最终救了数十万百姓的命，保住了九江没有被敌人铁骑的踏破。” 　　因为事发突然，肯定有人牺牲死在这场洪水里，但是当时她别无选择。 　　她不是为了害死谁，她是为了守护。 　　玉娘眼角流出血泪，“我那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因为那场水我失去了周郎和孩子，家破人亡！” 　　玉娘的神情逐渐癫狂，“听到顾明月的死讯的时候，我开心极了。她活该那是她的报应，可惜我未能亲手手刃她！” 　　“所以你想杀了我？”江雪凝神情麻木的问。 　　玉娘大笑，“她害的我家破人亡，顾家的人也应当死绝才是。” 　　“顾明月罪孽深重，你作为她的妹妹也该死！” 　　玉娘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缓缓倒下，嘴角的血越流越多，“都是报应…报应…” 　　“顾明月该死…这天下恨她的人多了去了…她害死了那么多人，即使到了地下，那些往死的冤魂也不会放过她的…” 　　场面一时安静极了，叶拓咽了咽口水，“玉娘应该是被威胁了，才会孤注一掷的下手。” 　　“可是她的恨是真的…”江雪凝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原来人人都恨顾明月，都恨她啊… 　　她曾经用尽全力守护的一切，就像一场笑话。 第51章 往前走，别回头 　　巫锦默默的蹲下，试了一下玉娘的鼻息，“人已经死了。” 　　叶拓小心翼翼的开口，“我和她也算有交情，她些年帮助过不少人，她不是坏人。我可不可以把她的尸体带去入土为安。” 　　江雪凝放下手，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道，“你自便。” 　　将离谨慎的道，“我要先验尸，看看能不能有其他发现。” 　　叶拓点头，“我帮你。” 　　玉娘的尸体被带走了，江雪凝神色实在冰冷，大家都有眼色的忙其他事情去了，整个二楼大堂只剩她和沈昭延。 　　江雪凝问，“你也觉得顾明月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吗？” 　　沈昭延靠在一旁，依旧是一副不染凡尘的样子，“她的功过自有后人评价，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没有她和顾家，西陵早就灭国了，百姓早就流离失所了。” 　　灭国的百姓，活的猪狗不如命比草贱，隔壁的北襄百姓就是最好的例子。 　　江雪凝笑的比哭还难看，“她守住了西陵，守住了这方百姓，却唯独没有守住顾家和自己的亲人，终究是错付了。” 　　这话是说给沈昭延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她不负皇权不负百姓，唯独负了自己和顾家。 　　沈昭延的眼睛闪着幽光，声音在夜色里充满蛊惑，他说，“所以江雪凝，你要聪明一点，自私一点，别像她那样笨死了，为他人做了嫁衣。” 　　江雪凝轻声道，“我迟早要回皇城去，看看那里是否繁华依旧。” 　　繁华盛京，人人趋之若鹜的地方，留给她的只有一地鲜血。 　　“那就努力往前走，别回头。否则会摔的粉身碎骨。” 　　沈昭延很期待，她会走到什么样的位置，又会在腐烂繁华的皇城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江雪凝垂眸没有说话，心情却奇异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沈昭延身体弱，折腾了半夜已经倦极了，缓缓往房间走去。 　　天很快亮了，院子里的蛇也消失了。 　　叶拓将玉娘带去安葬，将离把在她房间搜出来的东西，递给江雪凝。 　　是一本养蛊手册，江雪凝翻了翻，很快确定这本书来路不凡，上面记载的东西很有份量。 　　“我询问过叶拓了，加上她身上的图腾，可以确定她应该出身苗疆，擅养蛊虫。”将离道。 　　其他的没查出太有用的信息，可以推测她是因为失夫失子，恨毒了顾明月。 　　对江雪凝也有所迁怒，所以幕后之人找上她时，她不知道是被威胁还是真的太恨，答应了对方，对江雪凝下手。 　　江雪凝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既然隐在幕后，就不可能轻易被他们查出来。 　　将离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青州。” 　　将离不解，“为什么是青州？” 　　“我自有打算。”江雪凝不打算解释，只是道，“如果你们有其他的打算，也可以提出来。” 　　一夜折腾大家都累了，巫锦带人从外面买的早膳，招呼大家吃饭。 　　江雪凝没什么胃口的喝着白粥，沈昭延依旧在补觉。 　　巫锦问，“我们是换个地方住，还是离开？” 　　江雪凝沉吟了一下，“今天把出行需要的东西准备好，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 　　等叶拓回来，将离把客栈交给他处理。毕竟只有他和玉娘有几分交情。 　　叶拓转身准备离开，江雪凝却叫住了他，“叶大哥应该不会出卖我们吧？” 　　叶拓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有些生气的大声道，“我这个人一向很讲规矩，何况将离对我有恩，我不可能做这样背信弃义的事情。” 　　江雪凝温声道，“我没有怀疑叶大哥的意思，只是确认一下，你们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吗？” 　　动手的人偏偏是玉娘，她和叶拓是老相识。他带的客人，基本都会入住玉娘的客栈。 　　江雪凝觉得，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从时间上来看，在他们住进来之前，玉娘已经被幕后之人收买。 　　叶拓能混成雇佣军领队，自然也不会是没脑子的人。顺着江雪凝的话理思路，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江姑娘是怀疑，我身边有叛徒？” 　　江雪凝点头，“恐怕从将离找上你的那一刻，我们就被盯上了。” 　　所以先被精准的伏击，又被放蛇，一环扣一环。 　　叶拓神色不太好看的道，“多谢江姑娘提醒，我会自查身边的人，给姑娘一个交代的。” 　　想了太多事情，江雪凝有些头痛，又不想睡。她已经对客栈的床有阴影了，干脆趴在桌子休息。 　　外面的街道人来人往，客栈里都是自己人，她反而觉得安心，睡的很稳。 　　天黑的时候，叶拓身上带着血腥味进来，神色颓败的道，“对不起，人已经自尽死了。他跟在我身边很久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背叛我。” 　　叶拓显然是被这件事情打击到了，瞬间心灰意冷。 　　江雪凝，“只要人揪出来就行。” 　　叶拓摸摸自己冒出来的胡渣，“你昨天的提议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 　　叶拓下定决心道，“那我跟沈姑娘走吧，留在这里意义也不大了。” 　　死了一波兄弟，又被背叛，连玉娘都死了。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这个伤心地了，是时候走出去换种方式活着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姑娘有朝一日查出幕后之人，可不可以告诉我一声。” 　　江雪凝点点头，“这个可以有。” 　　叶拓实在是太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诱的玉娘和他的兄弟，都以身赴死为他们做事儿。 　　至于这里的客栈，叶拓交给了信的过的人打理，也算留下一点念想。 　　睡舒服了的沈昭延，在大堂里独占一桌，被伺候着用了饭喝了茶，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青州之行，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江雪凝也没勉强，没什么精神的道，“那祝世子一路顺风。” 　　沈昭延的目光从她身上划过，“不过赤鸢可以借你一用，将来记得偿还我。” 　　有个女杀神在，也算是一种震慑了。沈星晚有来有往的道，“我写张配方，你带回去给白术看了，他自然懂怎么做。” 　　两人也算是愉快的达成合作。 第52章 风起青州 　　翌日，天光微亮。 　　江雪凝裹的厚厚的被背上了马车，今日他们要离开北原起程去青州。 　　二楼的窗户“嘎吱”一声被推开，沈昭延临窗而立，目光清冷的看向了马车。 　　青丝，“世子不下去告别一下？” 　　沈昭延无所谓的道，“有什么好告别的，迟早会再见的。” 　　他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这世间聚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叶拓朗声道，“坐好了，马上出发。” 　　江雪凝掀开了车窗帘，在清晨的雾气里对上了沈昭延的目光。 　　单薄的身影站在那里，清冷矜贵又寂寞，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牵动不了他的情绪。 　　马车很快出发，江雪凝放下了车窗帘。 　　她忍不住想，那样淡漠的人哭起来一定格外好看，总有一天她要弄哭他！ 　　出了北原以后，他们一路北下。因为她的腿伤，他们走的很慢。 　　赫连煊遇刺的消息满天飞，甚至有他身亡的传言。 　　江雪凝一边听着，一边从各种传闻里抽丝剥茧，试图从中窥得两分天下局势。 　　整整走了一个半月，最后转走水路，这才进入青州。 　　青州地形依山傍水，易守难攻，风景独好。 　　船在两山之间的河里行驶，江雪凝坐在船头吹着风，悠闲的钓着鱼。 　　白羽走出来，他肩上的小凤立马飞出去玩去了。 　　他看了一眼江雪凝，“你这是在钓鱼？” 　　江雪凝晃了晃没有钩子的鱼线，“我这是愿者上钩。” 　　白羽看着水面，“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江雪凝笑盈盈的道，“比起钓鱼，我更想钓人。” 　　冰瞳抱着一把古琴出来，随意的坐下，开始弹琴。 　　江雪凝凝眯了眯眼睛，这样的日子真是舒服，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腥风血雨，可惜对她来说只是偷来的一小段时光，她可以短暂的享受，却不可以沉迷。 　　白羽掏了掏耳朵小声念叨，“说话越来越神神叨叨了，小姑娘的喜好我果然无法理解。” 　　又行了三日，船才靠岸。 　　岸边热闹极了人来人往，还有很多小贩在叫卖。 　　江雪凝是拄着拐杖下船的，老是让人背着到处走，也挺不方便的。 　　他们先在岸边的饭馆吃了午膳，将离又叫了马车，送他们进城。 　　青州的主城有个很美的名字叫“黎安”，据说城内种满了梨花树。待到春日时“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一向话不多的冰瞳，一眼爱上了这里，“你倒是选了个适合修养的好地方。” 　　江雪凝笑死意味深长，“我们可不是来修养的。” 　　坐了几天的船，大家都又累又晕。直接入住了黎安最大的客栈。 　　江雪凝在客栈里舒舒服服的养伤，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青州，对这里的风土民情很感兴趣，天天出去逛，顺带熟悉环境。 　　将离不知道在忙什么，接连几天都神出鬼没的。 　　在江雪凝的脚拆夹板那天，他终于推门而入，满脸风霜的丢给她一叠资料，“你要的，我能查到的关于青州王林赋的所有资料。” 　　江雪凝低头仔细翻看手里的资料，“辛苦了。” 　　人生地不熟的，将离为了搞到这些信息，花费了很多心血。 　　她很快浏览完所有资料，大多是关于林赋这个人的生平，传闻和行事风格。真正的辛密不可能让他们外来人，轻易就查到。 　　将离坐在窗边，仔细打量着她。觉得自己从来没看懂过她，年纪虽小心眼却多。 　　他从接到查青州王的命令起就想问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自认为算是心机深沉的人，却完全看不透她的想法。 　　江雪凝放下手里的资料，抬头问，“你觉得，凭我现在的处境，有多大机率为顾家报仇？” 　　将离沉默了一会儿实话实说，“无异于以卵击石，机率为零。” 　　“所以我要尽快变的强大起来，手里要握着更大的筹码才行。”江雪凝眼里闪过暗芒，“我现在的身份太低微了，一步一步爬上去太难了，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距离她死去已经过了三年了，她准备在给自己三年时间，三年又三年足够了。 　　江离摸着手上的扳指，“操之过急，未必是好事儿。” 　　他怕她太偏激，她的行事风格太过大胆而强硬，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江雪凝低头看着自己满意老茧的手，“我只是江家不受宠的嫡女，这个身份放在皇城并不够看。” 　　她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三年后，我要万众瞩目的重回盛京！” 　　将离一边觉得她疯了，一边又期待那样的场面。 　　他问，“所以你要怎么做？” 　　江雪凝从一叠资料里抽出一张纸念了起来，“青州王出身微寒，靠军功起家。因以身救驾被封王，至今未娶正妃，府内有一位侧妃无所出，膝下无子。” 　　将离虽然依旧有许多不解的地方，却也猜到了她的三分心思，“你想通过青州王上位，可他能靠自己走到这一步，也不是傻子。” 　　江雪凝放下资料，撑着下巴笑了笑，“我觉得她缺个女儿。” 　　“你疯了吗…” 　　将离觉得她不如说励志要做青州王的王妃，可能性还要高一点。 　　但凡她长开了，有当年辰王妃的七分美貌，也不是不可以试试，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 　　上来就要做人家女儿，他怀疑她是不是天还没黑就梦上了。 　　江雪凝扬了扬下巴，“沈家弃女的身份不够看，青州郡主的身份，总够看了吧。” 　　她说的太过自信，将离已经不怀疑她的决心了，他头痛的问，“你有办法？” 　　江雪凝高深莫测的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将离被气笑了，“都说顾家善出近智而多妖的女子，你也有顾家的一半血统，可千万别让人失望才是！” 　　他这话说的，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江雪凝却笑眯眯的道，“等着吧。” 　　将离从她房间出去以后，整个人都是晕的，走路都是飘的，怀疑刚才听到的一切是她自己的幻觉。 　　江雪凝撑着拐杖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 　　起风了，一阵淡淡的梨花香飘来，她眼底有笑意浮现。 第53章 您还记得姑苏城外的沈南意吗 　　江雪凝一行人在黎安城租了一处院子，暂时安顿了下来，一住就是一个月 　　白羽已经闲的快要长毛了，恨不得立马飞出去闯荡江湖。 　　而江雪凝深居简出的养伤，腿已经好了大半，肤色也白了一点。 　　这日饭后，她淡然的宣布，“明日，我要去青州王府。” 　　将离顿了一下，终究什么都没说。 　　白羽不明所以，“你要去偷东西，还是去自投罗网。” 　　江雪凝微笑，“谢谢，请猜点好的。” 　　翌日，江雪凝换上了一身朴素无华的青衣，带着将离和巫锦往王府出发。 　　马车上，江雪凝格外的气定神闲，还有心情喝茶，身旁放着一个小木盒。 　　巫锦的眼神几乎要把她看穿，好奇心快溢出来了，却依旧忍着沉稳的什么都没问。 　　江雪凝很是佩服她的心性，能被选为暗部联络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青州王府并没有在黎安城中心，而是在边缘处，远离闹市占地宽广。 　　马车很快停在王府门外，江雪凝被扶着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王府门前的狮子很是霸气。 　　江雪凝戴好帷帽，一瘸一拐的慢慢上前，对守门人问，“这里是青州王府吗？” 　　守门的士兵看了她一眼，“王府重地，闲人不要靠近。” 　　江雪凝声音软软的道，“我是来找青州王的，麻烦大哥帮忙通报一下。” 　　看她年纪小，士兵好脾气的解释了一句，“小姑娘，王爷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江雪凝一个眼色，巫锦立马递了一个荷包上去，士兵接过去摸了摸不少银子，他把银子收了，“不是我不帮你，是真的不能随意送消息进去。” 　　青州王府管理严格，他可不敢轻易违反规定。 　　合着是光拿银子，不办事儿。 　　江雪凝也不失望，将马车赶到不显眼的地方，坐在马车外面等。 　　将离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你打算怎么做？” 　　江雪凝悠哉的晃着脚，“等他出门或者回来了时候，上前去拦人。” 　　将离冷笑，“你那是找死，青州王哪里是那么好靠近的。” 　　江雪凝淡然的道，“别担心，这事儿我很擅长的。” 　　要知道她刚重生的时候，就是靠演戏活下来的，拦路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两人心事重重的陪着她硬等，都觉得她的想法很不靠谱。 　　就在江雪凝等的昏昏欲睡的时候，街道上传来了马蹄声。 　　江雪凝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单脚蹦下了马车蓄势待发。 　　巫锦和将离，紧张的盯着前面，要是情况不对，准备随时出手抢救她！ 　　江雪凝睁大了眼睛，只见一阵马蹄声响起，远远的可以看到，一群人策马而来。 　　为首的男子一身黑衣，剑目英眉气质沉稳，鬓角染上了风霜已花白。 　　靠近了以后，马速慢了下来。 　　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江雪凝一瘸一拐的走了上去，伸手拦住了马，仰着头问，“您是青州王吗？” 　　后面的侍卫已经拔刀开始防御，弓箭手迅速搭箭拉弓对准她。 　　将离和巫锦也下意识的，拿出了武器。气氛瞬间变的紧张了起来。 　　帷帽下江雪凝抽了抽嘴角，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林赋淡然的看着她，倒是没有被这么一个又瘦又小的姑娘吓道，“我是青州王，小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江雪凝声音颤抖的问，“王爷，您还记得那年姑苏城外的沈南意吗？” 　　这话一出，林赋瞬间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她面前来质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沈南意的？” 　　江雪凝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瑟瑟发抖的后退了一步。 　　林赋放缓了语气，“你别怕，我就是太惊讶了…” 　　有生之年，他居然还能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江雪凝小声的道，“王爷也您伸手。” 　　林赋缓缓伸手自己的手，摊开掌心。 　　江雪凝握着拳头轻轻往他的手心里放了一个东西，是一对玉兔耳环。 　　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人，此时手心竟然在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耳环，咬紧了牙关。 　　他反应太过反常，身后的人又看不清他的情况，侍卫长忐忑的道，“王爷，您还好吗？” 　　林赋紧紧握着手里的耳环，收敛了神色，“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江雪凝轻声道，“她送给我的生辰礼物。” 　　林赋心里一紧，“进府来说话。” 　　江雪凝一瘸一拐的跟在他身后，往王府里去。林赋很快注意到她走的吃力，放缓了脚步。 　　府里景色很好，江雪凝却没有心情欣赏，专注的跟上他的步伐。 　　被拦在外面的将离和巫锦，心里很是担心，面上却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 　　绕了大半个王府以后，终于到了林赋的书房。江雪凝擦了擦汗，不客气的坐下，累死她了。 　　为了当他的女儿，她容易吗！拖着半残的腿硬演。 　　林赋坐在书桌后，眼神危险的审视着她，“既然找上门了，何必还遮遮掩掩。” 　　江雪凝缓缓抬头，摘掉了头上的帷帽，露出的脸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林赋本来以为至少按套路，会是个可怜兮兮的清秀小姑娘。 　　可这张脸一看就“饱经风霜”，受了不少苦的样子。 　　江雪凝故作悲伤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很丑，其实我以前不这样，我娘说我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女孩。” 　　“说吧，你到底是谁，和南意又是什么关系？”林赋不忘警告她，“如果你敢说谎，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王府的审讯手段。” 　　江雪凝目光纯粹的看着他，“那我说了，您不要生气。” 　　“你先说。”林赋耐着性子道。 　　江雪凝叹息般的道，“我是顾玉蝉的女儿…” 　　林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真的是她的女儿？” 　　江雪凝点点头，“我怎么敢骗您。” 　　林赋已经信了一半，这世上知道沈南意就是顾玉蝉的人并不多。 　　最重要的是那对兔子耳环，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他倾尽身家找大师独家定做的，是这世子独一无二的款式。 　　他等了这么多年，等来了顾家被抄家的消息，等来了她的死讯，现在又等来了她的女儿。 第54章 不负皇恩，唯负卿 　　林赋神情低落，喃喃的问，“她走的安详吗？” 　　因为情势危急，他甚至没能回去送她最后一程，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去见她。 　　江雪凝红了眼角，“江家对外宣称娘是病死的，可是我知道她不是！” 　　林赋看着她一脸倔强的样子，握紧了拳头，“总有一天，真相会浮出水面的，我不会让她枉死的。” 　　江雪凝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小木盒递给他，“这是我在娘的遗物里找到的。” 　　林赋接过木盒放在桌上，迟迟没有打开，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看看吧，应该是想送给您的。” 　　林赋心头一颤，终究是忍不住打开了木盒，里面是一对精巧的红豆相思镯，一支女款，一支男款。 　　还有一只已经陈旧的荷包，林赋拿起来放在手里，手指细细摩挲，上面绣了一句话，“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江雪凝轻声道，“娘身边的嬷嬷说，这是她当年未送出的礼物。” 　　林赋那颗麻木已久的心，突然就痛到无法呼吸。 　　当年离经叛道的大家小姐，女扮男装出去游玩。遇上了军户出身的穷小子，两人在姑苏相知相识相爱。 　　可两人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穷小子拼命往上爬，以为只要自己站的足够高，就能风光迎娶心上人。 　　后来穷小子一度被命运眷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挣的军功，更是被先帝所赏识。 　　林赋永远记得那年春天，是他人生最意气风发的日子，他们说好的等她及笄，他就上门提亲。 　　可是先帝怎么能允许，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少年将军，在和顾家联姻，顾家在军中本来就势大。 　　所以那年四月，先帝将七公主赐婚于他，并让他奉命西征。 　　宴会之上，先帝亲自向他举杯，“等爱卿胜利归来之日，就是公主下嫁之时。” 　　所有人都在恭喜他，觉得他鱼跃龙门，一飞冲天了。 　　他喝下天子敬的酒，在一片喧嚣盛大里心里一片苦涩。 　　他知道他这辈子，永远娶不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了。 　　三年征战，顾玉蝉联姻江家，七公主染疾而亡。 　　他们就这样永远错过了。 　　“出征之前我等了她好久，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再来见我。”林赋陷入了回忆里。 　　江雪凝轻叹了一声，“其实在你出征那天，娘去送你了，这是她未送出去的礼物。” 　　林赋闭了闭眼睛，痛苦的道，“如果她愿意见我的话，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即使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 　　江雪凝残忍又冷静的戳破了真相，“她除了是你的沈南意，更是顾家的女儿，注定不能任性。” 　　“你倒是看的透彻…”林赋苦涩的道，“我不负皇恩，唯负她。” 　　世人都说，他不娶正妻。是对皇家的尊重，那个位置是留给未过门的七公主的。 　　只要他知道不是的，他心里的妻子永远只有一个人。 　　谈完了这段情深缘浅的往事儿，林赋将相思镯和玉兔耳环，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他很快整理好思绪，重新正视眼前的人。短暂的交谈，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眼前的小姑，心思缜密，思维敏捷。 　　“你为什么会来青州？” 　　江雪凝笑的有几分悲凉“因为我快无路可走了，而我娘有交代。如果有一天，我无路可走了就来找你。” 　　顾玉蝉确实有交代过，她住在云安寺的时候。因为一直在外给顾玉蝉打理铺子，不怎么进府，所以在秦微云的清洗里逃过一劫的陪嫁嬷嬷，将相思镯转交给她，并且转达了这句话。 　　她猜，这是顾玉蝉察到顾家大厦将倾以后，为真正的江雪凝留的后路。 　　“所以，你现在是来投靠我？”林赋眉头微皱，“江家对你不好？” 　　江雪凝只好又把自己遭遇虐待，死里逃生的悲惨遭遇讲了一遍。 　　林赋很快抓住了华点，“你不是已经回江家了吗？” 　　江雪凝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我做错事情了，现在回去就是自寻死路。” 　　“你做错了什么事儿？” 　　“咳咳，那个北原雪崩，辰王妃墓消失的事情，和我有一点点关系…” 　　林赋无语了，她这确实是快走投无路了。大家心知肚明，“顾明月”这三个字，依旧是那人的禁忌。 　　“你胆子挺大的。” 　　江雪凝面不改色的道，“我其实是无辜的，我只是去祭拜的，谁知道碰上雪崩了，被误会了。” 　　她说的半真半假，没想隐藏这件事情。迟早会被查到的，不如一开始就就坦诚一点。 　　能坐稳青州王的位置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林赋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很平淡， 还算温和的道，“既然来了就住下吧，把腿养好再说。” 　　说完就吩咐人好好照顾她，带她下去安置好。 　　江雪凝就这样入住了青州王府，冰瞳和巫锦进来陪她住，将离他们是男子不能进后院，干脆留在了外面。 　　林赋拿出自己珍藏的信，是顾玉蝉在顾家出事后写给她的。除了简单的问候，就是拜托他有朝一日，如果江雪凝走投无路，他可以帮一把。 　　林赋收到信的时候，又心酸又难过。一别十多年，他们谁都过得不如意。 　　王府的幕僚宋询问，“王爷准备怎么办，她恐怕来者不善，而且到底身体流着顾家的血。” 　　他不太希望自家王爷和江雪凝扯上关系，总觉得她会是烫手的山芋。 　　林赋叹气，“她是玉蝉的女儿。” 　　只这一点，在他这里就抵过所有不好和缺点。 　　当年他负了她，现在他不能连她临死前的遗言也辜负。 　　宋询不死心的继续劝，“又是从通州出逃，又是扯进了北原的事情，现在又来青州。她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就这么能折腾搞事情。 　　属下怕她野心不小，给王府招来祸事儿。” 　　林赋虽然决定看在故人的份儿上照顾她，但也不会任她为所欲为。 　　“先查查她过去的事情和底细，具体的以后在说吧。” 　　一个小姑娘就放在眼皮底下，他不信她能上天！ 　　林赋准备先观察她一段时间再说，好吃好喝的养着，总之绝对不会亏待她。 第55章 落子无悔！ 　　江雪凝就这样在王府住了下来，王府宽阔人却不多，除了对她有求必应客客气气的下人，她几乎见不到林赋。 　　他不常在王府，要么在军营，要么在外处理公务，总之江雪凝别想轻易见到他。 　　江雪凝也不急，一边收集情报一边刷好感。用嘴指挥加上银子的攻势，只要林赋回来，必定会收到她送的汤汤水水，美其名曰“自己做的”。 　　她这殷勤献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些好吃的，全进了宋询肚子里。 　　宋询并不买账，并且越发的觉得她居心叵测，动用了手里的力量，恨不得将她查个底朝天。 　　这日，江雪凝正躺在摇椅上，一边吃糕点一边听美人弹琴，优哉游哉。 　　林赋书房里的管事丫环书香亲自来请她，“王爷请姑娘去书房说话。” 　　江雪凝咽完嘴里的点心拍了拍手，用视死如归的语气道，“走吧。” 　　她心如止水，一个月了，该查的都查的差不多了。 　　进了书房，她注意到除了林赋，还有一个书生气十足的中年男子。 　　她一进门，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就充满了敌意。 　　江雪凝故意摸了摸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你看的这么认真。” 　　宋询收回目光笑了笑，“姑娘说笑了，在下宋询。” 　　江雪凝瞬间对他的身份了然于心，跟着林赋出生入死，是林赋的狗头军师，说话相当有分量。 　　“你过来。”林赋招呼她。 　　江雪凝小步走过去，林赋把手里的密折递给她，“你仔细看看。” 　　江雪凝迅速浏览了一下，上面全部是关于她的各种事情的记载，大多是真的。只是有些东西，依旧没被查出来。 　　她垂眸看着，神色乖巧极了，一点也没有露出慌乱的表情。 　　林赋沉声问，“上面记载的东西都是真的吗？” 　　江雪凝点头，“大多数是吧，但是您应该看的出来，很多事情我是被逼无奈的吧。” 　　宋询在一旁阴阳怪气的接话，“能从陛下手里全身而退，我看姑娘挺能耐的，根本就不需要王府庇护。” 　　江雪凝冲他甜甜一笑，“那还是需要的，毕竟我现在不好回江南。” 　　林赋神色淡淡的道，“你到底来青州干什么的？” 　　如果她真的是孤苦无依的小可怜，他自然会待会她好，一个姑娘而已王府还养的起。 　　但显然她不是的，并且对自己的野心很坦荡，越是这样林赋越觉得头痛。 　　江雪凝眼神闪了闪，“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林赋，“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 　　“真话是我来投靠您的，假话是我想当您女儿，其实意思都差不多。” 　　林赋自认为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被她这番话惊的目瞪口呆，而且她还说的那么流畅自然。 　　宋询怒斥，“荒唐！我看你不是想做王爷的女儿，而是看上了王府的权势吧。” 　　江雪凝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声道，“差不多吧，反正结论都是我想做王爷的女儿。” 　　小姑娘的性格实很出乎意料，但恍惚间林赋又觉得，顾玉蝉的女儿就该是这样的，离经叛道又有自己的想法。 　　他心里的郁气散了两分，心平气和的问，“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认你当女儿？” 　　江雪凝笃定的道，“因为您现在需要一个孩子还稳住局面。” 　　青州王无子，这件事情对很多人而言是莫大的诱惑。 　　据她所知，现在有几方势力都希望他过继孩子到膝下。因为这件事情，整个青州上层暗流涌动。 　　而皇帝自然不希望他有孩子，这样将来可以名正言顺削藩。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赫连煊，赫连煊是不会允许几位藩王继续做大的，迟早要收拾他们。 　　其他几位藩王，都有嫡子在盛京。名义上替父觐见，实际上是“质子。” 　　“我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说有备而来，你倒是看的透彻。”林赋语气越发的淡漠。 　　宋询语气不善的道，“小小年纪攻于心计，迟早引火自焚。”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顾家满门皆灭，我娘死的不清不楚，我先成为家族弃子，后被谋杀。” 　　她眼神一厉，语气变的犀利起来，“如果不攻于心计，求的一线生机，我现在早就是白骨一具了！” 　　“宋先生，您觉得我错了吗？” 　　宋询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处镜下，能活着全身而退，谁都没资格说她错了。 　　江雪凝坐在那里又瘦又小，却自带风骨和倔强。 　　宋询突然就觉得，有此女在。顾氏一门未必不会卷土重来。 　　顾家血脉，果然多出奇女子！ 　　林赋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你想成为我的女儿，然后怎么做？” 　　“用青州郡主的身份重回盛京，进入棋局，看天下风云起。”江雪凝淡声道。 　　林赋被她气笑了，“你倒是有志气，可是比起女儿，我更需要的是儿子。” 　　江雪凝思考了三秒，“您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是儿子的。” 　　女扮男装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怎么你还会变身，那你倒是变一个给我看看。”林赋忍不住道。 　　江雪凝一本正经的道，“重男轻女要不得，女郎也可以不输男郎。”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林赋也知道她是铁了心，想当她女儿。 　　如果她是一般的小姑娘，他自会庇护她一身无忧，平安喜乐。 　　可惜，她偏偏剑走偏锋，选了一条最难的路。 　　林赋心里苦笑：玉蝉你的女儿，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他语气严肃的道，“你想好了，你要是成了我女儿，你将成为移动的箭靶，而我不会出手保护你的。因为这是你借势的代价，你要自己面对几方势力的绞杀。 　　如果你愿意做个大家闺秀，安静渡日。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庇护。” 　　“没有谁都一直保护谁，而我不可能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下。”江雪凝冷静的道。 　　宋询眯了眯眼睛，“你可要想好了，一但选了就没有退路，也没有情分了。” 　　她选后者，那么林赋会好好照顾她。她选当他的女儿，那么两人之间就是交易。她想从青州郡主这个身份上得到一些东西，她就要先自己去去承受风雨。 　　江雪凝微微仰着下巴，瘦弱的身影里透着几分杀伐果决，“我还是比较想当您的女儿。” 　　落子无悔！ 　　她自会杀出一条血路来！ 第56章 以身饲狼 　　“我的女儿，可不是你想当就当的，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书房的谈话，以林赋的警告结束。江雪凝继续养病，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 　　实际上，黎安已经风起云涌。 　　从她住进来开始，一直没有动静的左侧妃，终于召见她。 　　左家是青州四大世家之首，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在青州势力盘根错节，很是庞大。 　　林赋以皇家为借口，坚持不娶正妃，最后却依旧娶了左家的女儿为侧妃，从这点就可以窥见左家在青州的影响力。 　　负责照顾她起居的丫环青禾，给她换了一身不失礼的衣服，又给她梳妆打扮好，这才领着她往左侧妃住的兰亭阁去。 　　“左侧妃喜欢规矩的人，姑娘等会儿记得乖乖行礼。” 　　青禾这是真把她当小姑娘，提点了她一句。 　　江雪凝点点头，很快就到了兰亭阁。青禾带着她低眉顺眼的走进去。 　　“进来吧，主子等挺久了。” 　　江雪凝一进去，就闻到了幽幽的兰花香，她行礼，“见过左侧妃。” 　　“抬起头来，我看看。” 　　江雪凝抬头，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气质如兰，容貌美丽，眼神却透着几分凌厉，一看就不好惹。 　　左侧妃嗤笑了一声，“王爷可生不出这么丑的女儿！” 　　江雪凝心神一动，看来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她很快就会迎来青州几大势力的攻击。 　　左侧妃目光幽幽的望着她，“你和王爷到底什么关系？” 　　一开始她真的以为是亲戚上门投靠，林赋让她别管，她也就真的没管。 　　而江雪凝也很老实深居简出，又是只有十一岁的姑娘，想做狐狸精力都不够格，左侧妃盯了几天以后，压根没把她放心上。 　　却没想到，是她看走了眼！ 　　几天前，突然传出林赋要收故人之女为女儿的消息。 　　整个青州上层都沸腾了，各方势力用尽办法想让林赋松口过继孩子，都没有成功。最后却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孤女捡漏了。 　　江雪凝淡声道，“故人之女。” 　　“好一个故人之女，一来就让王爷破例。”左贵妃掐着她的下巴，“恐怕是旧情人的女儿吧。” 　　江雪凝吃痛的皱了皱眉头，“您可以亲自去问王爷。” 　　左侧妃眼睛里有怒火在跳跃，她当然问了。林赋给她的回答只有一句话“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还挺牙尖嘴利。” 　　左侧妃实在是不懂，林赋到底为什么要收这么个其貌不扬的人做女儿。 　　左贵妃凝视着她的眼睛逼问，“你到底给王爷下了什么迷药？” 　　江雪凝叹了口气，“我就是太想要个爹了，侧妃娘娘您不懂没爹的痛，那日子啊和黄连一样苦。” 　　左贵妃眯了眯眼睛，“别给我装傻，七扯八扯的。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贵妃放开了她，满面寒霜的道，“滚吧，有些东西不是你该沾染的。” 　　江雪凝是该死，但不该由她来动手，她今天召见她，只是想看看她的真面目。 　　看完以后，左贵妃的评价是“不过尔尔。” 　　江雪凝的下巴被掐出了一下印，她不在乎的笑了笑，这只是开始。 　　巫锦很快带来了最新消息，“有人暗里放话，只要你敢踏出将军府一步，必定让你横死街头。” 　　至于潜进将军府杀人，暂时没那么丧心病狂，将军的也不是任人来去自如的地方。 　　江雪凝淡定的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放消息出去，我过几天去庙里上香。” 　　巫锦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你确定？！我们是在人家地盘上，未必打的过。” 　　江雪凝摸了摸下巴，“我心里有数，你先放出去。” 　　林赋晚上一回来，就收到消息了，瞬间黑了脸，“她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他们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感受到做他女儿，到底要面对什么，没想到她倒是来劲了。 　　宋询眼神闪了闪劝了一句：“您不妨成全她，反正这是她要的。您成全她也算是帮她了，路是她选的，走成什么样是她的事情，您不负故人之托就行。” 　　林赋忍不住侧头看他，“你不是很反感她吗，怎么突然为她说话？” 　　宋询意味深长的道，“剑走偏锋，说不定能破局，青州的局势该动一动了。” 　　他喜欢有野心的人，既然是她要的，他就推一把好了，期待她将青州的水搅浑。 　　林赋沉默良久，再次召见了江雪凝。 　　外面已经因为她热闹非凡了，她倒是依旧眉目沉静的样子。 　　林赋也看透了，她就不是能安分的人，他关不住她的。 　　“你到底怎么想的，说来听听。” 　　江雪凝见他有松口的迹象，烛光下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笑意，不缓不忙的把自己的打算缓缓道来： 　　“我希望王爷尽快上奏折，给我请封郡主，帮我把身份坐实。 　　然后对外放话，您不会过继儿子，只会招婿。” 　　话音刚落，一旁的宋询忍不住道，“你倒是会画饼转移矛盾，这样一来比起弄死你，总有人会选择接近你。” 　　“做不成儿子，做女婿也是好的。” 　　总有人会反水的，到时候就精彩了。 　　林赋扶额，“你还真是…诡计多端…” 　　“那你放出去上香的消息，是想做什么？”宋询好奇的道。 　　江雪凝弯了弯嘴角，“给有心人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顺带为彼此试探一下，让所有人明白我可不是软柿子。” 　　她这是要以身饲狼，搅浑青州的水，打开局面。 　　既然要了这个身份，她就要把青州郡主的位置坐稳了，她要的是实权！ 　　林赋心情复杂，“你这是什么都算计好了吧。” 　　江雪凝认真的道，“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果我够强大，就可以护住我想护的人，而不是依靠别人而活，随时会被抛弃。” 　　林赋轻笑了一声，“既然你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那我就陪你赌一把，也算对的起你娘的托付。” 　　一小姑娘都敢赌，没道理他不敢！ 　　“雪凝谢过将军。”江雪凝低头行礼真心实意的道。 　　回院子的路上，江雪凝觉得自己沉寂的心重新开始跳动，血液在沸腾，她喜欢这种帷幄运筹的感觉。 第57章 公子世无双 　　左贵妃作为王府唯一的女主人，消息自然是灵通的。 　　她焦躁不安的召见了自己的侄子，左家的三公子左慕笙。 　　江雪凝午饭后，散步消食的时候，就在花园里撞见了他。 　　江雪凝扶着腰，眯起眼睛打量向她走来的人。一身素衫风姿绰约，眉目安然间自带一股风轻云淡的气质。 　　她在看他，他也在温柔的看她，眼睛里仿佛有星辰。 　　青禾小声的提醒她，“这是左家三公子。” 　　江雪凝“哦”了一声，转身去了池塘边的亭子里坐下休息。 　　公子虽温柔，却有剧毒。 　　姓左又这个时候出现，很难不让人多想。 　　江雪凝趴在护栏上，看着池塘里的鱼，一副岁月静的样子。 　　左慕笙远远的看了一会儿，脚步带风的走了过去，“姑娘倒是悠闲。” 　　江雪凝头也不回的道，“彼此彼此。” 　　“听说姑娘要成为郡主了。”左慕笙语气温雅的继续搭话。 　　江雪凝换了个姿势，靠在护栏上望着她，“顺利的话，下次再见三公子的确该叫我一声郡主了。” 　　左慕笙姿态优雅的坐下，弯起眼睛语气温柔的道，“那你猜猜，外面有多少人要你的命。” 　　“没兴趣。”江雪凝翻了个白眼。 　　左慕笙来见她之前，势在必得。见了之后，却感到了几分棘手。 　　她和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样，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和世故。 　　短短几句话下来，左慕笙就清楚的认识到，在她面前绕弯是没用的。 　　左慕笙目光深邃的望着她，温润如玉的脸上透出三分真情来，“听说王爷要为姑娘招婿，姑娘觉得我如何。” 　　江雪凝欣赏了一下他的美貌，十分真诚的道，“你太老了。” 　　他今年十六岁，正是鲜衣怒马最好的年龄，青州无数闺秀为他倾心，倒是第一次有人嫌他老。 　　眼前的人，看起来确实太小了。左慕笙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问，“你今年多大？ 　　“下个月是我十二岁生辰。”江雪凝垂眸道。 　　左慕笙笑的温柔极了，“四岁而已，我可以等你长大。” 　　江雪凝只觉得他是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在向她摇尾巴。 　　这句话在她听来，其实意思是等把你养肥了，就煮了吃掉。 　　江雪凝假笑，“我听王爷的。” 　　左慕笙眼神闪了闪，“那你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左家的意思是，一定要抢占先机，以后的事情随机应变。 　　主要还是左侧妃是林赋身边人，林赋虽待她冷淡，她在他身边久了，自然更了解他的心思。 　　她一直知道他是不会答应过继的，现在局面被打破。她觉得不如换种思路，从江雪凝这里下手。 　　左家选择相信她的判断，左侧妃虽然脾气不好，但是脑子一直很清醒，所以才能稳坐侧妃之位。 　　江雪凝对他甜笑了一下，“喜欢能保护我的，如果三公子真的有心，三日后我去上香，三公子记得来。” 　　她这是明晃晃的挖坑，想从她身上谋利，得先付出代价。 　　左慕笙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已经有几股势力，准备在那天对她动手了。 　　他没想到她真的要去，还要把他拉下水。 　　江雪凝站了起来，理了理裙摆，“三公子记得来哦，考验你真心的时候到了。” 　　她要选出最锋利的一把刀，成为她手里的匕首，助她扶摇直上。 　　既然左慕笙自动送上门了，她自然是要给他机会的，她一向对好看的人很优待。 　　青禾忍不住偷偷回头看，“小姐，左公子说喜欢你哎。那可是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左公子！” 　　江雪凝摇摇头，“世家公子都是带着面具的艳鬼，谁知道面具下是什么样的面孔。” 　　青禾半知半解的道，“有那么可怕吗…” 　　左慕笙又在亭子里站了会儿，才去见左侧妃。 　　左侧妃问，“怎么样？” 　　“王爷挑中她，不是没有道理的。”左慕笙非常客观的评价，“并不是好拿捏的性格。” 　　左贵妃美目一挑，“她长成那样，你看上她是她的荣幸。” 　　左慕笙失笑，“她约我，三天后见。” 　　左贵妃的表情终于变得慎重了起来，“果然心机深沉，这是要大家表态。” 　　如果出手救她或者保持沉默，那么自然在她的候选范围内。如果对她出手，自然会出局。 　　而不同的选择过后，两派某种意义上站在了对立面。 　　左贵妃轻笑了一声，“很聪明的做法，可惜青州不是她能玩的动的，还是太年轻了。” 　　左慕笙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只要王爷够支持她，那么只有王爷在一天，那她就站在最有利的位置。” 　　只是纵观林赋多年的处事方式，他会这样义无反顾的陪着一个小姑娘闹，本身就很反常。 　　“她到底什么来路，能让王爷为她打破原则。” 　　左贵妃摇头，“查不到，只能确定不是青州人。” 　　“这样的行事风格，必然出身不凡，总归能查到蛛丝马迹的。”左慕笙道， 　　查她的人不少，主要是没人往江家想。太八竿子打不着了，不少人方向就错了。 　　而江雪凝就没透露过自己的名字，下人都叫她小姐姑娘，左侧妃那天也忘了问。 　　左侧妃忍不住猜测，“连名字都不敢透露，估计身份见不得光吧。” 　　左慕笙倒是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青州寂廖太久了，该热闹起来了。 　　晚上的时候，林赋亲自去了江雪凝的小院问她，“请封必然要写清你的名字身份，我要怎么写？” 　　其实最好是编一个新身份，但是这样日后麻烦，追究起来是欺君之罪。 　　江雪凝神色一片沉静，“实话实说，就写您收养故人之女江雪凝为女儿，请封明月郡主。” 　　林赋不自觉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在陛下大禁忌上蹦跶。” 　　明月郡主，她怎么敢的！ 　　江雪凝笃定的道，“您相信我，他会同意的。” 　　赫连煊这个人某种意义上极其自负，最喜欢捧杀，看美好的东西碎掉。 　　他会同意的，然后等她回归，在亲自毁掉她。这是他一贯喜欢的方式，也是她可以利用的地方。 第58章 他说，我来接你回家 　　三日后，王府的侧门开了，一辆马车迎着晨光缓缓驶出。 　　冷风吹过，无数双盯着将军府的眼睛，消失在雾气里。 　　马车里，江雪凝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一大早的，怪热闹的。” 　　冰瞳冷着脸，在擦手里的剑。 　　巫锦有些担心，“不知道将离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去的路上风平浪静，江雪凝还偶尔还会掀开车窗帘，往外面看。 　　走了两个时辰，马车停在山下。 　　江雪凝下车，遥望着山上的寺庙。今天是十五，来上香的人很多。寺庙香火旺盛，附近不少卖吃食小玩儿意的摊子。 　　巫锦担心的看了一眼她的腿，“马车无法上去，要自己爬上去。” 　　江雪凝抬脚往上走，“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爬。” 　　两人陪着她慢慢爬上去，一到门前就听到了悠远的钟声，心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里面更是香火缭绕，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江雪凝他们绕去了后院，绕过一道山峰就看到了坐落在山顶的庙宇禅房。 　　冰瞳神色冰冷的道，“我不信佛，佛不能渡我。” 　　她自去了一旁的客院休息。 　　巫锦不放心的陪着江雪凝到了小佛堂外面，也停止了脚步，“我手上沾过太多血，佛门圣地，我就不进去了。” 　　江雪凝也不勉强，独自进入了佛堂。里面供奉着顾玉蝉的牌位，是林赋为她立的。 　　江雪凝虔诚的跪下，她以前也不信，但是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太玄妙了。 　　她在心里祈祷：信女愿意满手是血，死后下地狱，唯愿用赫连家族的血，祭奠我顾氏满门！ 　　江雪凝一跪就是一下午，等起身的时候腿都跪麻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 　　“先去用斋饭吧。” 　　浮光寺的素斋小有名气，摆了满满一桌，三人安静的吃着。 　　饭毕，江雪凝又喝了半盏茶，“休息一下吧，我们可得平安回府才是。” 　　来的路上没动手，更不会在佛门重地动手。和她预料的一样，会选在她们回去的路上。 　　已经大半日了，估计也埋伏的差不多了。 　　巫锦问她，“你怕吗，赌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这些年游走刀尖，见过很多亡命之徒。江雪凝疯在她明明有其他的选择，却要豪赌。 　　江雪凝低头看自己的手，“不会输的。” 　　顾家兵败，她被迫从后宅走出来。最后能走到让赫连煊忌惮她的高度，靠的就是胆大心细，一腔孤勇。 　　很快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三人各自闭目养神。 　　直到夕阳西下，江雪凝才带着人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片枫林，马车一靠近枫林，巫锦整个人就紧绷了起来。 　　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马车放慢了速度。江雪凝猛然睁大了眼睛，一支飞箭凌空而来，射向马内。 　　冰瞳带着她破车而出，电光火石之间两人身影如鬼魅，闪入树林无声的躲了起来。而巫锦也不见了踪影。 　　预计好的第一轮飞箭攻击失败，埋伏的人不得不从暗处现身，出来寻找他们的踪影。 　　江雪凝躲在树后的，屏住呼吸。枫林内外起码有四五拨人在找她。 　　一片羽毛从空中落下，凤儿飞过来落在她的肩头。江雪凝抬头摸了摸她的羽毛，眼里闪过杀意。 　　外面杀声四起，混战了起来，打的昏天黑地。 　　白羽轻易通过小凤找到了他，身上沾染了不少血，他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悠闲。” 　　江雪凝勾了勾嘴角，“用银子买来的，为了让他们有去无回，我可是花光了自己全部身家。” 　　她带出来的所有银票，包括顾玉蝉留给她的，都花在了这一场战斗上。 　　将离在外面用这笔钱，走黑市的路子，尽最大可能网罗了一批心狠手辣的恶人，用在今天这一次伏杀上。 　　世家不清楚她的底细的同时，又足够傲慢。这次派出的手下，肯定不是最强的。 　　而她需要抓住这一点，用这些人的血来立威和震慑。 　　没办法，谁让她自己还是残血状态，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宣告自己并不好惹。 　　偶尔有人摸过来，都被白羽轻易解决了。 　　仅仅只用了半个时辰，这场反围剿就结束了。 　　白羽神色复杂的道，“你又赌赢了。” 　　江雪凝拍了拍手上曾到的泥巴，“侥幸而已。” 　　她这次本质是赢在心理展上，作为曾经的世家女和辰王妃，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世家傲慢与偏见了。 　　她们轻视了她，所以这次栽了。 　　枫叶还没红，地上的血倒是染红了落叶。将离提剑站在中间，手臂受了伤。 　　他们这边伤亡也很惨重，只有几个人还勉强站着。 　　一个看起来面目狰狞的老者，拖着受伤的腿道，“既然事了，那我们就走了。” 　　很快活着的人离开了枫林，消失不见。虽然这一次赚了不少，但是惹了世家，这些人很肯定要躲起来，在青州消失一段时间。 　　江雪凝神色自若的绕过地上的尸体，站在了中间扫过全场，“这银子花的值得。” 　　不然就他们几个人，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她了。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听起来人还不少。 　　不知是敌还是友，大家神色都不太好看。 　　暮色里迎着最后一缕霞光，白色的骏马飞驰而来，上面坐着一身玄衣的少年，他墨发飞扬，那张脸在霞光里昳丽到了极致。 　　明明是极美的画面，江雪凝却不悦的眯了眯眼睛，神色没有一丝波动。 　　马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左慕笙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的身边全是尸体，地上是鲜红的血，脚边是段掉的我截手臂，明明是让人畏尔生寒的场面。她却独自纤尘不染的逆光站在那里，眼里全是冷子。 　　左慕笙下马来，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我来接你回家了。”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让江雪凝恍惚了一下。她很快回过神来，走过他身旁，“三公子你来迟了。” 　　只留给他单薄又削瘦的背景，左慕笙低头看着自己被无视的手心，莫名有两分失落。 　　枫树林一战，世家派出的人全灭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青州。 　　所有人不得不重新审视她。 第59章 死去的旧爱最可怕 　　左慕笙因为来迟了，当日连王府的门都没能进，而江雪凝枫林一战后，更是躲在王府闭门不出。 　　每天都有无数请柬递进来，打着各种名号请她赴宴，外面对她的好奇到达了顶点。 　　江雪凝不为所动，左侧妃将一大堆请柬丢给她，“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左侧妃是聪明人，在她露出獠牙以后，对她的态度虽然依旧算不上客气，也不再为难。 　　江雪凝扫了一眼满桌的请柬，“等陛下正式册封我为青州郡主，我自然会露面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左侧妃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自信，郡主是那么好册封的？” 　　————— 　　皇城内，从青州快马加鞭送来的折子，很快递到了养心殿。 　　大太监张公公双手呈上，“陛下这是从青州来的，挺急的。” 　　这些封地的藩王没有大事儿，是不会轻易往京里送折子的，巴不得皇帝不记得他们的存在。 　　赫连煊处理了一下午的公务，闻言疲惫的接过折子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冰冷，直接将折子扔在一起地上。 　　“江雪凝你很好！” 　　他一发怒，张公公很快带着一屋子人跪了下去。 　　翌日几位大臣来议事时，赫连煊特地将林赋的奏折递给了江老爷子，“阁老家养的好孙女，还真是一鸣惊人。” 　　江老爷子不明所以的接过奏折，快速看了一遍，立马惶恐的跪下，“陛下息怒，此事微臣并不知情。” 　　赫连煊似笑非笑似的道，“江阁老当然不知情了，毕竟是被江家扔在乡下，任由恶奴谋财害命的弃子而已。” 　　这话说的微妙，林老爷子出了一身的冷汗，猜不透他的意思，“微臣惶恐。” 　　“出了这样的孙女，你确实应该惶恐。” 　　皇帝的态度似是而非，到最后都没有正面表态。 　　江老爷子出了养心殿，眼里的冷意再也压不住。 　　他心里知道这件事情处理不好，整个江家都会被拉下水万劫不复。 　　而皇帝说这件事情的人，殿里还有其他大臣。 　　所以不出半日“青州王认江家孙女为女儿，并请封郡主”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皇城。 　　比起这个消息，其中更不可言说的是。江雪凝是已故辰王妃的嫡亲表妹，又偏偏请封的是“明月郡主。” 　　虽说最后封号由皇帝赐下，但是青州王特地写了这一句，很难不人多想。 　　有经历当年的老臣感叹，“不过三年而已，平静又被打破了。” 　　江雪凝在千里之外，一石激起皇城千层浪。 　　这其中最不安的是皇后萧舒锦，她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何况她生辰那日，收到了一份礼物。打开是叶蓁蓁的手筋，还有带着那个人标记的手帕。 　　当时萧舒锦就失手把木盒摔了，这段时间一直睡的不安稳。 　　明明这三年都风平浪静的，她都快要忘了顾明月的存在。 　　萧舒锦神色难看的道，“嬷嬷你说，陛下会答应吗？” 　　嬷嬷安抚她，“娘娘你才是皇后，一个郡主而已，成不了事儿。” 　　萧舒锦慢慢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一点笑意，“不是身上有顾家血脉，就能无所不能的。” 　　真正的顾明月最后还不是败在她手里了，何况一个突然跳出来的表妹。 　　萧舒锦在最初的惊怒过后，迅速冷静了下来，“能把青州王牵扯进来，也算是厉害。” 　　她心里已经开始防备，最让她担心的还是皇帝的态度。 　　她亲自熬了汤，派人请赫连煊过来。 　　赫连煊从来不会给她难堪，很快就来了。 　　萧舒锦换上温和的面孔，亲手侍候他。比起帝后，两人之间相处的氛围更像民间普通的夫妻，轻松舒适。 　　赫连煊现在高处不胜寒，反而最是贪恋这一丝平淡的美好，因此一直对她很是宠爱。 　　赫连煊在她这里很快放松了下来，握住她的手道，“也只有在你这里，朕才能喘口气了。” 　　萧舒锦淡然一笑，“陛下觉得舒服就好。” 　　赫连煊问，“你对明月郡主一事儿怎么看？” 　　他没瞒着，大家都知道了，她这个做皇后的自然也知道。 　　萧舒锦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既然是明月的表妹，臣妾自然想多多照佛。只是明月这两字她恐怕但不起。” 　　赫连煊冷冷一笑，“有什么但不起的，在平常不过的字，也不是谁独有的。” 　　“陛下…”萧舒锦蹙着眉头幽幽叹了口气，“在臣妾心里，明月永远只有一人。” 　　这种隐隐的忧伤，更打动人也更真实。赫连煊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她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都忘了吧舒锦，这两个字也必要留着了。” 　　萧舒锦垂眸不言，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等赫连煊离开，萧舒锦笑的有几分讽刺，“忘不了的到底是谁…” 　　她觉得自己当年错了，就不该推波助澜置顾明月与死地。 　　人死了再多的不好，都在时光中消磨掉了。那些美好的过往，反而会被惦念。 　　当赫连煊在梦中叫出“明月”两个字的时候，在她的祭日谁都不见的时候。 　　萧舒锦就意识到了，自己当初走了一步“臭棋”，活着的旧爱不可怕。 　　但是死了的旧爱，才是无人可敌不可触碰的白月光。 　　而活着的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萧舒锦吩咐道，“传话出去，叫娘进宫一趟。” 　　赫连煊对江雪凝的态度让她很不安，特别是准她用明月两字。 　　既然不安，那就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想当青州郡主，那就永远留在青州，山水为葬别回来了。 　　她对和顾明月有关的事情，从来都是很慎重的，不能容忍任何意外出现。 　　整个皇城都在关注这件事情，很快赫连煊就批复准了这道请封奏折。 　　新出炉的“明月郡主”，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曾经的辰王妃顾明月。 　　偏偏两人还是表姐妹，这其中的关联让人不得不多想。 　　萧舒锦听到消息以后，面无表情的将手上漂亮的鸟儿，活活掐死扯掉了脑袋。 第60章 锋芒毕露 　　册封的诏书从皇城到京都，花了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等天使携圣旨进门的时候，王府已经摆好香安迎接。 　　周公公肃穆的道，“江雪凝上前接旨！” 　　江雪凝上前一步，面无波澜的跪下，“臣女接旨。” 　　周公公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青州王之女江雪凝，风姿卓越，性姿敏慧，容貌过人。特册封为明月郡主，钦此！” 　　江雪凝恭敬的接过圣旨，“臣女谢主隆恩！” 　　周公公仔细打量着她的相貌，想看看这位新出炉的郡主，到底有什么值得皇后忌惮的地方，要特地嘱咐他留意。 　　江雪凝站了起来，对上他明显打量的目光，龇牙一笑，“公公辛苦了。” 　　周公公被她笑的牙酸，这么姿容平凡的女子，比不上皇后一根头发。 　　一旁的青禾上前一步，按规矩塞了一个大荷包，周公公满意的收下，转身来过小太监手里捧的小木箱，“这个皇后娘娘为郡主贺喜的礼物。” 　　江雪凝接过，再次低眉顺眼的行礼，“臣女谢过皇后娘娘。” 　　林赋笑着客气的和她寒暄了几句，便吩咐人带他们下去休息。 　　林赋望了一眼她手里的圣旨，“既然已经尘埃落定，按规矩该大办宴席了。” 　　“不急。”江雪凝淡声道，神色看出不出一丝激动。 　　萧舒锦送的东西，她根本看都没看，直接让青禾把箱子收了起来。 　　外面都在等着一睹明月郡主的风采，江雪凝却对外宣称染了风寒，闭门养病。 　　周公公自然是不好进姑娘闺房的，所以直到离开都未能再见江雪凝第二面。 　　江雪凝在他离开以后，病一下就好了。 　　青禾后知后觉的道，“小姐你难道是故意的？” 　　江雪凝懒洋洋的道，“宫里的人没一个好打交道的，我懒得应付。” 　　她这边一说病好，左侧妃立马上门了，“你准备什么时候露面，迟早是要见人的。” 　　“都可以，你看着安排吧。”江雪低头看着自己养白了一点依旧黑的皮肤。 　　如果只看容貌，她现在的样子注定是要让众人失望的。 　　她摸了一下自己脸，皮囊而已没那么重要。而且她知道这张脸，迟早会恢复本来的样子。到时候不知道会是多少人的噩梦，想想还怪期待的。 　　左侧妃看她摸着脸走神，勉强安慰了一句，“你不用担心，到时候好好打扮一下，还是能看的。” 　　江雪凝，“谢谢，我一点都没有担心。” 　　左侧妃满脸写着我不信！ 　　江雪凝点头以后，宴会很快就操办起来了。左侧妃驾轻就熟游刃有余，根本不需要她担心。 　　宴会摆在王府最大的凌云殿，男左女右并不忌讳男女同宴。当然能出席的人都非富即贵，并不会在这种场合失礼。 　　左侧妃作为半个女主人，由她亲自出面接待女客。 　　男客那边则是由左慕笙来接待，让人想入非非。 　　毕竟之前枫林一战，是左慕笙率三千轻骑护送江雪凝回的王府。 　　关于左慕笙要入赘的说法，一度闹的沸沸扬扬，今日他的做派又将谣言坐实了三分。 　　宴席上很快热闹了起来，男宾们都在关心江雪凝的出现会给局势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姑娘夫人们，更关心两人的婚事到底是真是假。 　　等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左侧妃轻声吩咐人，“去请王爷郡主过来。”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林赋率先走了出来，一身云锻锦衣，威风凛凛气度不凡。 　　可惜今晚他注定不是焦点，大家的眼神都越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 　　他身后的姑娘一身黑色的逶迤拖地长裙，黑色的衣裙上，又绣着开的绚丽的彼岸花。而她神色淡淡，皮肤略黑，唯独一双眼睛寒气四射。 　　江雪凝在众人的注视里，微微仰着下巴走到了最上首的位置，坐在了林赋身旁。 　　她在灯光下抬头，安静的扫过下首众人。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却透着睥睨天下的气势，气场自带压迫感。 　　热闹的宴会有瞬间的寂静，谁都没想到传闻里的明月郡主会是这样的。 　　竟然一露面，就锋芒毕露，身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锐气和野心。 　　坐在最前面的几个老狐狸，对视了一眼，神色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有这样一位野心勃勃又手段狠辣的郡主，对他们几大家族来说，绝非好事儿。 　　江雪凝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气定神闲的举杯，“我敬诸位，感谢大家来祝贺我册封郡主，我以后一定会但起一个郡主该有的责任！”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但的责任越大，手里的权利自然越大。 　　一时间无人举杯，也无人说话。 　　江雪凝微微一笑，“看来我这个郡主很不受欢迎。” 　　左慕笙率先举杯，“郡主说笑了。” 　　其他人也跟着举杯了，纵然心里对她的强势和野心不满，但是林赋还在一边看着，现在不是闹僵翻脸的时候。 　　江雪凝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不在说话。但是她存在感极强，坐在那里就无法让人忽视。 　　左侧妃极有眼色的开口调动了一下气氛，女席这边热闹了起来。 　　男席那边气氛依旧沉默，眉眼桀骜的蓝衣男子挑衅的向江雪凝举杯问道，“听闻两个多月以前，郡主在枫林杀了不少人。这样草芥人命不太好吧。” 　　好不容易热络起来的气氛，又回到了冰点。 　　江雪凝笑的凉薄，“敢犯我者必诛之，没什么不好的。” 　　男子不依不饶，“作为郡主，你在这样影响不太好吧，就不怕糟报应吗？” 　　这是明晃晃的试探和挑衅，林赋却没有开口的意思。这点事她都应付不过来的话。郡主的位置她也做不稳。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沈四公子说笑了，灭人满门的事情你没少做，要糟报应的话也是你先下地狱。” 　　沈听肆眼里闪过杀意，“郡主不愧出身顾家，说起话来就是霸气。” 　　江雪凝神色一凛，放下手里的酒杯，扬了扬下巴，“你过来。” 　　沈听肆大步走了过来，肆无忌惮的看着她。眼神里的恶意几乎快藏不住。 第61章 杀鸡儆猴 　　江雪凝迎上他的目光问，“你是对顾家有意见，还是对本郡主有意见。”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沈听肆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意，她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刀要把他刺透。 　　沈听肆邪气一笑，“既然郡主询问了，我自然要据实以告。” 　　“你说，我听着。” 　　林赋喝着酒，放任自流。底下的人也无人说话，包括沈家人也都一副置身事外看戏的样子。 　　江雪凝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心里清楚这是这些世家给他的下马威，也是试探。 　　她可以示弱，但是她不想。 　　青州内斗一直很厉害，她要是软一点，很快就会连骨头都被吞掉，而林赋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护她。 　　所以不如一开始就亮出自己的爪子，让人有所忌惮，而不是被当成软柿子， 　　沈听肆轻笑了一声道，“郡主行事风格太过张扬，万一步了顾家后尘就不好了。所以郡主还是乖乖待在后院绣花弹琴比较好。” 　　看似劝告，实则挑衅。 　　江雪凝的眼底全是寒意，“哦，原来沈四公子盼着王府被抄家灭族，你这么敢想你爹知道吗？” 　　沈听肆冷笑了一声，“郡主又何必歪曲我的意思，女子本来就不该玩弄权术，相夫教子才是你们的本分。” 　　这话扫射了在场所有女眷，有几位小姐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却隐忍着不敢多说。 　　江雪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按四公子的说法，那男宠就该有男宠的样子，藏在金屋里讨主子欢心就够了，不该来这样的场合抛头露面。” 　　“沈四公子，我说的对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听肆额头青筋暴起，几乎是咬着牙挤出的这句话。 　　江雪凝起身拖着裙摆，走到他的面前抬头望着他，目光轻浮又鄙视的划过他的脸，停在不可言说的位置。 　　“呵呵，四公子你脸上的皮也在垂了，姿色也不在，难怪被抛弃了……” 　　底下的人一半看好戏，一半瑟瑟发抖。沈家是怎么从二流家族，一跃而起上位的，一直有很多流言，没想到会被江雪凝当场戳破。 　　明月郡主果然凶猛！ 　　沈听肆被她当众打脸，揭开了最不能见人的隐秘，气的身体微微颤抖，眼底的杀意几乎快要压不住。 　　江雪凝伸手撩起他一丝头发，“四公子有时间再这里说教，不如回去研究一下驻颜术，好讨主人欢心。” 　　“江雪凝！” 　　沈听肆暴怒，伸手握住了她的脖子，“我看你是活够了！” 　　沈家的家主不再装聋作哑，站了起来冷声道，“听肆还不快放开郡主，给郡主道歉。” 　　沈家这两年是横，但是江雪凝要是出了事儿，到底是皇帝亲封的郡主，沈家也得脱一层皮。 　　沈听肆到底还有最后一点理智在，眼神已经将江雪凝凌迟了几百遍，手却缓缓松开了。 　　江雪凝却不准备这样算了，她用口型无声的道，“兔爷儿…” 　　沈听肆瞬间失去了理智，双眼发红死死掐住了江雪凝的脖子。 　　变故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江雪凝被掐的呼吸一窒，手从宽大的衣袖下伸出，快准狠的对着沈听肆连捅两刀。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沈听肆吃痛的松开了一点手。 　　江雪凝趁机又补了一针，针在穴位上。沈听肆身体被短暂的麻痹，动不了。 　　江雪凝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高高举起手里的刀，向他的心脏位置插下去。 　　沈家家主怒喝道，“住手！” 　　眼见就要血溅当场，一直没反应的林赋，瞬间出手用筷子打掉了江雪凝手里的匕首，“今日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 　　实际上沈听肆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她那两刀不会要他的命，但也不会让他好受。 　　沈家家主脸色铁青，“还请郡主给沈家一个交待，我沈家的人不是谁都可以伤的。” 　　江雪凝缓缓站起来，摸了摸脖子上被掐出红痕的脖子，“交待？” 　　江雪凝扬起手将手里的匕首，准确无误的“哐当”一声扔到了沈家家主的桌子上，刀上还沾着沈听肆的血。 　　江雪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不服的话，捡起你桌上的刀，上来往这里痛。本郡主绝不躲，看看谁先死！” 　　所有人看着高台上单薄的身影，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疯子！ 　　“你…”沈家家主气的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见情况不好，赶快打圆场。拉着他坐下，劝道，“年轻人气盛，一下没控制好，别生气。” 　　江雪凝踹了沈听肆一脚，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我说过人犯我，必诛之。” 　　这句话，现在听来，莫名杀气四益。毕竟她刚刚用行动，向他们诠释了这句话的意义。 　　左侧妃打圆场，“大喜的日子，什么死啊活的，要少说。” 　　又吩咐人把沈听肆抬下去，给他止血包扎。沈家家主拂袖而去，很快带着沈听肆走了。 　　江雪凝神色不变的坐了回去，脖子上的掐痕格外显眼。 　　她这是啥杀鸡儆猴，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样的人最让人忌惮。 　　至少今晚见证了这一幕的人，如果没有对她一击必杀的把握，短期内不会在轻易招惹她。 　　左侧妃一抬手，宴会上立马歌舞升平。可惜大家明显没了欣赏的心情。 　　江雪凝很快就退了，林赋也退了。 　　左侧妃也兴致缺缺，宴会结束的很早。 　　大家都格外沉默的出了王府，心思各异。 　　几大家族的家主们，在夜色里对视了一眼，神色都不太好看。 　　“是个刺头，而且骨头还格外的硬！” 　　“在厉害也是女子，别想爬到我们头上去为所欲为。” 　　“这件事情，沈家不会就这样算了，我们隔岸观火就是。” 　　一直没出声的左家家主话里有话的道，“小看女子的话，可是要摔跟头的。” 　　“你们左家该不会真准让人入赘吧？” 　　左家家主态度暧昧，“年轻人事情我可管不了。” 　　大有放任自流的味道。 　　其他几位对视了一眼，各有思量。一时间都没在说话，各自散了。 　　左慕笙留在王府帮着处理好后事，手里拿着一瓶药，往江雪凝的院子里去了。 第62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潇湘阁安静极了，满院的灯笼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左慕笙一进去，走了没几步就被守夜的婆子拦住了，“公子，时辰不早了。” 　　“我想见你们家郡主，麻烦通报一下。”左慕笙很客气的道。 　　婆子到底不敢得罪他，转身进了内院。很快青禾亲自迎了出来行礼道，“左公子请跟奴婢来。” 　　左慕笙跟着走了一段，才发现不是去房间的方向，而是绕到了后面。 　　江雪凝住的院子后山上，有个叫飞天阁的地方，可以俯视这个黎安灯火。 　　左慕笙走过蜿蜒曲折的石梯，终于看到了江雪凝的身影。 　　她正在飞天阁上，俯视着整个青州。 　　叶禾走过去，将手里抱的披风给她披上，小声的道，“左公子来了。” 　　江雪凝蓦然回头，脖子上淤青的掐痕格外的刺目，她似乎感觉不到痛，眼睛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左慕笙的语气格外的温柔，“你看起来很开心。” 　　江雪凝转过去俯视着黎安城的万家灯火，“青州的夜晚很漂亮。” 　　而今晚之后，她在这里也有了一席之地。迟早她要青州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左慕笙走过去，和她并肩俯视着黎安。虽然她神色淡淡的，但是站在这里的一瞬间，左慕笙清楚的感受到了她的野心。 　　一个还未长成的女子，竟然敢觊觎整个青州，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左慕笙却突然觉得，她也许可以做到。大概是因为她身上那股一往直前的狠劲儿。 　　他默默的伸出左手，握着药瓶，“对治淤青特别有效，回去记得抹。” 　　江雪凝接过，两人的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左慕笙想她的手可真冷，和她这个人透出的感觉一样。 　　江雪凝握着药瓶问，“这一局，左家怎样想？” 　　青州世家里，沈家根基最浅且上位手段不正，行事张扬。 　　而左家恰恰相反，是百年世家，历经几朝在青州屹立不倒。作风低调，却在青州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左慕微微一笑，“左家永远尊敬强者，爷爷说能走到高处的人，无一不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江雪凝淡淡的道，“家主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她只要站的够高只要够强，左家自然给予她该有的尊重。 　　至于站在她这边，或者把赌注下在她身上，至少现在是不可能的。 　　她对于这种传承百年历经世事的家族而言太稚嫩了，还不值得他们冒险。 　　她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只是浅浅试探一下而已。 　　既然她先开口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左慕笙也好奇的问，“你成为郡主，在青州达到你的目的以后，要做什么？” 　　左慕笙分析她这么奋不顾身的原因，结论指向很危险，危险到他怀疑自己是想多了。 　　江雪凝的神情瞬间变得莫测起来，“京城里有人在等我回去。” 　　左慕笙非常想问是谁，沉默了片刻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直觉答案江雪凝不会回答的。 　　江雪凝收回自己的视线，“夜深了，左公子回吧。” 　　自己也转身准备离开，左慕笙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我押你。” 　　“虽然我不能代表左家的想法，但是我押你。” 　　江雪凝先是愕然，然后浅浅的笑了，“虽然出乎意料，但是谢谢。” 　　左慕笙依旧没伸手，温和的开口，“虽然谈这些为时过早，但是要联姻的话。郡主选我吧。” 　　他是典型的世家公子，提起他外面的评价的都是光风霁月，温润如玉。 　　但他知道，那只是他的面具而已。戴久了也麻木了，一直维持着世家公子该有的气度，偶尔也觉得无趣。 　　而他的婚事注定是不能自己做主的，他是左家嫡子，更是下一代家族一母同胞的弟弟，这样贵重的身份，注定是要用来联姻的。 　　所以左侧妃让他接近江雪凝的时候，他接受的很平静，心里毫无波澜。 　　只是靠近以后，她和他想的不一样。 　　她是墙角带刺的蔷薇野蛮生长，瑰丽中着很强的攻击性。 　　江雪凝分辨不出，他这句话几分真心几分试探，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现在我无法给你答案。” 　　必要的时候她的婚事当然可以牺牲，但是现在远远没有走到那一步。 　　招婿只是她放出的诱饵，不代表她真的要因为一个青州堵上自己的婚事。 　　左慕笙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倒也没有多失望，“来日方长，郡主以后有的是时间认识我。” 　　他倒不是有多喜欢她，只是觉得注定要联姻的话，不如选一个有意思的。 　　“晚安。” 　　江雪凝率先从飞天阁离开，回到房间里，青禾让丫环端来热水，侍候江雪凝洗漱。 　　她一边轻轻的给江雪凝的脖子上药，一边道，“左公子看起来很喜欢小姐。” 　　江雪凝闭着眼睛，“他那样的人，哪有那么多喜不喜欢，最多是不反感吧。” 　　所谓的一眼倾心，大多倾的是容颜。就她现在的样子，她还是省省吧。 　　青禾忍不住好奇，“那小姐会和左公子联姻吗？” 　　“不知道。”江雪凝回答。 　　其实答案是不会，权衡利弊后结论是左家不值得。她这张脸养好以后，是要留着回京搞事情的。 　　左慕笙看似表白的话，没有几分真心。两个都不过在互相试探罢了。 　　左慕笙回到左府，左老爷子还在等着他。 　　左慕笙过去按古礼跪坐着，“爷爷。” 　　左老爷子摸着胡子，“你对明月郡主怎么看？” 　　目前为止，世家里左慕笙算是和她接触最多的人，左老爷子还是相信自家孙子看人眼光的。 　　左慕笙脸上惯有的温和笑意消失了，透出两分薄凉来，“极其危险的存在，如果她的实力跟的上野心的话，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会这样说，是因为江雪凝现在实力明显跟不上，所以才会行事激烈，震慑众人。 　　“你对她评价倒是不低。”左老爷子道。 　　左慕笙垂眸，声音清冷而有力的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左老爷子目光沉了沉，这样的评价用在一个女子身上，很难说是祸还是福！ 第63章 三年为期 　　那晚以后，近日来一直喧嚣沸腾的青州，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江雪凝再次闭门养伤，也没人再上赶着触霉头了。 　　将离他们也彻底在这边安顿了下来，等房子收拾好，江雪凝带了好酒好花，低调的坐马车从王府侧门出去，庆祝乔迁。 　　买的院子远离内城，坐落在清幽处。 　　江雪凝下了马车以后，打量了一下，“倒是好地方。” 　　巫锦道，“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富商，所以这里的院子又大又深。” 　　高墙一隔，也算隐秘了。 　　红墙高远，草木茂盛，里面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一看就是精心被打理过的。 　　将离果然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江雪凝逛了一圈，在池塘边坐下。白羽人不在，估计在外面办事情。 　　将离一身低调华贵的衣服，在池塘边小酌，见她来了抬眸看了她脖子一眼，“你这下算是在青州出名了。” 　　江雪凝不在意的坐下，“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在宴会上，她虽然顺势而为杀鸡儆猴，威慑众人。 　　但是沈家跳出来针对她，还话里话外的提到了顾家，这个行为还是值得深思的。 　　其他几大家族，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当时都表现的很平静，沈家非要跳出来，她不信他们就那么没脑子。 　　她早就深入了解分析过几大家族，沈家行事虽张扬，也不是会乱来的风格。 　　只能说，他们就是要惹怒她，和她对上！ 　　将离将杯子里的酒饮尽，探究的看着她，“萧家的人在册封圣旨下来以后，进了沈府。” 　　这是他查下来，觉得唯一有问题的地方。来的太巧了，偏偏又是皇后的母家。 　　江雪凝垂眸掩饰住眼睛的杀意，“皇后娘娘的手，还伸的挺长。” 　　这是挑了沈家来对付她，速度倒是挺快。是怕她将来回京吗？ 　　江雪凝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想法。 　　将离能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你和皇后娘娘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 　　按道理她就没在京城待过几年，而且那时候还是奶娃娃，这都能被惦记上？ 　　江雪凝很快收敛了情绪，“她忌惮的是我身上流着一半顾家的血吧。” 　　这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很大，冰瞳少见的开口，“辰王妃和皇后娘娘是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 　　“呵，所以她在辰王妃死后。坐在了皇后的宝座。”江雪凝接了一句。 　　冰瞳美眸一冷，“原来都是假的。” 　　她那时候从西域逃出，初入尘世。一度很羡慕过这样的感情。 　　将离眼神闪了闪，“萧家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作为皇后的母家，萧家这几年风头正盛，一跃成为皇城里的豪门大族。 　　江雪凝顿了顿，“我心里有数，不会乱来的。” 　　将离觉得她说的话不可信，但也拿她没办法。 　　江雪凝被掐的伤到了喉管，吞咽食物很痛，喝了几口粥，就没了兴致。 　　将离也很快吃好，饭菜被撤下，上了花茶。 　　江雪凝喝了一口，夸赞道，“味道不错。” 　　“你执意来青州，现在又成了郡主，以后的路我们该怎么走，你总要给个准话。”将离淡声道。 　　他们虽为顾家暗部，论起来个个能力不弱。江雪凝要他们死心塌地的跟随，总要给他们吃颗定心丸，指个方向。 　　江雪凝沉声道，“三年为期，我要青州为我所用，然后回归皇城。” 　　“你们既然为暗部，那么在培养一批人手，对你们而言应该不难吧。” 　　自然是难的，但是她能放下这样的豪言，将离自然舍命陪君子。 　　沉寂太久了，他本来就不是安于平淡的性格。 　　将离整个人像活过来了一样，眼里的野心几乎挡不住，“三年的时间，我会尽我所能，给你培养出一批能用的人出来，也希望郡主说到做到。” 　　他的哥哥当年和辰王妃联手，在乱世取得了万众瞩目的功绩，可惜后来下落不明。 　　他成了碧落的一员，接替了哥哥的位置，在北原一守就是三年。 　　江雪凝道，“三年为期，我必将重回盛京。” 　　将离冷静的分析，“青州的局势不是那么好破的。” 　　“先分化瓦解，在逐个击破。”江雪凝只回了一句。 　　具体操作起来，自然不是简单的事情。 　　将离看她心里有数，也不在多问。 　　江雪凝从宅子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了。马车经过街道的时候，停了下来。 　　青禾扶着她下了马车，期待的道，“小姐那家的烧鸡可好吃了。” 　　“那你去多买两只。”江雪凝道。 　　青禾带着银子高兴的去了，江雪凝进了黎安最大的胭脂水粉阁，她准备来看看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的脸和皮肤也该好好养养了，早日恢复原本的样子。 　　她逛了一圈，随手挑了几盒胭脂就离开了。 　　走到马车旁边，青禾还没回来。她干脆在周围随意逛逛。 　　临街的茶楼里，二楼正有人在窗户边望着她。 　　萧沐风冷笑了一声，“她倒是命大。” 　　沈家三公子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认出了江雪凝，“公子认识郡主？” 　　萧沐风目光透着透骨的寒意，“岂止是认识。” 　　他这次就是为她而来，而她在北原的表现，也很难让人不记得她。 　　沈三公子冷哼了一声，“小小年纪心狠手辣，小四被她伤的不轻。” 　　江雪凝背脊一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太过强烈，她凭借直觉回头，望向了对面的二楼。 　　什么都没看到，她眯了眯眼睛，收回了视线。 　　萧沐风在她看过来的瞬间，已经躲在一旁了，等她上了马车离开，才皱了皱眉头。 　　萧皇后吩咐他亲自来青州的时候，他觉得她未免太谨慎。 　　现在，他觉得幸好来了。 　　此女，对萧家有敌意。又和顾家有关系，要是放任她成长起来，将来必成大祸。 　　沈三公子神色不善的道，“倒是挺警惕的。” 　　萧沐风摇着手里的扇子，心思辗转间已经有了决断。绝对不能让她成长起来，回到盛京去。 　　他在北原的时候，看的明白。皇帝对她一直没有下狠手有所保留，光凭这点，就不能让她活着回京。 第64章 负荆请罪 　　午后，阳光正好。 　　江雪凝把前几几日根据古方调制的七白膏拿了出来，膏体成型的很漂亮。 　　青禾兴奋的道，“小姐快躺下，我调制一些给你敷上试试。” 　　江雪凝在椅子上半躺下，青禾用干净的山泉水将膏体调的黏黏的，给她敷在脸上。 　　敷过十多分钟再洗掉，有美白和让皮肤细腻的功效。 　　江雪凝闭着眼睛道，“我新调制的胭脂和口脂你们分了吧，用了以后记得告诉我感觉怎么样。” 　　青禾带着几个丫环，嘻嘻哈哈的很快把东西瓜分完。 　　“这颜色看着一点不比外面卖的差，而且味道很好闻。” 　　“小姐，我明日就用。” 　　“这个月的胭脂钱可以省了。” 　　这是以往她在闺阁中时的爱好，调香制脂，煮茶弹琴。 　　江雪凝盘算着，可以开个胭脂水粉铺，也算是一笔进账。 　　她现在表面看着花团锦簇，实际上内里囊里羞涩。 　　要搞事情，银子很重要。 　　正热闹着呢，左侧妃匆匆赶来，被她抹的发绿的脸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没好气的道，“你倒是有闲情雅致。” 　　江雪凝和她熟了起来，也清楚她的性格。并不生气，“侧妃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左侧妃本来挺急，看她这样突然就不急了，看好戏般的道，“沈家的人来了？” 　　江雪凝一边示意青禾打水过来洗脸，一边凉凉的道，“上门来和我拼命了？” 　　“那倒是没有。”左侧妃坐下来慢悠悠的道，“人家负荆请罪来了，正在大门前跪着，你还是去看看吧。” 　　江雪凝也不急，洗了脸这才带着人往外面去。 　　左侧妃以前是个热闹的性格，嫁进王府以后，日子过的波澜不惊，死气沉沉得。 　　有这么热闹的事情，她当然不会错过了。 　　她和江雪凝并肩而行，“沈四公子还挺耐折腾的，这才七八天，竟然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江雪凝没接话，沈家这一招确实出乎意料。她还以为沈家要和她正面杠，没想到这么快认怂。 　　事出反常必有妖。 　　“麻烦侧妃把府里的太医请出来。”江雪凝郑重的道，“四公子要是跪死在王府大门前，那我可太冤了。” 　　左侧妃瞬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吩咐人立刻去请府里供奉的太医。 　　王府的大门前，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了。 　　江雪凝一出现，管家像见到了救星一般，“郡主您可算来了。” 　　江雪凝抬脚出去，一眼看到了跪在大门口的沈听肆。 　　他背上背着三根荆条，捂着肚子跪在那里，看起来十分的虚弱。 　　还不等她开口，沈时宴率先开口，“那天宴会上的事情是小四错了，家父让他负荆请罪来向郡主道歉。” 　　江雪凝的目光从他脸上划过，“你是？” 　　“我在沈家行三。”沈时宴淡声道。 　　萧沐风不折手段要弄死的人，他好奇极了。而且那天在茶楼上隔太远了，他没看清人。 　　江雪凝不太意外的道，“哦，原来是三公子。” 　　沈听肆跪在地上，眼里满是恨意。他根本不想道歉，说什么为了大局，都是狗屁！ 　　江雪凝看了他一眼，“当日事当日闭，四公子虽然差点掐死我，但是也付出代价了。本郡主向来大气，沈家不用担心我会记仇。” 　　这话说的漂亮极了，在纠缠就是他们沈家不识理数了。 　　沈听肆用力捂了自己伤口一下，“郡主不原谅我，我以后无颜见人了，我不该在郡主面前提顾家的。” 　　伤口瞬间见血了，染红了雪白的衣服。 　　是个狠人，江雪凝站在他面前将他的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她挑眉，“沈家希望本郡主怎么原谅？” 　　沈时宴叹了口气，“因为郡主宴会上的话，小四未过门的妻子已经同他退婚，以后恐怕青州也没有姑娘敢嫁给他了。” 　　虽然当时“兔爷”两字她没说出声，但是沈听肆反应那么激烈，在场的人都看出了不对劲儿。 　　而且关于沈家的上位史，一直有很多风言风语。 　　沈听肆的定下的姑娘，门第不差。对他来说是很大的助力，失了这门婚事，对他来说打击很大。 　　沈听肆祈求道，“还请郡主高抬贵手放过我，帮我澄清一下流言。” 　　这是给江雪凝出了个难题，如果她澄清就是自打脸，也可以看做后退了一步。 　　如果不澄清，看沈听肆这个架势，估计准备跪死在这里。 　　江雪凝冷声道，“四公子请回去吧，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外面的流言和我有关系吗？” 　　她可不准备认，毕竟她当时也没有点名道姓。 　　沈听肆红了眼睛，“郡主这是不给我留活路了？” 　　沈时宴，“父亲说了，如果郡主不原谅小四，小四就在这里一直跪倒郡主原谅为止。”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不了解内情况都觉得她做过了。 　　江雪凝垂眸，看起来她选择原谅退一步是最好的。但她不觉得沈家真的是要她所谓的原谅，她直觉自己怎么选都是抗。 　　她到要看看，沈家这次要玩什么把戏。 　　江雪凝无所谓的道，“既然四公子喜欢跪，那就跪着吧，我不觉得你有需要我原谅的地方，毕竟我这个人有仇当场报。” 　　正说着，太医提着箱子来了。 　　江雪凝吩咐道，“麻烦太医照顾好四公子，务必保证他不会跪死在这里。” 　　“这…”太医很是为难。 　　江雪凝贴心的对管家道，“安排几个侍卫和婆子过来，如果需要用药立马熬好灌下去，需要包扎这些，也可以就地操作。” 　　管家和左侧妃非常给力，很快王府门口就摆好了熬药的炉子和药灌，甚至还抬了木板床出来。 　　太医也把医药箱摆好了，万一沈听肆撑不住了，可以马上救人。 　　江雪凝站累了，青禾给她搬来椅子，她坐下看着面前跪着的沈听肆道，“既然沈公子喜欢下跪，那本郡主就成全你。你慢慢跪着，我亲自盯着，保证你不会跪死过去。” 　　沈听肆觉得屈辱极了，他从来没被这样侮辱过。 　　他咬着牙道，“江雪凝你别欺人太甚！” 第65章 宴无好宴 　　江雪凝歪在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我怎么欺人太甚了？” 　　“我说没怪你，你又不信。我让你起来，你又不起来。我怕你死在这里，还亲自带着太医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守着你，本郡主就是这么人美心善。” 　　沈时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都说她凶狠，倒是没想到是这样的性格。 　　沈听肆被她气的，当场一口血喷了出来。 　　太医蹭的一下上前，准备给他把脉。沈听肆并不领情，“滚开！” 　　太医尽职的观察了一下他的面色，“公子看上去气血虚弱，切勿大喜大怒。” 　　左侧妃看热闹不嫌事大，吩咐丫环，“翠芝去把房间里百年老参，切几片出来给四公子含着，不能让人觉得我们王府刻薄人。” 　　“哎，奴婢马上去。” 　　翠芝脆生生的应了，快步往府里去了。 　　事情闹成这样，戏也唱不下去了。 　　沈时宴上前一步解释道，“小四性子执拗，还请郡主多多担待。” 　　江雪凝挑眉，“本郡主一直挺担待的，他想掐死我，而我只捅了他两下。他要跪，我也不勉强他。” 　　沈时宴将手搭在沈听肆的肩膀上按了他一下，“小四起来吧，今日的事情是你让郡主为难了。” 　　沈听肆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到底不敢说什么，踉跄着站了起来。 　　沈时宴扶住他，“三日后，是祖母的大寿，还请郡主赏脸，沈家会亲自致歉。” 　　“如果我不去呢？”江雪凝冷声道。 　　沈时宴神色不变，“看来郡主果然没有原谅小四。” 　　江雪凝对太医道，“你去给四公子看看。我可不想人前脚走，后脚就传出我逼死人的消息。” 　　沈听肆愤怒的道，“我不要…” 　　“那就别走，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江雪凝也很强硬。 　　沈时宴眼里闪过暗芒，果然有颗玲珑心。 　　要不是她处理方式出乎意料，沈听肆确实要命尽今日。 　　沈时宴沉声道，“小四别任性，让太医给你看看，大家都安心。” 　　太医上前给他仔细把脉，“好好养着，别随便移动，不会有大碍的。” 　　江雪凝放心的点点头，“带着你的荆条走吧。” 　　沈时宴，“三日后的寿宴，请郡主赏脸到场。” 　　“我会考虑的。” 　　江雪凝并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 　　一出闹剧很快结束，各世家自然早就得到消息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沈家看似请罪，实际上是准备对江雪凝出手了。 　　大家默契的保持着旁观的状态，既然沈家主动跳出来对上，那就让他们探探深浅好了。 　　在青州，光够狠可是不够的。 　　左侧妃是世家女，自然看的清里面的弯弯道道，宴会可是搞事情的好地方。 　　她有些担忧的问，“你要去吗？” 　　“到时候再说吧。”江雪凝依旧没有明确回答。 　　翌日，请柬就送到了她手上，她打开看了一眼，居然是老夫人亲自写的。 　　她是长辈，亲自下贴邀请。她不去的话，放在哪里都是她的不对，世家尤其在意这些礼仪。 　　青禾道，“小姐要不你称病吧…” 　　巫锦皱眉，“沈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江雪凝“啪”的一声合上了请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巫锦不赞成，“这样很危险，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不管怎么样，沈家既然已经出手，就不会放过我的。” 　　那她不如主动出击，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昨日的事情，她心底已经有所猜测了。要真是这样的话，只能说明沈家够狠。 　　而她去与不去，最后都会扯到她身上来的。 　　巫锦不放心，“我出去让将离，多注意沈家这两天的动向。” 　　巫锦身影很快消失在内院，江雪凝提笔在雪白的纸上，写下沈听肆的名字，狠狠用力画了一个叉。 　　“空有皮囊，没有脑子。” 　　沈家靠他搭上线上位，而他在沈家的地位，依旧不高。 　　青禾晚膳的时候满脸不高兴，“外面都在赌，小姐这次要不要去。” 　　江雪凝失笑，“看来人的本质是只喜欢看热闹。” 　　“他们还猜，小姐的会不会让宴会见血，说的好像您多凶似的。” 　　她现在的名声可不好，毕竟当众捅人，实在不符合大家闺秀的作风。 　　“随他们说吧。”江雪凝不在意。 　　晚上的时候，白羽悄无声息的进来了，把青禾吓得不清。 　　白羽走到书桌前敲了敲桌子，“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江雪凝将写好的字条装在一个外面铺子上随便买的荷包里递给他，“把这个想办法送到沈听肆手上。” 　　白羽接过，“你真是看的起我。” 　　“你不是号称轻功出神入化吗，我相信你可以的。” 　　他们根基不稳，在沈家并没有安插人手。东西想送进去，只有白羽能办到，他修炼的功法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白羽量荷包收好，“我早就想去探探这些世家的底了，今晚我就替你跑这一趟。” 　　“早去早回。” 　　白羽无声的消失在夜色里，江雪凝也没了睡意，坐在书桌前看书。 　　青禾铺好床进来问，“小姐，要休息了吗？” 　　“今晚迟点睡。”江雪凝头也不抬的道。 　　青禾在一旁添茶倒水的侍候她，江雪凝眉眼沉静的看书。 　　直到夜半三更的钟声响起，江雪凝这才放下手里的书。跺步到窗前推开了窗户，外面月色正好。 　　青禾小声的提醒，“小姐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江雪凝透过夜色不知道在看什么，“在等等。”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白羽翻窗而入，有几分狼狈。 　　“失败了？”江雪凝问。 　　“当然是成功了，那个程度的防守是防不到我的。”白羽一脸晦气的道，“返回的途中，碰到有人大晚上的在池塘边说话。打草惊蛇被追了一会儿。” 　　他很快甩掉追踪的人跑了个无影无踪，沈家倒是因为他，被闹的整个府邸都人心惶惶的。 　　萧沐风的神色不太好，“这个节骨眼上，我希望不会有意外出现。” 　　沈时宴道，“库房丢了一箱金子和几幅画，对方应该是冲着东西来的。” 第66章 笼中鸟 　　沈家大晚上的灯火通明，侍卫们将府里巡视了一遍。 　　住在小院里的沈听肆也被吵醒，房间里暗的不行，潮湿阴冷的让人难受。 　　他慢慢摸索着坐了起来，声音嘶哑的叫了一声，“平安。” 　　“哎。” 　　平安搓着手进门来，很快把蜡烛点燃。角落里火盆炭已经烧完了。 　　“明日，我去问管事要，少爷你现在的身子受不得凉。” 　　沈听肆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这样清苦的日子，在他出卖自己的身体以后，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这次把他赶回这里的理由，是他在宴会上丢了沈家的脸。 　　“外面怎么了？” 　　“听说府里进贼了…” 　　沈听肆慢慢站了起来，掀开帘子往旁边的书房去，平安举着蜡烛跟在他身后。 　　简陋的书房瞬间被照亮，书桌上放着一个香囊。 　　沈听肆皱眉，“你放的？” 　　平安把蜡烛放在烛台里，细细打量了两眼，“奴才哪来的荷包，不是我放的。” 　　沈听肆吃力的扶着桌子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神色晦涩不明。 　　“咚咚咚咚，开门！” 　　门口响起了侍卫粗鲁的敲门声，平安小步跑过去开门，沈听肆一把抓起荷包藏在了宽大的袖子里。 　　侍卫进来巡视了一圈，破破旧旧的两间房也没什么好看的，很快冷着脸走了。 　　平安不忿的道，“不过是下人而已，眼睛长到额头去了。” 　　沈听肆，“我想喝热水。” 　　“少爷你等着，我立马去烧。”平安很快去了门口，那里有个炉子可以烧水。 　　沈听肆这才打量着手里的荷包，他直觉今晚府里的事情，因这个荷包而起。 　　谁会冒这么大风险，就为了给他送一个荷包？ 　　“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咳的直不起腰来，肚子上的伤口扯的痛，极致的疼痛里，思绪越发的清晰了。 　　从他被迫对上江雪凝那刻，他就踏入了死局里，他却只能别无选择的往前走。 　　半年前，才十五岁的七少爷被送走了，他长的和他是一种类型的，而且比他年轻多了，从那一刻开始他就预见自己的命运了。 　　大概在更早之前，金州王对他说该好好保养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命运再次抛弃了。 　　从锦衣玉食张扬跋扈的四少爷，被打回一无所有的庶子原形，只在一瞬间。 　　郎中早就断言，他这副被糟蹋过度的身子，活不过三十岁，所以他才肆意妄为。 　　现在他连这点资格都失去了，到了该为自己选死法的时候了。 　　沈听肆想了很多，最终缓缓打开了荷包，里面的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三日之后，你身死之时。” 　　“咳咳…” 　　沈听肆咳出一口血来，原来还有人能看透他的处境。 　　他漠然的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烧了。 　　这是对他的提醒，还是暗示？ 　　是提醒他要死了，还是暗示他和沈家鱼死网破？ 　　毕竟没有人会想死，但他是真的活够了。 　　“三天吗…”他喃喃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夜噩梦，沈听肆醒来以后，有几分恍惚。 　　平安听到动静进来伺候他把衣服穿好，“少爷你今天想吃什么？” 　　之前攒下的银子，供主仆俩吃喝暂时没问题。 　　沈听肆拿出藏在枕头下的瓶子，倒出两颗散发着异香的药丸。平安神色大变，不顾尊卑的握住他的手，“少爷，你现在不用吃这个了…” 　　这是秘药，服用之后，承受能力会变强，在一定时间内会感觉不到痛，方便他承宠，让那人尽兴。服用多了，对身体的反噬和伤害极大。 　　“去告诉三少爷，我要出去。”沈听肆沉声道。 　　平安知道看他打定了主意，不敢再多劝。红着眼睛去找沈时宴了。 　　沈听肆没用水，一口一口的把药丸嚼烂吞下去，苦涩又让人沉醉。 　　他等了好一会儿，沈时宴才来，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光彩，甚至有几分形销骨立。 　　“你伤还没好，不宜出门。” 　　沈听肆笑了笑，“我昨晚梦到姨娘了，心里很是不安心，想去祭拜她。” 　　沈时宴淡淡的道，“等你养好伤了，有的是时间去祭拜，不急于这一时。” 　　沈听肆讽刺的勾了勾嘴角，“真的好的了吗？” 　　沈时宴眼神闪了闪没说话，他从来都知道眼前的人不傻，不然当年送出去的那么多人里，不会只有他顺利上位，坚持了这些年。 　　沈听肆仰头看他，苍白的脸有种颓败诡异的美，眼神冷的像把刀，“在利用完我最后一点价值之前，这点小事都不答应我吗？” 　　“三少爷，这不像你的作风。” 　　神情是冰冷的，却看不出一点埋怨，有的只是疲惫和释然。 　　沈时宴轻声道，“生在沈家，有时候太聪明不是好事儿。” 　　沈听肆低低笑了一声，“小鱼儿还在，所以我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 　　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牵挂。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时宴终于松口，“早去早回。” 　　这颗棋子对他有大用，他既然已经看透自己的结局。沈时宴也不愿意做的太绝，免得适得其反，就不妙了。 　　沈听肆吩咐平安拿银子去厨房，让厨房的人做了姨娘最喜欢的糕点，被扶着去了外门。 　　上马车之前，沈听肆回头看了一眼沈府，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终其一生都逃不掉的牢笼。 　　他不过是笼中鸟而已，随时可以被折断羽翼抛弃掉， 　　他这边刚出了沈府离开，江雪凝那边很快就收到消息了。 　　江雪凝不是很意外，她因为辰王妃的身份，知道不少隐秘的事情，所以才能一下激的沈听肆丧失理智。 　　同样她也一直觉得，能在对自己那么狠的人，不会是没脑子的人。 　　所谓的跋扈不过是面目而已，并不可全信。 　　昨晚的荷包是她的试探，没想到沈听肆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江雪凝对青禾道，“没给我找一身小厮的衣服，等会我要混出去。” 　　她要亲自去会会这位沈四公子，但是王府的大门外，应该有不少眼睛盯着，他不能暴露行踪。 　　最终，她混在一群小厮里，跟在一个大管事身后出去了。 第67章 将死之人 　　大管事带着人去了王府在附近的庄子，江雪凝在庄子里换了一身衣服，扮做村姑和大娘一起做牛车，去上香。 　　李大娘非常有眼色的道，“这里离八仙庵很近，姑娘安心坐着，很快就到。” 　　江雪凝微微一笑，“大娘叫我雪儿就行。” 　　做戏要做是全套，沈听肆这个节骨眼上出来，身边肯定有人。 　　牛车行了大概半个时辰，停在了庵堂外面。小小一处庵堂，隐在树木间，倒是有几分幽静。 　　这里一般只接待女香客，李大娘是这里的常客，经常来上香，和庵里的道姑们很熟。 　　带着江雪凝熟门熟路的就进去了，有相熟的道姑迎出来，李大娘揭开篮子，里面是新鲜的蔬果，“特地给您带的。” 　　道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客气的请她去房里喝茶。 　　李大娘吩咐她不要乱跑，自己在院子里玩儿以后，跟着道姑进房去了。 　　江雪凝大概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没有大的发现。 　　很快李婆子就出来牵着她的手，“雪儿，祖母带你去上香。” 　　她是这里的老香客了，很懂规矩。管事的道姑很放心她，甚至没让人领路。 　　江雪凝微微低着头，乖巧的牵着她的手。走到无人的地方，才轻声告诉她，“姑娘要找的人在竹院。” 　　这是她刚刚和道姑聊天时，聊热络了，在她的引导下，那位随口透露的。 　　李大娘给她指了路，江雪凝独自往那边去了。他相信沈听肆特地来这里，一定是有理由的。 　　果然在靠近竹院的地方，平安看到她迎了过来，狐疑的打量着她，“这里闲人勿近。” 　　江雪凝冲他笑了笑，“我找你们家公子有事儿。” 　　平安又细细打量她，“跟我进来吧。” 　　江雪凝跟她进了竹院，在一旁的房间里等着。 　　很快沈听肆带着一身香火味进来了，整个像一朵开到茶萎，即将凋落的花。 　　“明月郡主，别来无恙。” 　　江雪凝目光纯粹的道，“公子该好好保养身子才是。” 　　“迟早要死的，没什么好保养的。”他自嘲一笑，“倒是郡主，我以为郡主会很讨厌我。” 　　江雪凝端起茶喝了一口，“我对将死之人，一向很宽容。” 　　直白的直刺人心窝，沈听肆咳嗽了两声，“郡主希望我做什么？” 　　江雪凝望着似笑非笑的道，“公子能为我做什么？” 　　沈听肆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手，他学的最多的就是怎么侍候人，除了这点他别无所长。 　　“大概是以我之命，破沈家之局吧。” 　　江雪凝心有戚戚，叹息了一声，“公子生在沈家可惜了。” 　　沈听肆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能得到这样一句话，我也不算白来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在宴会上的时候，两人针锋相对，互相伤害。 　　但是在这一刻，江雪凝能读懂他残破身体的灵魂。而他能读懂她眼里那一点点怜惜。 　　沈听肆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遇上的是这样的人，也不算走的太寂寞。 　　江雪凝没问他要怎么做而是问，“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我最大的把柄是我的妹妹，如果她不能安全离开，那么我必须为沈家拼命到最后一刻。” 　　当年他会那么决绝的走上那条路，是因为姨娘病重，而幼妹被推进池塘发热导致右耳失聪。 　　他别无选择，所以义无反顾的用自己换取利益。 　　“你有什么打算？”江雪凝问。 　　在怎么说，也是风光过几年了。能从最底层用最决绝的方式爬上来，不可能对最在乎的人，一点安排都没有。 　　沈听肆垂眸道，“宴会当晚，我会想办法把小鱼儿送出来，你帮我把她送到金州去。” 　　江雪凝有些诧异，“为什么是金州？” 　　金州王但凡对他还有一丝怜惜，他也落不到如今的境地。 　　沈听肆的神色变得恍惚起来，“我对金州王妃有大恩，她会庇护小鱼儿长大的。” 　　他太知道沈家是什么样的人了，如果不把小鱼儿送出青州，沈家必然不会放过她。 　　江雪凝痛快的答应，“放心，我一定把人给你送到。” 　　沈听肆将提前写好的信递给她，“郡主你要说到做到，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虽是女子，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江雪凝承诺。 　　沈听肆站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落叶，“我这一生一直在被利用欺骗，到死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 　　“希望郡主不要让我死不瞑目。” 　　这对他而言是赌博，也是用生命为自己做最后一次反抗。 　　在沈家和江雪凝之间，他选择做江雪凝手里的棋子，用最决绝的方式。 　　两人抓紧时间，确定了一些行动细节。 　　离开的时候江雪凝道，“望公子下辈子，身在平凡人家，父母双全幼妹绕膝，一世平安。” 　　沈听肆背对着她，声音缥缈，“不了，如果有下辈子，不想在做人了太苦了，唯愿做一缕自由自在的风。” 　　“希望郡主得偿所愿。” 　　沈听肆平静的看着她离开，在生命的最后。他也算遇到了一点点善意。 　　平安推门进来，小声的道，“公子。” 　　沈听肆道，“平安你和小鱼儿一起走吧。” 　　平安“砰”的一声跪下，“我不走，公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沈听肆转身将他扶了起来，“只有你在小鱼儿身边我才能放心。” 　　平安强忍着眼泪，“公子您放心，奴才一定会守着小姐的，会陪着她长大的。” 　　就想陪着他一样。 　　沈听肆温和的道，“别哭，离了沈家是好事儿。去替我看看，外面的尘世是什么样的。” 　　“公子，我们一起逃吧…”平安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祥之意。 　　沈听肆摇摇头，“不了，我逃不了…” 　　今日，能出来一趟已经不容易了。 　　夕阳下，马车慢慢的走过街道，沈听肆掀开车帘，认真的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直到马车进了沈府，他才慢慢放下车帘。 　　沈时宴听了侍卫的回禀，说一切正常。也就没有多想，毕竟他一向算的上安分。 第68章 算无遗策 　　转眼就到了寿宴当日，江雪凝虽然皮肤白了两分，依旧称不上好看，所以打扮的清爽利落。 　　左侧妃倒是打扮的很华贵，一袭绯红绣衫罗裙，头上带着点翠红宝石簪，整个人明艳的不可方物，微微上挑的眼尾气势十足。 　　江雪凝真心的称赞，“侧妃今日很美。” 　　左侧妃明艳一笑，“算你有眼光。” 　　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往沈府去。左侧妃不放心的叮嘱她，“今晚你好好跟在我身后，不要独自行动，也不要到处乱走，记得远离池塘。” 　　池塘可是事故高发地，这是她赴宴无数总结出来的经验。 　　江雪凝当然知道她的好意，乖巧的点点头。 　　两人到达沈府门口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沈府热闹非凡。 　　沈家四少奶奶亲自迎了出来，满面笑容的道，“郡主和侧妃来了，快里面请。” 　　一路上只见沈府张灯结彩，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她们一到，席上的人们有片刻的寂静。左侧妃朗声笑道，“祝老夫人生辰快乐，寿比南山。” 　　上首一个穿着暗红色祥纹服，戴着抹额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站了起来，“侧妃客气了。” 　　两人有来有往的寒暄了几句，江雪凝这个郡主反而成了透明人。 　　女席这边最好的位置还空着，明显是留给他们的。 　　江雪凝淡然的走过去坐下，既然人家把她当空气，她也没会没必要上赶着。 　　沈老夫人已经六十八岁了，算是高寿了。这样的场合，大家都言笑晏晏的说着吉利话，气氛一片祥和。 　　江雪凝身份不低，偏偏无人与她搭话。 　　她喝了一口清茶不太在乎，围绕家世利益形成的后宅圈，想融入进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左侧妃交际了一会儿也累了，安静的坐在位置上。 　　江雪凝看似淡然，实际心不在焉，今夜注定不平凡。 　　突然宴会上一阵喧哗，身旁的姑们都激动了起来。 　　江雪凝抬眸望去，是以沈时宴为主的一群世家公子进来了。个个气度不凡，风度翩翩。走在一起，确实让人移不开眼睛。 　　世家世代联姻，算起来多少都有姻亲关系。所以一群人，都嘴甜的给沈老夫人拜寿。 　　老夫人被哄的眉开眼笑，“都是好孩子。” 　　江雪凝的目光从沈听肆身上一闪而过，并没有过多停留。他今日打扮的很华贵，像一朵开到极致的花，热烈而又绚烂，让人无法忽视。 　　老夫人慈爱的对他招招手，“小四，过来。” 　　沈听肆走了上去，在老夫人身旁蹲下，“祖母。” 　　老夫人“哎”了一身，爱怜的道，“我可怜的小四，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有人下意识的看向了江雪凝，两人的恩怨算是黎安城里最热闹的话题了。 　　沈听肆笑的让人怜惜，“已经好了不少了。” 　　老夫人摸摸他的头，对下首的江雪凝道，“当日是小四有错在先，老朽待他道歉，希望郡主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 　　这话说的有意思，好像江雪凝把他怎么样了一样。 　　今晚是老夫人的寿宴，她又是长辈。她亲自开口这个面子无论如何按规矩是要给的，江雪凝微微一笑，“老夫人严重了，那天的事情我早就忘在脑后了。” 　　老夫人显然不信，对沈听肆道，“小四你去敬郡主一杯，郡主要是喝了，这事儿就算揭过了。” 　　沈听肆垂眸乖巧的应了一声“是”，只觉得遍体寒凉，沈家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从上到下都是披着羊皮的财狼。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转身回到留给他的位置上，背对着众人往杯子里倒满酒，端着去了江雪凝面前，“我敬郡主，那日的事情是我说错话了。”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江雪凝从他眼睛里看出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她眼睫毛颤了颤接过酒，“这杯酒分量还真是重。” 　　沈听肆突然举杯，决绝的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 　　对面的沈时宴神色十分的不好，紧张的注视着江雪凝。 　　江雪凝端着酒，迟迟没有喝。 　　沈时宴旁边的青衣公子，接收到他的暗示，桀骜不羁的道，“小四都喝了，郡主不喝不合适。” 　　江雪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这么急，那你来帮我喝了。” 　　青衣公子脸色微变，“哼，郡主果然架子大。小四已经没了半条命，又被毁了婚事已经够惨了。郡主还不愿意放过他，莫非是仗势欺人，非要逼死他不可！” 　　这帽子扣的可够大的，好像她不喝这杯酒，就是心胸狭窄十恶不赦。 　　沈听肆依旧背对着他们，用眼神对她说：别喝。 　　江雪凝早察觉到有猫腻了，她将杯子举了起来，手一斜杯子里的酒，当众被倒到了桌上，她挑眉，“看好了这才叫仗势欺人。” 　　气氛彻底冷场，无人说话。有人已经开始害怕，会不会血溅当场了。 　　沈时宴压着眼里的怒火，“小四，既然郡主不喝，那你退下吧，别惹郡主不快。” 　　听起来是在劝阻，避免矛盾进一步激化。沈听肆在听到这一句话以后，神色却变了。 　　江雪凝清楚的看到，他露出衣袖里藏着的袖箭，他对她笑了一下。 　　那笑容悲凉极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沈听肆几步跨到上首，翻桌而过，将匕首横在了老夫人脖子上。 　　男左女右，江雪凝他们代表的是王府，落坐的位置是右边第一桌，离上首老夫人的位置只有几步之遥。变故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一脸懵。 　　唯独沈时宴怒吼，“沈听肆！” 　　沈听肆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来，嘴角有血迹渗出，扔出手里的袖箭。 　　“三哥果然算无遗策，在酒里下了剧毒，只要郡主喝下这杯酒，就会当场毒发身亡。如果不喝，那就由我来给她一箭，箭上有巨毒，她一样的死。 　　无论结局怎么样，只要她死了。都可以说成是我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两人同归于尽。 　　就算全部被躲过，只要我死了。也可以往她身上泼脏水，彻底毁了她名声，怪她咄咄逼人逼死了我。” 　　沈听肆嘴角的血越流越多，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无论如何，三哥和沈府都稳赢不亏。” 第69章 不死不休 　　沈时宴被气的脸色铁青，“沈听肆你在乱说什么！”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的震怒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了。 　　沈时宴任由嘴角的血长流，笑的妖艳极了，“其实那天郡主也没说错，沈家确实是靠着出卖自家的子孙上位的。” 　　“四年前，金州王来青州修养，我被沈家送过去，最终被带走。” 　　“靠着出卖我，沈家和金州王搭上了线，开始越来越好。” 　　“半年前，沈家将小七送了过去，我开始失宠。” 　　他这算是直接将沈家最不堪的秘密，用最难堪的方式公布于众了。 　　虽然这两年，世家们已经察觉到蛛丝马迹，外面也偶有流言，毕竟没有抓到证据，只是猜测。 　　沈时宴忍不住了，直接示意赶来的侍卫，对沈听肆放箭。 　　沈听肆整个躲到了老太太身后冷笑，“有老太太给我陪葬，我也算死的不冤。” 　　他拿老太太当挡箭牌，众人一时拿他无法。 　　沈时宴沉声道，“我知道你作为庶子对家里有怨，但也不能这样信口开河摸黑家里，你还有妹妹，只要你放下手里的匕首好好认错，我就当事情没发生过。” 　　这是直接拿小鱼儿的性命交关威胁他，沈听肆红着眼睛道，“你知道吗，我最恨你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沈时宴看似温和，实际上才是沈家最心狠手辣那个人。算计起人来丝毫不手软，所有人都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他从来就不把他们这些庶子庶女当人看。 　　沈时宴一步一步向他逼近，眼底的冷意几乎要将他冻伤，“小四，你这是魔怔了，还是被有心之人给挑唆了？” 　　要不是时机不对，江雪凝真想给他鼓掌，这黑白颠倒的能力真是绝了。 　　沈听肆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五脏六腑痛的不行，他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在走之前，他必须给沈府送一份大礼。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道，“两年前的夏至之变，是沈家通过金州王，联合水匪一手策划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甚至江雪凝左手边，有个贵夫人当场哭了出来，“我可怜的儿，原来是被算计而死。” 　　谁都没想到，沈听肆会爆出这样的猛料。那场变故里，世家损失惨重。 　　沈父彻底坐不住了，拍桌而起，“孽子，你这是为了报复沈家，空口编故意也要把沈家拖下水，早知道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 　　老夫人的神色也难看极了，知道不能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不然沈家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老夫人低头，死命的踩了他一脚，旁边的大丫环敏捷抢了上来，用头顶撞沈听肆。 　　沈听肆身体早就完了，一直在强撑。他瞬间被撞倒在了地上。 　　他拉着椅子半跪了起来，目光平静又苍凉的扫过全场，“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今晚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一支利箭从他胸口穿过，他瞪大了眼睛，流出两行血泪来，死不瞑目！ 　　寿宴见血，大凶之兆。 　　加上刚才的惊吓，老夫人瞬间昏了过去。 　　宴会彻底乱了，沈夫人站了起来哽咽着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沈家的不幸，改日沈家一定重摆宴席，向各位赔罪。”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江雪凝看了一眼跪着死去的沈听肆，心里叹息了声。面上却冷酷的道，“沈家算计我的事情，本郡主记下了。” 　　左侧妃也冷声道，“等王爷回来，臣妾必然让他上门讨个说法。” 　　这话算是说的很重了，沈夫人只能僵着脸无力的解释，“这都是误会。” 　　沈时宴怒火攻心的同时，不甘心就这样放走江雪凝，上前一步拦住她，“小四变成今日这样，和郡主有脱不开的关系。” 　　“呵，四年前我还在江南，两年前我在通州，三公子该不会觉得是我逼着他侍候金州王，是我逼着你沈家勾结水匪的吧？”江雪凝厉声道。 　　沈时宴眯了眯眼睛，“谁知道你用什么手段迷惑了小四，让他和沈家自相残杀，郡主果然好计谋。” 　　“呵，那还是三公子会倒打一耙。”江雪凝故意道，“做过的事情必然会留下痕迹，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的。” 　　沈时宴镇定自若道，“这分明就是你的阴谋，利用小四挑起沈家和世家的矛盾，等我们斗起来，你好渔翁得利在青州分一杯羹。” 　　他必须把这口锅按在江雪凝身上，沈家绝对不能认。 　　江雪凝真心佩服他的脑子，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出了应对的法子。 　　“三公子，别把人当傻子。” 　　江雪凝抽出腰间的软剑，将剑柄递给他，“要么让开，要么有种就当众杀了我。” 　　沈时宴当然不敢，他是准备赔上一个沈听肆弄死她，但是不准备赔上自己。 　　左侧妃冷哼了一声，拿出一块牌子递给身后会武的丫环，“去调王爷的亲兵来，就说沈家要当众行凶。” 　　沈时宴不甘心的让开，“郡主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因为这一出，所有宾客都没离开，在默默观望。 　　江雪凝是真的生气了，沈时宴敢用这么直白的方式对付她。就是吃准了她背后无人。就算她死了，也可以推到沈听肆身上，沈家全身而退。 　　的确，她要是死了。林赋从大局着想，不会为了她和沈家鱼死网破的。 　　江雪凝眼底闪过冷意，一字一句的道，“沈家算计我在前，污蔑我在后。本郡主从今晚开始，和沈家不死不休！” 　　沈家想踏着她的尸骨讨好萧家，在进一步。那么她就容不得沈家了，她必定要将沈家连根拔起。 　　沈时宴对上她冰冷的眼神，莫名有几分惧怕。 　　“三公子，你最好一直这么傲。” 　　她迟早要踩断他的傲骨，将他打入泥泞里。让他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江雪凝和左侧妃率先离开，其他客人也跟着散了。 　　热闹的宴会瞬间冷清了下来，只剩一地鸡毛。 　　沈时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萧沐风走了出来，“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小看她。” 第70章 生如蝼蚁 　　趁着混乱，江雪凝和左侧妃同乘一段路以后，下了马车消失在夜色里。 　　左侧妃淡淡一笑，“果然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 　　江雪凝直接在衣服外面套上夜行衣，和夜色融为一体。 　　她今晚才刚和沈家翻脸，他们离开的时候马车前面有亲兵开道。反而没人死盯着她这边，利于她行事儿。 　　江雪凝带着人去了暗河边下流，这条河在沈家府邸背后不远处，每年都有想不开的下人，跳河结束生命，也流传着不少水鬼的传说，所以到了晚上几乎不敢有人靠近。 　　几人藏在河边的蒲草里，安静的等着。周围都是虫鸣声。 　　等了好一会儿，白羽眼尖的道，“来了。” 　　只见一艘简陋的小船顺着水流飘了下来，平安正在慌张的四处看。 　　白羽飞了过去，足尖在水面一点，将木船拉了过来靠着岸边。 　　平安慌的声音都变了，“你是谁。” 　　江雪凝走了出来，“是我。” 　　平安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背后的小姑娘探出头来，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是个美人胚子。 　　平安下了船，又把小鱼儿扶下船。 　　白羽放开船，任船顺着水飘走。 　　江雪凝，“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 　　巫锦带着小姑娘同乘一匹马，一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将离直接把人带回了府上，他这个人一向心机深沉，就算沈家的人搜过来，他也有把握不让她被发现。 　　回到了温暖的房间，烛光下小姑娘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平安心疼的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小姐你喝点水暖暖。” 　　将离让人给给两人一人上了一碗鸡汤面，“将就着吃吧。” 　　江岁好奇的问，“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她以为不会太容易，没想到这样悄无声息的出来了。 　　平安珉了抿嘴巴，“府里的废弃的院子里，有一口枯井。半年前，小姐和六小姐发生矛盾的时候，被六小姐恶意推了下去。” 　　井里有枯草，小鱼儿命大没死。昏倒在井里，沈听肆亲自到井里的时候，发现了端倪。 　　井里竟然有暗道，出口就在府邸背后的隐蔽处。 　　平安红了眼睛，“六小姐是嫡小姐，那次的事情不了了之。但是那个暗道，却成了我们唯一的希望。” 　　他以为，总有一天，他们可以一起离开，去过最简单最平凡的生活，终究还是奢望。 　　江雪凝注意到，小姑娘手里捏着筷子，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碗里。 　　她说，“你要替你哥哥好好活着。” 　　小鱼儿猛然抬头，神情倔强又冷静的道，“我哥哥是不是死了？” 　　江雪凝缓缓点头。 　　小鱼儿胡乱擦了擦眼泪，“他是怎么死的？” 　　“喝了毒酒身中剧毒，然后被一箭穿心而死。” 　　小鱼儿扯了扯嘴角，惨然的道，“我们生如蝼蚁，命如纸薄。就连死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小小年纪，有着出乎常人的清醒和沧桑。 　　平安难过的道，“小姐，我答应过少爷会陪着你长大的。” 　　小鱼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会好好长大的。” 　　这样才能爬的更高，为哥哥报仇！ 　　江雪凝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似曾相识的恨意，不知是福是祸。她没有劝，因为她自己都无法和解，她懂这种痛。 　　时间不早了，把人安顿好。江雪凝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就被叫住了。 　　“姐姐。” 　　江雪凝回头，小姑娘在门口身形单薄的望着她。 　　她问，“有什么事吗？” 　　小鱼儿走过去恳求的道，“我求姐姐，想办法帮哥哥收尸，我不想他死无葬身之地。” 　　江雪凝没有马上说话，这件事情操作难度有点大。 　　小鱼儿拉住她的手袖口晃了晃，“求姐姐了，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江雪凝不是容易心软的人，大概是今晚月色太凉吧，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尽力。” 　　其实两人站在一起也没差多少，小鱼儿今年已经十一岁了。 　　小姑娘努力对她笑了一下，“姐姐，我从今以后不叫沈鱼叫江渔。” 　　她要以江渔的名字开始新生！ 　　“名字真好听。”江雪凝将防身的匕首送给了她，“一路平安。” 　　她离开的时候，她应该没空来送她。将离会在合适的时机，按照约定将她送到金州王妃那里。 　　江渔握紧手里的匕首，大声的对着她的背影道，“姐姐，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等人消失不见了，平安上前来轻声道，“小姐，夜深了去休息吧。” 　　江渔满眼悲凉，“我要为哥哥祈福。” 　　江雪凝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了。整个黎安因为昨晚的事情事情，很是有几分动荡。 　　她打了个呵欠吩咐巫锦，“注意一下沈府的动静，看他们怎么处理尸体。” 　　就沈家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样儿，沈听肆狠狠背刺了他们，沈家是不可能好好将他安葬的。 　　巫锦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青禾上前来替她解开披风，“小姐休息一会儿吧。” 　　江雪凝这一睡就睡到了午后，王府的大门快被踏破了，不少人上门来打探消息。左侧妃一人应付，根本就没来打扰她。 　　江雪凝听了青禾的汇报以后，点点头，“侧妃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这样的人，以侧妃的身份，安于内院多少有几分可惜。 　　巫锦是下午回来的，神色一言难尽。 　　江雪凝，“他们对沈听肆的尸体做了什么。” 　　巫锦皱着眉头道，“我亲自带人盯着，他们半夜的时候将尸体扔去乱葬岗了。” 　　到这里为止都很正常，结果到了乱葬岗，才发现沈听肆整个人被大卸八块分尸了。 　　巫锦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觉得毛骨悚然，“沈家的侍卫将肉一块一块的抛出，又故意引来野狗，等野狗将肉全部吃掉，这才离开。” 　　这手法无比残忍，是让沈听肆死了之后依旧经受折磨，尸骨无存。 　　“我们等他们走了之后，我们只捡回几根骨头。” 　　江雪凝吩咐道，“烧成骨灰，给江鱼送去吧。” 　　巫锦有些为难，“她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死后还被这样对待，对一个小姑娘而言太残忍了。 　　“实话实说。” 　　她在江鱼眼睛里看到了太深的恨意，她觉得与其瞒着，不如说实话。 　　苦难和恨意，有时候反而会成为动力，给她力量。 第71章 禁足 　　沈家因为沈听肆死前爆出的秘密，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其他的世家暗地里动作不断。 　　江雪凝这个幕后使者，稳坐钓鱼台。一边密切关注外面的消息，一边在院子里晒花制胭脂。 　　左侧妃在一旁喝着茶幸灾乐祸，“王爷晚上就要回来了，你想想怎么交代吧。” 　　林赋为人威严，这才离开几天，她又搞事情。肯定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估计得狠狠教训她。 　　江雪凝一边捣碎花瓣，一边无所畏惧的道，“他又不会打我。” 　　“啧啧，你就庆幸你是小姑娘吧。”左侧妃凤眸一扬，“你要是男郎，早就被王爷上军法了。” 　　他们左家人几个调皮的少爷，最怕的就是林赋。 　　江雪凝死猪不怕开水烫，“只要不动手，骂就骂呗，大不了左耳进右耳出。” 　　“呵呵，你倒是挺能耐。”站在院门口的林赋黑了脸，青禾在他身后拼命向江雪凝挤眼睛。 　　江雪凝冲他甜美一笑，无事发生一般的道，“王爷快进去坐。” 　　还亲自去给林赋泡了杯茶，“尝尝，新到的兰雪。” 　　林赋喝了一口，口齿生香，确实是好茶。但是不代表他就会这样放过她。 　　林赋头痛的看着她，“你能安分一点吗？” 　　江雪凝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最近一直很听话啊，是沈家咄咄逼人不放过我，最后自食恶果。” 　　林赋第一次觉得女郎是如此难管教，骂不得打不得，要是男郎他反手就扔军营去，再有反骨都得被掰正。 　　“沈家的事情，从现在开始，你不得再参与。” 　　江雪凝乖觉得点头，“我尽量吧？” 　　“尽量？”林赋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好想揍她，又看了看她的小身板，估计一拳能要她半条命。 　　左侧妃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热闹，她觉得自从江雪凝住进来以后，王府一点都不无聊了。 　　林赋忍住自己想揍人的冲动，“既然你这么闲，那就去书院读书吧。” 　　江雪凝愣了一下，断然拒绝，“我不要。” 　　她还是顾明月的时候，就一直在盛京最好的女子书院读书，那时每天起的比鸡早，一年四季日日早出晚归。 　　该学的她早就学过一次了，江雪凝不想再来一次。 　　林赋见终于治住他了，冷哼了一声，“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乖乖去书院读书。” 　　他又转头吩咐左侧妃，“你抽空亲自去拜访白鹿书院的山长，尽快安排好这件事情。” 　　左侧妃眉开眼笑的应了，“我明日就去。” 　　林赋站了起来，没商量的道，“从今天开始你禁足，不准私自出府，要是让我知道你暗中掺和沈家的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家寿宴上扯出的旧事兹事体大，他怕江雪凝引火烧身。 　　在厉害也还是一个小姑娘，这件事情上他容不得她胡来。 　　江雪凝倒是安静的接受了禁足的结果，她暂时也没打算参与其中。 　　世家都不是省油的灯，沈听肆死前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江雪凝相信世家很快会查到蛛丝马迹的。 　　她当然是坐观虎斗了，这时候凑上去容易被误伤，自然是安静的看热闹比较好。 　　她就不信沈家还有空盯着她。 　　左侧妃看她走神，浅浅安慰了一句，“青州的世家贵女基本都在白鹿书院读书，你真去了不见得是坏事儿。” 　　从小处出来的情义，会成为她们以后的人脉和关系网。 　　江雪凝点点头，“我知道。” 　　不出半日，江雪凝被王爷禁足罚抄书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黎安。 　　那些蠢蠢欲动想接触她，从她这里打听更多的人，瞬间熄火安静了下来。 　　萧沐风收到这个消息以后，神色不太好看，“有说禁足到什么时候吗？” 　　“不知道…” 　　他挥挥手让人下去，这对他而言不是个好消息。江雪凝只要待在王府，就是绝对安全的。 　　林赋在青州虽然不至于一手遮天，但好歹是兵权在握的王爷。没有人敢疯到，在他府里去杀人，纯粹是找死。 　　而且他身后是萧家，他不能暴露身份，光明正大的对江雪凝下手。一但暴露，赫连煊那关很难过。 　　毕竟萧舒锦走的是和顾明月姐妹情深的路线，要是被发现私下派人对顾家血脉下杀手，那她苦心经营的形象就完了。 　　萧沐风冷声道，“看来要在青州多停留一段时间，静待合适的时机了。” 　　江雪凝必须死，小小年纪就已经诡计多端。等她长成，必然是祸害。 　　沈家这两天乱糟糟的，萧沐风等待这里心烦意乱，干脆趁机住到外面去了。 　　万一沈家完蛋，他免得被连累。 　　独居了以后，彻底闲了下来。每到夜晚，他开始心绪不佳，他对外虽然是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形象，内里却并不是那样。 　　大概是因为家里管的太严，所以反而私下玩很大，只是他一直都很小心。 　　自从叶蓁蓁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那方便的事情了，毕竟是精力充沛的年纪，到了夜里孤枕难眠。 　　他的心腹青竹，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自然了解他的心思，小心翼翼的道，“公子，奴才去为你寻一人吧，在青州还不知道要待多久。” 　　萧沐风沉思了片刻，很快允了，“要干净的，后续没有麻烦的。” 　　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他即便是玩儿也一直很小心。 　　青竹应道，“我办事儿，公子你放心。” 　　他还好清楚自家公子口味的，要漂亮清白又懂事的，最好有反差，白天清冷晚上放的开。 　　青竹很快开始琢磨这事儿，这姑娘要绝色身份还不能高，也不能出身好人家。毕竟他们离开的时候，可能不会把人带走。 　　要是出生风尘，那他们家公子肯定嫌弃。不知道已经经历多少男人了。 　　青竹很快有了主意，这人只能是从小被养着，还没有露面的。 　　他打扮成富家公子的样子，带着人开始出入暗巷里，这边基本都是做那行的“妈妈”，每个人手里都有精心教养的“女儿。” 　　青竹出手阔绰，“把你们这里最绝色的姑娘，叫出来本少爷看看。” 第72章 且听风眠 　　等江雪凝收到消息，已经是三日后了。虽然她被禁足了，但是巫锦还可以自由的出入，左侧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雪凝放下手里抄书的笔，“你的意思是，萧沐风的心腹在给他找女人？” 　　巫锦点点头，“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他这么迫不及待。” 　　毕竟萧沐风的名声，向来好的不行。 　　江雪凝倒是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忍不住。 　　她用手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本来我还在烦恼，要怎么弄死他才不明显，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江雪凝向巫锦招了招手，巫锦附耳过去，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声。 　　巫锦有些担心，“人恐怕不好找，他那个心腹已经带了两个姑娘回去了，他都不满意。” 　　“这件事情你让叶大哥去办，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江雪凝想的很开，毕竟时间紧。确实不好找人，实在不行到时候来硬的。 　　萧沐风为杀她而来，她也没想让他活着回去。 　　她现在毕竟势弱，所以最好是杀人刀不见血，让萧家抓不到把柄。 　　江雪凝冷笑，也该让萧舒锦尝尝失去血亲的滋味了。 　　叶拓接到任务以后，立马扮成了扬州来的富商。想体验一下和“扬州瘦马”不一样的风味。 　　他本身就是三教九流都接触的人，做起这种事情来游刃有余，很快就和一批同样寻花问柳的商人混熟了。 　　打听到了几户“好人家”，他上门走访了几家，还真让他遇到了老熟人。 　　大把银子撒出去，加上曾经的那点情义，事情变的格外的顺利。 　　这日，青竹在酒馆里喝酒。心情很是郁闷，连带了好几个姑娘回去，萧沐风都不满意，这就是他的失职了。 　　旁边一桌人，也正在低声讨论这事儿。 　　“要说哪家姑娘绝，那还得玉琼苑，可惜他们家不常接客。” 　　“啧啧，那兄弟你这是赶上了，听说玉琼苑最近，正要给一批调教好的姑娘找主家。” 　　“我倒是想去，可惜要价太高了…” 　　青竹将这话听在耳里，却没有擅自行动。而是亲自打探了一番，这玉琼苑确实是圈里小有名声的老店了。他们家的姑娘主要走的是妖而不艳，美而不俗的路子。 　　这确实符合青竹的要求，他亲自上门一探究竟。 　　到了夜晚华灯初上的时候，他的身后跟了一顶小轿，一起进了庄院里。 　　青竹吩咐人把人安顿好，这才亲自去见萧沐风。 　　“公子，今晚新带回来一位姑娘，您去看看吧。” 　　萧沐风兴致缺缺的跟着青竹往院子里去了，青竹很识趣的道，“公子请。” 　　萧沐风独自往院子里走，绕个一个弯，听到了幽幽琴声。 　　他驻足听了一会，这琴弹的有几分水平，顿时来了两分兴趣。 　　琴声突然停止，他往前几步，只见月色下亭子里坐着一位姑娘，一身月白色的纱衣，眼睛被蒙了起来。纤纤玉手似有若无的拨弄琴弦，惹人遐想。一身冰肌雪肤在朦胧月光下似染了一层薄薄的霜。 　　萧沐风眼神沉了沉，漫步走过去。风吹乱女子的头发，她透过蒙眼的纱巾看向他。 　　等他走进，微微低头问好，“见过公子。” 　　嗓音里也带着一股凉意，萧沐风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叫什么名字？” 　　“叫风眠，等风来眠。” 　　萧沐风轻笑了一声，“好名字。” 　　风眠轻轻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透着淡淡的疏离感，“我为公子弹一曲吧。” 　　萧沐风随意的坐下，听着她的琴声，悠悠的喝着酒。 　　一曲尽了，他也带了三分醉意。他将酒喂到风眠嘴边，风眠仰头饮下。 　　萧沐风伸手扯下蒙眼的纱巾，露出的是一双冰凉如水的眼眸，眼里带着些许温柔，更多的是是冷寂和凉意。 　　“你真的是那里出来的姑娘吗？” 　　这通身的气质更像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大家闺秀，风眠冰凉的手指滑过他的胸膛，“是妈妈教的好。” 　　萧沐风声音微哑的道，“有多好，还请姑娘亲身示范。” 　　他是世家子弟，萧家这几年又势大。什么样的姑娘他没见过，在清醒脱俗如果像木头一样也无趣。当然要是太放荡了，他又会觉得厌恶。 　　在这种事情上，他向来是个挑剔的人。 　　显然风眠很有反差，能满足他的要求。不愧是被精心教养过的，那种事情上拿捏的恰到好处。 　　很快亭子里的衣服就散了满地，月色越发的清冷了。 　　一切结束以后，夜已经深了。萧沐风满意的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痕迹，“留下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风眠无力的应道，“多谢公子。” 　　萧沐风走了，风眠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讽刺的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冷意。 　　这样人面兽心的男人，她见多了。 　　她本是名震一时的花魁，后来动了情，跟着心上人来了青州。 　　却在被玩腻了之后残忍的抛弃，她靠着以前的积蓄隐居。 　　这次会出手，是因为她需要一大笔银钱。 　　风眠就这样在这里住了下来，拿出所有曾经学过的本事，陪萧沐风玩儿。当然白天的时候，她依旧是一副清清冷冷，不知世事的样子。 　　江雪凝很快收到消息事成了，她伸了个懒腰，“他这么多年，口味依旧没变。” 　　巫锦替叶拓传话，“叶大哥的意思是，想撇清的话，最好想办法让他尽快离开青州。不然拖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被察觉到不对。” 　　江雪凝眉头微皱，“这倒不太好办。” 　　毕竟她还好好的活着，萧沐风应该不会轻易离开。 　　巫锦，“那位风眠姑娘，最多只能撑半个月。” 　　江雪凝递给她一盒熏香，“等事尽了，带给她吧，让她点上夜里会舒服点。” 　　红颜多薄命，江雪凝为美人可惜了一会儿。又陷入了沉思，她到底要怎么才能把萧沐风弄走。 　　青禾这时候走进来，给她送来了几本书，“这是侧妃那边送来的，让小姐先自己看着。等禁足结束，就带小姐去书院副书。” 　　江雪凝两眼一抹黑，瞬间有了主意。 第73章 阳谋 　　江雪凝还没来得及出手，麻烦先找上门了。在沈家陷入焦头烂额之际，传出了沈家老夫人病危的消息。 　　而王府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以沈夫人为首的几位夫人上门拜访，其中包括太守夫人，和两位与沈家关系不错的夫人。 　　左侧妃端出上好的茶，尽心招待。 　　沈夫人面容哀伤，愁眉不展，“我这次贸然上门，是有件事情想求侧妃。” 　　左侧妃客气一笑，“夫人请说。” 　　沈夫人恳切的道，“我想求见郡主。” 　　左侧妃心头一跳，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并不好直接拒绝，只是委婉的道，“郡主还在禁足中，不能出院门。” 　　沈夫人拉着她的手，“我可以去院子里见郡主，今日要是见不到她，我回去无法交代，还请侧妃高抬贵手。” 　　其他几位夫人，也默契的看向了左侧妃，虽然一句话没说，她也感到了压力。 　　最重要的是，她在闺中时，和沈夫人的女儿还算有点交情，沈夫人于她而言是长辈。 　　今日沈夫人放低姿态求上门了，她如果一点情面都不给的话，那会显得她不近人情。而且沈夫人还特意带了人来，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左侧妃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带夫人过去吧。” 　　见情况不对，左侧妃的大丫环已经提前一步去报信了。 　　沈夫人到的时候，江雪凝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站了起来，“夫人怎么来了。” 　　沈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我们家老夫人时日不多了。” 　　江雪凝叹气，“请节哀。” 　　沈夫人心里一梗，“老夫人她心有疑虑，想见郡主，向郡主问几句话。” 　　江雪凝立马感觉不妙，面上假笑，“我和老夫人不熟，就不必去打扰了吧。” 　　沈夫人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开始道德绑架，“恳求郡主看在她时日不多的份儿上，去见她最后一面，让老人家没有牵挂的离开。” 　　江雪儿并没有被她的话动摇，眼底冷意几乎快压不住，“沈夫人这是在为难本郡主，我和沈家的矛盾众所皆知，夫人却偏偏要我这个时候上门，不知有何居心！” 　　沈夫人立马举手发誓，“我保证沈家对郡主毫无恶意，郡主要是从沈家出来受了一点伤，我不得好死！” 　　沈夫人越是这样，江雪凝越是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她迟迟没有说话。 　　沈夫人“砰”的一声，对着她跪了下去，开始哀嚎。 　　“老夫人说了，她不见到郡主，死不瞑目。” 　　“我出门的时候，老爷也说了，如果我请不到郡主，就不用回去了。” 　　“求郡主，可怜可怜我和老夫人吧。” 　　左侧妃试图把她扶起来，“沈夫人有话好好说，不必行这样的大礼。” 　　其他几位夫人，见江雪凝无动于衷，纷纷忿忿不平的开口劝人。 　　“沈家也不是龙潭虎穴，郡主不必这样绝情。” 　　“不管怎么样，老夫人都快不行了，人家就想见你一面，郡主就答应了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是长辈，郡主不看僧面看佛面。” 　　倒是太守夫人还保持着一点理智，冷静的道，“郡主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今天我们都在这里看到了，是沈夫人求你去的。沈家不至于没脑子到，借着这件事情对你下手。” 　　江雪凝平静的道，“沈夫人恐怕求错了人，我禁足没解，哪里都不能去。” 　　江雪凝果断的把事情踢给了林赋，让他烦恼去吧。 　　沈夫人这才期期艾艾的道，“那我等王爷回来，亲自求他，王爷最通情达理了，不会不同意的。” 　　江雪凝无语，这是铁了心要她去。 　　“我还要去抄书，就不陪夫人等了，夫人慢走不送。” 　　江雪凝毫不犹豫的转身回了书房，沈夫人被左侧妃带走了。 　　江雪凝抄了好一会儿书，心情才平静下来。 　　天黑了，左侧妃亲自带来了不太好的消息，“沈夫人哭了悲痛欲绝，王爷最后同意了。” 　　江雪凝扭伤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意料之中。” 　　这种事情，只要王府还要名声，就不可能做的太绝。 　　左侧妃揉了揉眉心，“王爷说了，会派副将送你去，你自己小心点。” 　　她也感觉到了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沈家不会真的疯到，把江雪凝骗进府下死手吧。 　　那样等于公开打王府的脸，也是公开和王府结仇。 　　沈家这一出出其不意，闹的大家心情都不太好。 　　左侧妃不好多说，很快告辞。 　　巫锦这才开口，“你要去吗？” 　　江雪凝冷声道，“不得不去，但是我不能去。” 　　“你担心沈家会动手？”巫锦担心的道，“那我今晚出去通知一下，让将离他们准备。” 　　江雪凝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这次要是去了，恐怕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能让沈夫人这么豁出去，沈家这一局肯定不简单。 　　江雪凝安静的坐了好一会儿，勉强理清思绪，“你先想办法打听一下，老夫人是不是真的已经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了。” 　　巫锦点点头。 　　江雪凝又走到书桌后坐下，提笔在宣纸上写了满满一页，等墨干了递给她，“尽快把上面的东西买齐，作的隐秘一点，不要让人察觉。” 　　巫锦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写的药材。 　　“去吧，我等你消息。” 　　江雪凝毫无睡意，沈家这次出招的速度比她想象的快，而且方式也很特别。 　　青禾小心翼翼的道，“郡主不想去可以不去的，反正您身份尊贵。” 　　江雪凝失笑，“不能这么看，除非有藐视一切的实力，不然总要妥协的。” 　　面对这些世家，林赋尚且不能随心所欲，何况是她。 　　而且她对青州有野心，所以行事反而不能太激进。名声什么的，多少还是要的。 　　青禾给她按着肩膀，“有王爷在，他们不敢把郡主怎么样的。” 　　如果只有沈家确实不足为惧，但是有萧沐风在，她完全无法安心。 　　谁知道在萧沐风的指使下，沈家会不会狗急跳墙，陷她于危险的境地。 第74章 以毒攻毒 　　林赋翌日抽空来了她院子里一趟。要她去沈家做做样子，会派心腹跟着她去，保证她毫发无伤的出来。 　　江雪凝嘴上乖觉的答应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军，终究是不懂后宅阴私。 　　后宅女人最擅长杀人于无形之间，那四方天地便是她们一生的战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而她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萧沐风和沈家。 　　青禾在一旁忧心忡忡，“郡主我们怎么办？” 　　江雪凝淡然的道，“你亲自在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青禾应了，寸步不离的在门头守着。 　　她能分到江雪凝身边做大丫环，能力手段都不差。她自己也看的清形势，早就用行动投诚了。 　　江雪凝独自在书房折腾到下午，把巫锦买进来的药材，全部嚯嚯完了，配出了一味药来。 　　既然沈老夫人跟她玩倚老卖老，那她只能用“以毒攻毒”来回敬了。 　　不就是生病吗，她也可以的。 　　当天晚上，青禾就把配好的药，做贼一样在院子里自己用炉子熬好。 　　江雪凝连喝了三大碗，苦的脸皱成一团，“可真难喝。” 　　巫锦给她递上一盘蜜饯，她捡了一块放进嘴里，立马被酸甜味儿淹没。 　　巫锦问，“我们需要做什么？” 　　“安静的待着看戏就行，不暴露踪迹的情况下，尽量注意萧沐风和沈府的动静。” 　　巫锦好奇极了，“老夫人确实命不久矣，她为什么非要见你？” 　　她虽然武功过人，但对内宅这些手段，确实不太懂。 　　江雪凝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有很多种可能，最坏的是直接鱼死网破豁出去弄死我，反正背后有萧家。 　　再次一点，万一老夫人来个被我当场气的吐血升天，那么我名声也毁的差不多了，沈家可以趁机发难。 　　其他的下下毒，发生点意外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沈家铁了心不让她好过，那么有的是法子害她。 　　巫锦算是长见识了，觉得这些人都有八百个人心眼，她摸了摸自己手里的剑，“还是真刀真枪的上，来的爽。” 　　江雪凝笑了笑，“直接杀人，有时候是下下策。” 　　青禾在一旁听的一脸崇拜，她果然没跟错人，跟着这样通透的主子，才有前途。 　　巫锦，“你不去是对的。” 　　江雪凝打了个呵欠，“我困了，休息吧。” 　　江雪凝连服了三天药，而沈家忍不住再次上门嚎丧一样催促。 　　用左侧妃妃的话来说，“也不嫌晦气，本来老夫人能多活两天的，也得让他们生生哭死。” 　　拖不下去了，江雪凝穿了一身素白的衣服，戴了一朵白花，神色虚弱的被青禾扶着出了院门。 　　左侧妃在马车前等着她一起上车，准备陪她去。 　　左侧妃看着她这做派，眉毛一挑，“你这是？” 　　江雪凝捂着胸口弱弱的道，“昨晚没睡好，头晕。” 　　左侧妃翻了个白眼，“你不适合这弱柳扶风的小白莲样。” 　　江雪凝咳了两声，“我们上车出发吧。” 　　马车一出将军府，各家都接到了消息，静候大戏，沈府更是流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结果马车刚走出去一条街，江雪凝“噗通”一声直接晕倒在马车上了。 　　青禾立马尖叫，“郡主你怎么了，快醒醒，别吓奴婢！” 　　左侧妃头痛的揉了揉额角，吩咐道，“郡主晕倒了，立马调头回府。” 　　左侧妃还“贴心”的吩咐身边的心腹芍药，“你亲自去沈府一趟，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出发了，可是郡主突发恶疾晕倒了，实在不能来。” 　　意思是，不是我们不去，是事发突然我们去不了。 　　芍药心领神会，“侧妃放心，奴婢一定把话说清楚。” 　　各家派出来打探的人，眼见着马车都走完一条街了，突然打道回府了，完全不知道他们顾虑里卖的什么药。 　　沈家的人更是芍药上门后，直接黑了脸。沈夫人忍不住道，“郡主该不会是不想来吧？” 　　芍药恭敬的道，“夫人说笑了，生病这种事情，郡主也不想的。” 　　沈夫人阴阳怪气的道，“郡主这病来的倒是挺及时的。” 　　芍药假装没听到，恭敬的告退。 　　她一走，沈夫人彻底沉了脸，“小小年纪，心眼怎么这么多。” 　　沈时宴从屏风后来走了出来神色阴郁，“果然是个狡诈的。” 　　左贵妃一回到王府，就立马大张旗鼓的叫了太医来诊脉，很快林赋也被惊动了。 　　两人沉默的坐在外间，等待着结果。 　　太医很快出来了，林赋问，“情况怎么样？” 　　太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太确定的道，“看症状像是中毒了，至于中的什么毒，我还不太确定，需要回去翻翻医书。” 　　左侧妃问，“那她身体有大碍吗？” 　　太医眉头皱到了一起，“不好说，得先搞清她中了什么毒，可以确定的目前人还活着。” 　　林赋只能道，“还还请太医早日查明毒源。” 　　等太医走了，两人对视一眼，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两人本来都笃定她是装的，没想到还真中毒了。 　　左侧妃，“要不我派人把府里清查一遍？” 　　林赋沉思片刻，“查，放出消息去，说她中毒了。” 　　不管是真的假的，已经到这份儿上了。他们也只能配合。 　　左侧妃点头，“王爷放心。” 　　林赋总觉得自从江雪凝住进来以后，他都开始有白头发了，全是愁的。 　　不到半日，明月郡主中毒陷入昏迷，王爷下令彻查王府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整个黎安。 　　有人看好戏，有人摔了手里的茶杯，也有人继续醉生梦死。 　　而风眠被萧沐风折腾的几乎奄奄一息，接连在江雪凝身上受挫，萧沐风心情很不好。 　　青竹小心翼翼的劝道，“万一她就这样被毒死，也挺好的，免得让公子你费心。” 　　萧沐风冷着脸，“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在差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中毒晕倒。” 　　他确实在沈家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她，要她有去无回，没想到就这样功亏一篑了。 　　萧沐风不死心的道，“既然她喜欢中毒，那就让她真的中毒去死好了！” 第75章 轮不到你放肆！ 　　翌日，左侧妃刚忙完坐下喘了口气，芍药着急的小跑进来禀报，“沈夫人带着人来了。” 　　左侧妃忍不住黑了脸，“呵，给她三分颜色，她就敢开染坊。真当王府是软柿子了！” 　　左侧妃冷着脸接见了沈夫人，“夫人不在府里好好守着老夫人尽孝，又上门来做什么？” 　　沈夫人自然能看出她的不虞来，挤出一点笑意来，硬着头皮道，“听说郡主病了，臣妇心里惶恐，特来探望。” 　　她坐着不起身，旁边的丫环给她添了两次茶水，她话里话外的打探江雪凝的情况。 　　左侧妃被她搞得厌烦极了，“夫人有话直说，没事的话我要送客了，毕竟这两日府里忙乱。” 　　沈夫人低头认错，“之前的事情，是我们沈家有错在先。这次郡主中毒，我们沈也想尽一份心。” 　　左侧妃很快知道她说的，尽一份心是什么意思了。 　　不知道沈家大老爷，怎么和林赋谈的。他书房里的丫环，带了一名郎中进来行礼道，“王爷说这是沈家供奉的神医医术超凡，王爷让您带神医去给郡主看病。” 　　左侧心头一跳，一边为江雪凝担心，一边厌烦极了沈家死缠烂打，把所有人当傻子的做派。 　　左侧妃压下眼底的不满，冷声道，“跟我来吧。” 　　青禾已经收到了消息，放下床帘摆好屏风，隔绝外男的视线。 　　左侧妃一进门就问，“郡主今天情况怎么样了？” 　　青禾，“一直昏迷不醒。” 　　一身青衣的神医道，“请姑娘把丝线寄在郡主手上，我为她悬丝诊脉。” 　　别的郎中诊脉，多用红线。他给出的确是三根青丝线，青禾站在原地没有动。 　　沈夫人忍不住道，“你是没听清吗？” 　　青禾根本没看她，而是走到左侧妃身旁对她行礼，“奴婢有话和您说。” 　　左侧妃退到角落里，两人低语了几句。 　　左侧妃立马吩咐人，“去叫太医来。” 　　正在翻找医书的太医被叫来了，擦着额头的汗，“侧妃有何吩咐？” 　　他已经头发花白，又是林赋的心腹，而江雪凝年龄不大，所以他反而不会太避讳。 　　左侧妃神色淡淡的道，“这位神医要给郡主把脉，麻烦太医为郡主悬丝。” 　　她停顿了一下，特意补充了一句，“用你自己诊脉的丝线。” 　　沈夫人心里莫名一凉，脸上神色不变。 　　太医见过的后宅阴私多了去了，瞬间明了。从药箱里拿出红丝线，和青禾一起走进去。 　　青禾将江雪凝的手拿出窗帘外。太医目不斜视的给她系好，出来把红线的另外一端递给神医，“请诊脉。” 　　房间里安静极了，神医认真的诊着，神色逐渐变的不好看。 　　“咳咳，从脉象来看郡主确实是中了奇毒，性命堪忧。” 　　左侧妃，“哦”了一声，不接茬。 　　沈夫人只好接话，“那你有办法救郡主吗？” 　　神医打开药箱，拿出一排银针，“我可以施针试一试。” 　　左侧妃语气凉凉的道，“这不太好吧，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冒然施针。” 　　沈夫人神情真切的道，“这是家里好不容易寻到的神医，侧妃就让他试试吧，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左侧妃心里为难，刚刚青禾和她说的是，江雪凝交代过要提防和沈家有关的一切人和事物，不让他们近身。 　　她真怕这一针下去，直接把人送走了，那她可说不清了。 　　她看向了太医，“张太医怎么看？” 　　张太医摸摸自己的胡子，“其实关于郡主中的毒，我翻了一夜的医书，已经有点眉目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盯着他。 　　他慢悠悠的开口，“应该是中了一种名叫梦里花的奇毒，中了此毒以后人就会陷入沉睡，随着时间的流逝呼吸会越来越虚弱，最后再美梦里死去。” 　　“那要怎么解？”左侧妃故作担心的问。 　　太医摇摇头，“这种毒最开始是出现在江湖之中，这几年已经很少见了，至于解法我需要继续研究。” 　　一旁被忽视的神医坚持道，“我可以先为郡主施针试试看，说不定会有奇效，反正暂时也没有解药。” 　　沈夫人点头符合，“神医针法出神入化，可以先让她试试。” 　　左侧妃果断拒绝，“不用了，郡主的事情就交给太医吧。” 　　沈夫人心里不忿，还想继续说话。 　　左侧妃美目一扬，脸上一厉，“你不必再说多说，我敬夫人是长辈，希望夫人也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 　　沈夫人脸色一白，强硬的道，“我也是为郡主好，没有别的意思。” 　　“哼，有没有别的意思，夫人心里清楚。” 　　左侧妃盯着她，“她是郡主，你只是沈家夫人，按身份她比你贵重，无论如何轮不到你放肆！” 　　沈夫人掐着自己的手心，“我这样回去，无法向家里人交待，都没有尽心救治郡主。” 　　沈侧妃薄凉一笑，“那夫人以死谢罪好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沈夫人被气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左侧妃靠近她轻声道，“她要是真出事，你以为你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不过是沈府推出来的替死鬼而已。 　　沈家这样对你，你对沈家倒是忠心。” 　　左侧妃一语道破真相，沈夫人用力咬紧牙齿，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当然知道了，但她有的选吗？ 　　左侧妃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厉声道，“沈夫人不知进退，冒犯了郡主，我做主罚你在院子里跪两个时辰。”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左侧妃问，“沈夫人认不认罚！” 　　沈夫人垂眸，一声不响的走到院外跪下。 　　情况急转直下，一旁的神医眉眼间很是烦躁。 　　左侧妃强势的道，“神医请吧，王府后宅外男不宜多逗留。” 　　到底是在王府，他不敢造次，很快离开。 　　左侧妃看着院外跪着的沈夫人，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强行留下她。也算是全了在闺中时和沈大姑娘的情分。 　　至于后面会怎么样，沈家会不会为难她，她也无能为力。 第76章 运筹帷幄 　　神医没有完成任务，心神不宁的出了府。外面正是晚霞满天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夕阳，垂头丧气的上了马车。 　　马车经过巷子口的时候，巫锦一身黑衣从墙上跳下，一剑结过了赶车的车夫。 　　进了马车以后，没给神医说话的机会，剑飞速的滑过他的脖子，他瞪大眼睛立马没了呼吸。 　　巫锦抱走他身旁的医药箱，处理了几个小尾巴，消失在夕阳下。 　　沈夫人跪了两个时辰以后，直接在院子里晕倒了，左侧妃做主把人留下了。 　　江雪凝半夜服了解药醒来，听青禾给她汇报今天的情况。 　　青禾不解的道，“左侧妃到底是在罚她还是在帮她？” 　　江雪凝不在意的道，“侧妃心里有数。” 　　巫锦半夜的时候进来了，将药箱递给江雪凝。 　　江雪凝打开，拿出银针和青丝线放在调制好的水里，果然水很快变色了，说明两样都有毒。 　　青禾后怕的道，“好险，幸好没让那个神医给郡主把脉和施针。” 　　江雪凝的脸色在烛火下格外的冷，“呵，为了弄死我，他倒是费尽心机。” 　　这场悄无声息的暗杀，她突然就觉得倦了。一直都是萧沐风在出招，这次该轮到她了。 　　江雪凝低声交代了巫锦几句话，让她把话带给将离。 　　她在书桌前坐下，思路非常的清晰。现在所有线都埋的差不多了，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引燃。 　　半夜的时候，府里突然喧嚣了起来。 　　青禾出去打探了一番，很快带来了最新消息，“沈老夫人在夜里去世了，沈家是来接人和报丧的。” 　　江雪凝垂眸不语，倒是去世的挺快。萧沐风手里可以利用的棋子又少一颗了。 　　萧沐风确实因为这个消息，很是烦躁。发泄一通以后，心里依旧不畅快。 　　因此出门喝酒玩乐去了，在盛京的时候为了维护名声，他很少做这种事情。 　　在青州没几个人认识他，他反而放纵了起来。他也没去花楼和人多的地方，而是携美人出去爬山游玩去了。 　　一路上，除了碰到一些读书人，就没再碰到其他人。 　　偏偏当天晚上，就传出了皇后之弟，萧家二公子在黎安的消息。 　　青州各大世家闻风而动，他们再厉害和盛京高门还是比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微妙的时刻，传出萧沐风和沈家人关系不一般的流言。 　　因此沈老夫人的灵堂吊唁，变成了世家勾心斗角的场所。 　　沈家当然是咬牙不承认，咬死这是谣言。 　　而萧沐风瞬间嗅到了危险的靠近，“消息怎么传起来的？” 　　青竹一身的冷汗，“说是今天有在盛京见过少爷的读书人，白天在山上认出来了。” 　　萧沐风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我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情。” 　　青禾小声的道，“只是认出来，应该没关系吧。” 　　他当然可以对外宣称他出来游学，路过青州留下游玩的。 　　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流言里将他和沈家扯到了一起，这不是个好信号。 　　他最近必须减少和沈家的接触，在对江雪凝动手，也要非常小心。 　　萧沐风在书房待到半夜，刚躺下迷迷糊糊睡着，青竹就破门而入。 　　“少爷快点起来，府里走水了！” 　　“火烧的很大，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萧沐风从床上坐起来，青禾慌张的侍候他穿衣服。 　　等他收拾好踏出房门，一眼就看到了府里火光冲天，在不走的话火很快就会蔓延过来。 　　萧沐风来不及多想，快步往外走。 　　风眠已经带好帷帽，逃了出去。在不远处看着，萧沐风走了过去，身上带着一股冷意。 　　白天流言刚出，晚上府里就失水走火。摆明了是有人算计他，只是不知是何方势力。 　　他心里最怀疑的当然是江雪凝，他恨不得直接带人进王府，不管不顾的杀了她。 　　府里的大火，很快惊动了周围的住户。萧沐风眉头微皱，“我们走。” 　　刚走出几步，世家不少人已经到了。 　　宋家大少爷微微一笑，“没想到真是萧兄。” 　　他们是同一界参加的科举，宋家大少爷自然见过他。 　　萧沐风笑的充满了冷意，“宋兄怎么在这里？” 　　宋大少爷神色不变，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座宅子，“今晚在朋友家喝酒，听到走水了，所以出来看看。” 　　他才不会说，是因为宋家收到了萧沐风住这里的消息，所以让他过来的。 　　毕竟他以前在盛京见过萧沐风，所以让他来找机会确认是不是真的是本人。 　　萧沐风淡漠的道，“夜深了宋兄请回吧。” 　　他不想和世家的人有过多的牵扯，只想赶快脱身离开。 　　还没打发走宋大少爷，青州太守也到了，热络的和他搭话，让他去府上住。 　　世家的人陆续到了，因为一场莫名奇妙的大火，萧沐风被迫从暗处走到了明处，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件坏事儿。 　　萧沐风高冷的拒绝了所有人的搭讪和邀请，带着手下的人，连夜入住了里黎安最好的客栈。 　　他一进门就狠狠一掌拍到桌子上，“江雪凝，算你狠！” 　　一些流言加莫名奇妙的火，就将他暴露了。 　　青竹低声道，“她不是还昏迷着吗，会不会不是她做的。” 　　今晚注定无眠。 　　萧沐风被一场火闹的不得安生，沈家一边给老夫人守灵，一边快马加鞭派人去联系西北王了，当年的事情恐怕瞒不住了。 　　各大世家，更是灯火通明。越来越多的线索显示，当年的“夏至之变”，是沈家联合外部实际坑了世家。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爆出萧沐风在青州，还和沈家关系不浅。 　　萧沐风背后可是萧家和皇后，谁都不敢小看他，更不敢对这件事情掉以轻心。 　　他这个时候，来青州到底是干嘛？ 　　成了各大世家心里最大的疑问，和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江雪凝也没睡，纯粹是因为白天睡多了。她对白羽带进来的消息很满意。 　　江雪凝敷着七白膏，语气兴奋的道，“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现在这样才有趣。” 　　白羽瞟了她一眼，“你就不怕他狗急跳墙。” 　　江雪凝冷笑，“他最好是真的会跳。” 　　萧家人敢明面上对她出手，那她还真高看他们三分。 第77章 翻手为云 　　萧沐风在客栈住下，不停的有人上门打扰，攀关系的，打探的，他被打扰的快疯了。吩咐手下的人，赶快找个隐蔽的住处，他要搬走。 　　而流言再次爆发，说他这次来，是为了杀江雪凝而来。 　　原因是因为江雪凝是顾明月的表妹。 　　这则流言直接引爆整个青州，不少人脑补了一出爱恨情仇。 　　“啧啧，那个萧家少爷为什么时候要杀郡主？”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说当年萧家大小姐和辰王妃是闺中密友，但是辰王妃一死，萧家大小姐就成了皇后了。” 　　“啧啧，不会是两女争那位的戏码吧…” 　　“但是这关郡主什么事儿？” 　　“顾家人都死绝了，这位明月郡主可是有顾家的一半血脉…” 　　…… 　　萧沐风听着隔壁桌的议论，忍不住想拔剑。这些贱民也敢议论萧家，议论他姐姐！ 　　青竹豁出去了，一把按住他的手，“公子别激动。” 　　这则流言，以飞一般的速度传遍了街头巷尾。高门千金和皇帝的爱恨情仇，加上横刀夺爱的狗血大戏，瞬间点燃了大家的八卦之心。 　　反正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讨论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一时间上到酒楼茶馆，下到几十岁的大娘，都在热议这件事情。 　　而世家，想的更多也更深。 　　萧沐风彻底被激怒的同时，心里也崩溃了，“她这是要干什么！” 　　萧家是想让她死，同时这也是萧家绝对不能见光的秘密。 　　她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把一切都捅了出来。萧沐风忍不住头痛，万一这消息要是传到京里去了，对萧皇后是致命的打击。 　　他比谁都清楚，萧皇后是怎么上位的。要是让皇帝知道，他们对顾家的血脉存有这样的敌意，那么皇后的处境将会非常不妙。 　　萧沐风压住心底的怒意，“事到如今，是万万不能对她出手了，她一但出事，只会坐实了这则流言。” 　　萧沐风心有不甘，但他必须收手。至少他在青州的时候，江雪凝不能出事情。 　　流言愈演愈烈，什么他和沈家联手对付江雪凝，什么江雪凝中毒昏迷不醒，是他下的手。 　　就在这样的风雨欲来里，到了沈老夫人出殡的日子。 　　沈老的夫人年纪辈分摆在那里，再加上最近沈家一直处在漩涡中心。这场葬礼异常的盛大，各大世家齐聚。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拒绝见人的萧沐风也来了。 　　他给老夫人上了三柱香，“节哀顺变。” 　　流言这么厉害，他不得不出面澄清。这些世家多少都在京里有关系的，他要是放任不管的话，迟早传回京里。 　　他上完香，站在一旁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气氛正诡异着，林赋来了，身后跟着左侧妃和传闻里正昏迷不醒的江雪凝。 　　江雪凝一身白衣，看着确实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左侧妃和林赋按规矩上了香，安抚了沈家人人两句。 　　江雪凝站在棺木前，眼神清明的道，“说是老夫人死前非要见我，现在我来了，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沈家无人接话，事到如今他们哪儿敢说什么。 　　他们在敢对她做什么，就是坐实了和萧沐风联手对付她的谣言。 　　她这招玩的漂亮，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瞬间扭转了局势。 　　沈时宴上前一步，“都说人死如灯灭，祖母已经亡故，请郡主让她入土为安。” 　　江雪凝虚弱一笑，“这样啊，沈家前几天我不来就恨不得吊死在王府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她怎么了呢…” 　　沈时宴冷声道，“还请郡主积下口德。” 　　江雪儿上前一步，抬头给他对视，满眼讽刺，“外面都说沈家是刻意要搞死我的，是真的吗？” 　　沈时宴额头青筋暴起，没想到她竟然敢在葬礼上当面质问。 　　“这是葬礼，郡主说这些不合适吧。” 　　江雪凝微微一笑，“沈家为难我的时候可没分时间地点，我为什么要给想弄死我的人面子！” 　　沈时宴死死握着自己的手，“沈家从来没有这个意思，请郡主不要误会。” 　　江雪凝转身看向一旁的潇沐风，“沈家没这个意思，那二公子有吗？” 　　所有人都看向了潇沐风，潇沐风神色不变，“自然是没有的，我来这里是为什么拜访师长，顺带游学。” 　　他紧急打听到的，有位大儒正好在青州，刚好成为他的借口。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你们都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毕竟自从二公子来了以后，我一直出事儿。我都担心，我不死二公子不走呢…” 　　潇沐风只好顺着她的话说，“郡主多虑了，出了这样的流言我也很困扰，准备尽快离开青州。” 　　江雪凝望着他目光幽深，“那请二公子，帮我和萧姐姐问好，等我回京了就进宫拜访她。” 　　江雪凝说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故意说道，“上次见到陛下，陛下还说我这双眼睛很像姐姐呢。萧姐姐和姐姐关系那么好，她见到我一定非常开心。”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太多，不少老狐狸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被皇帝说和辰王妃像，可能是机遇也可能是大祸。 　　看来他们以后对她的态度要慎之又慎才行。 　　萧沐风神色微变，声音微凉的道，“我一定把话带到，盼着郡主早日进京。” 　　等她进京之时，就是她死亡之日。 　　江雪凝笑意未抵达眼底，“那我提前祝公子一路顺风。” 　　萧沐风到底是意难平，耗费这么多心力，都没有弄死她，“不是说郡主中了奇毒吗，好的可真是时候。”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是太医诊断错了，中的倒不是奇毒，而是症状类似的，已经解毒了。” 　　萧沐风冷声道，“郡主可要小心，下次再中毒，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呵，只要公子不是和流言里说的一样为我而来，我一定会长命百岁。” 　　该说的都说了，江雪凝脚步漂浮的离开了灵堂。 　　她要的不过是一句话，萧沐风既然当众说要离开，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她一走，萧沐风也走了。 第78章 公子薄情 　　那日过后，萧沐风突然就活跃起来了，今天拜访大儒，明日拜访青州的书院。与学子们吟诗作画，论天下事。 　　恨不得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真的只是来游学的，不是为江雪凝而来。 　　青禾顶着太阳从外面进来，额头上出了一层细腻的汗，拿出一封信来，“是从盛京来的，夹杂在给王爷的信里，书房的姐姐让我带给郡主。” 　　林赋书房有两位通笔墨的女子，帮他整理书房的一切资料，虽然为人低调从不参与内院事务，却是左侧妃都要给三分面子的存在。 　　江雪凝一时想不到，谁会通过林赋的路子，向她送信。 　　她接过信看了一下，没有拆过的痕迹，林赋为人还是很有原则的。 　　她慢慢拆开信，映入眼帘的是龙飞凤舞的字，虽然没写署名，但是说话风格一看就是沈昭延那个白切黑。 　　里面只说了一件事情，珍贵妃被诊出来有孕了，而皇帝目前膝下只有一位小公主。 　　江雪凝点燃蜡烛，把信纸用烛火烧掉，眼里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好戏来了！ 　　江雪凝吩咐道，“巫锦回来了，让她来见我。” 　　青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巫锦是踏着月色回来的，江雪凝心情很好的道，“你告诉风眠姑娘该收网了，萧沐风很快就会离开，让她尽快抽身。” 　　他们这边是不会和她正面接触了，为了不让萧沐风起疑，也不好出手帮她，这是当初就谈好的。 　　巫锦点点头，“你怎么确定萧沐风马上要走了，我看他玩的不要太高兴。” 　　江雪凝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戏了，“我收到盛京来信，珍贵妃有孕了。” 　　巫锦略微思索，“郡主的意思是，萧沐风会因为这个速速归京。” 　　江雪凝摊在椅子上，悠闲的吃着糕点，“呵，宠妃一怀孕，萧家该急了。” 　　后宫格局，萧舒锦是皇后却无子。皇帝虽然待她不差，但是珍贵妃是宠妃，封号已经说明一切。 　　本来两人在宫里，还算和谐。明面上很少相争。 　　但是珍贵妃一但生下皇子，那就是皇长子。而珍贵妃再进一步就是皇贵妃了，位同副后。 　　萧家和萧舒锦很难不急，后宫估计会迎来腥风血雨。 　　翌日，难得没出去做戏游玩，在院里休息的萧沐风，也收到了萧家来信。 　　说的也是珍贵妃怀孕一事儿，信的结尾让他速归。 　　这种关键时刻，更不能动江雪凝，引起皇帝任何的不满。 　　萧沐风神色阴郁，“吩咐底下的人准备好，我们速速离开青州。” 　　青竹看他神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只是道，“那风眠姑娘该如何处理。” 　　萧沐风顿了一下，“安排一艘船，走之前我要去夜游清河，听说河上风光在夜晚别有一番风味。” 　　不枉相识一场，他也算是给她选了个好死法。 　　青竹很快便安排好了一切，萧沐风携风眠出行，罕见的牵着她的手，比平时温柔了很多。 　　风眠依旧是神色淡淡的样子，“公子怎么突然要夜游。” 　　萧沐风笑了笑，“想见识河上的风光。” 　　上了船，萧沐风吹着河风眯着眼睛，“给我弹一曲吧。” 　　风眠坐下，纤纤素手游走在琴弦上，带着凉意的琴声从她手指间滑出，让人神清气爽。 　　一曲结束，萧沐风冲她招手，“过来。” 　　风眠过去，在他面前跪下，萧沐风懒懒的道，“今晚我不想动。” 　　风眠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伸手扯掉了他的腰带，一切变的顺其自然了起来。 　　情到浓时，风眠几乎承受不住。她像只溺水的鱼大口的喘气，她总有一种自己会死在这里的错觉。 　　而船上其他人早就避开了，船飘到了河流深处，周围几乎没有其他的船。 　　到了后半程，萧沐风直接把人抱到了外面的甲板上，风眠在碧波荡漾里风眠被逼出了眼泪。 　　萧沐风看着她红了的眼睛，缓缓抽身而退。风眠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萧沐风畅快的饮酒，“跟在我身边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风眠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能遇到公子，是我的荣幸。” 　　萧沐风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两人站在船边，欣赏着河里的夜景。 　　风眠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一壶酒饮尽，萧沐风将酒壶扔进河里，“很遗憾，你只能陪我到这里了。” 　　萧沐风神色一冷，将她抵在船上，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我会让你死的漂亮一点。” 　　风眠先是用力挣扎，然后认命一般安静了下来，清冷的眼睛里带上了一层水雾。 　　萧沐风微微松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风眠薄凉一笑，声音悲凉的道，“公子果真薄情。” 　　她的眼泪滴到他的手上，眼神依旧倔强，“做我们这行的，都不会有好下场，能死在公子手里，也不算太差。” 　　说完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萧沐风轻笑了一声，“我这个人对女人很少心软，但是我很欣赏你的姿态。” 　　风眠一脸平静，接受这桩任务的时候，她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她的身体情况，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萧沐风却突然改了主意，“我这个人有时候还挺信命的，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能自己活着回去，那么我就放过你。” 　　风眠睁开了眼睛，眼里却没有太多的求生意志，只是笑的破碎又漂亮，“公子高兴就好。” 　　萧沐风有些可惜，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还真想多留她一段时间。 　　他俯身轻了轻她的眼睛，“再见了。” 　　他捂住她的眼睛，将她扔进了冰冷的河水里，看着她坠落河底。 　　萧沐风看了一会，决绝的转身，“回吧。” 　　青竹有些担心的道，“她万一真活下来了怎么办？” 　　萧沐风抬头看了一眼天生的月亮，“那只能说她命不该绝。” 　　其实机率是很小的，她不可能一个人游回去，而这里夜里很少有船只来。 　　萧沐风就这样离开了，在他看来风眠是死是活，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第79章 死局 　　萧沐风离开那天，黎安下起了小雨。江雪凝撑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站在树下，看他离开， 　　萧沐风站在船头，和她有短暂的对视。目光交汇的时候，江雪凝无声的道，“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就留在这好山好水里吧，不必回盛京了。 　　客死异乡，是她为他选的死法。 　　这是他们萧家还她的第一笔血债，来日方长他们一笔一笔慢慢的算。 　　青禾，“郡主我们回吧，外面这么冷别生病了。” 　　江雪凝一直看着船走远，吩咐一旁的巫锦，“派人去远远跟着，别去打草惊蛇，也别被发现。” 　　“放心。” 　　江雪凝回府以后，果然有些着凉。她一边闭门养病，一边算着日子等萧沐风的死讯。 　　萧沐风乘坐的船一路拉满了帆，日夜兼程的赶路。 　　他起初只觉得疲惫，大多数时候在睡觉，慢慢的开始发热，身体越发的虚了，短短几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圈。 　　青竹在一旁看的胆颤心惊的苦劝道，“公子我们还是靠岸停下来先养病吧，您这样回去老夫人看了该多心疼。” 　　萧沐风没什么精神的问，“我们到哪儿了。” 　　“在眼前一点，就是棠溪了。” 　　“就在那儿靠岸休整吧。” 　　萧沐风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病来的蹊跷，他这几天偶尔会想起，江雪凝在细雨里看他的眼神，冰冷的就像在看死物。 　　他怀疑自己是中毒了。 　　船又行了半天以后，在棠溪停靠。一行人下了船，往客栈去。 　　棠溪是镇依山靠水的小镇，满镇的海棠花，是远近闻名的盛景。 　　到客栈安顿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萧沐风简单用过晚膳以后，洗了个热水澡就休息了。 　　半夜开始发热，身上出现红色的疹子。 　　等天亮他人都烧糊涂了，青竹一发现，立马打发人去请郎中。 　　郎中来给他简单把脉以后，熬了药灌下去。下午的时候热度退了，萧沐风也醒过来了。 　　他声音沙哑的问，“郎中怎么说？” 　　“说少爷是着凉了，好好休息静养两天就行。” 　　萧沐风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果然到了夜晚又开始发热。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发热，郎中换了好几个，药方也一直换，情况却始终没有得到缓解。 　　所有的人都开始着急，萧沐风越来越怀疑是中毒了，但是那些郎中一点没看出不对来。 　　萧沐风生生被折磨的瘦脱了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最终他撑着起来写了拜帖。 　　青竹带着帖子去了棠溪第一富商白家，萧家里面子果然很值钱，白家立马把家里重金供奉的郎中，派来给萧沐风看病。 　　周郎中被白老爷子交代一番以后，跟着青竹去了客栈。 　　萧沐风已经完全失去了颜色，不再是偏偏公子，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颓废感。 　　周郎中客气的道，“请公子伸手。” 　　他细细的给萧沐风把了一会儿脉，又仔细询问了他这几天的情况，神色很微妙。 　　萧沐风神情一暗，“还请有话直说。” 　　周郎中确是个聪明人，不想趟这摊浑水，沉吟了一会儿道，“应该是水土不服和邪风入体引起的，我先给公子开一副药，公子吃吃看有没有用。” 　　萧沐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是周郎中又表现的很正常。 　　而且两副药下去以后，他果真不再发热，身体也好了大半。 　　他不放心的又换了几个郎中，都说没大事了。 　　在棠溪已经耽误十多天了，萧沐风自觉大好，立马吩咐起程。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周郎中后脚坐船往反方向跑了，甚至没在回白家。 　　他能被白家重金请回去，自然有点本事。看出来了萧沐风是什么病，却什么也没说。 　　白老爷子给他透露了萧沐风的身份，本意是要他拿出所有本事，好好替萧沐风治病。 　　周郎中却选择了跑路，因为萧沐风的病既治不好又不光彩，由他捅破的话，他多半在劫难逃。 　　结果在行船途中，萧沐风再次病重。并且小便的时候，有隐隐的刺痛感。 　　某部位开始越来越痛，甚至出现了溃烂。萧沐风房将房间里的东西全部砸了，神色越发的阴沉了。 　　在船靠岸琼州以后，他这次入住了租的小院，让青州打听过后，请了当地最大药堂口碑好的郎中。 　　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接受了郎中的问诊。 　　胡子已经花白的郎中一脸可惜的道，“公子这是染了花柳病，并且已经很严重了，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一旁的青竹反应激烈，“不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 　　老郎中吹胡子瞪眼的道，“绝对不会错，老夫可是遇到过不少换花柳病的人。” 　　萧沐沐冷静的可怕，“治不好了吗？” 　　老郎中摇头，“依靠药方能让公子多活一段时间，只不过会很受罪，那里会一点一点慢慢烂掉。” 　　郎中留下两张药方走了，萧沐风用手捂着眼睛笑的诡异极了，“江雪凝，你果然够狠！” 　　他放她一马，她却从来都没准备放过他。 　　一旁的青竹也反应过来了，怒骂道，“是风眠那个贱人有问题。” 　　堂堂萧家二公子，却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脏病，青竹惶恐的不行。 　　“公子我们赶快回京，让娘娘给您请宫里最好的御医，一定会没事的。” 　　萧沐风了无生气的坐在那里，“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青竹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都退了出去。 　　萧沐风转头看着窗外喃喃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这才是江雪凝的狠毒之处，杀人不见血。 　　从他落入她的圈套，染上这个病开始，他就已经注定回不去了。 　　盛京萧家，作为皇后的娘家，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丑事儿。 　　他萧沐风光风霁月天之骄子，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跌落。 　　所以这一局，从一开始就是死局。在他踏入青州那一天，就注定再也回不去了。 　　萧家二公子，只能死在异乡。不能带着这样的脏病回去，给萧家抹黑， 　　因为清楚，所以绝望。 　　萧沐风安静的坐在那里，太阳下山月亮升起，他依旧一动也不动。 第80章 天光阁 　　青竹放心不下他，硬着头皮敲门进来，“少爷时辰不早了，奴才伺候你休息吧。” 　　萧沐风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僵硬的转了转脖子，抓起桌上的茶壶扔向他，“滚出去！谁都不要来打扰我！” 　　青竹的额头被砸出了血，看着他戾气横生的样子，慌忙退了出去，不敢再逆他的意。 　　萧沐风面如死灰， 他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掌，一点一点自虐般的将血挤进杯子里。 　　等挤满半杯，他在桌上铺好信纸，用毛笔蘸血，给萧舒锦写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江雪凝害我！我要她不得好死！ 　　血红的字，带着无边的怨念和恨意，让人一眼生寒。 　　萧沐风癫狂欢笑了起来，萧舒锦向来疼他，肯定会为他报仇的。 　　等笑够了，他瘫坐在地上。手里握着匕首喃喃道，“江雪凝，我在黄泉路上等你，不见不散…” 　　一直骄傲无比的萧二公子，接受不了自己会一点点腐烂的事实，最终一刀割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选了最刚烈的死法，他越是这样萧家越心疼他，越不会放过江雪凝。 　　等天亮，青竹发现他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硬。 　　江雪凝是七天以后，收到萧沐风的死讯的。 　　她正在将离的园子里喝茶，将离非常不赞成的道，“你这是在激怒萧家，是很危险的行为。” 　　江雪凝无所谓的道，“我和萧家注定不死不休，激不激怒萧家都不会放过我。现在萧舒锦可没空管我。” 　　将离认命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能做的，就是快点帮她扩张势力。 　　“青州这边，你能分得多少羹，就看你自己了。”将离显然有了决断，“我这边已经有安排了。” 　　江雪凝瞬间来了兴趣，“你准备怎么做？” 　　将离胸有成竹的道，“我要成立暗杀组织，一边敛财的同时，一边借此收集情报，培养自己人。” 　　比起明争暗斗的权利线，他准备独辟蹊径走武林线。 　　当今江湖上名声最盛的“七杀阁”，号称只要银子到位，没有他们不杀的人。名声鹊起的同时，赚的盆满钵满。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我们倒是默契，我连名字都想好了。” 　　“说说看，你想叫什么？”将离问。 　　江雪凝目光似剑的冷声道，“叫天光阁吧。” 　　“不见天光不破晓，于天光破晓处涅槃重生！” 　　这是她归来以后，准备建立的第一股势力，她对他寄予了厚望和希冀。 　　一旁的白羽抱着胳膊道，“好名字，就是少了些杀气。” 　　江雪凝笑了笑，“杀人可不是建立他的最终目的。” 　　她要以天光阁为据点，发展暗部势力。在江湖占有一席之地。 　　朝廷江湖看似互不干涉，实际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比如七杀阁背后，据她所知一直有镇国公府的身影，现在多半已经被沈昭延所接管。 　　而三年前对顾家的围剿，不少武林势力参与其中。 　　将离一语定音，“就叫这个名字吧，我会尽快着手建立的。” 　　江雪凝点头，她自己的精力还是更多的放在青州的局势上。毕竟她想要的是实权。 　　从将离那里离开，将雪凝又坐马车，去看了几家要卖的铺子。 　　趁着手里还有银钱，她的把铺子赖起来，多少也是个进项。 　　看了一圈下来，时间不早了。她终于打道回府。 　　她买了一碗豆腐脑，在马车上吃。 　　青禾看她吃的香甜，很是意外，“原来郡主喜欢吃这个。” 　　江雪凝，“从小就喜欢吃。” 　　住在盛京的时候，她就好这一口。家里人经常给她带。 　　青禾跃跃欲试的道，“郡主喜欢吃的话，奴婢以后可以给你做。” 　　江雪凝含笑看着她，“你会？” 　　“会啊，我娘做这个做的可好了…” 　　话音还没落，马车突然急停，两人被颠的差点摔倒，江雪凝更是差点被豆腐脑泼了一身。 　　青禾惊魂未定的揉了揉被撞到的膝盖，冲外面道，“何叔，出什么事了？” 　　何叔，“有人突然冲出来…” 　　青禾掀开了车帘，一眼看到了地上惊魂未定的沈夫人。 　　她身后不远处，有几个婆子正正凶神恶煞的跑来。青禾愣在了原地，这是闹哪出？ 　　江雪凝轻盈的一步跨下了马车，“沈夫人这是怎么了？” 　　沈夫人一把抓住她的裙角，“我要见左侧妃…” 　　江雪凝微微一笑，“那您可能看错人了，这里可没有左侧妃。” 　　说话间，几个婆子已经赶到了。为首的婆子，亲自强行将沈夫人扶了起来，“夫人没摔痛吧，奴婢扶您回去。” 　　沈夫人死死瞪了她一眼，“我不回去，我要去拜访左侧妃。” 　　婆子皮笑肉不笑，“您衣服和妆容都脏了，现在这样去拜访有失礼仪，还是先回奴婢回去吧。” 　　她一使眼色，另外一婆子上前一步拉住了沈夫人，两人一左一右，强行将沈夫人架走。 　　沈夫人回头绝望的看着江雪凝，“郡主你帮帮我，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 　　江雪凝玩味儿一笑，对何叔道，“借马鞭一用。” 　　何叔恭敬的将马鞭递给她，江雪凝呵斥道，“停下，本郡主有话问她。” 　　几个婆子脚步一顿走的更快了，仿佛听不见她说话。 　　江雪凝追了几步，手里的鞭子不客气的抽到两个婆子背上，“听不懂本郡主说话吗！” 　　“啊！啊！” 　　两个婆子惨叫了一声，终究被逼停下。 　　领头的婆子红着眼睛道，“郡主您这是做什么？” 　　江雪凝甩了甩手上的鞭子，“呵，沈府的下人好大的脾气，不仅不听主子的吩咐，也不把本郡主的话放在眼睛！” 　　几个婆子对视了一眼，不敢多说。毕竟江雪凝“恶名”在外。 　　江雪凝冲两人的手一人来了一鞭子，两人吃痛的放开了沈夫人，沈夫人赶快跑到她身后躲了起来。 　　领头婆子不死心的开口威胁，“夫人，老爷和少爷还在等您回去。” 　　沈夫人不安的道，“我要去见左侧妃，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江雪凝凌空用力抽了一鞭子，扬了扬下巴，“人家说了不回去，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看着她张扬跋扈的样子，几个婆子不敢硬来，不甘心的一溜烟跑了。 第81章 裂痕 　　把人吓走了，江雪凝将手里的鞭子还给了何叔，“夫人请吧。” 　　沈夫人有些腿软的被青禾扶上了车，一路上她不自在极了，基本不敢正视江雪凝。 　　江雪凝倒是丝毫不客气的审视着她，她中毒那天，左侧妃又是罚跪又是特地把人留下来过夜。 　　她早就看出了一丝不对劲儿，只是不好问。没想到这么快就沈夫人就自己撞上来了。 　　马车里格外的沉默，直到马车进了侧门，沈夫人才开口，“今天的事情，谢谢郡主了。” 　　江雪凝微微颔首，“夫人是要去见侧妃吧，我送你过去。” 　　沈夫人有些迟疑，对上江雪凝不容拒绝的目光后，她捏紧了帕子，轻轻点了点头。 　　心里觉得苦涩极了，前段时间她还上门咄咄逼人，没想到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江雪凝带着人，不慌不忙的向左侧妃的院子走去。 　　人还没到，左侧妃已经接到消息了，很是诧异，“这两人怎么凑一起了…” 　　她刚吩咐人摆好了茶点，两人就进来了。 　　江雪凝大步走过去坐下，“诺，我给你带客人来了。” 　　沈夫人一身脏兮兮的站在门口，有几分狼狈的唤她的闺名，“晚意…” 　　换闺名，某种意义是亲近也是示弱… 　　左侧妃心里诧异脸上不动声色，她走过去关切的道，“怎么弄成这样了，有没有受伤…” 　　又转头吩咐丫环，带沈夫人下去换衣服。 　　穿成这样坐在这里确实不合适，沈夫人很快跟着丫环，去隔壁房间换衣服了。 　　左侧妃这才问，“怎么回事？” 　　江雪凝简单的将沈夫人拦车的过程说了，左侧妃微微皱眉叹息道，“柚宁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江雪凝眼眸微闪，“沈柚宁，沈家大小姐？” 　　左侧妃点点头，“我和她投缘，算是闺中密友，她出嫁之前有特别拜托我照顾沈夫人。” 　　短短几句话，江雪凝已窥见端倪。只是现在不是深谈的好时机，她没有多说什么。 　　沈夫人很快换好衣服出来，坐下以后欲言又止很是不安。 　　江雪凝很有眼色的站了起来，“既然人已经送到，那我就先走了。” 　　沈夫人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恭送郡主。” 　　江雪凝回到院子里，洗过脸换上家居衣服，桌上已经摆好了点心。 　　青禾，“晚膳马上就来，郡主要是饿了可以先吃点点心。” 　　江雪凝对她道，“你过来坐下说话，我有事儿要问你。” 　　青禾听话的坐下，“郡主要问什么？” 　　江雪凝撑着下巴，摆出听八卦的姿势，“沈夫人和沈家的事情…” 　　青禾是家生子，父母在王府奴才里算是有牌面的人，她小姐妹也多，所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八卦。 　　青禾想了想，捡自己知道的说，“沈夫人育有两子一女，大少爷沈西辞惊才艳艳，却在三年前的夏至之变里去世，一年后大小姐沈柚宁出嫁，沈时宴是沈夫人的嫡幼子…” 　　青禾说了很多她知道的八卦，其中真真假假不可分辨。 　　江雪凝听了半天，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大小姐沈柚宁和沈时宴不和，在黎安并不是秘密。 　　她用手有节奏的敲着桌子，“有意思…” 　　说起沈柚宁青禾双眼放光，“沈大小姐能文能武，一手鞭子使的出神入画，最爱穿一身红衣，未出嫁前是黎安城里最耀眼的明珠。” 　　江雪凝被她说的，倒是希望有照一日能会会这位大美人。 　　青禾说的口都干了，晚膳终于来了，江雪凝直接赏了她一碗红烧肉，“辛苦了，下去用饭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晚膳后，江雪凝照例在院子里溜圈。刚走了没几圈，左侧妃带着人到了。 　　江雪凝道，“不用招呼客人？” 　　“我已经将她安抚好了。”左侧妃道。 　　江雪凝把人带去了书房，中间是茶桌，两人盘膝相对而坐，一副要秉烛夜谈的架势，房间里只留了青禾伺候。 　　江雪凝亲自给她倒茶，“你来的比我想象的快。” 　　左侧妃苦笑，“这事儿不好解决。” 　　江雪凝随口猜道，“沈夫人和沈家闹矛盾了？” 　　“你倒是聪明…” 　　实际上这事儿早有蛛丝马迹，作为沈家当家夫人，生有嫡子嫡女。在她和沈家的较量里，却被推了出来，当作棋子。 　　只要仔细一想，很容易发现其中不对劲。 　　左侧妃沉了脸，“这次要是处理不好，沈夫人在沈家危了…” 　　江雪凝好奇的问，“沈家对她做什么了？” 　　左侧妃有些生气的道，“大概是沈家最近太不顺，加上她事情没办好，沈家迁怒于她吧，要把她送去家庙给已故老夫人祈福。” 　　这样的决定，对于一个内宅夫人而言是致命的，也就比直接休弃好那么一点。 　　江雪凝歪头想了一下，很快抓住了关键，似笑非笑的道，“侧妃你别是关心则乱吧，有沈时宴在，他能容忍别人把他母亲送去庙里？” 　　沈时宴那种人，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偏偏发生了的话，只能说明其中有猫腻。 　　左侧妃绷紧了嘴角，“他才不会管沈夫人的死活…” 　　江雪凝扬眉，“为什么，沈夫人可是她亲娘…” 　　左侧妃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好几口。 　　江雪凝也没有催促，而是给她把茶水添满，幽幽的道，“除非他并非沈夫人亲子…” 　　左侧妃瞪了她一眼，“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有时候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心会累。 　　江雪凝笑了起来，“看来沈家内宅也是刀光剑影啊…” 　　嫡长子身亡，现在被沈家最看中的沈时宴，却不是沈夫人亲子。这其中的故事，随便想一下，都知道不简单。 　　左侧妃郁闷的道，“你看起来很高兴…” 　　江雪凝幸灾乐祸的道，“看到沈家不好，我就好了。” 　　最重要的是，从今天这件事情里，她窥见了沈家的裂痕。 　　她相信好好布局，这些裂痕会越来越大，最终将沈家葬送。 　　左侧妃无语的道，“我来找你，也是因为你最想让沈家完蛋…” 第82章 黑心汤圆来袭 　　江雪凝悠悠的喝了一口茶，“人家的家务事儿，我没插手的兴趣。” 　　她乐意看沈家内斗，但是不代表她会为了沈夫人对上沈家，她可不是冤大头。 　　左侧妃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她瞬间有些无力，背都挺的没那么直了，“既然她求上门了，我不能放任她不管。” 　　江雪凝低头看今天刚染的指甲，没有要管的意思，她没对沈夫人下井落石已经不错了。 　　左侧妃只好亲自开口，“估计等天亮了，沈家就会上门要人，你帮我出主意吧。” 　　江雪凝冲她眨了眨眼睛，“我可是看的你的面子。” 　　左侧妃眉尾一挑没好气的道，“我会记你这次情，不会忘了你的好的。” 　　“大隐隐于市，随便在黎安找个地方把人藏起来。沈家要上门，你就说她自行离去了。你是侧妃，他们总不能把刀抵你脖子上逼问。” 　　左侧妃挑剔的道，“你这主意出的，和我想的也差不多。” 　　江雪凝伸了个懒腰，“不这样，你难道还准备亲自上阵替她斗？赶快通知沈柚宁回来比较好。” 　　左侧妃和她聊了一下，心里安稳了不少。风风火火的起身走了。 　　半夜的时候，她想办法把人送了出去，就安置在了黎安城内。 　　翌日，江雪凝刚睡醒。 　　青禾就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分享府里最新的八卦了，“沈府的人果然上门了，在侧妃那里好一通闹腾。” 　　江雪凝打了呵欠不太感兴趣的问，“谁赢了？” 　　青禾嘿嘿一笑，“当然是侧妃了，侧妃让她们在府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人，逼着他们道了歉，才放人走的。” 　　午时，巫锦带了更详细的消息。 　　沈家的人兵分两路，一路去查沈侧妃名下的庄子上，有没有藏匿人。一路直接坐船追人去了，怀疑沈夫人找女儿去了。 　　江雪凝听了个热闹，继续研究自己的胭脂水粉方子，她还指着这个赚一笔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问，“青禾我最近有没有白一点？” 　　青禾点点头很认真的道，“比起刚来王府的时候，郡主你已经白了不少了。” 　　江雪凝忍不住美滋滋的开始照镜子，琢磨着估冬天再捂一捂，就能恢复八分白了。 　　她带着丫环在院子里耗了一下午，手上沾染了不少胭脂红。 　　林赋进院子的时候，只见她在对镜涂胭脂，故意咳了两声。 　　“咳咳…” 　　江雪凝脸颊的胭脂还没涂匀，手指沾着红色回头，“王爷你怎么来了？” 　　林赋瞪了她一眼，“有人要见你。” 　　“谁啊…” 　　沈昭延摇着扇子走了进来淡声道，“一别半年，郡主别来无恙。” 　　江雪凝很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假笑了一下，“世子怎么来了？” 　　沈昭延一点也不客气的走过去，在石凳上坐下，“我点私事想和你谈。” 　　林赋很有眼色的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先走了，世子远到而来未必要留下吃晚膳。” 　　沈昭延安静的坐在那里，好像冬日冷感的阳光，慵懒而淡漠，疏离由漂亮。 　　江雪凝看着他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色，笃定的道，“你犯病了？” 　　青黛点点头，“世子这次来是修养的。” 　　青州天气宜居，非常适合养病，而且有好几处闻名的温泉，也非常有利于沈昭延迟的身体。 　　“伸手。”江雪凝道。 　　沈昭延清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伸手了手，江雪凝直接就按了上去把脉，“你情况确实不太好。” 　　沈昭延却盯着她的脸道，“这颜值眼色不适合你，你太黑了。” 　　江雪凝瞬间收回了手，冷着脸对青禾道，“送客，本郡主累了。” 　　哼，说她黑…她管他死活！ 　　青禾硬着头皮弱弱的道，“世子请。” 　　沈昭延冷笑，“你还是这么小心眼。” 　　江雪凝斜了他一眼，“你还是这么招人讨厌。” 　　沉碧咳了一声，提醒他别忘了这次来的目的。 　　沈昭延淡漠的开口，“白术有事儿来不了，他说让你给我调养身体。” 　　江雪凝一边收拾工具，一边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好意思，本郡主很忙的，世子还是另请高人吧。” 　　沈昭延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他就知道她一点亏都不肯吃。 　　他一个眼神，沉碧掏出一叠银票放在石桌上，“这是辛苦钱，郡主愿意的话。” 　　江雪凝心里一边默念要有骨气，不能为银票折腰，一边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 　　那叠银票厚度看起来起码有上万两，她的眼神瞬间就收不回来了。 　　沈昭延高冷的道，“这只是定金。” 　　江雪凝对他笑了一下，“世子需要我做什么？” 　　沈昭延微微扬起头，目光深深的望着她，“我要去王府的温泉庄子上修养，你随行过去为我调养吧。” 　　“要多长时间？” 　　“短则一个月，长则两个月。” 　　江雪眼珠转了转，这样的话她又可以光明正大的晚点去书院了，而且可以给外人一种他和沈昭延关系不错的假象。 　　镇国公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昭延这个人，还是很让人忌惮的。 　　江雪凝一本正经的道，“看在我们曾经共患难的份上，我就答应你这个无理的要求。” 　　“哦，看来郡主果然有情有义。”沈昭延将手放在银票上，“银票是侮辱了郡主的高尚。” 　　江雪凝假笑，“本郡主也没那么高尚。” 　　沈昭延这才慢悠悠的松开了手，“既然收了银票，那希望郡主能尽心一点。” 　　江雪凝翻了个白眼，“我可是很有医德的。” 　　沈昭延勾了勾嘴角，“那你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去庄子上。” 　　事情谈好，沈昭延带着人走了。出了院子，他才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江雪凝留下的一点胭脂红，沾染着淡淡的花香。 　　林赋留他在王府住下，沈昭延也没有推迟，他是个懒得应酬的人，住这里能免了许多麻烦。 　　很快，他在来青州的消息，传遍了世家。 　　除了有人想趁机上门结交，其他人倒是没多想。 　　毕竟沈昭延长于盛京，和青州这边没有太大的关系。 　　唯独左侧妃很着急，立马叫人往左家传了消息。 第83章 好狗不挡道 　　翌日，江雪凝刚用完早膳，青黛就来请她，“世子已经准备好了，郡主我们出发吧。” 　　江雪凝站了起来，“走吧。”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点原则她还是有的。 　　走到侧门后，沉碧冲她温和一笑，掀开了车帘，她一眼看到了坐在里面闭目养神的沈昭延。 　　江雪凝迟疑了一下，还是认命的走了过去。他现在的身体情况，确实不适合骑马。 　　上了马车，江雪凝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 觉得挺养眼的。 　　沈昭延突然睁开了眼睛，“你在看什么？” 　　江雪凝淡定的道，“你眼底的乌青可真丑。” 　　“昨晚有些认床，没睡好。”沈昭延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感。 　　从这里到城外山上的温泉庄子，要走整整一天，江雪凝真怕他吃不消。 　　这是她出行常坐的马车，她很快熟练的翻出了熏香，手脚麻利的点上，淡淡的柑橘味，沁人心脾。 　　“这香有助眠效果，你睡一下吧。到了我叫你。” 　　大概是状态真的不太好，沈昭延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整个人破碎又苍白，有种异样的好看。 　　江雪凝心不在焉的想，只要他不张嘴说话，安静下来确实有几分让人怜惜的姿色。 　　行到午时，马车在一家酒馆门前停下。这条道上来往的客人，不少在这里吃饭的。 　　江雪凝他们上了二楼，坐了靠窗的位置。很快点好了一桌菜，全部点的是口味清淡又养生的。 　　江雪凝先喝了一碗鱼汤，吃的十分香甜。 　　沈昭延就坐她对面，仿佛吃的不是饭而是毒药，那味同嚼蜡的样子，看的她胃疼。 　　在他面无表情的吃的了一口菜以后，江雪凝忍不住问，“有那么难吃吗，还是你吃不惯这边的口味？” 　　沈昭延眼睫毛颤了一下目光轻晃，“我常年服药，早就失去味觉了，这些东西在我吃来都是一样的味道，于我而言吃饭只是为了活着。” 　　好吧，江雪凝同情了他三秒，竟然吃不出味道，那人生要少一半的乐趣。 　　她特地吩咐店小二给他熬了冰糖雪梨，难得语气温和的道，“都喝了吧，甜甜的对身体有好处。” 　　沈昭延安静了喝完，两人又上了马车，往庄子上去。 　　她总觉得生病的沈昭延，格外的脆弱和好哄。 　　到了下午，人开始疲倦。江雪凝也没了精神到处看，而是靠在马车上昏昏欲睡。 　　马车突然停下，江雪凝瞬间清醒了，不会是遇到打劫了的吧？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青禾掀开车窗帘，“是沈三公子在拦路。” 　　江雪凝无语，“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上前去看着时宴，“大路这么宽，好狗不挡道，沈公子这是做什么？” 　　沈时宴神色阴戾的道，“你把我娘藏哪里去了？” 　　他派出去的两路人马都一无所获，他怀疑人在江雪凝手里。更担心，沈夫人被哄着说了不该说的。 　　所以他在收到江雪凝出行的消息以后，义无反顾的赶了过来。 　　江雪凝平静的道，“你找错人了，你娘可不在我这里，我没找她算账，已经是看侧妃的面子了。” 　　沈时宴目光犀利的盯着她，讽刺的勾了勾嘴角，“我不信，街上许多人都看到了，我娘她上了你的马车。现在她不见了，你要负责。” 　　江雪凝无语的从路边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晃悠，“你要我怎么负责？” 　　沈时宴的神色冷了几分，对上江雪凝油盐不进的样子，他顿时起了杀心。 　　现在已经是在城外，他带的人又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人灭口好了。 　　到时候可以伪装成她遭遇了盗贼，至于林赋那边到时候想办法安抚就是了，反正不是亲生的。 　　沈时宴心里有了决断，看她的眼神就带上了杀气。 　　江雪凝瞬间敏锐的察觉到了，“三公子该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沈时宴眯了眯眼睛，随意猜测，“郡主突然要去庄子上，该不会是马车上藏有其他人吧？” 　　江雪凝沉默了，一副被猜中的样子。她的马车上，确实藏有一病美人。 　　沈时宴看着她的神色，还以为自己猜对了高声道，“请马车上的人下来一见！” 　　马车里毫无动静，气氛诡异的安静着。 　　江雪凝胶扯了扯嘴角，他真见了别后悔就是。 　　沈时宴越发的来劲了，拉弓对准马车威胁道，“我数到五在不出来，我可就放箭了。” 　　江雪凝怕挡住他，还贴心的往边上让了上。 　　“一，二，三…” 　　一只修长又苍白的手，掀开了车帘。沈时宴死死盯着马车上下来的人。 　　一身白衣，发如墨眉如剑，眼眸里透着刺骨的冷意， 气场清冷而强大。 　　两人对视的时候，沈时宴的手抖了一下。 　　沈昭延慢慢走了上去，“沈公子要见本世子有何事？” 　　沈时宴立马放下了手里的弓箭，眼前人的身份在明朗不过了。 　　沈时宴看了江雪凝一眼，这才缓缓解释，“都是误会，我以为车上坐的人是我娘。” 　　沈昭延淡然的看向江雪凝，“你和她娘很熟？” 　　“不熟。”江雪凝轻笑了一声，“可能天气开始热了，所以疯狗忍不住发疯了，才会跳出来挡路。” 　　沈时宴握紧了手里的箭眼神恨极了，恨不得给江雪凝来上一箭。 　　沈昭延淡声道，“既然无事，那麻烦别挡路。” 　　沈时宴坐在马上，一时没动。 　　沈昭延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往马车上走，“时间不早了，直接往前走。” 　　沉碧接过车夫的位置，亲自赶车。向沈时宴冲了过去，青黛握紧了腰间的剑，他要真不让，那就动手。 　　沈时宴终究在快撞上的时候，策马让开了。他一让，其他人也赶快让了。 　　他看着马车走远，神色难辨。 　　“没想到会遇上世子…” 　　沈时宴沉声道，“想想办法查一查，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他昨晚也收到了消息，但是他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没想到两人居然同坐一辆马车，还一起去庄子上。 　　他还真是小瞧了她，背后居然有这样的关系。 第84章 美人凶猛 　　到了庄子上以后，江雪凝觉得日子一下就闲了下来，她每天根据沈昭延的身体情况给他定制饮食，下午定时给他施针，三天换一次药方。 　　没有比她更敬业的人了，她觉得银票拿的一点都不亏心。 　　半个月以后，沈昭延气色好了不少，身体也舒服了一些。 　　这日沈昭延有事儿要回黎安城，问她要不要回去。 　　江雪凝本来不想回的，但想起昨晚新收到的消息又改变了主意，“刚好我要去买点东西。” 　　两人同坐一辆马车进了黎安城，已经接近傍晚了。 　　沈昭延问，“我先送你回府？” 　　江雪凝摇了摇头，“你在街边把我放下就行。” 　　到了街道旁边，江雪凝步伐轻盈的跳下了马车，戴上了帷帽。 　　沈昭延总觉得她表情里透着一丝坏笑，像是要干坏事儿的小狐狸。 　　他头痛的道，“沉碧，你去跟着她，别让她乱来。” 　　毕竟他花了那么多银票，不能一下全亏了。 　　沉碧应了一声“是”，快步追上了江雪凝。 　　江雪凝看了她一眼，“有事儿？” 　　沉默沉稳的道，“世子让我来伺候郡主。” 　　江雪凝还蛮喜欢她的，虽为奴婢处事很有一套，遇事也稳的住。 　　江雪凝先带着他们，找个饭馆吃了饭。然后慢悠悠的晃到了沈府门前。 　　沉碧听说过她和沈家的纠葛，心顿时提了起来，怕她搞事情。她们就几个人，还真挺危险的。 　　结果江雪凝找了个不明显的位置，手帕掏出来一铺，直接坐下。右手冰糖葫芦，左手果脯。 　　她甚至还贴心的道，“你们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不惹眼就行。” 　　巫锦眉头微皱，“这是监视沈家？” 　　江雪凝咬了一口冰糖葫芦，“是看戏，所以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 　　她们四个人躲在角落里吃吃喝喝，即使有人注意到了，也顶多是好奇的看两眼，至于沈家大门紧闭，还在守孝中。 　　等她吃完一串冰糖葫芦，不远处响起了马蹄声。 　　青禾伸长了脖子张望了一会儿，两眼放光的道，“女兵，来了一队女兵。” 　　江雪凝来了兴趣，擦了擦手站了起来，只见为首的女子红衣银鞭英姿飒爽，后面带了上百个人，全是穿着盔甲的女兵。 　　女兵不管在哪里都很稀有，这样一群女兵招摇过市的打马而来，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甚至有百姓跟在后面追过来看热闹了。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沈柚宁，有点意思。” 　　沈柚宁骑在马背上，抬头看着沈府的招牌，眼里全是冷意。 　　她厉声道，“上前去敲门。” 　　她身侧的魁梧的女子，翻身下马。上前“哐哐哐”的敲门，甚至还霸气的用脚踹了两脚。 　　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守门小厮不耐烦的道，“谁啊！” 　　“哼，叫你们当家的出来，大小姐回来了。” 　　沈柚宁一甩手里的鞭子，“叫沈时宴给我滚出来，不然我带兵踏平沈府！” 　　小厮愣了一下，立马嚷嚷，“你谁啊你，这么横，敢来沈家撒野。” 　　刚说完，就被女人踹了一脚，“听不懂我家夫人说话吗？” 　　动静这么大，很快惊动了管家，出来一看是沈柚宁，管家脸上立马带上了笑意，“原来是大小姐回来了，快里面请。” 　　管家一边说，一边指挥人大门正开的迎接她，这位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向来脾气大的很。 　　沈柚宁坐在马上纹丝不动，美艳的脸上全是冷意，用银鞭指着管家，“去告诉沈时宴，本小姐回来了，让他滚出来见我，不来的话让他小心枫林小筑的人…” 　　管家一头冷汗的道，“小的马上就去，大小姐别生气。” 　　这位女魔星回来了，沈家有的闹了。 　　江雪凝看的津津有味，甚至想鼓掌。这一开场就气势逼人，看来沈时宴的克星来了。 　　沈时宴来的很快，冷着一张脸站在台阶上看着沈柚宁，“你在闹什么？” 　　沈柚宁对他勾了勾手指，“过来，不然我今晚踏平枫林小筑。”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沈柚宁满脸挑衅，甚至调转马头就要走。沈时宴只好紧绷着身体，走了上去。 　　沈柚宁看着一步之遥的人，举起手里的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沈时宴没躲，硬生生受了一鞭，左肩衣服立马破了。 　　管家在一旁急的跺脚，“大小姐可不能这样，打坏了怎么办…” 　　围观的百姓也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江雪凝勾了勾嘴角，“比起姐弟更像仇人…” 　　在沈柚宁抽第二鞭的时候，沈时宴硬生生用手接住了她的鞭子用力扯住，“沈柚宁，你适可而止。” 　　沈柚宁冷笑，“趁着我不在欺负我娘，沈时宴我今天非抽死你不可…” 　　沈柚宁用力抽回鞭子飞身下马，对着沈时宴就是一顿抽，姐弟俩缠斗在一起。 　　管家情况不对，立马回府搬救兵。 　　在沈时宴的脸被抽出血以后，沈老爷子终于姗姗来迟，“柚宁住手！” 　　沈柚宁这才停手，抬眸看着沈老爷子满脸傲然，用力甩了甩手里的鞭子，“我出嫁的时候说过，谁敢欺负我娘我弄死谁！看来大家都忘了！” 　　沈老爷子面对这个桀骜不羁的女儿很是头痛，“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我只有哥哥，没有弟弟。” 　　沈柚宁满脸厉色的一鞭子甩过沈时宴的耳边，警告他，“收起你的八百个心眼和阴谋诡计，你在敢针对算计我娘，我必然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沈时宴眼底的戾气再也压不住，“沈柚宁你别太得意。” 　　沈柚宁靠近他，压低声音道，“披着光鲜亮丽外皮的野种而已，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贱人生的儿子果然也是坏种一个！” 　　沈时宴再也忍不住了，一拳向沈柚宁揍过去。可惜沈柚宁是实打实的练家子，几招将他制服，揍了一顿以后带着人走了。不多给沈家一个眼神。 　　果然一物降一物，江雪凝看的畅快极了，感觉等会儿能多吃两碗饭。 　　沈老爷子神色不太好看，“你非要去招惹她，我看你怎么收场。” 　　沈时宴垂眸低声冷笑，“怎么收场？” 　　让她去地府陪她哥哥好了，她不是只有哥哥，没有弟弟吗… 第85章 清醒 　　江雪凝过足了戏瘾，带着人慢悠悠的往王府走，时间已经晚了，回王府歇一晚明天再回温泉庄子。 　　她侧身低声吩咐巫锦，“传话给将离，让他查查枫林小筑。” 　　沈柚宁一提这个，沈时宴立马被毒哑乖乖挨打，这其中必然有猫腻。 　　巫锦点了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江雪凝带着其余三人吃饱喝足，逛了会夜市，这才回王府。 　　一回院子，青禾就熟练的张罗开，服侍她洗澡换衣服。 　　江雪凝洗完澡，在院子里晾头发。 　　青黛蹦蹦跶跶的来找沉碧，“世子已经回来了，姐姐跟我回去吧。” 　　沉碧给江雪凝行礼，“那奴婢告退了。” 　　江雪凝不在意的挥挥手，青禾给两人一人塞了两包点心，“拿回去当宵夜。” 　　江雪凝躺在椅子上，将七白膏敷上，闭目养神。 　　左侧妃一进来，看到这幅景象，忍不住吐槽，“你一天天的倒是悠闲。” 　　江雪凝睁开眼睛，一眼看到了她身后的沈柚宁。 　　沈柚宁冲她扬眉一笑，漂亮极了。 　　江雪凝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睛，也回了一个甜笑，左侧妃噗嗤一声道，“把脸上东西洗掉吧，大晚上的怪吓人的。” 　　江雪凝在沈柚宁调侃的目光下莫名有些脸热，很快把脸上敷的七白膏洗掉了。 　　青禾已经能干的把人带进室内，好茶好水的招待上了。 　　江雪凝一坐下，左侧妃就向她介绍，“这是柚宁。” 　　“我知道。”江雪凝勾了勾嘴角，“你今天抽沈时宴抽的特别带感。” 　　沈柚宁点点头，“我也觉得我今天发挥的不错。” 　　左侧妃，“我看你们挺熟的，你们自己聊，我还有事儿没处理完。” 　　左侧妃来的快，去的也快。房间里只剩两人了，青禾在门口守着。 　　沈柚宁先开口，“你和沈家的恩怨，我都听说了。” 　　江雪凝挑眉，“所以你是来找我算账的，还是来夸我的？” 　　沈柚宁被她逗笑，“你说话可真有意思，我当然是来夸你的。” 　　沈时宴那个人一向自视甚高，最喜欢玩儿弄阴谋诡计，没想到却栽在了一个小姑娘手里，沈柚宁想想就觉得畅快。 　　沈柚宁向来是直爽的性格，她直接开口，“你想不想搞死沈时宴？” 　　江雪凝目光沉了沉，“不好说。” 　　对她而言，主要是看利益。沈时宴这人对她下了好几次手，必要的时候能搞死他当然不错。 　　但是时机不成熟的话，江雪凝倒也没有立马下手的想法。 　　她现在主要是隔岸观火，看世家和沈家斗。 　　沈柚宁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恨不得弄死他。” 　　江雪凝喝了一口茶实话说，“他是沈家这一代领头人，我没把握对上沈家。” 　　她从不打无把握的仗，她现在独自对上氏家，还是有难度的。 　　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现在或许她等的时机到了。 　　沈柚宁轻笑了一声，“我准备让我娘和沈家家合离，在撕开沈时宴的真面目，郡主觉得如何？” 　　“我会为你呐喊助威。”江雪凝一本正经的道。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能成为世家自然是有点本事的。被内外夹击，沈家是生还是死就看这次了。 　　江雪凝撑着下巴问，“听说你出嫁前是沈家最受宠的女儿，你这样是背刺自己的家族吧。” 　　能有如此魄力的女子可不多见，而她会这样做，其中一定有隐情。 　　沈柚宁找上她，有和她联手的意思，所以有些事情没打算瞒着她。 　　沈柚宁嗤笑了一声，“你知道沈时宴为什么最看不起庶子庶女吗？” 　　江雪凝配合的摇摇头。 　　“因为他自己就是外室之子，论起来还不如庶子庶女，身份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沈柚宁说起这件事情就恨的牙痒痒，沈夫人当年三胎小产生下的是死胎。沈老爷子却瞒着她，将沈时宴抱回来，说是她生的。 　　后来沈时宴慢慢长大，一直对沈夫人不亲近，而且精于算计。 　　沈西辞当年号称青州第一公子，这样的人自然能力过人。他渐渐察觉到了不对，不动声色的查出了真相。却被沈老爷子强势镇压了下来。 　　沈时宴的生母是他的真爱和心尖上的人，不带进府是不想让她做小受委屈。 　　沈夫人心灰意冷之下，放权遁入小佛堂吃斋念佛。 　　沈柚宁讽刺的道，“从我哥哥死那天起，我就对沈家心灰意冷了。” 　　在后来沈时宴成了沈家最耀眼的那个人。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发的恶劣了。 　　沈夫人娘家出事衰败，沈夫人失了有力的娘家和长子彻底失势。 　　还好沈柚宁嫁的好，所以沈夫人在沈府才没有被怠慢。 　　江雪凝轻声道，“沈夫人上门来的时候，我还真以为她是心甘情愿的为沈家冲锋陷阵。” 　　毕竟沈夫人演的可卖力了，一副死缠烂打的样子。 　　沈柚宁失笑，“我娘就是性格太规矩了，所以容易吃亏。” 　　江雪凝笃定的道，“你恨沈家？” 　　沈柚宁眼底的冷意几乎压不住，“我爹从来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过，表面疼爱触及实际利益的时候，永远偏心那对母女。” 　　“真那么爱，就不该娶我娘又生下我们。不过是既要又还要，让人觉得恶心。” 　　所谓宠她，也不过是想抬高她的身价，把她卖个好价钱，送去联姻而已。 　　她早就看透了，也冷了心。一直隐忍不发，是因为这个世道对女子有太多束缚，也是因为她自己不够强大。 　　出嫁两年，她坐稳了总兵夫人的位置，她不想忍了。 　　沈家有钱，但她的夫家有兵权，在九襄可谓独霸一方。 　　江雪凝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你很清醒。” 　　清醒的透过亲情看本质，清醒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该出击，清醒的知道自己要什么。 　　沈柚宁谈起往事心情不太好，“所谓世家大族谈亲情就是笑话。” 　　沈西辞在的时候，算的上为沈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后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沈家为了护别人，连最后的真相都不愿意给他。就让他那样孤零零的上路。 第86章 联姻 　　昨晚和沈柚宁畅聊到半夜，翌日江雪凝起迟了，日上三竿还在酣睡。 　　青禾站在床前为难的小声的呼喊，“郡主该起来了，世子在院子里等你。” 　　江雪凝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睛，“他这么早来干嘛？” 　　“也不早了…” 　　太阳已经透过窗户晒进来了，外面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江雪凝慢悠悠的爬了起来，又收拾了半晌才出房间。 　　沈昭延在院子里的那棵桃树下看书，细碎的光影打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温和了不少。 　　小木桌上，只有一壶清茶和一盘水果，他姿态随意慵懒。 　　江雪凝走过去低头看他，“在看什么？” 　　沈昭延抬眸，眼底全是漫不经心，眼睑下的那颗痣在光影里熠熠生辉。 　　江雪凝被眼前的容颜晃花了眼睛，心里暗骂了一声妖孽。 　　“坐。” 　　江雪凝坐下，沈昭延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动作优雅又流畅。 　　江雪凝狐疑的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沈昭延嗤笑了一声，“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江雪凝毫不犹豫的狠狠点头，迟一秒都是对他白切黑的不尊重。 　　沈昭延神色淡淡的看着她，狭长的双目淬着几分寒意。那种身居上位者的寡淡薄凉姿态，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江雪凝低头喝茶，神色也冷了几分。 　　沈昭延缓缓开口，“外面都说，你有意和左家联姻？” 　　江雪凝差点没被呛死，无语的看着他，“你耳朵不好，听错了吧。” 　　沈昭延放下手里的书，“你不是放话要挑人入赘吗？” 　　昨日在外面，他可是听了许多她的豪言壮语，甚至还见到了左慕笙，确实是翩翩公子。 　　江雪凝不是很想和他谈论这个问题，“这不关你的事儿，而且我们还没熟到，可以讨论终身大事的地步。” 　　沈昭延用手撑着下巴淡淡一笑，“你要是想和我谈，也不是不可以。” 　　江雪凝警告他，“别发癫。” 　　他每次对她笑的好看的，准没好事儿。 　　沈昭延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分析，“就算是为了权利为了向上爬，选青州的世家联姻也是下下策，对你将来在盛京没有任何的助力。” 　　将雪凝剥了个橘子，一吃一边似笑非笑的问，“那依世子高见，选谁比较好？” 　　沈昭延目光下敛，睫毛扫过眼下，“你还小，不用急。” 　　“你倒是难得说了句人话。”江雪凝将另一半橘子递给他，“我还以为要说让我选你。” 　　沈昭延接过橘子放一旁，“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他的确不讨厌她，反而很欣赏她身上的韧性。只是她的血脉和背负的一切，注定她是个麻烦。 　　这点不讨厌，还没到让他可以和她更进一步的程度。 　　当然他也没兴趣对个豆芽菜下手，感觉太奇怪了。 　　沈昭延若有所指的开口，“既然你都是郡主了，那就多吃点养养身体吧，比起同龄人你可矮下了不少。” 　　话题太过跳跃，江雪凝眉头一拧，“呵，本郡主这是被虐待的，我可不矮。” 　　莫名其妙的谈话，她只觉得浪费时间。刚想起身离开，青禾走了过来，“郡主，左公子求见。” 　　江雪凝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带他花园里吧。” 　　说完头也不回信息走了，沈昭延定盯着她的背影，对她的态度不太愉悦。 　　江雪凝在亭子里赏了一会花儿，左慕笙很快就来了，带着意气风发的朝气。 　　“三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儿？” 　　左慕笙和她并肩而站，“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江雪凝无语凝噎，怎么一个两个的，今天感觉都怪怪得。 　　论起来两人挺久没私下见过了，也算不上熟，之前的话更像是戏语。 　　左慕笙侧头看她，觉得她白了一点，脸上有了一些肉，比初见时好看了一些。 　　起初她放话联姻招婿，外面更多的是嘲笑她自不量力，等着看她笑话。 　　随着她展露强势的一面，对上沈家不落下风，坐稳了郡主的位置。外界和世家对她的看法，正在改变。 　　据他所知，已经有世家动摇了。觉得和她联姻，未必不是一步好棋。 　　加上沈昭延的到来，两人关系貌似不浅。外面现在是流言猜测不断。 　　左慕笙心情有些复杂，“我是来约郡主出门踏青的，这个天气出门游玩再好不过。” 　　江雪凝好奇的道，“你这是在给我献殷勤？” 　　“我做的不明显吗？”左慕笙笑意晏晏的道。 　　江雪凝淡声道，“左侧妃已经嫁入王府了，重复联姻对左家而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三公子可以锁定其他目标了。” 　　左慕笙做出一幅神色黯然的样子，“郡主可真无情。” 　　“我说的是实话，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王府有左侧妃在就够了。” 　　左慕笙三分真两分假的道，“来日方长，以后的事情谁说的清楚，至少我们现在是朋友，一起出游在正常不过…” 　　他刚说完，沉碧来了对江雪凝行礼，“奴婢斗胆打扰了。” 　　江雪凝，“有事？” 　　沉碧沉稳的道，“世子有些不舒服，麻烦郡主过去看一下。”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就出妖娥子了，江雪凝心里有淡淡的疑惑。 　　“我这边有事儿，左公子请自便。” 　　左慕笙眼神闪了闪，“你和世子很熟？” 　　看银子的份上挺熟的，江雪凝笑了笑，“他是客人，我自然要好好招待。” 　　江雪凝跟着沉碧去了沈昭延住的院子，他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看起来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你哪里不舒服？” 　　沈昭延睁开眼睛，咳了两声，“有些受凉了。” 　　江雪凝俯身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热啊。” 　　沈昭延握住她的手腕，“胸口有些闷。” 　　江雪凝给他诊了一下脉，脉像上没看出大问题。她怀疑是他心眼太多了，算计过度所以不舒服。 　　她很敬业的道，“我叫厨房做两道菜给你食补一下吧，有明显症状了在给你对症下药。” 　　又吩咐沉碧晚上要特别注意，一但发热立马叫她。 第87章 休夫 　　翌日，一大早左侧妃就神采奕奕的来找她，穿的非常的华丽有气势。 　　江雪凝扫了一眼，“你这是要出门艳压？” 　　左侧妃凤眸一扬，“我要去沈家。” 　　“人家在守孝，刚死了人。”江雪凝提醒了一句。 　　左侧妃坐下冷哼了一声，“哼，我就是去给他们添堵的，柚宁请了我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去沈家主持公道，你要去吗？” 　　江雪凝眼睛一亮，“必须去！” 　　沈柚宁的动作比她想的快，这个瓜她必须近距离现场吃。 　　青禾在一旁提醒她，“可是郡主你今天要陪世子回庄子上…” 　　江雪凝不在意的道，“先不回。” 　　她火速收拾好和左侧妃一起出门了，派了个丫环去给沈昭延传话，她有急事让他先回。 　　等沈昭延收到传话的时候，她已经出了王府好一会了。 　　沈昭延道，“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急事儿！” 　　马车直接从侧门进了沈府，沈二夫人笑的格外僵硬，“侧妃怎么来了？” 　　左侧妃仰着头，“当然是来主持公道的。” 　　二夫人心里苦，这已经是今天来的第四位了。前面来了三位，都是其他几大世家的当家夫人。 　　两人被引到了客堂，有三位夫人正在那里喝茶。 　　宋夫人客气的站了起来，“原来是侧妃和郡主来了。” 　　左侧妃客气的道，“夫人和以前一样唤我晚意就好。” 　　江雪凝是小辈又和这些夫人不熟，全程面带微笑的坐在左侧妃身边，看她和夫人们唠嗑打机锋。 　　不得不说，沈柚宁很聪明运气也不错。选了个好时机出手。 　　世家讲究的是一个同气连枝互相扶持，要是换在以前，她可请不动这些夫人。 　　现在世家正是对沈家不满的时候，她跳出来这些世家自然愿意看沈家撕起来。 　　大概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外面突然喧闹了起来。 　　沈柚宁手里拿着鞭子腰上带着剑，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自然而然的在主位坐下，“今日多谢各位夫人赏脸。” 　　郁家夫人一脸正气的道儿，“你哥哥和我家老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把他当半个儿子看。你哥哥走了，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欺负。” 　　这话说的有意思，江雪凝再次感叹，果然这些后宅夫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沈夫人安静的坐到了沈柚宁身旁，看起来心如死灰，无欲无求。 　　二夫人忍不住道，“大嫂你回来就回来，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吧。” 　　沈夫人沉声道，“叫沈肃来见我！” 　　沈柚宁把玩着手里的鞭子，“麻烦将沈时宴一起叫来。” 　　沈二夫人想起她抽人的样子，不敢多说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她们进门开始，沈家父子就收到消息了，两人都不愿意出来，转身出门去了。 　　二夫人很快回来，勉强笑道，“真不巧，他们都出门去了。” 　　沈柚宁站了起来，“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她走到门口，对自己带来的人道，“给我砸，有人敢阻挡直接动手，死了算我的！”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鸦雀无声。二夫人更是吓的脸都白了，“你不能这样！” 　　沈柚宁目光如炬的看着她，“你听好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停手！” 　　“动手！” 　　她带来的人，瞬间入侵了整个沈府，见东西就砸，沈家的侍卫赶来，双方直接打了起来。 　　沈柚宁眯了眯眼睛，想逃避门都没有。 　　沈家父子俩不现身，是因为不想家丑外扬，在这些世家面前被她撕下伪装，她偏不如他们的意。 　　既然打算撕破脸，她就不会留余地。 　　“哐哐铛铛…” 　　“砰——砰——砰——” 　　“都给我住手——” 　　沈家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里，到处都是东西摔碎的声音。 　　江雪凝走了出来，饶有兴趣的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夸赞，“这些女兵很厉害。” 　　沈柚宁骄傲的道，“谁说女子不如男的，都是扯蛋。” 　　今天这一出大戏，来的人都觉得赚到了。看的太带劲了。 　　等沈府被砸了个稀巴烂，沈老爷子终于铁青着脸出来了，上来就扬手要打沈柚宁。 　　沈柚宁肆无忌惮的瞪着他，“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孽障，你翅膀在硬我也是你爹，我今天非给你一点教训不可。” 　　沈柚宁后退一步拔出腰间的剑，眼睛全是冷意，“你来，我等着！” 　　沈肃向来知道她的脾气，吃软不吃硬，他放下手，“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闹成这样。” 　　沈柚宁讽刺一笑，“以前我想好好说的时候，您听过吗？” 　　正僵持着，沈时宴走了进来。他气急败坏的道，“沈柚宁你对枫林小筑做了什么！” 　　江雪凝微不可闻的勾了勾嘴角没说话。枫林小筑的人，是她让白羽掳走的，他轻功超群来去无声最适合做这种事情。 　　她这么做，是为了卖沈柚宁一份人情，顺带给沈时宴火上浇油。 　　沈肃顿时急了，“你敢动她一下，我和你没完。” 　　沈夫人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你要和谁没完？” 　　沈肃顿了一下，又厉声道，“你看看，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沈夫人平静的道，“我的女儿自然是好的。” 　　“你…” 　　宋夫人笑盈盈的出来劝道，“都是一家人，有话坐下好好说。” 　　沈肃到底要面子，压下眼底的怒火，一甩袖子进了客堂。 　　沈时宴神色阴狠，眼神像一条毒蛇一个样缠着沈柚宁。 　　沈柚宁一鞭子抽过去，“在看，我把你眼睛挖了！” 　　沈时宴忍了又忍，到底没对她动手，这么多人看着，他还是要脸的。 　　江雪凝拉了拉她的衣袖，两个人留到最后。等其他人都进去了，她才压低声音道，“枫林小筑里的人，在我那里。” 　　沈柚宁先是诧异，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干的好。” 　　她本来想动她的，奈何沈肃看的紧，她也不好硬闯，想着今天算总账，把人逼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坐下，沈肃道，“你今天到底要干嘛，任性也要有个度！” 　　沈夫人冷声道，“我今日要休夫！” 第88章 局中局 　　沈夫人继续语出惊人，“我要带走我全部的嫁妆，把西辞迁出沈家的祖坟，从此以后我们三人再和沈家没有一点关系。” 　　她忍了一辈子，忍到失去儿子，忍到被推出去当棋子，现在她不想忍了。 　　沈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青筋暴起，“我不同意，沈家没有休夫只有丧妻！” 　　江雪凝冷漠的勾了勾嘴角，果然最毒男人心。 　　沈柚宁手一松茶杯掉在了地上五分四裂，“你丧一个给我看看！” 　　沈肃已经很多年没这么憋屈丢脸过了，他清楚的知道府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世家，心里恨的不行。 　　他将矛头对准了沈柚宁，“都怪你这个孽女，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倒好，一回来就挑拨你母亲闹事。” 　　沈柚宁一点都不生气，甚至笑着给他鼓掌，“骂的好，反正你眼睛从来只看得到沈时宴，现在我和我娘主动退出成全你们不好吗？” 　　“滚出去，沈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管。”沈肃沉声道。 　　要不是有外人在，他今天非要她好看不可。 　　沈夫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厉声骂道，“我今日休夫。是因为你不忠不诚，枉为人父枉为人父。都说虎独不食子，你严肃猪狗不如！” 　　严肃彻底被激怒，上前一步掐住了沈夫人的脖子，“你在瞎说什么？” 　　沈夫人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却笑出了眼泪。她早就想这么骂了，终于骂出来了，心里无比痛快。 　　沈柚宁用剑指着他，“放手！” 　　外面沈家的暗卫下人，正和沈柚宁带来的人在对峙，一个处理不好，沈家今天恐怕要被血洗。 　　严肃暴怒，“孽女，你敢弑父！” 　　沈柚宁神色冰冷，“你都敢杀子杀妻，我为什么不敢？欠你的我哥哥早就用命还了…” 　　旁边的沈夫人听到这句话眼神微变，很快站起来好言好语的劝道，“有话坐下好好说，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弄的你死我活的。” 　　郁夫人跟着开口，“怎么就突然闹到要休夫的地步了，总要有个原因吧。” 　　左侧妃凤眸微扬，“沈大人当着众人的面杀妻，这不太好吧…” 　　江雪凝笑眯眯的拱火，“沈家果然厉害，原来内讧起来，也是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 　　话都说成这样了，而这里坐着的人，无一不代表着背后的一方势力。 　　沈肃再怎么愤怒，还真不敢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杀妻。 　　他慢慢松开了手，警告的对沈夫人道，“既然回来了，就回房去。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不然，别怪他心狠手辣。 　　沈夫人摸了摸自己被掐的脖子，笑的悲凉，“为什么要当没发生过，我今天就要把一切都说出来。” 　　她指着一直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沈时宴，“你把在外面生的野种，抱回来骗我，让我把他当亲儿子养就算了，他明明害死了西辞，你却包容他。” 　　“沈肃你到底有没有心！当初是你们沈家求着要娶我的，你凭什么这样践踏我！” 　　沈夫人将沈家的惊天大瓜，一下就爆了出来。 　　宋夫人立马抓住关键词，“西辞不是死于马贼的乱刀之下吗？” 　　郁夫人一脸不可置信，“难道之前的事情，和沈贤侄有关。” 　　这才是她们几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沈柚宁去请人的时候说，会在今天揭露一切。 　　“看来我们来的正好！” 　　门外传来爽朗的男声，沈肃的脸更黑了。进来了两位公子，站在了宋郁两夫人的身后。 　　沈时宴压下心里的怒气，笑的很薄凉，“我知道娘从小就不喜欢我，因为生我的时候伤了你的身子，但是你也不能不认我。” 　　江雪凝叹为观止，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会颠倒是非倒打一耙。 　　沈柚宁轻笑了一声，“你从小就知道你不是娘的儿子吧，还经常去看那个女人。” 　　沈时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柚宁绕着他转了一圈，“听不懂没关系，接下来好好选就行。” 　　她将一支金镶珠花蝠簪扔到了沈时宴脚下，淡声道，“你和她只能活一个，你自己选吧。” 　　一旁的沈肃紧张的问，“你把她弄哪里去了，快把人交出来！” 　　“她是谁？”沈柚宁笑意不达眼底，“父亲说的不明不白的，我也听不懂呢。” 　　“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让你娘偿命！” 　　“呵…果然是真爱，这就急了。”沈柚宁气的红了眼睛，“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不娶她，要来耽误我娘。” 　　沈肃不再留手，直接对江柚宁动手，一巴掌拍在她肩上，“你放了她…” 　　沈柚宁吐出一口血来，“你信不信，我让你立马见到她的头！” 　　父女俩眼里都燃起了杀意，再无半点父女亲情。 　　沈夫人看到女儿受伤，彻底的豁出去了，“当年立夏之变的马贼之乱，是他们父子俩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重创几大世家，搞死纪家，沈家好上位。” 　　沈夫人终于爆出了沈家最大的秘密，江雪凝清楚的看到沈时宴表情控制不住的扭曲了一下。 　　“贱人！” 　　沈肃更是飞身上前，想杀掉她让她彻底闭嘴。 　　可惜被宋大公子给挡住了，宋大公子将沈夫人护在身后，“事关重大，还请伯父冷静。” 　　宋夫人当机立断，“去通知老爷来，这事必须今天查清楚。” 　　几大世家同气连枝可不是吹的，当年左宋郁纪四大世家，世代联姻互相扶持。 　　纪家当年死的嫡独子，可是宋夫人的侄子，宋夫人是纪家的嫡幼女。 　　当年的事情，纪家一嫡一庶两个儿子皆丧命，纪家因此一崛不振，跌落成为三流家族，她怎么能不恨。 　　宋大公子也道，“我在这里守着，郁兄你去叫人。” 　　郁二公子很快离开，宋大公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沈肃，“清者自清，伯父一定不会介意我们彻查真相的吧。” 　　沈肃能说什么，只能强颜欢笑。 　　今天根本就是一个局，表面是谈沈家内部的事务，但实际是趁机引出当年的事情。 　　而大家也都有备而来，沈家早就被郁宋两家带来的人围了起来。 第89章 击掌为誓 　　宋公子淡然的道，“府里有围棋吗，我陪伯父手谈一局吧，时宴兄也一起来。” 　　这是明摆着要监督他们，不让他们有小动作的意思。 　　江雪凝突然对左侧妃使眼色，左侧妃起身扶住了沈柚宁，“看你这满嘴的血，我扶你去休息一下。” 　　江雪凝跟在她们身后，回了沈夫人的院子。 　　沈柚宁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他下起手来，可真狠。” 　　左侧妃心情复杂，“你必须一击必杀，不然下次就难了。” 　　沈柚宁看向江雪凝，“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江雪凝，“我也正有此意。” 　　左侧妃，“我去旁边的房间等你们。” 　　房间里很快只剩两人了，沈柚宁好奇的问，“你是怎么猜出当年的事情有问题的？” 　　追究起来，其他几家会怀疑沈家，根源在江雪凝身上。 　　因为她和沈家结仇，一步一步扯出了当年的旧事，更是借沈听肆之死，让其他几家彻底对沈家不再信任。 　　沈柚宁垂眸，甚至她这次回来一切能进行的这么顺利，细究起来江雪凝没少推波助澜。 　　江雪凝笑了笑实话实说，“被沈家莫名奇妙的咬住不放以后，我彻查复盘过沈家的发家史，觉得当年的事情特别有意思。” 　　“会怀疑沈家，是由结果反推的。当年立夏那天的马贼之乱，沈家是最大的获利者。” 　　她从这一点下手，引导众世家怀疑沈家。时至今日，只能说她运气不错赌对了，沈家真的有问题。 　　沈柚宁忍不住道，“你可真聪明。” 　　江雪凝轻笑，“只能说天时地利罢了，其他世家肯定有人怀疑过，只是没有铁证而已。” 　　而沈家因为萧沐风和她对上，扯出沈听肆才让一切慢慢浮出水面。 　　沈柚宁郑重的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沈柚宁，“枫林小筑那个女人可不可以交给我，我今日一定要揭穿他们恶心的真面目，不然我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 　　她娘未出嫁时，也是家里的娇女。是沈肃主动接近她娘，让她娘动心了，又上沈家去提亲的。 　　嫁进来以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根本不是她娘，他只是贪图她娘的家世美貌嫁妆而已。 　　江雪凝点头，“可以，但我也有个请求。” 　　沈柚宁示意她尽管说。 　　江雪凝也就不客气了，“如果沈家落败，我希望能接手沈家的茶叶生意。” 　　沈柚宁神色微变，惊讶于她的野心，要知道沈家就是靠茶叶起家的。 　　她沉吟了一会儿，“我保证同等市价下，优先卖给你。” 　　守不守的住就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了。 　　江雪凝伸手依旧微黑的手，“击掌为誓。” 　　两人三击掌，算是达成约定。 　　江雪凝道，“你等着。” 　　她亲自起身去了外面，自报身份以后一路无阻的出去了，召来暗地里跟着她的巫锦耳语了几声。 　　她重新回到了客堂，宋大公子在和沈肃下棋，沈肃明显心不在焉。 　　沈时宴在一旁，浑身透着掩饰不住的焦躁。 　　在这样的僵持里，左慕笙代表左家来了，有他和左侧妃在，分量也算够了。 　　宋家和郁家的现任家族也到了，几人甚至若无其事的和沈肃打招呼寒暄了一番，一点也不像来算账的。 　　棋盘被撤了下去，大家根据辈分各自落座，江雪凝自觉坐在靠门的位置，感觉这完全就是三堂会审的架势。 　　左慕笙笑容满面的开口，“听说沈家出了一点事儿？” 　　左侧妃接话，“不是一点，是好多点事儿。” 　　青禾低着头，悄无声息的进来站在了江雪凝身后，伸手戳了她一下大气都不敢踹。 　　江雪凝微不可闻的对斜对面的沈柚宁点了一下头。 　　沈柚宁愿站了起来，“感谢伯父伯母们抽空前来，刚好我有件事情希望各位长辈见证。” 　　宋夫人和蔼的看着她，“尽管说。” 　　她吹了声口哨，两位魁梧的女兵将一位弱柳扶风气质清淡的女人压了进来。 　　女人安静的站着，有那么几分人淡如菊的味道，跟着进来的白羽和冰瞳站在了江雪凝身后，两人都蒙着面。 　　沈时宴握紧了拳头，恨恨的看着她。 　　该死的女人，哪里都有她都要插一脚！ 　　沈柚宁走到女人身后，不客气的一脚冲她踹了下去，女人闷了哼一声被迫跪下。 　　沈肃整个人瞬间紧绷了起来，心疼的看着女人。 　　沈夫人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麻木的想原来他真心爱一个人时，是这样的。 　　沈柚宁看向沈时宴，“我说过，她和你只能活一个。” 　　她将剑架在了女人脖子上，“现在你选吧。” 　　沈时宴死死咬着牙，说不话来。 　　沈肃厉声道，“男人三妻四妾红颜知己在正常不过。她的确是我养在外面的女人，沈柚宁你别太恶毒了，老子的房事轮不到你一个做女儿的管。” 　　沈肃企图模糊重点，沈柚宁冷笑了一声，“那您倒是说说，沈时宴到底是谁的儿子！” 　　沈肃怕她伤害女人，只好道，“当年你娘生下的那个孩子，一落地就断气了。我是怕你娘想不过，所以才把宴儿抱回来的。” 　　沈夫人流下两行泪来，“你终于承认了，我可怜的儿一生下来，就被别人抢了身份，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江雪凝看向沈时宴，“啧啧，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家伙，有什么资格不把庶子庶女当人。” 　　沈夫人将休夫书扔在沈肃脸上，“今天我就成全你们一家三口，你们一定要在一起发烂发臭才行！” 　　她的两个儿子，都因为这三人直接或间接丧命，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沈夫人走到女人身前，抬起她的下巴，“为什么不进府？” 　　女人柔柔一笑，“为什么要进府，我只是爱沈郎而已，他偶尔去看我一眼我已经满足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争。” 　　江雪凝觉得这个女人有点东西，难怪能把沈肃吃的死死的，很多时候不争才是真正的争。 　　沈夫人气笑了，“好一对感天动地的苦命鸳鸯，沈肃果然眼瞎。” 　　原来这么多年，她就是输给了这样一朵小白莲。 第90章 分崩离析 　　沈柚宁绕着女人转了一圈，“你清高你无辜，既然这样，让你为了你的沈郎和儿子去死，你一定心甘情愿吧。” 　　她将沈夫人扶起，交给身后的女兵，“娘，你去旁边等着。” 　　“我哥哥和幼弟的命总要有人来偿。”沈柚宁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蹲下去捏住女人的嘴巴，试图把药塞进去，“就从你开始好了。” 　　女人不再淡然，而是用力闭着嘴巴，摇头反抗。 　　“飘絮！” 　　沈肃情急之下直接拿起桌上的茶壶，对准沈柚宁的头砸了过去。 　　沈柚宁凭借直觉偏头躲过，茶壶摔在地上，溅出的水还在冒热气。 　　沈柚宁缓缓站起来望着他，“你这是要我死，那我也不必再对沈家心软。” 　　她拿出一封信递给宋家家主，“这是当年沈肃和马贼联络的信，足以证明沈家勾结马贼，迫害世家！” 　　沈肃勃然大怒气急败坏的道，“你个孽女，出生的时候，我就该将你掐死。” 　　宋郁两家的家主，迅速将信传阅。神色都不太好看。 　　宋家家主道，“今日是你们沈家处理家事，马贼的事情也请沈家改日给我们一个交代。” 　　三年前，纪家嫡子十九岁生辰。在山庄里设宴，邀请各家公子。几乎青州一流世家的公子们都去了。 　　结果遭遇马贼围剿，当场死了好几个。还有几个直接被绑架，马贼狮子大开口要银子。 　　事情因纪家而起，最后这笔赎金由纪家支付。 　　这次事件里，纪家一嫡一庶两个儿子全部死去，加上大笔银子的赎金直接元气大伤。纪家家主身体本来就不算好，大受打击之下，半年后去世。 　　那次马贼之乱，纪家被暴击几乎毁掉。其他几个世家也有损失，比如郁家四公子，被马贼的马踩伤了腿，成了瘸子。 　　沈肃颓废的坐在椅子上，一瞬间老了十岁，“你和你哥一样，从来都祸害。” 　　沈夫人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你就任由野种算计西辞，还包庇他。沈时宴是你儿子，西辞就不是了吗？” 　　“西辞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对他这么狠…” 　　沈夫人哭的撕心裂肺，惊才艳艳的青州第一公子，到头来死在沈家内斗里，死在所谓亲人的算计里。 　　沈肃闭了闭眼睛，那是他最为骄傲的长子，“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了。” 　　他固然是满意沈西辞的，但他同样爱沈时宴。所以在沈时宴害死沈西辞以后，他选择了原谅，他不能失去了一个再失去另外一个。 　　沈夫人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现在好了，沈家一起完蛋，大家都别活！” 　　凭什么，只有她的儿子女儿一直在被牺牲！ 　　沈柚宁将刀架在女人脖子上，轻轻一用力就见血了。 　　她问，“沈时宴，时至今日你承认你是野种吗，承认跪在地上的女人才是你娘吗？” 　　沈时宴眼底一片冰冷，声音沙哑的吓人，“我承认，你放了她。” 　　“你做梦…” 　　沈时宴眼睛暗了暗，“你出嫁前，书房突然失火是你做的吧？” 　　沈西辞死后一年，沈家迫不及待的将她嫁出，在她出嫁前一天晚上，沈肃的书房突然走水，整个书房都被烧了。 　　出嫁前出了这样的事情，是大凶之兆很不吉利。因此沈肃下令将这件事情压下，不准对外提起。 　　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算计好的，是为了拿走他书房的信。 　　宋夫人突然开口，“你眼睛好像不太好，有这样一双优秀的儿女，却偏爱小人。” 　　沈西辞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如果沈西辞还在，以他的心性和能力沈家必然更上一层楼。 　　江雪凝在一旁看的起劲儿，今日这场大戏精彩极了。沈柚宁是有备而回，准备按死沈家。 　　沈肃神色灰败的道，“你放过飘絮，我放你和你娘走，你们从今以后和沈家没有关系。” 　　当年的事情爆出来，沈家在劫难逃。让他们和沈家断干净，他也算保有一点骨血，这大概是他最后为数不多的良心。 　　沈肃道，“你的休夫书，我签了。” 　　宋家家主起身，“你们的家事，我们就不参与先走一步了。” 　　当年的事情和母女俩无关，沈西辞也死在那场事故里。今日又是沈柚宁的揭穿了一切，他并没有迁怒的意思。 　　他们提前离场，在沈家分崩离析之前，沈柚宁能争到多少家产带走，看她的本事了。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告辞，郁夫人还安慰沈夫人，“要坚强，多为柚宁想想。” 　　江雪凝走在最后，她将其中的玄机看的很清楚，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些传承百年的世家，斗归斗，到底还是有几分风骨在的。 　　在沈柚宁这件事情上，相当大气。算是给了母女俩争的机会。 　　他们愿意的话，可以完全将沈家瓜分吞干净。 　　现在离场，让他们先处理家事，就是一种表态。 　　今天这场热闹看的她还是蛮舒心的，上了马车江雪凝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 　　左侧妃略显疲惫的靠在马车上，“沈西辞可惜了…” 　　如果他没死的话，左家七小姐，也就是她的嫡妹，将会和沈西辞联姻，两人也算青梅绿马天作之合了。 　　沈西辞死后，左家七小姐至今未走出来。谁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婚事儿。 　　左侧妃心里有些不安和伤感，想着要回去看看七妹才是。 　　江雪凝一回去，就看到了沈昭延。 　　“你怎么没有回庄子上？” 　　沈昭延神色淡淡的道，“你倒是能搅和，在哪里都不安分。” 　　沈家的事情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了，另外几大世家异动不断，引人瞩目。 　　沈昭延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下意识觉得和她脱不了关系。 　　江雪凝微微一笑，“我就当你在夸我了，生命不息，折腾不休。” 　　沈昭延轻咳了一声，“你小心哪天把自己玩进去，引火烧身。” 　　江雪凝厚脸皮的道，“如果到了那天，看在我们的交情上，世子记得救我。” 　　“我们没有交情…” 　　“你好绝情，我好伤心…” 　　江雪凝戏精的假哭，沈昭延看的眼睛痛，很快离开。 　　江雪凝神色淡淡的笑了笑，她将来要对上的是一国帝王，注定一路都是荆棘，每走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第91章 至死不渝 　　接下来的十多天，就算江雪凝远在温泉庄子上，沈家的消息也不断传过来。 　　沈夫人宣布休夫，跟沈家断绝一切关系，以后只是张慧娘，不再是沈夫人。 　　沈家的生意遭受几大世家的攻击，接连出现状况。 　　纪家带人上门，直接将沈家砸了，要和沈家拼命，两边打了起来，死伤惨烈。 　　江雪凝天天又泡温泉又吃瓜，日子过的美滋滋。 　　青禾好奇的问，“沈家这次会完蛋吗？” 　　江雪凝舒服的闭着眼睛，享受着温泉，“会的。” 　　如果不完蛋她会很失望的，世家应该没这么废吧。 　　当天晚上，一队人马从沈府策马而出，直奔码头而去。 　　白羽一身白衣站在房顶上围观着这一切，今晚注定要血流成河了。 　　沈家眼看要完了，沈肃已经认命，成王败寇总有人要付出代价。 　　但是沈时宴还年轻，沈肃终究舍不得他去死。将沈家最精锐的人马让他带走，希望他能逃出去，去找西北王求得庇护。 　　夜色里，几大世家的人闻风而动， 　　白羽一路跟随，到了码头站在树梢上看热闹。 　　有黑衣人警惕的看着他，白羽指尖夹着一片羽毛，“我只是路过看热闹的。” 　　很快沈时宴就被几大世家的人围了起来，沈柚宁也带着人赶到了，在一旁袖手旁观。 　　左慕笙的身旁跟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看向沈时宴的眼神异常冰冷。 　　沈时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却一眼看到了她，甚至对她笑了一下，“棠棠你来了。” 　　左晚棠冷声道，“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左慕笙侧身挡住了左晚棠，“大家早点动手吧，以免夜长梦多。” 　　码头上很快陷入了混乱，沈时宴被护在中间，周围的人越来越少，终于最后只剩他自己了。 　　而他身上也负伤了，浑身都是血。 　　他笑的眼睛都红了，他说，“棠棠你一定很想亲手杀了我，为他报仇吧。” 　　左晚棠死死握住自己的手心，她比沈时宴小三个月，沈西辞出事以后。沈时宴一直陪在她身边安慰她，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凶手。 　　左晚棠要上前，左慕笙拦住了她，“危险。” 　　“我要去问清楚。”左晚棠推开了他。 　　左晚棠一步一步走上前，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指着沈时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明明对你那么好…” 　　沈时宴笑的悲凉，“因为他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 　　左晚棠崩溃的道，“他说过，过完夏天就上门提亲娶我过门的，你把一切都毁了，我恨你！” 　　沈时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要把她的样子映在脑子里。 　　他丢掉手里的剑，上前两步，“你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别人手里好。”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沈时宴一下撞了上去，身体被左晚棠手里的剑刺穿。 　　他嘴角的血，滴在她手上。左晚棠下惊慌失措的松开手，后退了一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样，死都不放过我吗？” 　　她和沈西辞是青梅竹马，和他同样是一起长大的，他选择死在她的手上，对她而言是另外一种残忍。 　　沈时宴对她伸手，“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吗，因为我不想让他娶你…” 　　“明明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凭什么他可以娶你，我不能。” 　　左晚棠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原来他对她存着这种心思，她流着泪道，“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我恨你！” 　　“嗯，没关系，恨比爱长久，你要恨我一辈子别忘了我。” 　　最终他伸出去的手，什么也没有握到。 　　左晚棠双手捂着脸泪流不止，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们一起长大。 　　她以为她会成为沈西辞的夫人，成为他的嫂子，延续他们从小结下的缘分成为一家人。 　　结果却是她独活在这世上。 　　三天以后，江雪凝回到黎安的时候，沈家已经彻底落败。 　　沈肃以死谢罪，沈家彻底倒了。剩下的沈家人各奔东西离开青州，世家并未赶尽杀绝。 　　左侧妃一身白衣，今天是沈西辞迁坟的日子，她不放心幼妹要去看看。 　　江雪凝也去了，沈柚宁带话给她说有事相谈，约在下午，她干脆和沈侧妃同行。 　　左侧妃道，“那孩子算是横死的，葬礼的时候很冷清。今日要彻底离开沈家了，热闹一点也好。” 　　青禾贴心的准备了小篮子，里面是祭奠用的东西。 　　很快到了沈家的祖坟，和沈西辞交好的年轻一辈来了不少。 　　有位女子站在一旁，眼睛都哭肿了。左侧妃上前，心疼的小声安慰。 　　江雪凝站在最后面，远远的看着。 　　很快墓地就被挖开，里面的棺木被抬了起来，沈柚宁说，“哥哥，我带你回家。” 　　她一身孝衣走在最前面，伴随着纸钱和唢呐的声音，沈西辞被葬进了新的墓地里。 　　仪式很快结束，沈柚宁拉着左晚棠的手，“没娶到你，是哥哥的遗憾。棠棠走出来向前看吧，从今以后好好活着。” 　　左晚棠摇摇头，“我这辈子无法再爱上别人了。” 　　沈西辞在她生命里占据了太重要的位置，他让她看到了爱情最美好的样子，也留给了她最遗憾的结局。 　　沈柚宁伸手给她擦眼泪，“你还年轻…” 　　左晚棠哭着对她笑了一下，“能在最好的年龄遇到他，已经是我的幸运了。” 　　沈柚宁叹了一口气，“你要开心，哥哥要是知道你为他流了这么多眼泪，一定会很难过的。” 　　她在家里跪了一天一夜，左家终于答应她，允许她不嫁人。 　　她已经想好了，她要走遍这大好河山，替沈西辞看风花雪月四季更迭。 　　江雪凝在一旁看着，心情很复杂。原来这世间还是有真爱的，可惜她没有遇到。 　　直到他们所有人都离开，左晚棠还独自留在坟前，陪着沈西辞。 　　多年以后，江雪凝在听到她的消息，她已经成为了有名的书画大家用自己的笔记录走过的路。 　　她一生未嫁，活的逍遥自在。也做到了真正的至死不渝，一生只爱一人。 第92章 反正不是郡主这样的 　　等一切事毕，两人约在了黎安城内的一家茶馆见面。 　　江雪凝先到一步，她要了一间靠湖边的包间，坐在窗户边往外看。湖里风光正好，小荷才露尖尖角，有不少小舟慢悠悠的在湖里飘着，湖上的人更是怡然自得。 　　沈柚宁进门的时候，她正看的入神。 　　沈柚宁轻笑了一声，“看来你很喜欢这里。” 　　江雪凝收回视线，“茶不错，景色也不错，是适合偷的浮生半日闲的地方。” 　　沈柚宁走过来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家茶馆是我母亲的陪嫁。” 　　江雪凝饶有兴趣的道，“我觉得你在暗示我。” 　　“我要带我娘离开这里。”沈柚宁道。 　　这算是明示了，黎安对他们而言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加上发生太多事情了。母女俩对黎安再无留恋。 　　沈柚宁给了她一张清单，“这是我从沈家分走的家产，还有一些我娘准备卖掉的庄子和铺面。十天以后我们就要走了，你如果能吃下，我可以全部卖给你。” 　　江雪凝接过，认真打量了起来。包括三处茶庄，五处农庄，六个铺子。 　　其中三个茶庄，占地宽广，里面的茶销往全国各地。 　　沈柚宁直白的道，“我是按低于市场三成的价买给你的，想交郡主这个朋友。” 　　在青州，不管怎么说。她和各大世家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互不干涉已经是最好的状态，想回到以前的关系是不可能了。 　　沈柚宁权衡利弊之下，选择了和江雪凝交好。同为女子互助力，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江雪凝也没心情喝茶了，将清单收好，“七日之内定凑齐银子。” 　　买下这一切差不多要十万两银票，对她而言，是非常大的一笔银子。 　　但是她必须买，好好经营。这笔银子很快就能赚回来，要不是沈家倒了。这里面有几处产业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江雪凝上了马车吩咐道，“去将离那里。” 　　半个时辰以后，江雪凝下了马车，脚步匆匆的往里面走。 　　将离在后院的亭子里钓鱼，见她来了神色淡然的道，“事情谈成了？” 　　江雪凝刷的一下掏出清单给他，“约定好了，七日后付银子。” 　　将离很快看完，“确实都是赚钱的好产业，但是你有银子吗？” 　　江雪凝垂头丧气的坐下，“我那里只有一万两左右了。” 　　这笔银子，她是不可能向王府开口的。毕竟不是亲女儿，林赋未必会给。 　　将离推给她一个盒子，“里面有五万两，在多我也没有了。” 　　这是顾家还没倒的时候，每年拨下来的银子，和他经营一些铺子的结余，也算是顾家的遗产了。 　　江雪凝接过银子，“等我赚了会还你的。” 　　“不用，这本来就是顾家的，你拿走理所应当。” 　　江雪凝抱着盒子，心情复杂。她还是顾明月的时候，的确从来没有缺过银子。 　　这大概也是赫连煊处心积虑做戏，要娶她的原因吧。她可是十里红妆，带着几十万两的嫁妆嫁入辰王府的。 　　他能顺利的坐上龙椅，少不了她和顾家的支持。可惜功高震主，她的真心都喂了狗！ 　　将离问，“还差一半银子，你准备怎么办？” 　　江雪凝幽幽叹了口气，“只能找有钱人借了。” 　　将离莫名有不好的预感，“那位可不好招惹的，他会轻易借给你？” 　　江雪凝笑的格外阴森，“不借也得借。” 　　将离挑眉，“他看起来软硬不吃，你小心把自己玩进去了。” 　　江雪凝握紧了拳头，“大不了，我求他…” 　　将离嗤笑了一声，“你这架势，我还以为你要霸王硬上弓。” 　　江雪凝瞪了他一眼，“就他那弱不禁风的身体，上不了…” 　　她说完，抱着小盒子就跑了。 　　留下将离在风中凌乱的反思，以后和小姑娘说话一定要注意，特别是江雪凝这种什么话都敢说的小姑娘。 　　江雪凝一回到王府，就趴在桌子上开始走神，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搞定沈昭延。 　　她对青禾招了招手，“你找个借口，把青黛叫过来。” 　　两人都是开朗外向的性格，加上名字里都有一个青字，觉得格外的投缘，这段时间早就已经混熟了。 　　青禾很快把青黛带来了，青黛行礼问好，“见过郡主。” 　　江雪凝对她笑的非常的温柔，“快坐，别客气。” 　　青黛一开始还有点拘谨，很快被桌上的小零食俘获了芳心，加上青禾在一旁陪着吃和唠嗑，很快就放开了。 　　江雪凝也自然而然的加入，和她们愉快聊起了，聊天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青黛越聊越放开。 　　江雪凝聊的口干舌燥以后，看准时机问，“你们家王爷看起来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喜欢什么。” 　　青黛嗑着葵花子，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我也不知道世子喜欢什么样的，反正肯定不喜欢郡主这样的…” 　　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了，青禾嘴角抽了抽。 　　青黛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尴尬的眼珠乱转。 　　江雪凝笑的可怕极了，“呵呵，他在背后说我坏话了对不对？” 　　青黛着急的解释，“也不算坏话，世子的只是说，郡主就是个搅事精儿，以后摊上你的人有福了…” 　　她越说越心虚，甚至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怎么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江雪凝狠狠咬了一口糕点，“放心，你们家世子肯定没这个福气！” 　　他不配，冰冷又小心眼的男人，就剩一张脸可以看了。 　　青黛尬笑着，不敢接话。 　　江雪凝飞快的整理好心情，“我问的是他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不是人…” 　　青黛头低得更低了，原来是她听错了… 　　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她这次想的好一会儿认真的道，“世子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倒是想说过想出去玩儿。” 　　沈昭延身体一直不是很好，除了必要的行程，其他时间都在养病。 　　最近他情况稳定，加上青州山清水秀的，他确实萌生了出去走走的想法。 　　江雪凝笑眯眯的道，“今天你辛苦了…” 　　“奴婢刚刚说的话，郡主就当没 听到吧…” 　　青黛说完，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一般，飞快的跑了。 第93章 你别动她 　　江雪凝很认真的打听了青州有哪些好玩儿的地方，甚至做了特别详细的攻略。 　　最后选中了急温泉山庄不远的桃花谷，现在去正赶上最后一波桃花。 　　沈昭延要回温泉庄子继续调养身体，江雪凝二话不说立马应了。 　　到达的翌日，江雪凝亲自炖了一蛊燕窝，准备亲自给他送去，顺带邀他出游，开启自己的借钱大计。 　　她到的时候，沈昭延正在书房看书。 　　江雪凝走过去将燕窝放下，“趁热吃吧。” 　　沈昭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说吧，你想干嘛。” 　　她想拧下他的头，去喂鱼。 　　江雪凝冲他笑了一下，“你一大早的吃大蒜了吗，说话这么嘴臭。” 　　沈昭延放下手里的书，“燕窝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你…” 　　江雪凝话还没说完，沉碧神色难看的推门进来，“世子出事了？” 　　沈昭延沉静的问，“怎么了？” 　　沉碧看了江雪凝一眼，“西北王世子带着三千精兵带了，指明找郡主。” 　　江雪凝目光沉了沉，来的比她想象的快。 　　青禾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郡主你千万别出去，门口那群人好吓人。” 　　沈昭延撇了她一眼，“果然是个不省心的。” 　　西北王世子陆今安，此人行事张扬跋扈，是狼一样凶狠的性格，此事恐怕难了。 　　沈昭延起身往外走，江雪凝跟在他身后。 　　两人刚走到庄子门口，就听外面叫嚣着要砸门。 　　沈昭延沉声道，“开门。” 　　门被拉开，江雪凝被门外马上的男人震慑了一下，他穿着一身刺目的黄金盔甲，头发高高绑起，脸部线条硬朗而分明，眼神透着凌厉之色。 　　他看向江雪凝的眼神，几乎要将她凌迟！ 　　江雪凝皱眉，这个人太有攻击性了，一但被抓到，绝对会被狠狠撕碎。 　　她也是从地狱回来的人，所以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脸上一如既往的淡然。 　　陆今安轻笑了一声，“不愧是让时宴栽了的人，果然有几分与众不同。” 　　在收到沈时宴的死讯以后， 他快马加鞭的赶来，就是想会会她。 　　沈昭延向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冷声道，“陆世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原来沈世子也在。”陆今安肆无忌惮的用手里的马鞭指着江雪凝，“她伤了我的人，我要她的命。” 　　江雪凝沉声道，“这是在青州，世子未免太猖狂。” 　　陆今安桀骜的道，“本世子想杀的人，就算再皇城也照杀不误，你算什么东西，冒牌货而已！” 　　江雪凝神色不变，上一个这样直接骂她的，坟头已经长草了。 　　江雪凝从沈昭延背后走出来，上前一步。毫无惧色的望着他，挑衅的道，“世子尽管杀，我保证你今天杀了我，陛下问罪的圣旨明天就到达西北。” 　　“能让西北王府和西北军给我陪葬，是本郡主的荣幸！世子尽管动手！” 　　赫连煊想削藩，从来都不是秘密。几大手握兵权的藩王，这几年和朝廷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巧的是，她现在和皇帝关系也很微妙。还是名义上的郡主。 　　不管陆今安在怎么横，他敢杀她。就是亲手把柄递到皇帝手里。 　　陆今安神色微变，眼神充满杀气的盯着她，冷哼了一声，“时宴败在你手里，也不算冤。” 　　小小年纪心机深沉，走一步算三步。 　　她是算准了一切，这才对沈家和沈时宴出手的。 　　不过他陆今安也不是被吓大的，他勾了勾嘴角道，“我现在确实不能杀你，但是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只是弄强弄残的话，就算是皇帝也很难追究到底。 　　陆今泽道，“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正要说话。沈昭延握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寒凉的道，“你动她试试看。” 　　不大的声音，却威慑力十足。 　　陆今安可是和他打过交道的，深知他的心机手段，对他有所忌惮。 　　陆今泽眼里闪过暗忙，“你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今日倒是为她破例了。” 　　沈昭延也不解释，只是淡漠的一字一句的道，“别动她，不然别怪我和你不死不休。” 　　这话说的很重，而沈昭延很少说这样的话。 　　陆今安沉默半晌，目光从两人的手上扫说，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呵，沈世子口味倒是挺特别的。” 　　他也不是很意外，沈昭延要是真看上了盛京的那些大家闺秀，反而不像他的作风。 　　陆今安明显是误会了，但是沈昭延没有解释，江雪凝更不可能跳出来解释。 　　陆今安的眼神像刀锋一样从她身上划过，“你这条命，我先留着。” 　　“你最好祈祷，他能护你一辈子。你要是哪天落到我手里了，我一定让生不如死！” 　　陆今安心有不甘的带人离去，人已经见到了，他这次来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而且意外窥见了沈昭延的“秘密”，陆今安轻蔑一笑，有了要护着的人就是有了软肋，对他们这种人而言是大忌。 　　没想到沈昭延会栽在这里。 　　被认为栽了的沈昭延，等人走远了。立马嫌弃的松开了江雪凝的手，冷声警告，“我又救了你一命，你三年后要是治不好我的病，我会亲手杀了你！” 　　江雪凝很识趣的道，“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沈昭延，“你最好别让我后悔今天的决定。” 　　沈昭延转身回府，留给她冰冷的背影。 　　青禾在一旁小声的道，“世子好吓人，我还以为他真的对郡主有意思…” 　　江雪凝笑了笑，“他分的这样清楚，对大家都好。” 　　感情对他们这种行走在悬崖上的人而言，只会影响他们拔剑的速度。 　　沈昭延的冷漠在她眼里反而变成了优点，以利益为基础建立的关系，对她而言更值得信任。 　　青禾吐了吐舌头，不敢在多说。 　　江雪凝回到庄子上，提笔写了一封信，让巫锦快马送回黎安城内。 　　陆今安来势汹汹，又打着为沈时宴报仇的幌子，她怕她为难沈柚宁。 　　沈柚宁虽然厉害，对陆今安也相当的危险。 第94章 皇后心计 　　因为陆今安的到来，江雪凝也没了去赏花的心情，沈昭延整天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忙什么。 　　江雪凝特地设宴，让青禾去请他。 　　她等的都快睡着了，沈昭延才姗姗来迟，浑身散发着冷气，完全就是一座移动的冰山。 　　江雪凝硬着头皮甜笑道，“这些都滋补身体的药膳，是我特地亲手做的，感谢你维护我。” 　　沈昭延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神色毫无波澜。 　　江雪凝亲手给他盛了一碗雪鱼汤，“你尝尝，味道很清爽的。” 　　沈昭延低头喝了两口，神色舒展了一些。江雪凝在一旁松了口气。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江雪凝疯狂看眼色，非常的乖巧。 　　沈昭延很快放下筷子，接过漱口茶，“说吧，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江雪凝恭敬的将清单递给他，“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机会难得希望世子帮下忙。” 　　沈昭延并非不通庶务的人，略微扫了一眼，心里很快有数。 　　以十万两的价格买下这些产业，是她赚了。 　　沈昭延淡声道，“每年五千两的利钱，我从不做亏本生意。” 　　江雪凝痛快的应了，“成交。” 　　哼，既然是明算账。那以后都别想吃她做的饭，除非花钱买。 　　江雪凝顺利在约定的时间内筹到了银子，很快把茶园和铺子都过户到了自己名下。 　　沈柚宁笑着和她告别，“山高路远，有缘再见。” 　　“一路平安。” 　　江雪凝站在原地，看她浩浩荡荡的带着女兵出城去。满眼都是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拥有这样一支女兵就好了。 　　青禾在一旁激动的不行，星星眼的看着她，“郡主估计是青州最富有的姑娘了。” 　　江雪凝叹了口气，“欠钱最多的还差不多。” 　　江雪凝带着几个心腹，去黎安最好像酒楼吃了一顿，这才打道回府。 　　王府的人，对她两边跑已经习惯了。 　　翌日，江雪凝还在睡梦里。被青禾慌张的摇醒。 　　“失火了，还是王府要完了？”江雪凝被摇的头晕。 　　青禾急红了脸，“是宫里来人了！” 　　江雪凝一下坐了起来，“来的谁？” 　　“据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侧妃让您赶快过去。” 　　江雪凝眸色微冷，萧舒锦的人来了。 　　江雪凝并没有盛妆，依旧是一身家常的打扮，不施粉黛。 　　青禾迟疑的道，“就穿这样去吗？” 　　“别让女官久等了。” 　　江雪凝踏出了房间，抬头看了一下太阳，被刺的眯起了眼睛。 　　萧舒竟然还有空惦记她，是她的“荣幸”。她一定会好好会会这位女官的。 　　江雪凝带着青禾，不慌不忙的进了左侧妃的院子，气氛很是沉重。 　　“郡主请。”门口的丫环掀开了门帘。 　　江雪凝一进去，就看到了左侧妃身旁的人，穿着和男子一样的紫色圆领官府，头戴乌纱帽。英姿飒爽之间透着几分贵气。 　　江雪凝站在三步以外，扬着下巴看着她。 　　女官和她对视了片刻，起身行礼，“女官上官婉见过郡主。” 　　江雪点了点头，“上官女官不必多礼。” 　　江雪凝在她对面坐下，很快判断出她官至二品凤仪，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在进一步就是一品宫令了，可代掌凤印。 　　萧舒锦还真看的起她，派来的算是顶级女官了。能在波云诡秘的后宫，混到这个位置的自然不是省油的灯。 　　江雪凝垂头喝茶，心里千思百转。 　　上官婉也在打量她，她在后宫阅人无数。仅仅一面之交，就看出江雪凝不是好相与的。 　　想着皇后娘娘交给她的任务，上官婉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两人都不说话，左侧妃笑着开口道，“这是皇后娘娘怕你不懂规矩，所以特派了宫里的女官出来教你。” 　　江雪凝放下手里的茶杯，冲上官婉笑了一下，“那以后请欧阳女官多多指教了。” 　　上官婉谦虚的道，“郡主冰雪聪明，一定能很快学会的。” 　　江雪凝垂眸遮掩住了眼睛里的讽刺之色，多年前宫里那套礼仪，还是她手把手教的萧舒锦。 　　左侧妃客气的问，“女官想住哪里？” 　　上官婉和气的道，“我是为郡主而来，住的离郡主近一点就行。” 　　左侧妃立马派人去张罗，又整治了酒席给欧阳婉接风。 　　江雪凝轻声道，“我刚睡醒没胃口，你们自己吃吧。” 　　左侧妃有些无奈的按了按额头，本来王府有个小祖宗，已经鸡飞狗跳了。现在皇后又送来一尊大佛，这日子还怎样过！ 　　左侧妃认命的陪着上官婉用膳，好在上官婉并不是挑剔的性格。 　　折腾了一天，上官婉终于在江雪凝隔壁的院子里安顿了下来。 　　她脱下官服，换上常服，神色有些凝重。 　　冬麦一边服侍她洗手一边问，“凤仪怎么看？” 　　上官婉正色道，“明月郡主年纪虽小，却并不是好相与的，娘娘吩咐的事情只能缓缓图之。” 　　冬麦温软的道，“只要凤仪别忘了娘娘的吩咐就行，我们有的是时间。” 　　她表面是来照顾上官婉起居的，实际上是来监督她的。 　　青州离盛京那么远，万一上官婉被动摇了，事情就麻烦了。 　　所以，她是来以防万一的。要是上官婉敢背叛，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上官婉疲惫的道，“娘娘的嘱咐，我会时刻铭记在心。” 　　冬麦见好就收，非常有眼色的退下。免得说多了，惹人不快。 　　皇后派女官过来的事情，很快传遍了青州，引起了后宅夫人们的关注。 　　江雪凝坐在书房看着棋盘，自己和自己下棋。 　　青禾在一旁都快急死了，“奴婢听说，要是学不好，宫里的嬷嬷和女官可是会拿针扎人的。” 　　江雪凝被她逗笑，“你这都哪儿听来的，没那么吓人。” 　　江雪凝“啪”的一声，放下手里的黑子，走完最后一步，神色冷了冷。 　　就算是条龙，来了青州也得给她趴着，何况是一位女官。 　　不管上官婉有多厉害，她都无所畏惧。她更想知道，萧舒锦以这样的方式派人来她身边，到底是要做什么。 　　江雪凝勾了勾嘴角，萧舒锦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第95章 以退为进 　　上官婉休息了一天，立马很敬业的开始指导江雪凝的礼仪。 　　不管她教什么，江雪凝都学的又快又好。即使她用最挑剔的眼光看，也挑不出大问题。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江雪凝已经将宫中那套礼仪学了七八分了。 　　这日午后，学的差不多了。江雪凝主动开口，“庄子里送来了新鲜的桑葚，凤仪留下尝下鲜吧。” 　　上官婉笑着道，“那就多谢郡主了。” 　　这半个月的学习，江雪凝虽然很配合。但至始至终对她保持着冷淡疏离的态度，两人几乎没有说过一句闲话。 　　很快青禾领着小丫环，上了点心和茶。 　　青禾将一盘新鲜的桑葚放好，又往两人前面放了细竹签。 　　江雪凝用竹签挑了一个桑葚，这样吃不怕脏手。 　　上官婉也吃了一颗，“味道不错。” 　　“凤仪喜欢就好。” 　　上官婉夸道，“郡主的规矩礼仪很好，我倒是显得多余了。” 　　江雪凝笑了笑，“都是小时候学的，忘的已经差不多了。” 　　两人之的气氛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尴尬，江雪凝主动又找话，“凤仪准备在青州待多久。” 　　上官婉心里瞬间警觉，终于来了。 　　她谨慎的回答，“娘娘的意思是，让我在郡主身边多待一段时间，毕竟府里没有正妃。” 　　她说的点到即止，很是委婉。 　　就高门大户而言，丧母之女婚事上向来会差一点。没有主母教养，会被认为很难当起后宅大任，容易品行有差。 　　到了她这里，虽为郡主，却只是虚名。再加上王府无正妃，她属于无人教养。 　　皇后派了人来，还是二品女官。从表面看，是弥补了她的不足之处，是一片真心为她好。 　　毕竟皇后心腹，二品女官教出来的人，谁敢质疑她规矩品德有问题。 　　江雪凝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果然慈爱，小女感激不尽。”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越发的提防了。 　　她不信萧舒锦会有这么好心。 　　上官婉诚恳的道，“娘娘一直惦记着郡主，说郡主既然是辰王妃的妹妹，那也是她的妹妹。” 　　江雪凝并没有感动，神色也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淡然的道，“多谢娘娘抬爱。” 　　上官婉一时摸不清她的态度，按理来说皇后既然已经主动伸出橄榄枝了，那么顾明月妹妹的身份，就是她最好的踏脚石。 　　她却表现的太冷静了，看起来并不热络。 　　江雪凝半真半假的道，“我到青州来，是为什么给自己求一条活路。现在求到了，我也就满足了。” 　　上官婉声音蛊惑的给她画饼，“郡主的福气还在后面，娘娘和陛下都很喜欢您，等郡主进京，有更大的福气等着你。” 　　是试探也是套话。 　　萧舒锦会在这个关头派她来，是因为知道了，江雪凝和赫连煊在北原冰川，有过不明不白的纠葛。 　　萧舒锦心里不安，她怕等江雪凝长成了。会成为新的祸害。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顾明月”三个字，在赫连煊心里的威力。 　　而和顾明月血脉相连的江雪凝，却有一双像极了顾明月的眼睛，她不得不防。 　　江雪凝自然不会顺着她说，而是略带伤感的道，“回京，我恐怕是回不了。” 　　上官婉露出惊讶的神情，“这是为什么…”又惋惜的道，“盛京繁华，郡主应当去看看，领略一翻才是。” 　　江雪凝瞬间红了眼睛，“我回去，家里定然不会饶过我，我也被他们伤透了心。青州好山好水的，我还不如留在这里逍遥自在。” 　　“郡主还小，沈家人肯定不会怪您的。”上官婉劝道。 　　她低头喝了一口茶，三年后江雪凝如果能活着回京，就是她的失职。 　　“郡主的礼仪学的很好，很快就不用我教了。”上官婉心生向往的道，“到时候我也要好好领略一下青州的山水，这一趟是我赚了。” 　　一个月以后，江雪凝以无可挑剔的姿态出师。 　　上官婉也彻底放松了下来，她住的院子里常常有琴声传出。 　　她带着下人，游山玩水，拜访名师大儒。甚至和几位女诗人相见恨晚，迅速成了知己。还受邀去白鹿书院，教了几天书。 　　她看起来完全沉浸在山水里，仿佛真的只是受命而来，教导她礼仪的。功成身退以后，彻底放松了。 　　巫锦派人去盯了一她一段时间，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 　　“还要继续盯着她吗？”巫锦问。 　　江雪凝道，“不用，既然她要以退为进，那么就由着她好了。” 　　果然有几分手腕，并没有一上来就做小动作。而是选择了以退为进，温水煮青蛙的方式。 　　她们都在等一个时机。 　　上官婉在等一个靠近她的时机，而江雪凝在等她出手。 　　比起直白粗暴的手段，上官婉这种宫斗高手，才是最难猜的。 　　沈昭延对她的缺席，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江雪凝只好又认命的往温泉庄子上去，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欧阳婉。 　　上官婉主动打招呼，“郡主要出门吗？” 　　“嗯，去庄子上。” 　　欧阳婉眼睛一亮，“是去看沈世子吗？” 　　江雪凝点了点头，并未隐瞒。 　　上官婉迟疑的道，“我刚好有东西要转交给世子，可否麻烦郡主带我一程。” 　　江雪凝大方的道，“当然可以，凤仪请上车。” 　　上官婉立马上了车。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确定她是有备而来的。不然不会就这样上车，什么都没交待，也没有回房拿东西。 　　她主动问，“凤仪和世子认识？” 　　上官婉温声道，“整个盛京恐怕没有人不认识世子，毕竟玉面冷郎的名声无人不知。”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他惯会用那副皮囊骗人，实际上脾气冷的很。” 　　上官婉微微垂眸，“也不知世子的身体怎么样了，太后娘娘一直惦念着。” 　　“恢复的还可以，他就是吃饭太挑了，所以身体总是很虚弱，来了青州以后胃口好了不少，身体自然也好了。” 　　上官婉看了她一眼，“郡主看起来和世子很熟的样子。” 　　江雪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是挺熟的。” 第96章 私情 　　两人到达庄子上的时候，已近黄昏。上官婉下了马车之后，明显有一些紧张。 　　江雪凝作为主人很贴心的道，“凤仪里面请。” 　　两人刚要往里面走，沈昭延衣袂飘飘的回来了。比起平时的苍白，他今天格外的唇红齿白。 　　走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江雪凝扬眸，“刚泡完温泉？” 　　沈昭延两分不满三分控诉的瞥了她一眼，“你就是这么对你债主的吗，跑的不见踪影…” 　　他怀疑江雪凝压根忘了，还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江雪凝义正言辞的道，“我这是奉皇后娘娘的旨，和风仪学礼仪。” 　　一旁的上官婉行礼，“见过世子。” 　　沈昭延冷淡的“嗯”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往庄子里去了。 　　上官婉似乎也习惯了他的态度，神色平静。 　　江雪凝琢磨着，两人看起来好像也不熟。 　　难道真的只是来送东西的？ 　　江雪凝进了庄子里，刚坐下没一会儿。沉碧带着亲自带着两个婆子来了。 　　婆子手里的篮子里提着新鲜的蔬果，水桶里是沈昭延自己钓的鱼。 　　沉碧陪笑，“世子最近胃口不太好。” 　　江雪凝立马懂了，对婆子扬了扬下巴，“把东西送出小厨房吧，我等会来看看。” 　　沉碧立马道，“郡主辛苦了。” 　　江雪凝，“不辛苦，我也就是动动嘴。” 　　能被派来给沈昭延做饭的人，自然是有两分本事的，她只要指挥一下，厨娘就能做出来。 　　江雪凝认命的去厨房，指挥今晚的晚膳去了。 　　和厨娘沟通好了以后，她将新带来配好的药材，给沈昭延送去。 　　青禾拎着两大包药跟在她身后，江雪凝手执一把团扇，鬓角插着一枝刚栽的蓝雪花，悠哉游哉的往沈昭延的院子里去。 　　“郡主来了。”青丝向她行礼，笑的很尴尬。 　　江雪凝团扇半遮面，眼睛往院子里扫了一圈，“不方便？” 　　青丝立马笑着道，“怎么会，郡主里面请。” 　　江雪凝进去以后，青丝又道，“郡主去客堂坐会吧，世子书房有客。” 　　江雪凝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下，“我在这儿荡会儿秋千，你不用管我。” 　　她挑这个时候来，当然是因为收到消息，上官婉进了沈昭延的院子里。 　　江雪凝一边晃着秋千，一边光明正大盯着书房的门。 　　青禾和青黛，大眼瞪小眼，气氛尴尬且诡异。 　　“砰！” 　　书房里传来清脆的响声，应该是杯子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江雪凝勾了勾嘴角，有意思。沈昭延这人虽然心狠嘴毒，但是情绪还是很稳定的，常年冰山脸。 　　上官婉一来，就让他发火摔杯子，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嘎吱…” 　　门开了，上官婉走了出来。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和失态，不在是平时沉稳的样子。 　　江雪凝坐在秋千上歪头看着，“真巧，原来凤仪也在。” 　　上官婉惊了一下，有些惊慌的擦了擦眼睛，“郡主也在，我先走了。” 　　江雪凝站了起来，“凤仪留步，留下一起吃饭吧，马上就好了。” 　　上官婉红着眼睛，笑的很勉强，“不了，我自己在房间吃就好，多谢郡主美意。” 　　她说完立马脚步匆匆的走了，根本不给江雪凝在说话的机会，背影里透着几分慌乱。 　　江雪凝啧啧了两声，对青禾道，“你们家世子好像把人给吓到了，凤仪都哭了…” 　　青黛低头，不敢接话。 　　沈昭延冷着脸气场不顺的笑了一下，“那你怎么不哭，怎么没被我吓死…” 　　“因为我一般把你当空气，所以不会生气。” 　　沈昭延深呼吸，“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江雪凝一个眼色，青禾机灵的把手里的药包递给了她。 　　江雪凝拎着药，目不斜视的往书房里走，摆明了要进去看“热闹。” 　　沈昭延也没拦着，靠在门口淡淡的问，“对你看到的一切还满意吗？” 　　书房的地上茶水洒了一地，碎掉的杯子四分五裂的躺在那里。 　　而书桌上放着一个香囊和一串红的刺目的红豆香思手串。 　　江雪凝拎着裙角，绕过地上的一片狼藉，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她拿起手串看了一眼，“好漂亮的手串。” 　　沈昭延无所谓的道，“喜欢啊，送给你吧。”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江雪凝轻笑了一声，“人家上官凤仪千里迢迢为你而来，送上定情信物，我可不想被她撕碎。” 　　沈昭延神色越发的清冷了，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里，透着几分淡淡的讽刺，“你觉得我和她有私情？” 　　江雪凝，“我可什么都没说。” 　　“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 　　江雪凝在他危险的神色里，将手串举了起来，透过日光在手串上看到了“卿卿”两字。 　　她放下手串，轻声道，“原来和世子有私情的是九公主。” 　　赫连卿，从小养在皇太后身边的嫡出公主，是最得宠的公主，赫连煊上位以后，对她的荣宠也算是所有公主里独一份了。 　　江雪凝放下手串，笑的好看极了，“世子有福气了，那可是嫡公主。” 　　沈昭延眉头微皱，“你笑的丑死了，还有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收起你乱七八糟的想法。” 　　“怎么能说是乱七八糟的想法，九公主又美身份又尊贵，能成为驸马是你的荣幸。” 　　沈昭延眯了眯眼睛，“少阴阳怪气，我和她没可能。” 　　沈昭延打量了她一会儿，笃定的道，“你不喜欢她。” 　　江雪凝敛眸，遮住眼里的情绪，“你喜欢就好了。” 　　沈昭延冷声道，“不好意思，我也不喜欢。” 　　江雪凝，“你最好是…” 　　不然，她怕会忍不住直接在药里给他下毒。赫连卿喜欢的，她都想毁掉！ 　　江雪凝定定的看着沈昭延，“她能看上你这张脸，倒也不意外。” 　　沈昭延总觉得她的目光里，带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让他很不舒服。 　　“我和她不可能，你别神神叨叨的。”沈昭延又强调了一句。看来他该尽快查查，两人是不是有过节。 　　当晚，那蛊给沈昭延炖的养生滋补汤，江雪凝面无表情的用来喂猫了。 第97章 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沈昭延独自吃饭，摆了一桌的菜，他的眼神却看向了角落里的江雪凝。 　　她在那里喂猫，当她的手停在猫脖子那里的时候，沈昭延感觉到了凉气，总觉得小猫咪被她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沈昭延放下了筷子，青黛在他背后小声嘟嚷，“那蛊汤是炖给世子的吧，怎么拿去喂猫了…” 　　江雪凝今晚心情很不好，就连最大大咧咧的青黛都感觉到了。 　　饭菜很快被撤下，桌上摆了点心和茶。 　　沈昭延冷静的开口，“说说看，你为什么不开心，因为九公主？” 　　他仔细算了一下，两人应该不会有太多交集才对。江雪凝虽在盛京出生，但几岁就随江州外放没再回京过。 　　江雪凝摸了摸小猫的头，走过来坐下，月色下，她眉眼间透着一股慑人的冷艳，让人不敢直视。 　　江雪凝拿起石桌上的手串，暴力的扯断。鲜红的红豆，一颗一颗的掉在桌上滚到地上，迤逦又美丽。 　　她很没诚意的道，“对不起，我手滑了。” 　　沈昭延从桌上捡起一颗红豆，放在她的手心，“你恨她。” 　　江雪凝并没有否认，她和沈昭延某种意义上算盟友，有着太多的牵扯。有些话还是早点说清楚好。 　　江雪凝握着手心的红豆，眼里带着一点杀意的道，“你要是准备做九驸马的话，我会杀了你的…” 　　沈昭延神色不变，目光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你不会的，如果你没疯的话。” 　　江雪凝笑了一下，“她很爱你吧，那么高傲的人，却愿意为你低头…” 　　“怎么办，越是这样我越想毁了你…” 　　比起约定的救他，她觉得毁了他会更好。 　　沈昭延能感觉的到，她身上透露出的那种想毁灭一切的气息，他仍旧淡然的道，“你那样做了，就是自寻死路。” 　　她最喜欢的是杀人于无形之间，说出来了反而不会那样做。 　　但也可以从她的言语中，窥见她的想法。她恨九公主，她在警告他。 　　如果他越界，站在九公主那边，她必然不会对他手软。 　　沈昭延垂眸，他暂时还没有越界的想法。 　　他问，“为什么恨她？” 　　江雪凝的眼睛闪过痛意，“她手上沾了鲜血，欠了我人命。” 　　江雪凝摊开手心，“她看着这些红豆的时候，真的不会做噩梦吗，毕竟她手上沾的血可比这红…” 　　沈昭延目光淡淡的扫过她的手心，神色没有异常，“沈家无意于皇室在扯上关系，所以我不会和她有结果的。” 　　江雪凝扔掉手心的红豆，“晚安。” 　　她转身离开，今晚却注定无眠。 　　沈昭延看着满地的红豆吩咐道，“捡起来，扔远点。” 　　那晚过后，江雪凝突然就病了，闭门了好几天，才慢慢好起来。 　　上官婉来看过她以后，说要赴一场花宴，所以先行告辞离开了。 　　上了马车以后，上官婉松了一口气，“如果她活着回京，还真是一场劫难。” 　　冬麦抬头问，“凤仪觉得她和世子关系不一般？” 　　上官婉点头，“至少两人的关系，比我们想的都近。” 　　未必关乎情爱，毕竟江雪凝年纪不大。只是两人之间，有着很微妙的默契和契合度。 　　这是很致命的存在，至少对九公主来说。 　　冬麦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以后，心态也放松了不少，小声的八卦了一句，“我听说，本来太后答应给两人赐婚的…” 　　后面沈昭延突然就病重了，赐婚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嫡出的公主怎么能嫁给病的要死的人。 　　后来又传出消息说，都是谣言。 　　沈昭延迅速出京养病，九公主随太后去了皇寺小住，事情就这样淡了下去。 　　上官婉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九公的心事注定要落空了。” 　　她离京之前，九公主特地秘密召见了她，让她给沈昭延带东西。 　　她自然是不敢的，说严重了这是“私相授受，”被发现了，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惜九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威逼利诱之下，她只好答应。 　　而东西送出去的时候，沈昭延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他将剑架在她脖子上警告她，“如果你不是皇后身边的女官，你今日活着走不出这里。” 　　传递这样的东西，确实是大忌。 　　上官婉疲惫的道，“以后尽量避着世子一些。” 　　冬麦点点头，“他确实不是好相处的，郡主那里，你有想法了吗？” 　　上官婉头痛，来了才知道她接过的何止是烫手山芋，完全就是催命符。处理不好，她这条命估计会留在这里。 　　“能同时惹到皇后娘娘和九公主，这位郡主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冬麦，“你这是在夸她吗？” 　　“不，我是觉得我们该小心一点。”上官婉警告她，“如果稍有不慎，我出事了你也跑不掉。” 　　冬麦有些不服气，只是想到萧沐风也折在这里，到底不敢多说。 　　“我不会催你的，你心里有数就行。” 　　江雪凝病好以后，又清减了几分。看起来更加的瘦弱了，对沈昭延的态度格外的冷。 　　沈昭延忍了她几天，终于忍无可忍，“现在欠钱的都成大爷了是吧，你那是什么眼神？” 　　江雪凝抬手摸了摸眼角，“看你不顺眼的眼神。” 　　沈昭延无奈的道，“你讲点道理好吧，是她一厢情愿，我也是受害者。” 　　“呵呵，我可能需要适应一下。”江雪凝道。 　　她也知道自己情绪不太对劲儿，大概是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听到“九公主”三个字，对她而言太过刺激了。 　　沈昭延，“你要是回京，对上她。在这样控制不住情绪，可是要吃的大亏的。” 　　江雪凝垂眸不说话，她当然知道。所以她没有马上选择回京，不然看着他们高高在上，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她怕自己会疯。 　　“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沈昭延看了她一眼，“太恨了，会迷失自我的。” 　　江雪凝对他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不懂，她是靠刻骨的恨意，才能继续活下去的。 　　她说，“沈昭延记住你说过的话，倘若有一天你和她扯上关系，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第98章 三年 　　今日沈家大门正开，门口挂着大红灯笼，不少世家小姐，都来给文家大小姐添妆。 　　世家小姐们都是坐马车来着的，文家内院的婆子们，在大门口等着，将马车引进后院。 　　文大小姐的贴身丫环，在大门口焦急的张望。 　　一红衣少女打马而来，耀眼的像开的正热烈的玫瑰。 　　丫环殷勤的迎了上去，“郡主终于来了。” 　　“郁姐姐的好日子，我怎么可能错过。”江雪凝语笑嫣然的道。 　　三年过去了，她已经十五岁。长成了青州最耀眼的明珠。眉眼如画，肌肤似雪，漂亮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冷艳。 　　丫环恭敬的道，“郡主请跟奴婢来。” 　　江雪凝跟着她风风火火的去了郁文茵的院子，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呦，是咱们郡主来了。” 　　“上次宴会上，你偷偷跑掉的事情，本小姐还没找你算账呢！” 　　宋知知双手叉腰，鼓着小脸控诉她，江雪凝走过去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别气了，都是我的错。” 　　宋知知瞬间被哄好，亲密的挽着她的手和她说悄悄话。 　　这三年，她混的风生水起。连续在白鹿书院的大考里摘的魁首，俨然成为了几大世家贵女之首，世家的小姐们为她为中心。 　　她组建了属于自己的亲卫队，和青州各大势力博弈，硬是撕出一条血路来，成为冉冉升起的新势力。 　　她一进去，文如茵就对她盈盈一笑，“随便坐，我们等会儿再说话。” 　　虽是朋友也有亲疏远别，文如茵是标准的世家女，滴水不漏的接待了来添妆的小姐们，陪她们用过午膳，将人一一送走，才满脸疲惫的回来。 　　江雪凝和宋知知窝在她书房，一个在看书，一个在逗猫。 　　文如茵没形象的坐下，“累死我了。” 　　江雪凝对她扬了扬下巴，“嫁妆。” 　　文如茵打开桌上的小木盒，里面放了一张地契，是在盛京繁华处的铺子。 　　礼物很贵重，文如茵却收的毫无心理负担。 　　她说，“我先行一步，在盛京等你们来。” 　　她这次入京，是要嫁入宗室做宗妇的。外人都羡慕她高嫁，觉得她得到了一门好姻缘。 　　可是其中的肮脏和苦楚只有她知道，她还不能表现出来一丝的不高兴。 　　宋知知心疼的道，“茵茵要不咋不嫁了吧，我舍不得你去受这种委屈。” 　　文如茵垂眸，沉静的脸上透出几丝忧伤，“这是我欠文家的，这次我为文家而嫁。” 　　作为世家女从小锦衣玉食，享受了世家给与的一切，自然也要但起责任付出代价。 　　江雪凝放下手里的书，“别怕，等我来带你回家。” 　　这桩婚事皇后作媒，嫁的又是宗室。文如茵不敢忤逆，不然就是宋家拖下水。所以明知是火坑，她也必须肆无忌惮的跳。 　　江雪凝心里恨极了，萧舒锦这是又开始作孽了。 　　这次，她一定会护住她想护的人。 　　三人在文如茵的书房密谈了一下午，晚上大喝了一场。大概是出于对女儿的愧疚，文夫人根本没管。 　　喝醉了的文如茵无声的流着泪，“我好怕，幸好还有你们在我身后。”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死在新婚夜的准备。是江雪凝看透了她的想法，给她出谋划策，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江雪凝握住她的手，“你一定要活着，等我进京。” 　　文如茵用力的回握，“好，我等你来。” 　　走出文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她带着几分醉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 　　三年又三年，她也该回去了。 　　青禾扶着她，“郡主我们坐马车回去吧。” 　　江雪凝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又喝了一杯解酒茶。到王府的时候，基本已经清醒了。 　　青禾询问，“郡主是要在吃点东西，还是直接沐浴休息。” 　　江雪凝呼出一口气，“煮一碗鸡汤面送书房来，去看看上宫凤仪睡没有，没睡的话让她来一趟。” 　　两年前，她被因为争地盘被刺杀的时候。上官婉奋不顾身的扑上来救了她。 　　虽然不用她救，她也不会有事儿。但是上官婉因此重伤在床，修养了半年才好。 　　这事儿一度闹的沸沸扬扬，皇后也因此下令让她好好在青州修养，这一养就是三年。 　　江雪凝也因为这件事情，表面上对她亲近了不少，两人的关系亲密了几分。 　　上官婉来的时候，江雪凝正靠在窗户边走神。 　　上官婉一进来就闻到了酒味，“郡主看起来不开心。” 　　江雪凝目光幽幽的望着她，“如茵嫁去那种地方，婉儿觉得我该开心吗？” 　　从前她客气的叫她凤仪，上官婉觉得太疏离。现在她叫她婉儿，上官婉依旧不敢在她面前放肆，觉得看不透她。 　　上官婉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凤命不可违。” 　　江雪凝笑了，“好一个凤命不可违！” 　　气氛瞬间就冷了，好在青禾及时端着煮好的鸡汤面进来，“郡主趁热吃。” 　　江雪凝坐下吃面，上官婉走过去站在窗前，像她刚刚一样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天上的月亮。 　　上官婉神色明灭不定，她曾经见过辰王妃的风姿，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所以她选择去做了女官。 　　在江雪凝身边三年，她从她身上再次读懂了这句话的意义。 　　两人说起来都和“明月”两个有关，上官婉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这就是宿命吗？ 　　江雪吃完面放下筷子，平静的开口，“我有事儿希望婉儿帮忙。” 　　上官婉儿回头对她笑的很温柔，“郡主尽管说，我定然万死不辞。”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倒也没这么严重，我想请婉儿去一趟文家，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如茵，可以吗？” 　　虽然婚事定下以后，盛京已经有递消息回来。但是宗室阴私， 她觉得还是作为皇后亲信的上官婉更了解。 　　上官婉到，“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郡主放心。” 　　“我替如茵谢谢你。”江雪凝道。 　　“夜深了我先告辞了，郡主早点休息吧。”上婉心情复杂的走出了院子。 　　最近，冬麦催的越发的急了。她在不动手，死的就是自己了。 第99章 死生不复相见 　　文如茵出嫁那天，是大晴天。 　　天还没亮，江雪凝和宋知知就到了新房陪她。文如茵表现的很平静，脸上看不到一丝出嫁的喜悦。 　　她要从文府出嫁，走水路进京，再大婚。 　　因为嫁的是宗室王爷，文家今日大摆宴席，车水马龙。 　　宋知知红着眼睛一副要哭的样子，明明是喜嫁新房的气氛却很诡异。 　　文如茵强笑着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 　　宋知知点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外面响起了鞭炮声。 　　喜娘准备给文如茵盖上红盖头，“姑娘该出嫁了。” 　　文如茵终究没忍住，双眼含泪的看了她们一眼，任由喜娘给她盖上了红盖头。 　　姑娘们起身，将文如茵送出房门。 　　宋知知看着她远走的背影，趴在江雪凝怀里痛哭，江雪凝一言不发的拍着她的背安慰。 　　文如茵一步一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拜别，相比外面的热闹，正房里很安静。 　　文家主要的人，都到了。 　　文如茵被喜娘扶着上前，喜娘高声道，“敬茶拜别长辈！” 　　文如茵在垫子上跪下，向老夫人和文家夫妇分别敬茶。 　　老夫人道，“到了京里好好照顾自己。” 　　文老爷子道，“既然入了宗室，就该担当起自己的责任，做好自己该做的。” 　　红盖头下的文如茵，眼睛里没有眼泪，她的眼泪早就流光了。 　　她咬着嘴唇，决绝的向三人三叩首，站起来挺直了腰道，“我这一嫁，生恩养恩一并还了，从此以后我与文家死生不复相见。” 　　如果她死在盛京，那是她的命她认。如果她有幸活着，从此以后她只为自己而活。 　　文夫人终于撑不住了，捂着胸口大哭，“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这是要我的命呐…” 　　文如茵冷静的道，“别哭，至少现在我还活着站在你面前。” 　　婚事定了以后，江雪凝其实提议过，让她用假死来逃脱。 　　虽然从今以后要隐姓埋名，但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可惜，文家不同意。这个计划只能胎死腹中，她在最后被她最爱的家人背刺。 　　只是添进去一个女儿，却能换来王妃之位，和宗室搭上关系，文家自然舍不得放手。 　　她是被选定的祭品，为文家的前途而陪葬。 　　文如茵一甩袖，大步走出了房门，身后传来文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江雪凝和宋知知站在角落里，看着花轿走远。 　　江雪凝轻声道，“走了也好。” 　　希望文如茵在盛京能获的新生，虽然在这之前她要经历很多痛苦。 　　宋知知坚定的道，“家里有意将我嫁入闽南将军府，我准备答应。” 　　江雪凝伸手摸摸她的头，“你别想这么多，要开开心心的，也别勉强自己，其他的事情有我。” 　　三人之间最没心没肺的宋知知，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她悲哀的道，“虽然我娘很疼我，但是作为宋家嫡女，我迟早也逃不过联姻的命运。” 　　宋知知握住江雪凝的手，满眼坚定的道，“反正都要嫁，不如嫁将军府，这是最好的选择。” 　　将军府有兵权，她要坐稳了将军夫人的位置。如果有一天，江雪凝有需要，她不希望自己什么都帮不了。 　　江雪凝心情复杂的道，“长大了啊。” 　　宋知知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姐你想做的尽管放手去吧，我会永远在你身后。 　　至尊皇权路，你向前走别回头！” 　　宋知知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提着裙角欢快的跑了，看起来似乎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江雪凝好一会儿才捂着脸笑红了眼睛，青州三年她得到的远比她想象的多。 　　宋知知平时看着没心没肺，实际上看的很透彻，心里什么都清楚。 　　送文如茵出嫁以后，江雪凝心情低落了好几天。 　　直到她收到了江家的来信，这才打起精神来。 　　江雪凝看着桌上的信，迟迟没有动作。 　　青禾道，“郡主不看吗？” 　　江雪凝这才拆开信，是江州亲自写的。让她回江南一趟，还说她如果这次不回，就永远别回了。 　　江雪凝被气笑了，对青禾道，“让巫锦过来一趟。” 　　巫锦很快来了，江雪凝吩咐道，“准备一下吧，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尽管早就有预感，巫锦还是很吃惊，“这么快？” 　　江雪凝点头，“先去江南在去盛京。” 　　将离一年半以前，带着大笔银子已经入京蛰伏下来。 　　白羽主要在管天光阁的事情，只有巫锦一直留在她身边，辅助她处理青州的事情。 　　巫锦点头，“我会尽快安排好的。” 　　林赋很快察觉到了她的动静，特意回家吃了晚膳。 　　林赋看着她心情复杂，这三年来她帮他平衡世家，帮他处理了一些棘手的问题。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个“女儿”他认亏了。 　　只是，他也从中窥见了江雪凝的野心。越是了解越是觉得惊心动魄。 　　林赋叹息般的道，“我有时候觉得你天身反骨，有时候又觉得她的女儿就应当这样。” 　　江雪凝敬了他一杯，“无论如何，这三年多谢王爷了。” 　　林赋将一块令牌给了她，“一日为父终身为父，林家军永远是你的后盾，但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借口。你是聪明人，我希望你做事三思而后行。” 　　林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你了，你好自为知。” 　　江雪凝收起桌上的令牌，能得到这些话和这块令牌，她这三年也不算白干。 　　江雪凝道，“王爷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拖王府和林家军下水的。” 　　顾家儿郎，皆站死沙场。她要王府的态度，却从没想过把保家卫国的士兵们，拖入这些算计里。 　　士兵的战场是在沙场上，而不是腐烂的皇权里。 　　“希望你说到做到。” 　　江雪凝出了书房，在转角处遇到了左侧妃。 　　时间从不败美人，左侧妃依旧美的张扬肆意，她媚眼如丝的道，“你要走了？” 　　江雪凝点点头。 　　左侧妃怅然若失的道，“有人要难过了。” 第100章 我心照明月 　　翌日，左慕笙亲自上门来约她去跑马。江雪凝本来不想去的，结果宋知知缠着她各种撒娇。 　　“去嘛去嘛，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江雪凝没好气的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他给了什么好处收买你？” 　　宋知知叹了口气，“你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别这么绝情嘛。” 　　江雪凝最终还是去了，有些话迟早要说清楚的。 　　江雪凝穿一身红色的骑马装，骑的是一匹汗血宝马，宋知骑的是一匹白马。 　　出了城以后，江雪凝纵马奔腾。左慕笙很快赶上了她，和她并肩而行。 　　宋知知慢悠悠的在最后，故意把空间留给两人。 　　江雪凝在马场尽情的跑了好几圈以后，心里的郁气散了，这才停下来。 　　“驭…” 　　江雪凝翻身下马，将马儿放养在一旁吃草。自己随意的在草地上坐下，任由微风吹乱她的头发。 　　左慕笙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我娘说我该议婚了。” 　　江雪凝眯着眼睛对他笑的很漂亮，“恭喜你喜事将近，喜酒我恐怕是喝不到了。” 　　左慕笙目光幽幽的看着她，试图在她脸上看出一丝难过的痕迹，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左慕笙在她身旁坐下幽怨的道，“江雪凝，你果然没有心。” 　　三年陪伴，他以为她对他是不一样的，原来只是他的错觉。 　　左慕笙不知道自己是难过多一点，还是不甘心多一点。 　　江雪凝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轻声道，“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值得。” 　　比起爱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左慕笙侧头看她，目光灼热。 　　这三年，他亲眼看着她变的越来越耀眼，也不自觉的被她吸引。 　　现在让他就这样放手，他到底心有不甘。 　　“我可以等会你回来，我们先定亲，等你回来我们就成婚”。 　　这是他想了很久以后，能给出的最大承诺。 　　她的野心从未掩饰，也经常望着皇城的方向走神。 　　他早有预感，青州留不住她，他也留不住她。 　　江雪凝闭上了眼睛，“不了，我不会回来的。” 　　事败她则身死，事成她也注定回不来了。 　　左慕笙撩起她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缠绕，“你给我一个名分，我跟你走吧。” 　　江雪凝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眸澄静如水的望着他，“我给不了你名分啊，你也无法跟我走。”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她身上背负着太多，而他是左家新一代的掌权人。 　　那点年少的心动和喜欢，不足以支撑他们放下一切走到一起。 　　左慕笙捂着眼睛苦笑，“你还真是残忍，非要把话说的清清楚楚，不给我留一丝念想。” 　　左慕笙站了起来，向她伸手，“在陪我走走吧，至少今日下午你是属于我的。” 　　江雪凝握住他的手被拉了起来，两个人沿着马场慢慢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始于算计，最后没故事。 　　江雪凝想，这个结局也不算太糟。 　　等夕阳西下的时候，宋知知找了过来，在围栏外面冲他们喊，“快回来，我们一起喝酒。” 　　马场的木屋外面架起了篝火，烤全羊烤鱼还有烤鸡的香气，勾的人口水直流。 　　江雪凝摸摸肚子，“跑了一下午马，还真饿了。” 　　她过去坐下，青禾立马切了一盘烤好的羊肉给她端上来，“郡主最喜欢的麻辣味。” 　　宋知知笑嘻嘻的递了一小壶酒给她，“不醉不归哦。” 　　江雪凝一口烤肉一口汤满足的道，“畅快。” 　　看她这么没心没肺，左慕笙也不好一副苦大仇深被抛弃的样子。 　　他坐下大口喝酒，很快就带上了几分醉意。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的惊人忍不住问，“为什么一定要走，青州不好吗？” 　　江雪凝喝了一口酒，“皇城里有我想见的人。” 　　她日日夜夜不敢忘，那些人不死，她怎么敢安眠。 　　左慕笙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沈昭延死了没有…” 　　江雪凝一口酒差点没被呛出来，宋知知更是瞪大了眼睛，很认真的道，“应该还活着吧，没听说他死了啊…” 　　江雪凝有些无语，“为什么突然提他。” 　　左慕笙道，“两年前他离开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机会来了。” 　　江雪凝反应了一会，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你不会觉得我对他有意思吧？” 　　“你对他的确不一样，非常的纵容和照顾。” 　　江雪凝深吸一口气，“我那是有原因的…” 　　她收了他的钱，最后还倒欠。可不得把某人当大爷一样照顾，她那是有职业精神。 　　左慕笙笑了笑，没有在继续争论，反正他已经被判出席。 　　宋知知强行转移话题，“你什么走，书院那边你说了吗？” 　　江雪凝，“书院那边我已经去说了，三日以后就走。” 　　宋知知的神情一下就黯淡了，“这么快啊…” 　　三个人转眼之间就剩她一个人了，两人都前途未卜，她愁的小脸皱了起来。 　　江雪凝拍拍她的手，“别担心，以后你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我呢？”左慕笙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江雪凝歪头想了一下，真心的道，“继续在青州做风流的左公子吧，这样的你很有魅力。” 　　左慕笙扯了扯嘴角，“可惜你是个睁眼瞎，没有迷倒你。” 　　“你就当我没眼光吧。” 　　话已经说到这步，在说下去就没意思了。 　　这顿酒喝到深夜才结束，左慕笙带着酒意，送他们出去。 　　江雪凝站在马车旁对他道，“再会了。” 　　左慕笙伸手抱了她一下，“走的时候我就不去送你了，青州永远是你的家，永远不会背叛你。” 　　彼时的江雪凝未曾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江雪凝轻声道，“这三年，我真的很开心，遇到了你们。” 　　左慕笙放开了手，“走吧，别回头。” 　　江雪凝上了马车，向他挥了挥手，马车很快消失在月色里。 　　左慕笙站在月光下，久久没有离开。有些人能遇到，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我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没有缘分，还是朋友。 　　左慕笙打开手里的扇子转身离开，依旧是那个青州最负盛名的公子。 第101章 买定离手 　　离开的前一晚，上官婉等了半夜才等到江雪凝回府。 　　江雪凝喝的醉醺醺的，朋友们给她送行，灌了她不少酒。 　　“婉儿怎么在这里？” 　　上官婉笑了笑，袖子掩盖下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我有话和郡主说。” 　　江雪凝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进来吧。” 　　江雪凝一进去，就坐在了椅子上，丫环马上端来了解酒汤。 　　她慢悠悠的喝着，上官婉也不急，坐在一旁耐心的等。 　　好一会儿，等江雪凝的酒劲过了，她才开口道，“我想和郡主同行，郡主走了，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按理说她不该拒绝。 　　江雪凝撑着下巴道，“如果我不带你，婉儿会哭吗？” 　　上官婉神色微变，“郡主不要逗我。” 　　江雪凝认真打量着她，“皇后身边前途无量的女官，再进一步就能升到最高位。却甘愿留在青州三年，我该说是皇后看的起我，还是说婉儿对我是真爱。” 　　气氛一瞬间就冷了下去，上官婉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直视江雪凝的眼睛。 　　她尽量保持冷静的道，“宫里勾心斗角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个位置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风光，倒是青州这三年，我过得很开心。” 　　上官婉顿了一下，格外真诚的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一直留在这里。” 　　江雪凝眼里只有有细碎的光一闪而过，“婉儿你别紧张，你既然开口了，我自然会带上你。” 　　上官婉疯狂跳动的心，这才慢慢恢复正常。 　　“多谢郡主。” 　　上官婉很快离去，青禾道，“郡主真的要带上她吗？” 　　江雪凝用指甲轻轻敲着桌上，“她对我有用。” 　　青禾很是担心，“万一她途中搞事情的话，会是非常大的隐患。” 　　忍到现在都没动手，估计是想等离开青州，再途中下手。 　　毕竟青州动手，胜算不大还非常有风险。在路上就不一样了，随时会出现意外。 　　江雪凝勾了勾嘴角，“看来我和婉儿还挺有默契的，我也想在途中对她下手呢…” 　　皇后的亲信女官，一定能从她嘴里挖到非常多有意思的东西。 　　她刚刚给过她机会了，是她自己执意要和她同路的。 　　江雪凝并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她一直没动她，只是时机还没到而已。 　　上官婉回到院子里，神色很苍白。她总觉得江雪凝那么聪明的人，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冬麦给她端来热茶，语气不善的提醒她，“要是让她活着回京，我们两都讨不了好。” 　　上官婉垂眸道，“我知道。” 　　冬麦摸着手里的匕首，“凤仪心里有数就好，奴婢就怕凤仪这几年演着演着，把自己演进去了。” 　　她看的出来，上官婉实际上是相当欣赏江雪凝这个人的。 　　要不是江雪凝这两年的势力越来越大，她们确实不好下手，她都要怀疑上官婉有私心了。 　　上官婉冷冷看了她一眼，“去江南的途中，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冬麦点点头，“那我等着凤仪的好消息。” 　　冬麦退下了，上官婉独自坐在书房里，一张脸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翌日，天刚刚微微亮，王府的大门就开了。 　　左侧妃独自送江雪凝离开，她接过丫环递的小木盒，“祝你一路顺风。” 　　江雪凝挑眉，“这是礼物？” 　　左侧妃笑的漂亮极了，“我的心意，虽然你不缺，但也希望你收下。” 　　江雪凝收下了，将一支紫色的玉钗插左侧妃头上，“我一直都觉得侧妃很漂亮，这样好看的玉钗就应当配美人。” 　　左侧妃抬手摸了摸玉钗，神采飞扬的道，“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话。” 　　“希望侧妃一直这么漂亮。” 　　直到最后，江雪凝都是笑着告别的。 　　左侧妃站在晨雾里看她远去，心里怅然若失。以后这王府，又要开始变的无趣了。 　　一个时辰以后，马车停在了青州最大的码头处，她们将走水路离开。 　　林赋虽然没有现身送她，却将王爷专用的船派了出来送她，还配了三千精兵一路护送她。 　　这么大的动静，尽管她很低调，她要走的消息依旧传遍了整个青州。 　　世家对此态度暧昧，有人觉得她走了是好事儿，不会继续做妖了。也有人在拭目以待，这位青州走出去的郡主，会在皇城搅起怎样的风云。 　　江雪凝上了船，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青州，心里有几分不舍。 　　冰瞳站在她身旁，声音冰冷的道，“我们终于要回去了。” 　　江雪凝问，“怕吗？” 　　冰瞳的冷笑，“不怕，反而很期待。” 　　随着船扬帆起航，青州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左慕笙站在二楼的窗户上，望着江面久久没有移开眼神。 　　宋大公子咳了一声，“别看了，早就走远了。” 　　左慕笙靠在窗户上平静的问，“你怎么想的。” 　　宋大公子轻笑了一声，“凤凰将飞，要么翱翔九天，要么喋血堕落。” 　　江雪凝这三年表现出来的野心和手腕，再加上她和顾家的关系，她这次回京必搞事情，基本是青州所有世家的共识。 　　只是其中，各家想法又不尽相同。 　　有明确和江雪凝划清界限，希望她不要把青州拖下水的，也有还在观望的。 　　宋公子反问，“左家和王府关系最密切，你和她也最熟，这一局你怎么想。” 　　左慕笙笑了笑，“于公于私，我都希望她赢。” 　　宋大公子却没有这个魄力，“一但输了，王府和青州未必不会被牵连。” 　　要不是江雪凝翅膀已硬，再青州势力已成。世家未必会让她走出青州，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她名义上是青州郡主，追溯起来也起势于青州，一但出事青州难逃一劫。 　　左慕笙笃定的道，“我相信她，她的能力和手腕有目共睹。” 　　宋大公子垂眸道，“那就祝她成功吧，毕竟这样的姑娘也算难遇了。” 　　左慕笙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买定离手，这一局她押她赢。” 　　他作为左家新一代的掌权人，说出这样的话，其中代表的分量是很重的。 第102章 先下手为强 　　因为打着青州王府的旗帜，还有船队护送，一路上基本畅通无阻。 　　从青州到江南，走水路大概要一个月左右。一开始大家还都兴致勃勃的，十多天过后所有人都恹恹的，行船的日子太过无聊了。 　　江雪凝在船头透气，青禾在一旁绣花。 　　上官婉带了棋盘出来笑着道，“来一局。” 　　“行，反正也无聊。”江雪凝拿起一枚黑子。 　　三局结束，天已经黑了。 　　江雪凝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船上太无聊了，下棋倒是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上官婉正一颗一颗的将棋子收回，她闻言头也不抬的道，“郡主喜欢的话，我明天继续陪你下。” 　　“好啊。” 　　连续三天，上官婉午后都会陪她下棋。两人也算棋逢对手了，下起来各有胜负。 　　这日，阳光正好。 　　两人在临窗处下棋，冰瞳在一旁弹琴。 　　一局结束，江雪凝笑着道，“婉儿，游戏是时候结束了。” 　　上官婉瞪大了眼睛，指尖的棋子滑落，一下晕倒在了座位上。 　　冰瞳停止弹琴，“比想象中容易。” 　　江雪凝撑着下巴道，“其实我一直不懂萧舒锦为什么会派她来，天高皇帝远的一个女官而已，只要我想有的是办法要她的命。” 　　会放纵她到现在，是因为她确实为她挡刀去了半条命。也因为不想打草惊蛇，要是她死了萧舒锦说不定又会派别人来，还不如留着她。 　　江雪凝对青禾道，“把人带过去。” 　　青禾带着江婆子，把上官婉扶走了。 　　江雪凝坐在窗边，一小块一小块的吃梨。等最后一块梨吃完，房间的门被推开。 　　巫锦亲自押着冬麦进来，将她扔在地上。 　　江雪凝擦了擦手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你是皇后的人吧。” 　　冬麦伤的不轻，衣服被鲜血染红，她恨恨的瞪着江雪凝，“知道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你还敢动我。”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皇后娘娘人很了不起吗，我杀的就是皇后的人。” 　　冬麦被她仿佛淬了冰一样的眼神，看的冻住了，最终低下头沉默了。 　　江雪凝对冰瞳道，“交给你了。” 　　冰瞳点点头，“放心。” 　　她本身擅幻术，在辅以药物，用来进行审讯完全是绝配，能挖出人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冬麦被拉了下去，青禾指挥人把地上的血迹收拾了。 　　江雪凝回房间去午睡了一会儿，下午又去船头晒了一会太阳。 　　等天色渐黑，这才去见上官婉。 　　上官婉被关在小黑屋，绑在椅子上，人已经醒过来了。 　　江雪凝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语气温柔的问，“你还好吗？” 　　上官婉苦笑，“郡主果然早就知道了，这一局是我输了。” 　　江雪凝坐下仔细打量着她，“这三年，你明明有无数机会却一直没有下手，不知道是太能忍，还是婉儿舍不得我死。” 　　上官婉面色苍白的看着她，眼神真诚的道，“我说都有，郡主信不信。” 　　江雪凝换了个姿势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当然信了，毕竟婉儿是个有趣的人。” 　　这样的女子，为皇后所用当成棋子推出来，还挺可惜的。 　　上官婉问，“冬麦在哪里？” 　　“已经被抓了，你不用担心。” 　　上官婉缓缓吐出一口气，侧头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向外面。 　　外面已经天黑了，什么都看不到。而她面前的女子笑起来明媚如花。 　　上官婉想，死在这样的笑容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冷静的道，“既然郡主先下手为强抓到了我，希望看在这三年的情分上，郡主给我个痛快吧。” 　　江雪凝扬眉，“这么想死？” 　　上官婉认命的道，“从我踏进青州那刻起，不是郡主死就是我死，一切早就注定了。” 　　唯一的意外是，江雪凝和她想的很不一样，所以到了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她死是最好的结局。 　　江雪凝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靠近她。 　　“你出生上官世家，而上官家世代为官，你的父亲官至礼部尚书，这样的家世却沦为皇后的弃子，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哈哈哈哈，郡主看事情果然透彻，只凭我的家世就猜出了这么多事情。” 　　上官婉笑的眼睛都红了，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死在郡主手里，对我而言比死在肮脏的盛京好。” 　　她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来的，这三年已经是她偷来的了。 　　江雪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为什么一心求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上官婉惨然一笑，“活着对我而言是种折磨，我不想一辈子做上官家手里的棋子。” 　　去考女官，用尽一切手段往上爬。被人踩也踩别人，最终离那个位置一步之遥，却依旧逃不脱被利用的宿命。 　　江雪凝声音蛊惑的道，“不想做上官家手里的棋子，那做我手里的棋子怎么样，我感觉婉儿不讨厌我呢…” 　　“不了，我活的太累了…” 　　“其实我根本没想对郡主下手，我一直在郡主对我下手。”上官婉喃喃道。 　　在她离开青州的前几天，她收到了一封盛京的秘密来信，她看完以后在窗户边吹了一夜的冷风。 　　因为怕麦冬察觉到不对，她甚至不敢放肆的哭，只敢默默流泪。 　　那封信帮她做了决定，让她下定决心赴死。 　　江雪凝凝视着她，“是什么让你失去求生意志，一心求死。” 　　大概是江雪凝的眼神透着一丝温柔，上官婉沉默良久以后，沙哑着声音道，“我娘死了，所有人都瞒着我，因为怕我不听话。” 　　明明她娘才是明媒正娶的尚书夫人，却悄无声息的受尽苦楚的死在偏院，连一场体面的葬礼都没有，直接被送回乡下随意葬了。 　　接到信的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死了。她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失去了意义。 　　她那样拼命往上爬，就是想挣脱上官家，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她娘带出来。 　　可惜这个世道终究对女子太过苛刻，她最终还是走上了命定的路，沦为皇权下的弃子。 　　江雪凝道，“你节哀。” 第103章 风光回归 　　那晚的谈话无疾而终，上官婉还没有从失去至亲的打击里缓过来，而江雪凝并不想杀她。 　　她只是把她关了起来，给她时间让她想清楚。 　　冬麦在冰瞳的幻术之下，被审了一天一夜，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以后，在昏迷中死去。 　　冰瞳满脸疲惫的将记录的资料丢给她，“我去休息一下，谁都别来打扰我。” 　　江雪凝一张一张仔细的看，冬麦只是女暗卫，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权力，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这次审讯的收获并不大，江雪凝也不意外，她将审讯记录递给巫锦，“皇后娘娘的野心可真不小。” 　　巫锦快速的看了一遍，“世人都说皇后至善至贤，没想到她背后有这么多小动作。” 　　冬麦没有提供太多有效信息，但从她吐露的一些事情来看，萧舒锦在暗地里发展了不少势力。 　　江雪凝只觉得讽刺，这就是赫连煊杀了她以后，捧上位的皇后。 　　她很好奇，赫连煊到底知不知道萧舒锦这些事情。 　　巫锦问，“上官婉你准备怎么处理？” 　　“先留着，带回江南吧。” 　　除了上官婉这个插曲，回江南的路一帆风顺。 　　一个月以后，就在所有人都厌倦了做船的时候，终于到江南了。 　　青禾兴奋的道，“奴婢刚刚问过了，下午船就会在江南停靠。” 　　江雪凝站在船头，远远眺望着，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 　　她这次回来，是来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青州郡主回江南的消息，比船先一步传到了江南，成为世家们最瞩目的事情。 　　世家们没人擅动，都在等江州表态。 　　毕竟当年江雪凝成为郡主的事情，也算闹的沸沸扬扬，而江家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一直很暧昧，再加上她身份敏感，没人敢随便蹚这摊浑水。 　　秦微云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她没忍住把手里面的杯子摔了。 　　身边的嬷嬷立马劝道，“夫人别生气，不管怎么说您都是长辈。” 　　秦微云闭了闭眼睛，“她眼里什么时候有过我，现在回来恐怕是来搞事情的。” 　　三年前她还是个一无所有村姑的时候，就敢和她对着干，现在成了郡主只会变本加厉。 　　秦微云后悔的不行，她就应该早点弄死她。 　　嬷嬷小心翼翼的道，“她今天下午到，我们要去接吗？” 　　“老爷那边怎么说？” 　　“老爷出去赴宴去了，没有特别交代。” 　　秦微云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心里拿不定主意。她自然是不想去接的，更不想对她低头。 　　奈何江雪凝现在身份不一般，这一回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嫡女回，她作为继室却不管不问，对她名声肯定不好。 　　何况三年前，就传出过她虐待江雪凝的事情，她名声一度很烂。这三年她好不容易洗白了，不能又栽在她身上。 　　秦微云很快拿定了主意，“你多带点人去接，态度恭敬一点。” 　　嬷嬷道，“万一她要是不回来怎么办？” 　　秦微云眼神闪了闪，“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反正江州都没有亲自去，她也没必要上赶着态度拿出来就行。 　　张嬷嬷立马带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码头去，给足了江雪凝排面。 　　今天的码头也格外的热闹，附近的茶馆和茶楼，来了不少客人。 　　张嬷嬷是下人，自然不能去茶馆等，只能认命的站在岸上等。 　　就在她等的腿都快麻了的时候，旁边的丫环兴奋的道，“那是不是郡主的船…” 　　张嬷嬷两江面望去，一支船队缓缓驶来，中间有一艘大船，船上飘着王府的旗帜。 　　“来了…” 　　除了她，不少视线也看向了江面。 　　当年江雪凝在江南待的时间不长，却在圈子里很有名。 　　一半因为她的行事作风，一半因为她长的很“别致。” 　　如今她风光回归，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 　　码头上除了各大世家的探子，还有来凑热闹的公子和姑娘们。 　　毕竟从天子娇女一朝跌落成为村姑，又杀回江南重夺嫡女身份，现在更是成了郡主，这样的经历是非常刺激的。 　　大家都好奇，这位归来的青州郡主的“庐山真面目。” 　　江雪凝换上了一身艳丽繁复的衣服，等着船靠岸。 　　亲兵先下船来，为她清出一条路，青禾这才扶着她下船。 　　江雪凝站在江南的风里，耀眼的就像八月炙热的阳光。 　　张嬷嬷看着她，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人明艳不可方物，根本就不是记忆里又丑又黑的样子。 　　江雪凝在众人的视线里，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 　　张嬷嬷终于回过神来，“恭迎小姐回江南！” 　　江府的人也跟着大声道，“恭迎小姐回江南。” 　　江雪凝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神色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嗯，我知道了。” 　　她的眼神太具有压迫性，张嬷嬷心里发苦，硬着头皮道，“夫人派我来接小姐回府，请小姐上马车。” 　　江雪凝不为所动，“她怎么没亲自来。” 　　张嬷嬷满头是汗的道，“夫人在府里准备了酒席，为小姐接风。” 　　江雪凝勾了勾嘴角，肆无忌惮的道，“本郡主这次回来，是父亲说有事儿找我。现在看起来，他好像也没有急事，那我就先不回了。” 　　张嬷嬷着急的道，“老爷今日没来，是因为有事。” 　　江雪凝不欲与她多说，“那就等他没事的时候，本郡主在回吧。” 　　张嬷嬷还想说什么，对上她那双充满寒意的眼睛，最终什么也没说。 　　“以后要叫我郡主。”江雪凝道。 　　张嬷嬷立马道，“奴婢知道了，多谢郡主教诲。” 　　江雪凝在众目睽睽之下，并未给江家面子。上了另外的马车，带着三千亲卫，张扬的离开了码头。 　　张嬷嬷等她走远才直起腰来，低声道，“家里以后恐怕要不得安宁了。” 　　三年不见，她气势更加的摄人了。 　　“这就是青州郡主吗，倒是长的好颜色…” 　　“三年前我在宴会上见过她，根本不长这样…” 　　“还挺有脾气的，根本就不给沈家人面子。” 　　“听说她和继母一直不和…” 　　江雪凝回来的消息，迅速成为了江南最热的八卦。 第104章 传闻里的未婚夫 　　江雪凝带着人住进了一栋大宅子里，当年留守的丫环云霓雀翎采月已经能独挡一面。 　　再加上青禾，她身边按例该有的四个大丫环终于齐了。 　　江雪凝满意的道，“采月青禾主内，云霓雀翎主在，具体的事务你们四人商量着来。” 　　身边的事情有丫环打理，江雪凝把目光放在了江南的政局上。 　　江南富裕，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更是天子看重的地方。在这里为官的，基本都是天子心腹。 　　江州已经在这里的任期即将结束，三个月后将回京述职。她猜这才是江州紧急召唤她回来的原因。 　　能简在帝心，并且在这样的位置上平安结束任期，江州从来就不是善茬。 　　江雪凝等着她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主动出击。 　　她每天带着人和账本，招摇过市的开始清查她娘留下的嫁妆和铺子，大有要强行收回一切的打算。 　　后宅的夫人们，几乎都在八卦这件事情。 　　秦微云被气的胸口痛又拿她没办法，她是郡主又是嫡女，从身份上就压了她一头。 　　各种请柬更是像雪花一般飞进了她住的地方，全是邀她赴宴的。 　　江雪凝没看也没去，江南局势太复杂，她可没打算下场。 　　等她账查的差不多了，江州那边也终于有消息了。 　　采月回禀道，“江府的大管家奉命来接小姐回府，说老爷在家里等着小姐。” 　　江雪凝一直在等着这一刻，她淡然的道，“收拾一下回吧。” 　　她换了身衣服，带了采月和云霓，上了沈府派来的马车。 　　大管家不敢抬头直视她，全程非常的恭敬。 　　到了沈府以后，马车直接进了后院。 　　江州书房里的丫环朗声道，“见过郡主。” 　　江雪凝从马车上下来，“带路吧。” 　　江雪凝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府里的景色，陌生又熟悉，很微妙的感觉。 　　到了书房门口，丫环止步替她推开房门，“郡主请。” 　　江雪凝顿了一下抬脚走进去，江州坐在书桌后，风采不减依旧是风度翩翩的大叔，只是身上的官威越发的重了。 　　江州的目光在她脸上收不回来，甚至有些走神。 　　她是他的嫡女，从小又长的冰雪可爱。也曾被他捧在手心疼过宠过。 　　他会狠心把她扔在乡下不管，就是因为她的脸。 　　江州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逃过。 　　长大后的江雪凝，果然像极了那个人。气质虽然一冷艳一大气，但是细看有五分的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 　　江雪凝摸了摸自己的脸，“父亲这是不认识我了吗？” 　　江州神色犀利的质问道，“你在青州乱来的倚仗，不会就是因为这张脸吧。” 　　皇帝后宫的最受宠的几位宫妃，都长的和那位有相似之处，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江州已经可以预见，她盯着这张脸回京，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江雪凝笑了，“我对这张脸确实非常满意。” 　　她相信她只要在盛京露面，有些人恐怕就得做噩梦。 　　她脸上的恶意太明显了，江州太阳穴跳了跳，“江雪凝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儿，你不仅是顾家的外孙女，更是江家的女儿。” 　　江雪凝随意的坐下，漫不经心的道，“所以呢？” 　　江州警告她，“你做事之前能不能为江家考虑一下，难道你想让江家步顾家的后尘！” 　　这话说的极其的重，江雪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神色冷了下来。 　　江州怎么看她这张脸，怎么觉得是祸害。但是让她不回去，是不可能的。 　　父女俩无声的对峙着，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江州放缓了语气，“这几年你在青州弄权扩张自己的势力，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州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恨不得掰开她的脑袋看看。 　　好好的江家嫡女不当，非要去争权夺利。俨然下一个“顾明月”的做派，这让江州警铃大作。 　　江雪凝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娘当年并不是病死的吧。” 　　江州神色不变，“她是伤心过度，顾家满门被灭对她打击太大，病死总比被处死好。” 　　江州巧妙的避开了她的问题，并没有正面回答。 　　“你也不要被蛊惑了觉得不甘心，一朝天子一朝臣，顾家只是运气不好而已，历来皇权更迭，总是血就成河的。” 　　江州心情气和的给她讲道理，希望她能听进去。 　　江雪凝垂眸勾了勾嘴角，“父亲说的倒是轻巧，倘若被灭门的是江家，您还会这样心平气和吗，还会觉得是正常的吗？” 　　江州审视着她，“你是江家女。” 　　“可是那些死去的人，也是我的亲人。” 　　江州是真后悔了，“我三年前就不该心软，放纵你离开的。” 　　现在她羽翼已成，已经不好在拿捏了。 　　江雪凝讽刺的勾了勾嘴角，“您放心，只要江家把欠我的还清了，我是不会连累江家的。” 　　江州怎么可能放心，他不敢赌。只能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他道，“我这次让你回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江雪凝安静的听着，她还真想不到是什么事情。 　　江州语出惊人的道，“你娘在世的时候，曾经替你定下婚事，你已经十五了，也该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 　　江雪凝怀疑的看着他，“您不会是再无中生有，试图用婚事绑住我吧？” 　　记忆里完全没事这件事情存在，怎么会突然就冒出一桩婚事来。 　　江州拿出一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来，“这是当年交换的信物，定下这桩婚事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江雪凝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她怎么就突然蹦出了一个未婚夫来。 　　江州可不管她怎么想，直接道，“对方也不是一般人家，是宣国公府的三公子，这样人家的婚事，不可能做假。” 　　确实越是显赫的门第，在婚姻大事上越慎重。 　　江州就是再有手段，也没法在这件事情上做假，也就是说这门婚事是确实存在的。 　　江雪凝盯着那块玉佩眸光闪了闪，“你确定人家还认？” 　　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的身份很敏感，会让不少人避之不及。 第105章 盛京第一纨绔 　　江州神色好看了不少，“当然认，而且他人现在就在江南，你们抽空见一面吧。” 　　江雪凝无话可说，脚步飘飘的走出了沈府，满脑子是怎么搅黄这桩婚事。 　　三天以后，宣国公府三公子的资料，躺在她书房的书桌上。 　　江雪凝越看越无语，这位三公子总结起来只能用一句话形容——盛京第一纨绔。 　　在盛京名声显赫，斗鸡走狗，惹事生非，无恶不作。 　　这次会来江南，据说是在盛京惹事踢到铁板了，所以来江南避风头的。 　　江雪凝勾了勾嘴角，“这样的纨绔，想解除婚约应该不难。” 　　资料里写了，他可是有无数好妹妹和红颜知己，这样的人才不会想成亲被束缚。 　　江雪凝觉得，他们应该能达成一致。 　　江雪凝主动出击，约他见面。 　　约了整整三次都约不到人，江雪凝冷笑，“他既然不急，那就算了。” 　　青禾不忿的道，“还挺有架子的。” 　　在她心里自家郡主就是最好的，谁也配不上。 　　江雪凝很快把这件事情放到脑后去了，继续在江南招摇过市。 　　这日，带着人玩够了以后，去了附近有名的酒馆。 　　她要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在那里寻思着，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该选一个黄道吉日出手拿回属于她的一切了。 　　午后的酒馆本来很安静闲适，突然涌进了一群华衣锦服的公子，闹哄哄的。 　　江雪凝不悦的回头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她这张脸太有杀伤力了，立马有人被她勾的春心荡漾。 　　一位穿金戴银很是富贵的公子走过来，轻佻的敲了敲桌子，“姑娘一个人吃饭？” 　　江雪凝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原来是个冷美人，周公子瞬间来了兴致，厚脸皮的坐下，“以前怎么没见过姑娘，你是哪家的？” 　　到底是风月老手了，周公子还是老练的，上来先问家门，判断一下是不是他可以招惹的。 　　其他的人，在一旁抱手看戏。 　　江雪凝平静的道，“江家的…” 　　周公子一下没反应过来，“哪个江家啊…” 　　御史府江家的姑娘他都见过，没有这一号人物，估计是小门小户。 　　周公子排查了一下，越发的放肆了，“一个人吃饭多无聊，哥哥陪你喝吧。” 　　江雪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哥哥，你也配！” 　　周公子用扇子敲了一下手心，“呦，生气起来更漂亮的，本公子愿意当你的哥哥，是你的福气。” 　　江雪凝喝了一口酒，“这福气我可消受不起。” 　　她这么说着，眼神却看向了一旁一身风骚暗红衣服的男子，目光定格在他的丹凤眼上。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奇怪。 　　周公子不甘心的道，“姑娘该不会是看上我兄弟了吧，他你可高攀不起。” 　　江雪凝勾了勾嘴角，“三公子怎么看？” 　　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哎，你们不会认识吧。” 　　周公子痛心疾首的道，“又让你抢先一步下手了，这个月你都截胡我多少次了…” 　　宣辞脸上带着轻浮的微笑，拉开椅子慵懒的坐下， 随意的靠在椅子上，“郡主长的和传闻里一样漂亮。” 　　这话一出，江雪凝的身份昭然若揭。 　　周公子一下站了起来，“原来是明月郡主，在下失礼了。” 　　这位可不是好惹的，周公子很快滑跪。 　　宣辞的眉眼桀骜的道，“郡主该不会是专门到这里来赌我的吧。” 　　这话说的很暧昧，让人想入非非。 　　江雪凝笑的越发的明艳了，“既然遇上了，我们就谈谈退婚的事情吧。” 　　一群纨绔瞬间激动了，各种眉来眼去。 　　“啧啧，宣兄好福气，有郡主这么漂亮的未婚妻。” 　　“呵呵，原来两位是这种关系。” 　　江雪凝无视他们的调侃，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本郡主有事情要单独和三公子谈，希望诸位回避一下。” 　　纨绔们对视了一眼，迅速的散了，去了后面的院子里喝酒。 　　二楼一下安静了下来，宣辞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抬头饮下，“郡主要和我谈什么？” 　　江雪凝，“当然是解除婚约的事情。” 　　宣辞轻笑了一声，暗红色的衣袍有些凌乱，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废的风流气息，他抬眸看她，“郡主真无情，一上来就说这么伤人的话。” 　　眼前的人确实有几分姿色，也有纨绔的资本，可惜江雪凝不为所动。 　　她在他的注视下一字一句的道，“你这次躲到江南来，是为了心上人惹了不该惹的人吧。解除了婚约，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你的心上人了。” 　　宣辞嘴角的笑一点一点的冷掉，神色也冷了几分，“郡主果然消息灵通。” 　　江雪凝懒得和他废话，“解除婚约，对我们大家都好。” 　　宣辞转着手里的扇子，“你找我没用，我要是敢解除婚约，我娘会打断我的腿。” 　　江雪凝鄙视的看着他，“盛京第一纨绔不过如此，居然怕被打。” 　　宣辞忍不住牙痒痒，他一向无往不利。但是今日江雪凝每句话，都精准的往他心窝子上戳。 　　能让人这么讨厌的小姑娘，还真是不多见。 　　宣辞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本来我不想见你的，但是偏偏遇上了。郡主长的这么漂亮，就是娶回去摆着也赏心悦目，我才不要解除婚约。” 　　在气人这件事情上，他一直很会。 　　江雪凝神色危险的道，“没关系，你只要敢娶，我就敢打断你的腿，本郡主最会调教纨绔了，三公子可以试试看。” 　　宣辞有种久违的棋逢对手的感觉，他突然靠近她，“像郡主这样带刺的玫瑰可不多了，我等着郡主来调教我。” 　　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又撩人，江雪凝的脸上却没有一点红晕，而是淡然的推开他的脸。 　　“三公子，别后悔今日的决定就行。” 　　他既然想玩儿，那她也不是玩不起。 　　她想解除婚约是好意，他不领的话就算了。到时候要是被拖下水，可别怪她。 　　江雪凝最后提醒了一句，“三公子，我的未婚夫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宣辞杨眉，“本公子还就当定了！” 第106章 要账 　　一天之内，江雪凝和宣国公府三少爷有婚约的消息，传遍了江南。 　　江雪凝的身份再次水涨船高，宣国公府可是盛京老牌世家，有底蕴且简在帝心。 　　外面纷纷扰扰，江雪凝按照计划带人上门要账。 　　秦微云正因为这个消息上火牙痛，前门婆子又来报，“夫人，郡主来了。” 　　秦微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失态的道，“她又出什么幺蛾子？” 　　周嬷嬷小声提醒，“她最近风头正盛，不宜和她正面对上。” 　　秦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气，隐忍的吩咐人好好接待。 　　江雪凝一下马车，就被迎进了客堂。 　　秦夫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衣服，笑的很是温婉，“郡主回来了，一别三年你在青州还好吗？” 　　江雪凝随意的坐下，“本郡主挺好的，姨娘还好吗？” 　　秦微云握紧了手里的帕子，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差点上不来。 　　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郡主的住的院子，我已经派人收拾过了，你可以随时回来住。” 　　江雪凝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这里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她对沈府毫无留恋，会回来是因为这里欠她的债。 　　江雪凝开门见山的道，“我今天回来是为了要回我娘的嫁妆，整整三年姨娘应该准备好了吧。” 　　秦微云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僵了，转头吩咐周嬷嬷，“你带郡主去库房。” 　　周嬷嬷拿着一串钥匙走了出来，“郡主请。” 　　看样子主仆两人对她今天的到来，早有准备。 　　江雪凝坐在位置上不动，采月和青禾从她身后走出，“我们跟嬷嬷去吧。” 　　一行人去了库房，清点当年顾玉蝉的嫁妆。 　　江雪凝不动，秦微云也只能作陪。她心里憋的慌，表面还要故作镇定。 　　江雪凝懒懒的靠在位置上，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她多看一眼都觉得心塞。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的干坐，整个房间安静的让人压抑。 　　茶水上了一次又一次，周嬷嬷终于回来道，“库房的陪嫁已经清点完毕了。” 　　采月走过来把小册子递给江雪凝，“有几件陪嫁已经损坏了。” 　　江雪凝翻了翻，没有追究的意思，有损坏在正常不过，太斤斤计较传出去就是她不对了。 　　江雪凝微微一笑，“多谢姨娘帮忙保管。” 　　秦微云假笑，“不敢当，这是我的分内之事儿。” 　　江雪凝又拿出账本来，“现在我们来谈谈铺子的事情。” 　　秦微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前段时间江雪凝招摇过市的查账，她当然收到了消息。 　　青红把账本双手递给她，“请夫人过目。” 　　秦微云接过，越看脸色越黑。最后一页赫然写着，她要补十万两银子。 　　秦微云忍无可忍的将账本拍在桌子上，“郡主你别太过分！” 　　江雪凝挑眉，“这还是我看在姨娘辛苦的份儿上，抹掉零头只要了一个整数。” 　　“你干脆直接去抢好了。”秦微云胸口起伏着，被气的不行。 　　她预料到她会找茬，但没想到她竟然敢狮子大开口。 　　“这十万银子是怎么算出来的，账本里记得很清楚，姨娘要是不服气，我们可以找族长或者公堂上见。”江雪凝强硬的道。 　　秦微云被气的头晕，无论哪种传出去，都是丢脸。银子她是不可能给的，十万两几乎将她的私房掏空。 　　江雪凝嘲讽的道，“你从店铺里拿银子的时候挺畅快的，现在要还了知道肉痛了。” 　　秦微云确实没有吞掉这些铺子，只是每年做假账，铺子赚的银子大多数都进了她的口袋。 　　一年前，她就已经写信让采月她们查这件事情了。 　　她这次的回来不过是做做样子，给秦微云做假账的账房，早就被采月她们威逼利诱的策反了。 　　秦微云沉了脸，“郡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做事别太过分了。” 　　她的私房是留着给儿子女儿的，她娘家不行，她攒下这些钱不容易，绝对不可能让江雪凝就这样给她掏空。 　　“银子我是不会给的，你要闹就闹吧。” 　　三个月后就要回京了，江雪敢凝作妖毁了江州的名声，盛京那位老妖婆不会放过她的。 　　江雪凝眼睛眯了起来，“姨娘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秦微云怒视她，“是郡主咄咄逼人。” 　　江雪凝眼里的冷意一闪而过，她是来要账的，但又不全是为了银子而来。 　　几年经营，银子她暂时是不缺的。 　　“这样吧，我给姨娘打个对折，只要五万两就行，但是姨娘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秦微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能值五万两的问题，必然不简单。 　　江雪凝厉声道，“我娘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秦微云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很快调整好表情，“当然是病死的。” 　　“我不信。”江雪凝死死盯着她，“我记得清清楚楚，娘当时根本就没有生病。” 　　秦微云声音不自觉的变大，“她就是受刺激过度病死的！” 　　江雪凝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姨娘这样急切，会让我觉得我娘是你们害死的。我这个人喜欢血债血偿，姨娘以后小心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秦微云瞳孔震动，手不自觉的死死抓住椅子。 　　“姨娘要看好你的儿女哦…”江雪凝笑眯眯的道。 　　秦微云被触碰逆鳞拍案而起，“你敢！” 　　江雪凝垂眸看着自己养的白皙纤细的手，“为了坐稳郡主的位置，姨娘猜猜我这双手，在青州沾了多少血。” 　　此时的江雪凝在秦微云眼里，就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鬼。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江雪凝杀人的样子，秦微云内心依旧是忌惮和怕她的。 　　她的行事风格太过张扬跋扈，她不敢赌。 　　秦微云一下就泄气了，颓废的坐下，“你逼我也没用，你爹要是不点头，我什么也不敢说。” 　　这是坐实了，当年顾玉蝉的死，确实另有内情。 　　江雪凝心里叹了一口气，“到今晚为止，我等着姨娘的答案。” 　　秦微云看了她一眼，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事情闹成这样，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第107章 密旨 　　江雪凝到顾玉蝉以前住的院子里逛了一圈，甚至在府里吃过晚饭，秦微云才满脸疲惫的来通知她，“你爹回来了，你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去书房的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书房的门开着，大管家亲自在门口迎接她们。等她们进去，立马关上门，亲自守在门口。 　　书房里香烟缭绕，江州在下棋。 　　秦微云不安的坐下。 　　江雪凝走过去看了棋局一会，拿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瞬间扭转了局势。 　　江州点评，“你的棋风和行事风格，都太过剑走偏锋，迟早要吃亏。” 　　江雪凝笑了笑，“因为我这个人有仇必报。” 　　江州一颗一颗的收好棋子，“为什么突然问你娘的事情。” 　　“当年我娘身边的人，全部消失了吧，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对劲儿，我也查到了一些端倪。” 　　江州抬头看她，父女俩无声的对视着。 　　江州深深觉得，有时候孩子太聪明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他沉声道，“如果我不说，你待如何。” 　　江雪凝淡淡的扫了秦微云一眼，“总有人要为我娘的死负责，如果你不说，我就按照我理解的来处理，如果误伤到人了，那很抱歉。” 　　秦微云被她看的毛骨悚然一下就不淡定了，惊恐的道，“老爷，你难道真要看她记恨我，看他们兄妹互相残杀吗！” 　　江州眼神锐利的审视着她，江雪凝很淡然也很笃定，一副说到做到的样子。 　　江州神色微怒，“你的意思是，你也会记恨江家吗？” 　　江雪凝坦然的望着他，无声的默认了。 　　江州瞬间就怒了，“孽女，别忘了你也姓江，身体里也流着江家的血，你难道准备大逆不道的对江家人动手！” 　　江雪凝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平静的陈述事实，“我娘死的不明不白，我被抛弃在乡下也差点死了。倘若江家先做了刽子手背叛了我们母女，我为什么不能对江家举起屠刀，难道我们母女的命，就不是命吗！” 　　“砰！” 　　茶杯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江州被气狠了，没想到她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江州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真的是我的雪凝吗，小时候明明那么乖那么可爱。” 　　江雪凝冲他讽刺一笑，眼睛里有细碎的光闪过，“那个可爱天真的江雪凝，早就死在乡下日复一日的打骂和折磨里了。” 　　江州颓然的晃了晃身体，沉默的没接话。 　　江雪凝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悲哀的想那个会冲他撒娇会甜甜叫他爹的小雪凝，是真的死在那个午后，再也回不来了。 　　江州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已经失去他曾经的掌上明珠了。 　　江州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注视着她在青州的一切，虽然只窥得冰山一角，也大概知道她的手段和野心。 　　放任她记恨江家，确实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江州心累的道，“既然你执意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江雪凝安静的听着。 　　江州缓缓开口，“你娘确实不是病死的，而是死于鹤顶红。” 　　江雪凝，“是谁对她下的毒？” 　　江州艰难的开口，“我收到了京中的密旨，里面明确要求要处死你娘。” 　　鹤顶红和密旨是一起到的，他没的选江家也没的选。 　　秦微云颤抖着道，“我是恨你娘，但是你娘多厉害啊，顾家的嫡女能文能武，我哪儿能算计的过她。” 　　她顿了顿接着道，“本来你娘是抵死不从的，甚至准备鱼死网破的。但是她为了你，最后放下手里的剑，甘愿赴死。” 　　江雪凝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眼神像淬了冰一样凝视着他们，“你们用我威胁她？” 　　江州苦笑，“那道圣旨最开始的内容，是要处死你们母女俩。是你在盛京的祖母顶住压力，不顾一切进宫据理力争，最后才保住了你。” 　　江雪凝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字眼，“这道密旨来自太后。” 　　她用的是笃定的语气，毕竟如果是皇帝下旨，那进宫的应该是沈老太爷才对。 　　江州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语重心长的道，“这件事情上，江家尽力了。你祖母几乎用尽了一切手段，跪到走不了路，这才保住你的命。” 　　三年流放不是故意折磨她，而是为了让她活着。 　　她可以活着，但是不能是江家千娇万宠的嫡小姐，也不能再踏入权贵圈子一步。 　　所以江家按照约定将她流放通州，等她长大给她许一户平凡的人家，让她平平淡淡的在乡下过完这一生。 　　这是宫里那位，能容忍她活着的条件。 　　江州也不知道，事情是从哪里跑偏的。她在外面搞事情，江家一直担心那位问罪。 　　江州疲惫的道，“这就是你要的真相，江家自认为尽力了，这点你应该清楚。” 　　江家也是氏族大家，不可能为了她们母女俩将整个家族脱下水，保住她的命已经是江家的极限。 　　秦微云也道，“你回来以后一次次挑衅我的时候，我确实对你动过杀心，但是你在庄子上出事儿，不是我动的手。” 　　“当年的事情我在场，我比谁都清楚江家不可能接你回来，所以我没必要对一个已经废了的嫡女下毒手。” 　　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了，也颠覆了她的一些看法，她需要静下来好好整理一下。 　　江州道，“你好自为知，江家保过你一次了，不意味着能保住第二次。” 　　她执意要回京，让她早点知道这些也是好的。 　　至少她要清楚，她回京后需要面对的局面。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和女人，对她的态度都很微妙。 　　江州提醒了一句，“青州郡主和宣国公府未过门媳妇儿的身份，能保的了你一时，但保不了你一世。” 　　江雪凝抬眸，“宣辞的事情，你是故意的？” 　　“宣辞的长姐，为皇帝诞下了小公主。”江州道。 　　她和宣国公府有婚事，牵扯世家联姻，那位应该不会轻易对她下杀手。 　　江雪凝心情复杂，江州竟然在保她。到底是曾经宠爱过的女儿，江州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情的。 第108章 作戏 　　太皇太后为什么会恨顾玉蝉，恨到下密旨处死！ 　　江雪凝连续几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把记忆扒拉了一遍，毫无所获。 　　记忆里顾玉蝉根本没和女儿，提过有关皇宫和太后的任何事情。 　　江雪凝咬着笔发呆，比起皇帝来说。她更担心来自太后这种宫斗赢家的记恨。 　　赫连煊看在她现在这张脸的份儿上，不会轻易对她下手。 　　太皇太后就不一样了，说不定会更狠！ 　　江雪凝有些头痛，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青禾担心的道，“郡主你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江雪凝将毛笔放进笔筒，“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江雪凝起活力满满的道，“走，我们出门逛逛。” 　　青禾高兴的“哎”了一声，去给她拿披风。 　　江雪凝还没走出门口，采月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郡主，出大事了！” 　　“怎么了？”江雪凝不明所以。 　　采月神色一言难尽的道，“宣公子骑着马在大门口，非要进来。” 　　江雪凝作为女子独居在外，在这方面还是需要避嫌的。本来两人有婚约的事情，就闹的沸沸扬扬的，宣辞这时候上门，就是火上浇油。 　　采月看着她的神色，“要不奴婢找个借口，把宣公子打发了？” 　　江雪凝想到了江州的话，顿了一下，“让他进来吧。” 　　宣家默认这桩婚事，对她态度暧昧，她暂时不想做恶人，她要再试探一下宣家真正的想法。 　　江雪凝转身去了客堂，准备看看宣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宣辞穿的花里胡哨的，摇着扇子走了进来，“未婚妻，你好。” 　　江雪凝，“我有名字。” 　　宣辞正大光明的把她从头看到脚，随意的歪在椅子上，“大家都说你丑，小爷我难过了好久。” 　　江雪凝懒得搭理他，“有事儿直说，没事儿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宣辞一双桃花眼戏谑的看着她，“看在你真面目不丑的份儿上，小爷我勉强接受这桩婚事。” 　　江雪凝神色淡然，“谢谢，你可以不勉强自己的。” 　　“呦，你眼光还挺高，莫非看不上本少爷？”宣辞轻佻的道。 　　江雪凝垂眸，“那要看三公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出身顶级权贵人家的公子，即便是纨绔，也不会是真正的傻子。 　　要想当一个合格的纨绔，首先必须会的就是趋利避害，要能清楚的分辨那些人是可以欺负的，那些人是不可以惹的。 　　毕竟京城地界上，随便一块牌匾砸下来，都可能砸中当官的。 　　说不定哪里就踢到铁板，小命不保了。 　　作为京城第一纨绔，到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不得不说也是种本事。 　　宣辞被她的眼神看的莫名奇妙，“你什么意思？”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别告诉我你对我的事情一无所知，那可真是丢了你们纨绔的脸。” 　　宣辞被她说的心头一梗，“郡主倒是看的起我。” 　　江雪凝也不和她啰嗦，“认下这桩婚事，是宣家的意思，还是三公子个人的意思？” 　　“有区别吗？” 　　江雪凝冷脸盯着他。 　　宣辞风流一笑，“长的这么漂亮，冷脸一点都不好看。” 　　宣辞从怀里拿出一张请柬，准确无误的扔到了她怀里，“我外祖母，请郡主去府上做客。” 　　他会跑到江南来，是因为他的外祖家，是江南老牌世家。 　　江雪凝翻开请柬看了一眼，还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去。 　　宣辞正色道，“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江雪凝握紧了手里的请柬。 　　宣辞收起了他玩世不恭的样子，“我需要这桩婚事，郡主也需要这桩婚事，所以我们互相作戏，以后在解除婚约。” 　　江雪凝眸光微闪，果然顶级世家出来的人，没有傻子。 　　“我倒也不是非要这桩婚事不可…” 　　宣辞勾了勾嘴角，“小姑娘别来嘴硬，盛京水深，有这桩婚事在，可以替你明面上挡去许多麻烦。” 　　宣辞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就没有离开她的脸，其中的暗示意味在明显不过。 　　江雪凝笑了笑，“宣妃应该也很希望我们这桩婚事能成吧。” 　　宣妃在宫里算不上盛宠，但皇帝待她也不差，而且刚刚诞下了小公主。 　　“呵，郡主倒是心思缜密。”宣辞轻笑了一声，“不过你想多了，宣家能屹立不倒，靠的从来不是女子。” 　　他们宣家还不至于将家族荣辱寄在女子身上，只有宣家不倒，那他大姐在宫里就不会差。 　　江雪倒是因为这话，高看了他两眼。 　　宣辞眼神里透出几分无奈来，“我来江南的时候，我娘说了我要是搞不定这桩婚事，就打断我的腿。” 　　宣辞觉得和心思太多的小姑娘沟通起来，太心累了，很快失去耐心。 　　“我娘不会害你的，就算看在当年的情分上。要不要去见我外祖母，你自己决定。” 　　宣辞扔下这句话，衣袂飘然的走了，把选择权交到了江雪凝的手上。 　　青禾小心翼翼的道，“可是外面都传言，三公子心有所属，这次避来江南，就是为心爱的娘出头，惹事了。” 　　在她心里郡主是最好的，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太委屈了。 　　江雪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照镜子的时候，自己偶尔也会恍惚。 　　为了区别于以前，她现在反而走的是明艳路线，这样才冲淡了几分相似感。 　　顶着这样一张脸进京，确实祸福难料。 　　如果有婚约的话，至少宫里不少人会放心。赫连煊不至于对别人的未婚妻下手。 　　只是对于和一个世家绑定扯上关系，她内心犹豫不决。 　　江雪凝吩咐巫锦，“传信回盛京，彻查宣辞的一切过往。” 　　就算是作戏，那也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采月你准备一下礼物，明日我们去李家拜访。” 　　江雪凝还是决定去一趟，她好奇这位老夫人见她有什么事情。 　　算起来，老夫人和太后正好是一代人，年龄都差不多，说不定她能知道一些她想知道的事情。 　　既然是老牌世家，又明摆着和她娘关系不浅，那知道一些辛密在正常不过。 第109章 皇室辛秘 　　翌日，江雪凝特地换了一身端庄的打扮，带着礼物去了李府拜访。 　　李府在南边，是充满底蕴的百年老宅。马车从侧门进了后院。 　　江雪凝一下车，一位年轻的少妇迎了过来，“见过郡主。” 　　江雪凝昨晚临时恶补了李家的人物关系，扶了少妇一把，“四少奶奶多礼了。” 　　四少奶奶是个爱说爱笑的性格，一边领着她往老夫人的院子里走，一边热情的和她说话。 　　老夫人喜静，住在园子最深处，一进门四少奶奶就高声道，“老祖宗，我把贵客给您领来了。” 　　一个穿着暗紫色花纹衣服的丫环，掀帘而出，“四少奶奶辛苦了，老夫人已经在等着了。” 　　四少奶奶笑盈盈的道，“郡主请。” 　　江雪凝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檀香味。房间里摆着屏风，挂着名画，低调里处处是底蕴。 　　江雪是晚辈，她主动笑着向主位上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问好，“老夫人好，我是雪凝。” 　　老太太穿着带福纹字样的家常衣服，头发整整齐齐的盘了起来，虽然已经老了却依旧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风采。 　　老太太对她和蔼一笑，“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没想到一转眼你已经这么大了。” 　　江雪凝跟着感叹，“时间过的很快，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老太太又和她聊了几句家常，关心了一下她的近况，终于进入正题。 　　“对于和小辞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江雪凝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故作迟疑的道，“我的情况，宣家和我联姻不太好吧。” 　　老夫人眼睛里透着精光，一眼看破她的想法，“你在流离失所中长大，对宣国公府无法信任是正常的。” 　　江雪凝微微低头，没有狡辩。 　　老夫人温和的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管，我今日见你来是有别的事情。” 　　老夫人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默，迟迟没有下文。 　　江雪凝看了她一眼，主动开口，“是因为有母亲的事情吗？” 　　老夫人神色微动，“你果然是个聪明孩子，你都知道多少了？” 　　江雪凝沉静的道，“太皇太后为什么下密旨杀我母亲？” 　　老夫人一个眼神，房间就剩她们俩了，气氛越发的沉重了。 　　在江雪凝期待的眼神里，老夫人摇摇头，“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江雪凝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情。 　　老夫人缓缓开口，“但是当年确实发生过一件事情，至今牵扯其中的人家都闭口不提。” 　　随着老夫人的讲述，当年的事情缓缓浮出水面。 　　当年的太皇太后还是皇后，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李家宣家秦家和顾家，代表不同势力的四大氏族嫡女，表面奉旨进宫陪皇后说话，实际上是选太子妃。 　　太子正妃，必从四人之中出。 　　四人住进了沁园，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半个月以后，宣家嫡女溺亡在荷花池里，李家嫡女高热不退，醒来以后彻底傻了，秦家女成了太子妃，唯有顾玉蝉全身而退。 　　四大家族的女儿，一死一傻，这件事情被皇室强势镇压。 　　老夫人回忆道，“你娘出宫以后，很快和你爹成亲，外放出京极少回京。没有人知道，那半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嫡幼女，就是傻掉的那位李家嫡女，这些年李家聘请名医无数，始终没有将她医好。 　　“你娘和宣国公府当时的嫡长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当年并称为帝都双绝。”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或许宣家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那场事故里只有顾玉蝉活了下来，李家这边代表的是江南势力，在京里处在弱势。 　　宣国公府是老牌世家，在盛京盘根结错，不可能真的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只不过，随着太子登基成为皇帝，当年牵扯其中的四大世家，全部对这件事情保持了沉默。 　　江雪凝心里滋味难辨，她突然记起顾玉蝉曾经警告过她，不要和皇室扯上关系，可惜她还是落进了赫连煊给他编的网里 　　时过境迁，当年的太子成了皇帝，现在又成了先帝，已经殡天了。 　　只有皇后成了太后，在赫连煊登基以后又成了太皇太后，她是唯一清楚知道一切的人。 　　江雪凝的心情更加的沉重了，“过了这么久，想查明真相很难了。” 　　老夫人低声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去查，而是提醒你不要轻易触碰这件事情，能让顾家和宣国公府，同时闭嘴保持沉默，这其中的辛密，绝对不简单。” 　　江雪凝领这份情，“您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老夫人点点头，“凭着你娘当年和宣家大小姐的情义，宣国公府不会错待你的。” 　　老夫人又站在长辈的角度，教诲了她不少事情，江雪凝全部认真的听着。 　　她能感觉到，老夫人对她的善意和良苦用心。 　　老夫人又留她吃了饭，时间不早了，江雪凝这才起身告辞，“多谢老夫人今日的教诲，让我受益匪浅。” 　　“好孩子要好好活着，不管什么时候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在江雪凝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夫人突然出声叫住了她，“如果将来郡主知道了真相，希望郡主告诉我一声。” 　　江雪凝郑重的点头，“我一定会的。” 　　她非常理解老夫人的矛盾心理，提醒她别轻易触碰这件事情，是出于对晚辈的爱护和善意。 　　但是作为母亲，娇养大了女儿就这样毁在宫里，她却只能保持沉默，到底是心有不甘，想要一个真相的吧。 　　江雪凝来了李家一趟，带着更多的不解和疑惑离开。 　　有些事情，或许只能在盛京在宫里才能找到答案吧。 　　“太皇太后…”江雪凝舌尖默念着这四个字，心里一片惘然。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让这位后宫之主，时隔多年等到机会以后，立马迫不及待的下密旨，要了顾月蝉的命。 　　马车上，江雪凝道，“我越来越期待进京了…” 　　她迟早会揭开一切，把皇室最不堪最肮脏的一面，揭露出来给世人看。 第110章 复仇者联盟 　　新的巡盐御史已经到达江南，意味着江州要回京述职，作为江家的女儿她理应同行。 　　江雪凝就像老夫人说的一样，把那段皇室辛秘神埋在心底。开始收拾回京的东西，重新整合收回来的铺子和庄子。 　　沈府的大管家亲自上门询问，“郡主要带的东西，我们需要统计一下。” 　　江雪凝淡然的道，“不必了，我的船会跟在沈家的船后面回京。” 　　大管家铩羽而归，江州听了以后也没有勉强。 　　采月挺高兴的，已经在盘算该带什么好吃的上船了，“我们独自一条船，肯定很宽敞。” 　　不去和沈家一大家子挤一条船，采月肉眼可见的很快乐。 　　青禾是王府出来的大丫环，想的更多一点，她有些担忧，“可是这样的话，盛京家里的人会不会不喜欢郡主。” 　　江雪凝无所谓的道，“不管我怎么做，他们都不会喜欢我的，那就意味着我什么都可以做。” 　　她从来没想过要修复和沈家的关系，维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对大家都好。 　　出了她这样一个“桀骜不驯”，又身份敏感的姑娘，她不觉得沈家人会喜欢她。 　　随着天气入秋，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江雪凝开始频繁做噩梦，甚至严重到用上了特意调制的熏香助眠。 　　几个丫环看着她的眼神都欲言又止，又不敢多问。 　　终于到了离开的那天，一行人去了码头。沈家的下人正在如火如荼的搬东西。 　　秦微云在岸边的大树下盯着，江州在和来送别的官员寒暄。 　　江雪凝红衣似火，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秦微云顿了一下，亲自走过来，“郡主要不然还是和我们同船吧，好互相照应。” 　　江雪凝不冷不热的道，“不必了。” 　　秦微云笑了笑，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江雪凝刚准备上船，宣辞带着人招摇过市的来了，直接指挥人把东西往她船上搬。 　　江雪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三公子，不问而擅入，视为贼。” 　　宣辞拍了拍她们肩膀，“我们之间就不讲究这么多了，不然显得客套。” 　　在一旁的江州忍不住走了过来，“贤侄还是和我们同行吧，雪凝未出阁，你和她坐一条船不合适。” 　　宣传小狐狸一样江州客气的道，“伯父我是逗她的，我自己有船。” 　　江州又和他说了几句话，这才放心的离开。 　　宣辞看着江雪凝面无表情的样子，忍不住道，“白瞎了你这张脸，你这个人可真无趣，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江雪凝认真的望着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上船去了。 　　宣辞在她身后嘀咕，“这样可爱有意思多了。” 　　冰瞳尽管戴着头巾，依旧掩盖不住一头的白发，从宣辞身边走过的时候，瞬间引起了他了注意。 　　宣辞想起了盛京里的一件往事，摇了摇扇子，“呵，复仇者联盟要回去了。” 　　看来盛京很快要热闹了，他这个人最喜欢凑热闹了。 　　江家的船在前面，江雪凝的随后，最后是宣辞的船，在加上护航的船，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 　　江雪凝站在甲板上，看着船扬帆起航。 　　冰瞳和她并肩而立，“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那里。” 　　江雪凝伸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冰瞳的一双眼睛比冰雪还冷，“凭什么他大权在握，娇妻在侧美满幸福，独留我在噩梦里挣扎。” 　　她要回去毁掉他的一切，让他去地狱里忏悔。 　　上官婉也在船上，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快超脱世外了，对这个世间没有太多的留恋。 　　在船上的日子过的很慢也很无聊，偶尔挺船休息的时候，宣辞会过来串门。 　　江雪凝被迫和他熟了起来，听他在耳边说盛京各种八卦。 　　在离盛京还有三天的时候，上官婉终于开口说要见她。 　　江雪凝让云霓把人带来。 　　她并未苛待她，所以上官婉气色看起来相当不错。 　　“坐。” 　　上官婉在她对面坐下，“我以为你会杀了我？” 　　江雪凝低头继续调香，“婉儿在怎么说也舍身救过我，我怎么会杀你。” 　　“你需要的是给皇后一个交代，任务失败了，你却安然无恙的回京。” 　　上官婉露出清浅的笑容来，“郡主果然体贴又残忍。” 　　体贴的是不亲手动手杀她，残忍的是看着她陷入绝境。 　　江雪凝将制好的香放在一旁，“后宫里厮杀出来的顶级女官，如果就只有这点本事的话，死了也不可惜。” 　　虽然上官婉轻易落在她手里了，但是江雪凝从来不会小看她，能被萧舒锦挑中派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是善茬。 　　她始终觉得上官婉是心会意冷，未曾对她真正的出手。 　　上官婉侧头看着窗外，“那恐怕要让郡主失望了，我这次回去死不了。”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婉儿果然是有本事的人，任务失败了还能从皇后手里全身而退。” 　　上官婉，“皇后依靠女官管理后宫事务，自然也受制女官。” 　　而且能爬到高位的女官，不是狠角色就是家世不凡，并不是皇后可随意处决的。 　　皇后之上还有太皇太后，她官至凤仪，在进一步可代执掌凤印，皇后想直接问罪于她没那么简单。 　　她之前被拿捏，是因为有软肋。 　　现在软肋已死，她已经无所畏惧了。 　　江雪凝眼神微闪，“我们婉儿可真厉害，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上官婉收起脸上的笑意，认真的警告她，“一入宫门深似海，郡主这样的人不应该属于深宫，你顶着着这样一张脸，注定会成为祸水和后宫女人的公敌。” 　　这话说的逾越了，同时也透露出很多信息。 　　江雪凝笑的愈发的冷了，“姐姐死的时候，输的一败涂地，我不过是有几分像，又算什么东西！” 　　上官婉眼睛半眯，“正因为死了，所以才无敌。” 　　江雪凝不可置否，“比起成为祸水，我更想成为某些人的噩梦。” 　　“那臣祝郡主心想事成。” 　　“借凤仪吉言，本郡主也祝凤仪在进一步。” 第111章 少年将军 　　秋分那天，船在盛京最大的码头靠岸。江雪凝穿一身海棠色的衣服，妆容明艳逼人。 　　她走出船舱，眺望着盛京，终于回来了！ 　　她一上岸，宣辞就靠了过来，“啧啧，你今天打扮的格外花枝招展。” 　　一位年轻的公子走了过来，对江州道，“三叔辛苦了，祖母正在家里盼着你回。” 　　江家人在那边上演久别重逢，江雪凝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脑海里迅速搜索着来人的信息，江绪风长房嫡子，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郎，在盛京风头无两。 　　宣辞道，“不过去打招呼吗？” 　　江雪凝忍无可忍，“你能不能闭嘴，我看你比街角的大娘们话还多。” 　　宣辞幽怨的看着她，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江雪凝站在原地不动，江绪风却逆着光向她走来，“七妹妹，你还记得我吗？”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不记得了。” 　　江绪风依旧是翩翩公子的样子，“你离京的时候太小了，不记得很正常。” 　　江雪凝生疏又冷淡的站在那里。 　　江绪风却向她伸出手指，“凝凝，欢迎回家。” 　　江雪凝并没有像小时候一样，握住他的手指。江绪风的眼里失落的情绪一闪而过。 　　宣辞在一旁像只花是孔雀，江绪风想不注意他都难，“你怎么在这里？” 　　宣辞不满他说话的语气，冷笑了一声，“当然是因为凝凝在这里。” 　　江绪风脸色瞬间冷了几分，“七妹跟我来吧。” 　　江雪凝也烦宣辞，乖乖跟在江绪风身后。 　　江家派了不少人来接他们，一群人加上车马行李，走在街上很是壮观。 　　这么大的动静，消息稍微灵通点的人，都知道是上一任巡盐御史江州回京述职了。 　　青州郡主江雪凝也回来了！ 　　回江府必经之路的茶馆里，沈昭延正在靠窗的位置喝茶。 　　白术一脸八卦的道，“听说那野丫头，现在出落的倾国倾城，我倒要看看有多好看。” 　　沈昭延的目光在棋盘上，并未搭理他。 　　江家的车马行至大街上，这么大的阵势遭到了百姓们的围观。 　　“啧啧，不愧是世家，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江家大公子果然和传闻里一样好看。” 　　“不知道青州郡主长什么样…” 　　街上挺热闹的，江家的车队慢慢前行，宣辞也跟着一起，美其名曰：要亲自把江雪凝送到家门口，才放心。 　　突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眼看要撞上马车了，急停。 　　马车的人，被摔下了马，顾不得疼，大声道，“三少爷，夫人让你立马回去。” 　　宣辞以为国公夫人是要找他算账，立马道，“我等会儿就回…” 　　侍卫却单膝跪在地上，双眼发红的道，“少爷你快回去吧，世子他没了…” 　　宣辞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从马上一跃而上，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你在乱说什么，就算为了骗我回去，也不能这样乱说…” 　　侍卫颤抖着声音道，“你快回去吧，世子真的没了…” 　　“你胡说，大哥他怎么会没了…” 　　侍卫沉痛的道，“突厥大军突然偷袭西北，世子带兵宁死不退，死在战场上了！” 　　街道上有瞬间的安静，然后突然沸腾。 　　宣辞身体一晃失去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 　　“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大哥那么厉害，怎么会没了…” 　　他会成为京城第一纨绔，宣世子功不可没。两人虽然只差了五岁，宣世子确实长兄如父。 　　从小宣辞惹了祸，背黑锅和收拾烂摊子的都是他。人人都知道这位年少成名的将军，最大的逆鳞是一母同胞的弟弟。 　　江绪风轻声道，“西北乱了…” 　　江州也被惊动，出了这样的变故，他不能放任不管。 　　“贤侄快起来，我送你回去。” 　　宣辞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坐在地上喃喃道，“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明明答应过，等我生辰的时候，一定会回来看我的…” 　　江州想扶他起来，被他一把推开。 　　宣辞被刺激过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江州一时拿他无法。 　　江雪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茶，抬手就浇在他头上，“清醒了吗？” 　　宣辞红着眼睛瞪她，像只受伤的小兽。 　　江雪凝冷声道，“清醒了就起来，去接他回家！” 　　宣辞大梦初醒一般站了起来，“我要去接他…” 　　他整个人脚步都是漂浮的，江雪凝伸手扶了他一把，一双眼睛冷的就冬夜里的雪，“现在宣公府只有你了，听说他生前最疼你，这最后一程，你要让他体面的走完，安心的离开。” 　　在她冰冷的注视下，宣辞的脑子一点一点镇定下来，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不能倒下，我不能最后都让他不安心…” 　　宣辞转身上马，向宣国公府疾驰而去。 　　江雪凝一张艳若玫瑰的脸，就这样暴露。不少百姓盯着她议论纷纷。 　　江雪凝站在街上，却浑身发冷。 　　衣袖里的左手死死掐着手心，她闭了闭次眼睛… 　　死了，怎么会死了… 　　那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少年将军，是她亲手教出来的… 　　因为她的死，他驻守西北五年不入京不回家。 　　现在她回京了，收到的第一个消息确是他战死沙场了。 　　江雪凝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守住西北，守住狼牙军。 　　所以她出事的时候，赫连煊剿灭了她的大部分势力，清洗了和她有关系的人。 　　唯独他不曾回京，死守西北。所以赫连煊拿他没办法。 　　江雪凝已经麻木的心，久违的人感觉到了痛。 　　他用死守住了对她的诺言，誓死守住西北，寸步未退。 　　大概是她的脸色太难看了，江绪风担心的问，“七妹，你还好吧？” 　　江雪凝没说话，低头道，“回吧。” 　　出了这样的事情，盛京震动。江州家门都未进，直接调头去了宣国公府。 　　沈昭延站在二楼，将街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白术在一旁道，“啧啧，她刚刚的神色未免太难看了吧，难道是在为宣辞担心…” 　　沈昭延神色晦暗不明，抬手关上了窗户。 　　果然长大了呐… 第112章 满城白幡迎将军归 　　江雪凝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江府，麻木的跟在秦微云身后，给江府的长辈请安问好。 　　江府本来给他们准备了热闹的接风宴，准备一家人庆祝一下。 　　西北的消息一传进来，沈老爷子直接进宫去了，大夫人也换上了素雅的衣服去了宣国公府。 　　两家同朝为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接风宴是无法举行了。 　　江老夫人叹息道，“多事之秋，宣世子为国而亡，我们也不好庆祝，这次委屈你们了。” 　　秦微云立马道，“不委屈，道理媳妇都懂的。” 　　江雪凝一进来就吸引了江家所有人的目光，但是她顶着一张艳丽的脸，神色却冷的像冬日的冰，倒是让人不敢接近。 　　老夫人自然是见过曾经的“顾明月”的，看到她脸时，却没有露出一点异色，只是关心的问了一句，“小七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江雪凝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来，“可能是有些着凉了吧。” 　　江绪风看了她一眼，主动给她解围，“七妹应该是被吓到了，我送她回院子里去吧。” 　　江绪风眉目温和的望了他一眼，江雪凝低头跟在他身后走了。 　　她实在是不想听一群人说话，也不想和他们寒暄。 　　她住的院子是早就收拾好的，江绪风把她送过去以后，敲打了下人一番，很快离开。 　　采月和青禾很快摸清了院子里的情况，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 　　江雪凝当天夜里就开始发热，把府里人都吓了一跳。 　　“是我害了你…” 　　她反反复复念叨这句话，把采月青禾愁的不行。 　　两人反复用湿帕子给她敷额头，用白酒擦手心，等天亮热度终于降下去了，她也不再说胡话了。 　　这一病来势汹汹，江雪凝整个人都恹恹的。 　　好在江家的男生在朝堂上忙，女眷们也各自有事儿，几乎没人关注她。 　　青禾迷信的道，“郡主你该不会是那天，被惊住了吧，要奴婢晚上去路上烧纸给你叫下魂。” 　　这是民间惊魂的传统做法，采月瞪了她一眼，“别乱说。” 　　“我没有被吓到。”江雪凝咳了声，“宣世子的棺木进京了记得告诉我。” 　　江雪凝很久没有这么软弱颓废过了，宣凛的死一下把她压在心里的那些情绪刺激出来了。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血，她亲人的血，朋友的血，下属的血… 　　她的身体被心里的恨意一下压垮了，汹涌的情绪瞬间爆发。 　　整整一个月，江雪凝把自己关在书房每天抄经书，安分的江家都快忘了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在她抄完第三卷经书以后，青禾轻手轻脚的进门来道，“郡主，宣世子的棺木明天进城。” 　　江雪凝手下的笔瞬间花了，“准备好孝服，明天去迎将军回城。” 　　青禾小心翼翼的道，“郡主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 　　江雪凝神情冷的吓人，“我没事儿。” 　　青禾不敢在多劝，按吩咐去给她准备孝服。 　　翌日，江雪凝早早就醒了，一身白色的孝服，整个人冷冽的不行。 　　采月进门道，“大夫人问郡主您为什么要出门，说外面正乱着，让郡主最好不要出去。” 　　江雪凝没耐心和江府的人磨叽，直接站了起来，“走。” 　　她带着人直奔大门而去，大夫人也收到了消息。 　　想起了她的名声，生怕她在这个敏感时刻出门搞事情，急急带着人去拦。 　　门房显然被特意交代过， 拦着不放，“夫人交待过，没有她的同意不能随意出府。” 　　江雪凝一张小脸冷若冰霜，“这府里没人有资格拦着本郡主！” 　　匆匆赶来的大夫人刚好听到这句话，瞬间梗在了原地。 　　采月拉了拉江雪凝的衣袖，“大夫人来了。” 　　江雪凝回头满目寒霜，行动上却克制的给大夫人行礼，“请问大夫人，我为什么不能出去，本郡主在青州王府的时候，一向进出自由。江家是有什么特殊的规矩吗？” 　　夹枪带棍的一番话，把大夫人瞬间给整不会了。 　　大夫人愣了一下，很快调整了过来，“你别多心，是因为外面因为西北的事情乱着，所以府里最近门禁很严。” 　　江雪凝“哦”了一声，用能冻死人的笑容问，“我想出去，可以吗？” 　　大夫人当然想说不可以了，但是对上她的眼神，到底没敢这么强势。 　　大夫人僵笑着，“宣世子的棺木今日回京，街上人很多，郡主要不改日在出去吧。” 　　江雪凝眸光微闪，“本郡主也要去迎世子的棺木进城。” 　　大夫人想说，让她别去凑热闹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迅速改口，“来人给郡主备马车，郡主早去早回。” 　　江雪凝懒得探究，她为什么这么快改口。等马车一来就上马车走了。 　　马车快到城门口的时候，车夫道，“郡主太多人了，马车过不去。” 　　江雪凝干脆下了马车，放眼望去满城才幡，夹道而站的百姓，也好多穿着白色的孝衣。 　　江雪凝的眼睛有些发热，他走的不算冷清，他的战功有人记得。 　　巫锦和云霓护着她往里面走，人实在是太多了，雀翎机灵的钻进茶楼，花银子搞到了一个房间。 　　雀翎扶着江雪凝，“我们上去。” 　　房间里是一位官家小姐，雀翎卖了一下惨，说自家小姐身体不舒服，对方才同意共享房间的。 　　江雪凝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情况确实不太好。 　　她笑了笑，“打扰了。” 　　李绮温和的道，“随意坐，不用客气。” 　　江雪凝在靠窗口的位置坐下，很快城门口传来了唢呐声。 　　人群开始喧闹，江雪凝望出去，入眼的是一片白色，在哀伤的奏乐里，棺木缓缓靠近。 　　宣辞抱着灵牌失魂落魄的走在棺木前面，身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纨绔样。 　　百姓们纷纷路祭撒纸钱，李绮也站在窗户旁，将篮子里的纸钱撒了下去，“小将军一路走好。” 　　在漫天的纸钱里，将雪凝闭了闭眼睛，眼角有眼泪滑落。 　　当年意气风发打马而来的少年，最终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去。 　　尸骨无存，随着棺木回来的，只是衣冠冢而已。 第113章 银枪为谁而战！ 　　目送棺木缓缓走过，江雪凝很快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 　　青禾向李绮道谢，“今日多谢小姐了。” 　　李绮笑了笑，“都是女孩子，互相帮助应该的。” 　　江雪凝对她笑了笑，起身离开。 　　上了马车，江雪凝吩咐车夫，“去宣国公府。” 　　她总要去亲自送他最后一程才行，她不会让他白死的！ 　　采月小声道，“我们就这样直接去，不太好吧。” 　　江雪凝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马车很快到达了宣国公府。 　　国公府一片素缟，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大门全开，不断更有宾客上门吊唁。 　　江雪凝坐在马车里，没有马上下去。 　　“江绪风来了叫我。” 　　巫锦应了一声，下车盯着。 　　一直等到天黑，江绪风这才和朋友同行来祭奠宣凛。 　　他一眼认出了府里面马车，寻思着怎么会停在外面。 　　巫锦也眼尖的看到了他，掀开车窗帘，“大少爷来了。” 　　江雪凝睁开眼睛，从马车上下来，瞬间和江绪风对上了目光。 　　江绪风大步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江雪凝抬眸虚弱的对他笑了一下，“我想进去，大哥可以带我进去吗？” 　　江绪风的神色一下就软了下来，放缓了语气，“你去不太合适。” 　　江雪凝望着她的眼睛里闪过细碎的光，轻声道，“我总要去送他最后一程的…” 　　江绪风被她这一眼看的心里酸酸的，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江雪凝什么都没有说，江绪风却从她哀伤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也读懂了她那句未说完的话。 　　“她总要去送他最后一程的，顾家已经没人了。” 　　众人皆知，这位名震天下的少年将军，是当年辰王妃顾明月一手提拔教出来的。 　　是顾明月为西陵培养的新一代战神，结果在顾明月死后，也迅速陨落。 　　江绪风的朋友们，忍不住看了江雪凝看了好几眼，其中一位道，“这是新回来的青州郡主吧。” 　　江绪风给了他们一个眼刀，拉着江雪凝往里面走。 　　跟在江绪风身边，江雪凝轻而易举的进了灵堂。 　　灵堂里宣辞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接待着宾客。 　　江绪风上前安慰道，“节哀顺变。” 　　宣辞麻木的向他弯腰表示感谢，实际整个人都是游离的。 　　江雪凝作为年轻的姑娘，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江绪风点燃三柱香给她，“给世子上柱香吧。” 　　江雪凝对着棺木虔诚的跪拜，然后上香。 　　祭拜完本来该退下的，她的眼神却停在棺木旁的红樱银枪上收不回来。 　　那是她送他的十八岁生辰礼物，银枪上的红樱甚至是她亲手编好挂上去的。 　　宣凛接过这把银枪的时候说，“枪在人在，永远为西陵而战，为百姓而战，为王妃而战！” 　　江雪控制不住的走过去，手指轻轻抚摸过银枪，枪身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痕，不能在用。 　　多年前的话一语成谶，枪毁人亡！ 　　“谁允许你摸银枪的！” 　　突如其来的大叫声吓了所有人一跳，宣家四小姐宣荞冲了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不准碰！” 　　国公夫人呵斥道，“荞荞不得对客人放肆。” 　　江绪风赶快上前把江雪凝护在身后，“她只是好奇，不好意思。” 　　江雪凝垂眸道歉，“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宣荞疑惑的打量着她，“我以前怎样没见过你？” 　　国公夫人目光难辨的从她脸上扫过，缓缓开口，“谢谢郡主今日来送他最后一程。” 　　“郡主！”宣荞瞬间激动了起来，“你是青州郡主江雪凝？！” 　　江雪凝白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接受着各种目光的审视没有说话。 　　宣荞本来就因为宣凛的死，被刺激的情绪不正常，一确定江雪凝的身份，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冲上去死死抓着江雪凝的手，“听说陛下封你为明月郡主，果然带明月两个字的都不是好东西！” 　　“荞荞慎言！”国公夫人怒斥。 　　宣荞一双眼睛都哭肿了，整个人完全情绪失控，“叫明月的果然都是祸害，我大哥他因为顾明月一句话，五年不回京，死守着西北和狼牙军，结果落的尸骨无存的下场！” 　　江雪凝任她将她的手腕掐出血来，没有说话。 　　沈昭延就是这是进来的，他轻笑了一声，“这是在闹什么？” 　　“世子是西陵的将军，他是为国战死为百姓战死，四小姐请慎言！” 　　国公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让各位见笑了，荞荞她是伤心过度气糊涂了。” 　　好在今晚就上门祭拜的人，要么和公公府沾亲带故，要么本身关系不浅，大家纷纷打圆场。 　　“荞荞这是太伤心了，兄妹俩感觉一向很好。” 　　“荞荞还小，这是伤心糊涂了…” 　　大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都清楚宣荞说的是实话。 　　宣凛为国而战也百姓而战，但那把红樱枪也确实为死去的辰王妃而战。 　　只是这话。从来没人敢摆到台面上说。 　　宣荞稍微冷静了几分，死死拽着江雪凝，“你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江雪凝怕宣荞在乱说话，没有挣扎的跟着她走了。 　　宣荞把她拉到了后院，瞪着她眼泪大颗大颗的流，“顾明月罪孽深重，没有她的话，我大哥不会这么年轻就死掉！” 　　“荞荞适可而止！”宣辞神色憔悴的出现，“不准你这么说辰王妃。” 　　宣荞不服气的道，“我又没有说错！” 　　宣辞沙哑着声音道，“没有她的话，西陵早就被异国的铁骑踏破了，大哥誓死追随的人和要守住的诺言，被你这么说他该怎么想？” 　　宣荞总算冷静了下来，放开了江雪凝，恨恨的道，“她为什么不在强一点在狠一点，她连累了多少人为她送命…” 　　宣荞喊完这句话，哭着跑了。 　　江雪凝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脸色白的渗人。 　　宣辞道，“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辰王妃没有对不起人任何人…” 　　是皇室对不起他和顾家… 　　江雪凝对他扯了扯嘴角，“我想静一静。” 第114章 无路可退 　　江雪凝任风吹透她的身体，独自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有太多的人恨她入骨，也有人初心不改为她而战。 　　她在被辜负，也辜负了一些人。 　　宣荞说得没错，她如果再狠一点再强一点，结局就不会是这样。 　　“你在想什么？” 　　江雪凝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仓惶的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色淡如水的脸。 　　沈昭延安静的站在那里神色疏离，眼睛透出的薄凉比冬夜的雪更冷。 　　三年不见，他依旧矜贵淡漠。 　　江雪凝收敛心情，极淡的扬了扬嘴角，“世子，别来无恙。” 　　沈昭延从她艳丽的脸上扫过，“你回来是想成为第二个顾明月吗？” 　　“不了，她的结局太惨了。” 　　沈昭延缓缓向她走近，低头看着她，“从现在开始，你每走一步都是刀尖上跳舞，如果失足，等待着你的将是鲜血淋漓。” 　　今晚灵堂上的事情，肯定会传出去的。 　　顾明月的表妹回来了，战死的辰王妃嫡系，这个两件事情放在一起，足够让人发散了。 　　皇帝本来就对宣凛态度微妙，他手握狼牙军，守着西北。 　　新帝上位不敢轻易动他，却也一直边缘化他。 　　他这次在西北死的惨烈，朝廷和皇帝却没有任何表示，该有的安抚和册封都没有。 　　江雪凝垂眸，“我知道。” 　　“别把自己小命玩没了…” 　　沈昭延从她身边走过，留下淡淡的松木香。 　　来寻她的江绪风和沈昭延擦身而过，“凝凝，我们该回去了。” 　　江绪风怕再出事儿，带着她绕过灵堂从侧门出去。 　　“我陪你坐车吧。” 　　江雪凝没拒绝，上了车青禾往她手里塞了暖手炉，她身上的温度才一点一点的回来。 　　江绪风问，“你和沈世子很熟？” 　　“有过交集，不算熟。”江雪凝淡声道。 　　她说完就靠在青禾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江绪风什么都没有再问，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担忧。 　　时隔多年，眼前的小妹妹长大了，他也看不透了，江绪风心里有一点伤感。 　　“驭！” 　　马车突然急停，江雪凝瞬间睁开了眼睛，眼底全是冷意。 　　江绪风，“没事儿吧？” 　　江雪凝摇摇头，巫锦的声音传了进来，“有人拦路。” 　　江绪风有些头痛，今晚还真是多事之秋。 　　“你别下车，我去处理。” 　　江绪风下了马车，拦路的是一身白孝衣的女子，身上的银枪格外的显眼。 　　女子沙哑着声音道，“让江雪凝出来！” 　　江绪风眯了眯眼睛，“不知林姑娘找舍妹有何事儿？” 　　林鹿神色坚毅，“让她出来，我有话和她说。” 　　江雪凝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抬头看着马上的女子，白衣红枪五宫明朗，身姿透着几分英姿飒爽。 　　她的眼睛里没有眼泪，但是她应该是今晚最伤心的人之一。 　　林鹿出生将门，长于边关。也是死去的宣凛未过门的妻子。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话，两人会在今年冬天成亲的。 　　江雪凝眨了眨眼睛问，“林姑娘找我有什么事情？” 　　林鹿冷静又锐利的道，“顾家人都死绝了，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宣凛誓死要守住的东西，她绝对不允许就这样被践踏。 　　江雪凝神情苍白的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江雪凝说完，直接走到一旁的马上，翻身上马，“林姑娘跟我来。” 　　她一扬马鞭，马奔驰而出。巫锦跟了上去，林鹿也反应迅速的跟上，一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江绪风平静的人接受了自己被无事的事实，同时也意识到了家里人的担心。 　　果然和传闻里一样，非常能惹事情。 　　仅仅一个晚上而已，她就惹上了这么多事情。 　　江绪风有些无奈，看来他想做个好哥哥，压力相当的大。 　　无痕问，“少爷要去追吗？” 　　“你觉得追的上吗？” 　　无痕担忧的道，“可是就这样回去，会被骂的吧？” 　　江绪风一甩衣袖，“所以我们不回府，喝酒去。” 　　无痕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自家少爷对外是翩翩公子，实际上也是个不靠谱的。 　　江雪凝最终在一家还在没关门的酒馆下厅下，进去要了一间包间。 　　林鹿紧随其后，巫锦抱剑站在门口。 　　酒店的小二，送了两壶酒进去以后，很有眼色的退下。 　　江雪凝抱起一壶，直接灌了一半，胸口的那股郁气，才消散了一些。 　　“你今晚敢来很有种。”林鹿审视着她，“看来关于你的传言都是真的，希望你比你表姐有用一点。” 　　江雪凝低头看自己手，这双手确实沾了很多血。 　　“林姑娘找上我，是为了什么？” 　　林鹿将手里的红樱枪放在桌子上，“当然是为了西北的狼牙军。” 　　“狼牙军”是当年辰王妃亲自组建的一支军队，跟着她东征西战，为她出身入死。 　　赫连煊称帝以后，狼牙军驻守西北，由宣凛接手。 　　在后来，顾明月死的不明不白。 　　狼牙军一度差点起义，被宣凛强势的压了下去硬是不准他们踏出西北半步，和朝廷行成微妙的牵制，这支辰王妃的嫡系军队，这才苟活至今。 　　这几年随着皇权越发的稳固，狼牙军的处镜越来越险恶。 　　明明驻守最艰苦的西北，朝廷却用无数借口，克扣了他们三分之二的军饷。 　　这两年全靠宣凛苦苦在支撑，现在他倒下了，外界都在猜。这支在战场上创下无数奇迹的军队，已经走到末路了。 　　林鹿望着她，眼睛亮的吓人，“他用命去守住的东西，我要继续帮他守住。” 　　江雪凝垂眸没有说话，那是她唯一可以交付后背的存在，是绝对不会背叛她的存在。 　　她这几年，不敢联系也不敢产生交集，就是怕让狼牙军的处镜雪上加霜。 　　她还是回来迟了一步，没想到会这么快出事。 　　林鹿一字一句的道，“他们为顾家为辰王妃为这方百姓出生入死，人人身上都有伤，却落的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地步。” 　　从宣凛出事的消息传回来以后，一直忍着没哭的林鹿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睛，“现在他们被抛弃被打压，已经无路可退了！” 第115章 不委屈 　　江雪凝能说什么，她只能说，“我很抱歉。” 　　林鹿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为这保卫这方水土而死，因为他们是士兵！但是他们绝对不能死在皇权斗争和阴谋里，这对他们不公平！”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江雪凝郑重的道，“我需要关于西北的和狼牙军，最具体的情报，我不会放任不管的。” 　　林鹿看着面前单薄的身影，其实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但是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选择相信她。 　　“你要的东西，我会尽快送到你手上。” 　　林鹿站起来，“江雪凝这一次狼牙军输不起了。” 　　林鹿说完这句话，推门离开，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江雪凝坐在位置上继续喝酒，将离从暗门后面走了出来。 　　这家酒馆，是他开的。 　　“这样性格坚毅的姑娘太少见了，不哭也不闹，太爱一个人原来真的能无坚不摧。” 　　江雪凝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这座皇城还是一如既往的肮脏。” 　　将离，“你准备怎么做，皇帝肯定要趁机击碎狼牙军的。” 　　将雪凝冷声道，“总会有办法的。” 　　等她回到江府已经是半夜，刚下马车一位嬷嬷就客气的向她行礼，“老夫人在等着七小姐。” 　　这么晚还等着她，今晚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善了。 　　采月和青禾无声的对视了一眼，担忧极了。 　　江雪凝淡然的道，“请嬷嬷带路。” 　　一路上，她脑子里并没有太多想法。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她整个人已经麻了，处于灵魂半出窍的状态。 　　一踏进堂厅，就闻到了淡淡的果香气。江老夫人正坐在上首望着她，神情严肃的道，“跪下！” 　　江雪凝的目光从她腿上扫过，一言不发的跪在丫头铺好的垫子上。 　　她会如此听话，江老夫人眼里闪过几分意外，“为什么要去灵堂？” 　　江雪凝如实的道，“我去送他最后一程。” 　　老夫人重重的量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和身份去的？” 　　说完不等她回答，又继续道，“如果是以顾家表小姐的身份去的，你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如果你是以江家嫡女的身份去的，那你是希望江家惹火烧身吗？” 　　这话说的很犀利也很重。 　　江雪凝抬眸看她，“都不是，我是以青州郡主的身份去的。” 　　老夫人可不好糊弄，继续逼问道，“但是在外人眼里，顾家和江家都和你脱不了关系。” 　　江雪凝并不退缩，“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是实话，如果什么都要顾忌，那她就什么都做不了。 　　老夫人被气笑了，“好一个管不了这么多，看来江家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江家不会有事的。”江雪凝轻轻辩解了一句。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江家作为屹立几朝不倒的老牌世家，哪有这么脆弱。 　　当年顾家出事，江家作为姻亲都全身而退，本身就说明了江家的厉害。 　　哪会因为她去了灵堂，就完蛋。 　　老夫人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果真是聪明，你倒是看的很透。” 　　老夫人也没指望能几句话就震慑住她，只是警告她，“这里是盛京不是青州，不是能任由你乱来的地方。” 　　江雪凝跪的笔直，安静的听着她的话，既不反驳也不应声。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突然转移了话题，“既然这么有脾气，为什么会跪？” 　　跪的太过干脆，她还以为自己眼花。 　　江雪凝眼神微闪，“您能为我在宫里跪了一天一夜，落下病根。我跪一下，也不算委屈。” 　　而且当年老夫人是跪在冰冷的地上，最后被抬出来的，在床上养了很久。 　　现在她只不过是让她跪在垫子上而已，她是真的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难受。 　　老夫人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刚想说话，江绪风走了进来，“这大晚上的，是在干嘛？” 　　老夫人立马将矛头对准了他，“哼，看看你做的好事儿，连个人都看不好。” 　　江绪风立马认错，“都是我的错，祖母想怎么罚我都行，大晚上的别气坏了身体。” 　　他哄了老夫人好一会儿，看她气消的差不多了，这才道，“妹妹身体还没好，半夜天冷，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老夫人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 　　江绪风将江雪凝扶了起来，“夜深露重，早点回去休息吧。” 　　江雪凝默默的转身离开。 　　她一走，屋里的气氛松弛了下来。 　　老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拦着点，就这样任由她胡闹。” 　　江绪风也收起脸上的笑意，认真的道，“她是个有脾气又倔强的，这样的性格只能顺毛撸，越是管着她越逆反。” 　　“闹成现在这样，对她也没好处。” 　　江绪风安抚道，“无妨的，大家的目光都在战场上，她和顾家的关系回避不了的，大家最多谈论几句。” 　　在她没表现危险性之前，没人会真的把一个姑娘放在眼里，觉得她能的了翻天。 　　老夫人扶额，“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她这次回来根本就是来者不善。” 　　江家当年确实怕再出一个“顾明月”，怕重蹈覆辙，所以确实动了将她养废的念头，才会同意将她流放乡下，不管不问。 　　只是没想到，三年乡野生活，并未将她改变。 　　老夫人偶尔会忍不住感叹，有些东西果然是血液里自带的吗… 　　江绪风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不必太过焦虑，她不是顾明月，我们也不是顾家…” 　　一定不会重蹈覆辙顾家的下场。 　　老夫人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只是她恐怕慧极必伤，太过聪明和通透也不是一件好事儿。” 　　江绪风垂眸，“如果注定不凡的话，聪明总比笨好。” 　　他江绪风的妹妹，他自然护的住。 　　老夫人无奈的挥挥手，“都大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主意。下去休息吧，看着你们我心里堵的慌。” 　　江绪风又哄了几句，这才从老夫人的院子里退出。 　　一出来，他神色就冷了下来。 　　皇室越来越忌惮世家，两权相争必然有一败。 　　他倒是觉得，江雪凝果真来者不善的话，说不定会打开新局面。 第116章 利剑何时落 　　那晚过后，江雪凝果然又开始反复发热，宣凛在国公府停灵三日后出殡。 　　出殡那日，江雪凝没去。 　　她在酒馆里，看着送丧的队伍远去，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江雪凝看着漫天的纸钱，她应该骄傲的，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少年将军，至死没有背叛她。 　　只是到底意难平… 　　她恨…恨皇权的无情，恨自己的无能，更恨踩着满地尸骨坐在龙椅上的赫连煊。 　　“你在看什么？” 　　沈昭延推门进来，走到窗边和她并肩而立。 　　江雪凝勾了勾嘴角，笑的冷漠极了，“我在想要是突厥的铁骑踏破了边关，一定很有意思。” 　　干脆一起毁灭吧… 　　昨日朝堂传出消息，今上问罪明昭将军宣凛，最后大臣们联合求情，看在人已死的份上，功过相抵，收回他的封号。 　　到底是让他走的不体面… 　　收到消息的时候，江雪凝握碎了手里的茶杯，划伤了手，冷冷吐出三个字，“他也配…” 　　“明昭”两个是她当年为他向先帝请封的封号，带着她最真挚的祝愿，希望他能成为明日朝阳，支撑起西陵的未来。 　　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不负“明昭”两字，但是朝廷和皇权负了他。 　　沈昭延侧目看了她一眼，“你现在的想法很危险。” 　　江雪凝抬手关上了窗户，沈昭延的目光停留在她是手心的纱布上。 　　桌上摆着清茶，江雪凝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杯才感觉身体渐渐回暖。 　　沈昭延靠在窗边不动声色的观察一下她，他能感受到她微妙的情绪波动。 　　“你好像很在乎宣凛的死。” 　　江雪凝收敛好情绪，“我只是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沈昭延很平静，宣凛的确死的让人遗憾，他却没有太多感触。 　　因为当年镇南父子死在战场的时候，他所有的情绪已经耗尽。 　　那时候跪在棺材前，他也恨不得西陵和皇室一起完蛋，给他父兄陪葬。 　　后来西陵真的差点完蛋，可惜横空出了一个顾明月，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时。 　　沈昭延轻笑了一声，眼眸里折射出奇异的光，“这次不会有顾明月，也不会有下一个宣凛了…” 　　如果再起战事儿，皇帝他最好真的能扛的住。 　　江雪凝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的角度挺独特。” 　　也透露出了，他对目前皇权的不看好。 　　沈昭延隐晦的道，“他太急了。” 　　在他看来，龙椅那位从诛杀顾明月开始，就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看似皇权势大，实际上暗流涌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江雪凝神色微动，不愧是黑心汤圆，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他会怎么处置狼牙军，世子有消息了吗？” 　　沈昭延，“郡主问错人了把，你的祖父江老爷子可是朝中重臣，你问他更好。” 　　“他不会告诉我的。”江雪凝一改冷冽的神色，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我比较相信世子的判断。” 　　以镇南王府的根基，和沈昭延的透彻，他这里给出的答案才是最可信的。 　　沈昭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靠在窗户边，逆着光眼神微眯的和她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他笃定的道，“你想染指狼牙军？” 　　江雪凝神色不变，“世子觉得这句话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这样貼听起来天方夜谭的话，自然没人会信，只会觉得他疯了。 　　沈昭延心情有些微妙，“如果是你的话，没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我只是想知道，狼牙军是不是走到尽头了…”江雪凝转移话题。 　　沈昭延站的有些累，走过来坐下。江雪凝给他倒了一杯茶，“我只是觉得世子很有经验而已。” 　　毕竟镇南王父子战死之后，镇南王手里的兵权很快被先帝瓦解，曾经赫赫威名的镇南王府，只留被预言命不长久的沈昭延。 　　沈昭延看她的眼神淬了冰，“你倒是会戳人痛处。” 　　江雪凝讽刺一笑，“皇权更迭，不管那个位置上坐的是谁，都一样的无情残忍，权利果然是毒药，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沈昭延知道就算他不说，她也会有别的办法，她想做事情一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最终他还是说了，“从顾明月死那刻起，皇帝的利剑就悬在狼牙军头上，现在离落下只差一步了。” 　　江雪凝神色微冷，“依世子看，这把剑什么时候会落下？” 　　“那要看西北战局的走向，现在朝廷要靠狼牙军在西北顶住突厥的进攻。” 　　多可笑，平时苛待狼牙军，到了最后还是要靠他们守住西北的门户。 　　江雪凝的声音几乎快凝成冰，“然后在卸磨杀驴对吗？” 　　在熟悉不过的招数，皇帝们最爱用的手段。 　　沈昭延轻咳了两声，“如果战败，可以趁机问罪，如果打赢了可以分化打压，当然最好是直接战死沙场，这样是最完美的。” 　　江雪凝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伤口在痛。 　　沈昭延看着她手心包扎的布被染红，“你的手流血了，看来你比我想的更在乎狼牙军一点。” 　　江雪凝收回自己的手，藏在桌下垂眸不语。 　　她只是觉得恶心，发自内心的恶心。他们在战场上拼命，而他们为之效忠的人，已经想好怎么背刺他们了。 　　“你这么聪明，我不信你猜不到他们的下场。”沈昭延缓缓的道，“你真正想问的是，怎么才能保住他们吧。” 　　“世子果然聪明。”江雪凝眼睛里有细碎的微光，“世子觉得能保住吗？” 　　沈昭延冷笑，“除非顾明月死而复生，可能有一丝希望吧。” 　　江雪凝顿了一下，“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有点难…” 　　“我不会帮你的，你少打我主意。”沈昭延立马谨慎的道。 　　江雪凝也没有生气，而是笑了笑，“世子人，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沈昭延罕见的露出无奈的神情，“你为什么每次都坑我，能换个人吗？” 　　江雪凝弯了弯眼睛，“因为你聪明，我们比较熟。” 　　“呵，你这意思是你坑我是看的起我…”沈昭延无语，“真是谢谢你看的起我！” 第117章 另一条路 　　“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有任何小动作，一但被盯上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沈昭延警告她。 　　江雪凝也没想着马上搞事情，有些事要徐徐图之才行。 　　“我很惜命的。” 　　沈昭延刀了她一眼，“没事儿别找我，特殊时期我们需要避嫌。” 　　江雪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将离等沈昭延离开了，这才进来问，“你有什么打算？狼牙军的事情谁敢沾手都讨不了好。” 　　她身上有顾家的血脉本身就是原罪，她要是敢伸手，绝对会被剁碎。 　　江雪凝神秘的道，“天机不可泄露。” 　　她离开的时候，沉碧出现在马车前递给了她一个小白瓶，“世子让给郡主的，这个药对伤口愈合有奇效。” 　　江雪凝用没受伤的左手，握住冰冷的小白瓶，“帮我谢谢他。” 　　—— 　　外界纷纷扰，江雪凝彻底沉寂了下来。 　　冰瞳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盛京，就连将离巫锦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消失之前和江雪凝密谈了一下午。 　　将离怀疑江雪凝要玩儿把大的，虽然他没有证据。 　　这日，江雪凝正在书房看书。青禾引着一位陌生的嬷嬷进来。 　　李嬷嬷向她行礼，“见过郡主，奴婢是老夫人房间的管事嬷嬷。” 　　江雪凝眉头微挑，“老夫人有什么交待？ 　　李嬷嬷恭敬的道，“国公夫人请郡主过府说话，老夫人让奴婢陪郡主去。” 　　两家有婚约在，又牵扯到了旧事，本来关系就很微妙。 　　现在那边主动邀请，老夫人犹豫再三还是让她去，因为不放心所以派了身边的人来。 　　江雪凝换了一身素衣，未施脂粉的上了马车。 　　李嬷嬷小心翼翼的传达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说您需要保住这份婚约。” 　　江雪凝“嗯”了一声，掀开车帘往外看，这分明是去城外的路。 　　她恍惚的算了算，今日是宣凛的头七，她不觉得国公夫人会有心情找她说话。 　　果然马车停在了城外的庄子上，李嬷嬷亲自扶江雪凝下了车。 　　一白衣丫环迎了过来，“郡主请，主子在里面等着。” 　　进了庄子以后，等着她的是穿着白色孝衣消瘦了很多的宣辞。 　　李嬷嬷眼皮跳了跳，到底不敢露出异样的神色。 　　宣辞声音沙哑的开口，“我有话和你单独说。” 　　江雪凝望向了李嬷嬷，李嬷嬷只能默默后退一步。 　　即使不太妥，她也清楚此时此刻，没有她一个下人说话的余地。 　　江雪凝跟在宣辞身后，爬了不少台阶上了山上，山顶有一小亭子。 　　亭子里的石桌上摆了酒，江雪凝一眼认出，那是宣凛最爱的青稞酒。 　　宣辞看着她单薄的身影问，“你冷不冷，这里入夜以后很凉。” 　　江雪凝摇摇头，“没关系。” 　　江雪凝凭栏而立，站在这里可以眺望大半个盛京，一眼望去先入眼的是一片绿色和田野。 　　宣辞坐下，“哥哥以前很喜欢来这里，他会想从军，就是想守护这大好河山。” 　　两人各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亭子里只听的到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但是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微妙的和谐。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亭子里的灯笼被点亮。 　　“披上吧，夜里冷。”宣辞站在他身后为他披上披风。 　　江雪凝思绪被拉了回来，下意识回头看他，灯光下他的神色褪去风流和纨绔之气之后，眉眼间带着阴戾。 　　宣辞低头给她系好披风，江雪凝有些不自在的后退了半步。 　　宣辞并未放在心上，将桌上的青稞酒拿过来，从亭子上洒下。 　　“从今以后，我失去了肆意妄为的资格了。” 　　那个鲜衣怒马肆意飞扬的宣家三公子，死在这个秋天，用残酷的方式一夜长大。 　　江雪凝安静的听着，她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因为她才是引发一切的根源。 　　渐渐地，半空中飘满了孔明灯，整个夜空都被点亮。 　　宣辞扯了扯嘴角，“今天是头七，民间自发明灯三千，为他祈福，送他最后一程。” 　　宣辞眼睛映着孔明灯的光，总算有人记得他，他用命护着的这方百姓没有辜负他。 　　阴谋和皇权斗争之下，透露出的这点温情，点亮了这个寒冷的夜晚。 　　两人安静的看着三千孔明灯照亮夜空，送他最后一程。 　　江雪凝无声的道，“一路走好。” 　　每盏孔明灯上，都写着这方百姓对他最真挚最虔诚的祝福。 　　江雪凝想，皇帝让他走的不体面，但是这最后一程，百姓让他走的不寂寞。 　　他也不算全部错付了… 　　宣辞遥望着满城的孔明灯，“狼牙军的事情，宣家不准备在沾手了。” 　　这几年宣凛在西北苦撑，宣家在盛京也并不好过，宣家这一代没有人入仕，就是因为狼牙军的存在，不敢在惹眼。 　　江雪凝轻声道，“国公府做的已经够多了。” 　　宣辞眼睛在夜色里亮的惊人，“我哥哥的死，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既然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保家未国的路走不通，沦为皇权的牺牲品，那么就换一条路走！” 　　“你想做什么？”江雪凝问。 　　宣辞眼神里迸发出勃勃野心，他低头轻笑了一声，“时间过去太久了，大概大家都忘了宣国公府是怎么起家的。” 　　“宣家从来走的都不是兵权的路子，而是权臣的路子！” 　　现在，该由他走回这条路了。人有逆鳞，触之必怒。 　　而他的逆鳞，自然是宣凛。 　　“我哥哥没守住的，我会用我的方式守住。”宣辞望着她认真的道，“我们的命运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绑在一起了。” 　　在这个寒冷的秋夜里，她清楚的听到曾经玩世不恭的少年对她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江雪凝对上他的眼神，“为什么？” 　　他说，“我想我们是黑夜里的同行人。” 　　他们都注定要走上一条满是荆棘的路，有人同行，应该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江雪凝眨了眨眼睛，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宣辞也不需要任何回应，两人并肩站在冷风里看漫天的孔明灯。 　　今夜，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起风了… 第118章 赏赐 　　因为宣凛的死，宣国公府闭门守孝，西北的战事如火如荼。 　　江雪凝依旧闭门养伤，安分的不像话。 　　她在等一个时机，江雪凝用毛笔在纸上写下“中秋”两字个圈了起来。 　　今天是朝中休沐日，官员们不用上朝。江家的人好不容易聚齐。 　　没办成的接风宴，大夫人张罗着今晚补上，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青禾小声的和她八卦，“应该江家的少爷小姐们都会到，郡主今晚准备穿什么？”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好问题，穿太艳了不合适，穿太素了容易被艳压。 　　江雪凝放下手里的毛笔，把桌上的纸揉成一团，“我不想去…” 　　“啊…”青禾担忧的道，“这不太好吧。” 　　毕竟是回府以后的第一次家宴，直接不去很难不让人多想。 　　江雪凝垂眸，她不想和江家有太多的交集，更不想和江家人产生太多关系，这里从来不是她的家。 　　她想做的事情，江家绝对不会同意的。 　　“你去给大夫人说，我手痛的厉害，今晚就不去凑热闹了。” 　　青禾“哎”了一声，愁眉苦脸的去了。 　　江雪凝问一旁的采月，“青州王府的宅子，你去看过了吗？” 　　采月回道，“奴婢亲自去看过了，宅子维护的很好，收拾一下就能搬进去了。” 　　江雪凝点点头，“等我抽空，亲自去看看。” 　　林赋虽然老巢在青州，但是作为手握兵权的王爷，在盛京自然是有房子的。 　　盛京的青州王府，占地宽广，环境清幽，并没有在权贵集中的东城。 　　她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直接搬出去。反正她是皇帝亲封的郡主，也算是有合适的理由。 　　她不喜欢江家，更不想在这里被束缚。 　　她不参加家宴的事情，很快被报到了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沉声道，“果然是刺头，一点不让人省心。” 　　李嬷嬷在一旁不敢吭声，她算是看出来了，新回来的这位就不是善茬。 　　老夫人吩咐李嬷嬷，“你亲自去告诉她，只要她有一口气在，爬也得给我爬去宴席上。” 　　老夫人是典型的大家长式思维，就想看小辈和和睦睦的，一家人齐心协力。 　　李嬷嬷硬着头皮去转述了老夫人的话，江雪凝淡然的道，“我知道了。”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李嬷嬷却从中听出了寒意。 　　很快天黑了，庭芳院热闹了起来，今晚的家宴在这里办。 　　江家的小姐们，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都打扮的很漂亮。 　　几人坐在一起讲小话，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话题很快歪到了江雪凝身上。 　　“听说大夫人都拿她没办法，她还大闹了宣家灵堂。” 　　“人家可是郡主，又和宣国公府有婚约，自然是不一样的。” 　　“都是自家姐妹，我们要和她好好相处。” 　　江以沫是二房嫡女，从小养在老夫人身边，她开口说要好好相处，其他几位姑娘瞬间不出声了，气氛有些微妙。 　　江雪凝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采月走在前面，手里提着琉璃灯。 　　她一身月白色的衣服，素着一张脸漫步而来，头上也只插了一根玉钗。 　　素到极致的打扮，反而越发衬托出她的好颜色。 　　江雪凝淡然的走到时候角落的位置坐下，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江以沫主动走过去，很有风范的道，“你就是新回来的七妹吧，我是你五姐。” 　　“嗯，你好。”江雪凝不冷不热的道。 　　江以沫好脾气的道，“七妹以后可以经常来找我玩儿，太久不见，姐妹们都生疏了。” 　　“好的。”江雪凝依旧回答的很简单。 　　江以沫感到到了她的冷淡，没在多说回了自己的位置。 　　“啧啧，果然外面长大的就是不一样，一规矩都不懂！” 　　江雪凝要皮都没抬一下，她对后宅之争没兴趣，对小姑娘之间的斗争更没兴趣。 　　被这样阴阳都不接茬，瞬间就冷场了。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江雪凝依旧坐在位置上不动。 　　江州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就头痛。 　　秦微云是和二夫人一起来的，也只当没有看到她。 　　老夫人一来，江以沫就迎了上去，亲亲热热的和老夫人说话。 　　江雪凝靠在座位上，淡然的看着江家众生相，江家也有不少人在打量她。 　　但是她表现的太坦然了，就算对上目光也不会退缩，气氛很微妙。 　　江老爷子是最后到的，理所当然的占据了主位。 　　他摸了摸胡子，“老三一家回来，家里也算是团圆了，最近事情多，大家在外都要谨言慎行。” 　　有不少人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江雪凝，江雪凝木着一张脸，让他们看个够。 　　江老爷子说过话，菜也上的差不多了，家宴很快开始，男人们都谈论大事儿，女人们聊后宅八卦。 　　几位小姑娘也凑在一起，聊一些私密事儿，只有江雪凝这里冷冷清清的。 　　青禾眼里的心疼显而易见，江雪凝倒是无所谓。 　　从顾家贵女，到辰王妃，再到青州郡主，这对她而言只是小场面，她甚至困的想睡觉。 　　酒席过半，李嬷嬷脚步匆匆的走到老夫人身边，耳语了几句。 　　老夫人看向了江雪凝，“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来了，你准备一下迎接吧。” 　　江雪凝放下手里的筷子，终于来了。比她预计的迟。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穿着枣红色官服的上官婉，带着太监走了进来。 　　老夫人立刻道，“凤仪亲自，有失远迎。” 　　上官婉温声道，“老夫人不必客气，是下官打扰了。” 　　她又看向江雪凝，“皇后娘娘知道郡主回来了，特地赏下礼物以示关怀。” 　　她身后的太监，捧着精美的手势和一些精致的闺阁玩物儿。 　　江雪凝站起来，走出去跪下，“多谢娘娘赏赐。” 　　礼仪没有一丝错误，看着也对皇后很尊敬，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采月按规矩上前递了荷包，太监和宫人很快告退。 　　上官婉却没动，她微微一笑，“说起来我和郡主也是旧识，有些话想单独和郡主说。” 　　老夫人立马道，“凤仪尽管请。” 　　上官婉走过去，提起桌上的琉璃灯，“郡主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离开，留下的江家人神色各异。 第119章 要她死 　　两人一路回了江雪凝在江家的房间，采月立马带人上了热茶和点心。 　　“都出去吧。”江雪凝道。 　　青禾和采月退了出去在门口守着，其他下人远远的躲开了。 　　书房里江雪凝上下打量着上官婉，“不错，看起来皇后娘娘一根头发都没有动你。” 　　上官婉没有说话，能全身而退自然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脱了一层皮。不过，她向来不是会诉苦卖惨的性格。 　　上官婉看着她，轻笑了一声，“下个月中秋，你理应出席宫宴。这张脸，要让不少人夜不能寐了吧。” 　　她长的有五分像辰王妃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圈子。 　　有不少人暗戳戳期待着中秋宴的到来，她作为青州郡主，无论如何都会出席。 　　江雪凝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期待着。” 　　江雪凝用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道，“你特地出宫来，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今日是休沐日，上官婉自然也要休息，只是她早就已经无家可归了。 　　明亮的烛光下，上官婉的眼神里迸发出摄人的恨意。 　　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道，“我想要一个人的命，但是我现在不能出手。” 　　她处境不太好，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抓到把柄。 　　江雪凝眉头微挑，“你很恨？” 　　上官婉勾了勾嘴角笑的阴森，“很恨，恨到希望她马上就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江雪凝明知故问。 　　上官婉自嘲一笑，“因为我能想到和信任的人只有你了，如果你愿意出手，她必死。” 　　江雪凝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上官婉走到书桌前面，双手撑在书桌上，俯身和她对视，“郡主留着我不杀，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 　　江雪凝远离盛京太久了，她需要人脉。而在后宫拼杀出来，身居高位的上官婉是她最好的选择。 　　并且经过她的一系列操作，上官婉和皇后，已经撕破脸了，不可能再联合在一起。 　　上官婉冷声道，“郡主从头到尾果然好算计！” 　　江雪凝坦然承认，“多谢夸奖。” 　　上官婉眸光微闪，“比起皇后，我还是更喜欢郡主的手段，所以我今日来自投罗网了。” 　　如果江雪凝帮她杀了那个人，她自然为她所用。 　　反正她现在孑然一身，没有牵挂。既然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就竭尽全力的往上走，走到那个最高的位置！ 　　上官婉的野心随着她生母的死，被完全引爆。那些人敢那样对他们，不就是仗着手里的权利吗？ 　　她总有一天，要站的比他们都高。 　　为什么选择江雪凝，当然是因为嗅到了同类的信息。 　　青州三年，她亲眼见证了，江雪凝是怎么上位的。 　　江雪凝望了她了一眼，神色凉凉的问，“你要谁死？” 　　“上官家的主母上官夫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江雪凝沉默了一会儿，“那可是皇后姨母。” 　　上官夫人出身盛家，和皇后萧舒锦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而盛家是陇西的世家大族，再那边相当的有影响力。 　　这样的出身，上官夫人就算是在官家夫人的圈子里，也是最被捧着的。 　　上官婉故意问，“难道郡主怕了？” 　　江雪凝似笑非笑的道，“婉儿对我不厚道，上官夫人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儿，皇后第二个怀疑的人就是我。” 　　当然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上官婉自己，毕竟庶女和嫡母天然不对盘，在加上中间牵扯了人命。 　　上官婉道，“我相信郡主会有办法的。” 　　她在宫里出来不易，而且被盯的紧，根本没办法动手。 　　“为什么这么着急？”江雪凝问，她可不是冲动的人。 　　上官婉握紧了自己的手心，“我母亲是被活活痛死的，死了以后直接被扔进乱葬岗，尸身被野狗分食了。” 　　她回来去了乱葬岗，什么都没找到。那里有数不清的尸骨，她根本分不清她的母亲在那里。 　　十岁以后，在苦在难都没有哭过的人，终于在乱葬岗失声痛哭。 　　她等不了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官夫人去死。 　　江雪凝手指轻轻敲在桌子上，“给我一个必杀她的理由，只是恨的话并不能说服我。” 　　上官婉叹了一口气，“和你说话果然很累。” 　　“我得到消息，皇后有意把将上官家的嫡女，嫁给扶桑王为妃。” 　　扶桑战力非凡，算是西陵的附属国。现在的形式之下，皇帝很大可能要用扶桑的兵，自然是要拉进关系。 　　联姻是最好的选择，嫁过去的是上官家的小姐的话，皇后身后的势力又得到了加强。 　　“皇帝能同意？”江雪凝不觉得赫连煊有那么蠢。 　　“具体不清楚，但是根据我所知，联姻的事情八九不离十。”上官婉道。 　　她自然不想看见上官家做大，她相信江雪凝也不想看着皇后势大。 　　“上官夫人如果死了，作为女儿上官小姐需要守三年的孝。”江雪儿一语道破真正的原因。 　　上官婉道，“所以上官夫人死在中秋前，对你我都好。”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看来联姻的事情，是要在中秋宴上敲定。 　　“理由我接受，但是我冒太大风险了吧，婉儿这是空手套白狼，不太合适吧。” 　　上官婉苦笑，“和郡主谈事情，我怎么敢敷衍，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她来找江雪凝，当然是有觉悟的。但凡是她能做到的，她都会尽力。 　　江雪凝脸上露出满意的事情，“婉儿果然痛快，等上官夫人死了，后面的事情我们在接着谈。” 　　她越是不提要她做什么，上官婉心里越沉重，不过她没有后悔的意思。 　　她说，“我等着郡主的好消息。” 　　她又把上官夫人的一些事情，给江雪凝全部说了，让她心里有数。 　　两人谈了挺久，上官婉终于告辞，“那我就先走了。” 　　“不留下来休息？”江雪凝问。 　　“不了，就这样都会引来不少猜测，要是在留下来过夜，该流言满天飞了。” 　　江雪凝亲自把她送到了门口，看她离开。 　　她这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但是她别无选择。 第120章 撞破 　　七月十五，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江雪凝要去寺庙烧香。 　　她在大夫人怀疑的眼神里，理直气壮的说，是为了去给亡母祈福。 　　大夫人没法拦着，只好放行。 　　江雪凝穿了一身素雅的青衣，头上几乎不见头饰，打扮的清清爽爽的往皇觉寺出发。 　　青禾在一旁叽叽喳喳的道，“都说皇觉寺很灵，不少夫人小姐都喜欢去上香。” 　　“希望我们今天运气不错。”江雪凝道。 　　她当然不是单纯去上香的，她是去会会上官夫人和小姐的。 　　盛家和上官家，当年顾家的事情，他们当然没少掺和，特别是盛家。 　　江雪凝眼里寒芒一闪而过。 　　皇觉寺建在山上，为表诚心就算是达官贵人来了，也得亲自爬上山去。 　　青禾递过帷帽，江雪凝挥挥手，“不用。” 　　几人都不是娇贵的人，很快爬完了台阶进了寺庙。 　　靠银子开路，捐了一大笔香火钱，再搬出郡主的身份，成功分到了寺里的小院子，里面暂住的人，都是高门贵夫人。 　　江雪凝回房间休整了一下，采月轻声道，“上官夫人也是在这个院子里。” 　　江雪凝理了理衣服，“我们也出去逛逛。” 　　同住一院，总能遇上的。 　　江雪凝先去上了香，听了会儿经，开始往后山逛，皇觉寺的后山上，有汪清泉特别清甜，用来泡茶别有一番滋味。 　　来都来了，青禾特地准备了坛子，准备带点清泉水走。 　　爬到半山，很快找到了泉水，青禾用叶子盛水尝了一口，“真的有股清甜味。” 　　青禾很快就装了一大坛，江雪凝还想往山上去看看。 　　青禾望着手里的坛子，“郡主奴婢爬不动了。” 　　江雪凝望了望去山顶的路，“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 　　青禾不放心，“奴婢在这里等郡主。” 　　江雪凝独自前行，她身边大多数有人跟着，这样独行的时光，反而显得很珍贵。 　　她一边呼吸着山里清新的空气，一边理清思路。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进宫去拿到那个东西，保住狼牙军。 　　她必须搭上上官婉这条线，让上官婉为她所用，好在宫里协助她。 　　宫里这块，她现在手里无人可用，可是她要的东西就在宫里。 　　江雪凝一边想，一边爬到了山顶，吹了会风，休息了一会儿开始下山。 　　走到一半累了，找了个地方靠着坐下休息。 　　坐了没一会儿，陆续有人走过，她都没吱声，她这个位置刚好被一块大石头挡住，别人注意不到她。 　　“我累了，上官小姐自己去吧…” 　　“咳咳咳咳…” 　　这熟悉的咳嗽声，江雪凝瞬间来了精神，支起了耳朵。 　　“世子你没事儿吧？”上官明珠着急的道。 　　沈昭延苍白着一张脸，非常无辜的道，“这山太高了，我身体吃不消，郡主还是自己去吧。” 　　要不是被她堵在寺院里人多眼杂，怕传出不好听的话，他才不会跑来受这罪。 　　上官明珠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世子你在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不行，我走不动了，我头晕…” 　　“那我们去一旁的林子里…” 　　沈昭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光天化日的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都不怕，世子在怕什么？”上官明珠脱口而出。 　　江雪凝在躲在隐蔽的石头后面，勾了勾嘴角，这可太精彩了。 　　黑心汤圆今日算是遇到对手，被治住了。 　　沈昭延明显不想在纠缠，“该吃药了，我先回去了。” 　　上官明珠急了，直接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世子我有话对你说，我们去林子里吧。” 　　沈昭延努力扯出自己的衣袖，“拉拉扯扯的不好，上官姑娘有话直说。” 　　上官明珠咬着嘴唇，看向他的眼神温柔如水。 　　沈昭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努力控住着自己的表情，维持着面瘫脸，“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先走了。” 　　“你等等，我说！” 　　江雪凝听的着急，恨不得立马伸头围观，又怕暴露自己。 　　沈昭延自动后退三步，保持着安全距离，“你说…” 　　上官明珠露出了受伤的眼神，神色坚定的道，“家里希望我去扶桑联姻。” 　　“这是好事儿，你应该高兴。” 　　上官明珠立马红了眼睛，幽怨的望着他，“难道我对你的心，世子真的不明白吗？” 　　沈昭延很想说，我一点都不明白。但不敢刺激她，这个节骨眼上要是闹出事儿，可不好收场。 　　沈昭延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脸虚弱的道，“上官姑娘的厚爱，我要不起。我是没有以后的人，你还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吧。” 　　国师预言他活不过二十岁的事情，在盛京人人皆知，也是因为这个皇帝对他格外的宽容，以示对镇南王府的恩宠。 　　当然也因为这个，他到现在都是世子，毕竟注定短命的人，没必要封王，他被按死在世子的位置上。 　　上官明珠向前一步，红着脸道，“如果是世子的话我不在乎，不求一生一世，只求朝朝暮暮。” 　　“咳咳，我是不会娶亲的。”沈昭延冷着脸，“我的身体无法成亲，所以你不要做无谓的努力。” 　　上官明珠一下就流泪了，一半委屈一半不甘心，“我只想陪在你身边，我都这么卑微了，也不行吗？” 　　沈昭延无情的道，“不行，你这样做只会把沈家和上官家都拖进深渊。” 　　他有些头疼，上官家怎么会教出一个这么天真的女儿。 　　上宫明珠眼里闪过恨意，“你就是不喜欢我吧，喜欢的话总会有办法的。” 　　沈昭延冷声道，“上官姑娘我们本来也不熟，我这样的人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今日的事情，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你想好怎么收场了吗？” 　　提到皇后，上官明珠涌起几分后怕来。 　　她恨恨的道，“你最好真的不会爱上任何人，要是让我知道有一天你爱上了别人，我一定会毁了那个人的！”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沈昭延彻底冷了脸，“回去吧，不然上官夫人该找你了。” 　　上官明珠死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红着眼睛走掉了。 第121章 不安 　　江雪凝又坐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声音，这才慢慢探头。 　　刚起身准备走出去，拍拍裙角准备离开，身后响起了冰冷声音。 　　“你偷听的很开心吧。” 　　江雪凝缓缓转头，扬了扬下巴，“我这不是偷听，是被迫听。是我先来的，谁让你们非要在这里拉拉扯扯的。” 　　沈昭延冷哼了一声，“歪理。” 　　“啧啧，世子果然面冷心冷，把人都气哭了。” 　　沈昭延瞥了她一眼，“少幸灾乐祸了。” 　　江雪凝耸耸肩，往山下走。 　　沈昭延走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想起京中的流言，忍不住问，“你和宣家的婚事到底怎么回事。” 　　江雪凝随口敷衍，“就那么回事。” 　　沈昭延眉头微皱，“你最好别嫁给他。” 　　江雪凝头也不回的道，“不嫁给他难道嫁给你？” 　　“呵，你要是愿意守寡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沈昭延冷笑。 　　江雪凝学他冷笑，“呵，你都自己咒自己早死了，我也不是不可以。死相公这种好事情，还是很不错的。” 　　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很快安静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山，沈昭延一针见血的道，“你和他不会有未来的，你最好自己拎清一点。” 　　江雪凝无奈的歪头看着他，“你这人说话可真傲娇。” 　　明明是好好心提醒，就是不会好好说。 　　沈昭延愣了一下，转身走掉了，耳朵通红。 　　江雪凝若有所思，她好像想到方法治他了，下次一定要试试。 　　江雪凝向院子里走去，院子里安静极了。她吃过寺里的素斋，又喝了山泉水泡的茶，休息了一会儿。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她带着青禾和采月，故意在院子周围转悠。 　　转了一会儿，青禾眼尖的看到有人来，低声提醒，“来了。” 　　江雪凝自然的转身往门口走，结果和进门的上官夫人遇上了。 　　江雪凝自动后退一步，客气又礼貌的道，“夫人请。” 　　上官夫人也客气的道，“姑娘客气了。”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上官夫人的表情和见了鬼一样惊恐，手里握住的佛珠断了线，滚了一地。 　　江雪凝低头捡起一颗滚落在脚边的佛珠，笑盈盈的递给她，“夫人，你的佛珠掉了。” 　　上官夫人依旧惊魂未定的望着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江雪凝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的有这么可怕吗，还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上官明珠从院子里出来，“娘…” 　　江雪凝抬眸看向了她，她颤抖着手指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佛门重地…” 　　好在上官夫人已经缓过来了，呵斥道，“别乱说话，过来见过明月郡主。” 　　上官明珠胸口起伏着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尖锐的道，“你就是明月郡主！” 　　“有何指教？”江雪凝沉声道。 　　上官夫人在一旁接话，“她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郡主。” 　　江雪凝明知故问，“难道我们以前见过。” 　　上官夫人不太自在的笑了笑，“确实和郡主有点渊源，我是皇后的姨母。” 　　江雪凝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原来是上官夫人。” 　　上官夫人压着心中的惊慌和她寒暄，“郡主也是来上香的吗？” 　　江雪凝点点头，“对啊，来祭奠家人。” 　　上官夫人勉强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郡主了，先进去休息了。” 　　上官夫人带着上官明珠，往房间里去了。上官明珠忍不住回头来看她，她笑的薄凉。 　　回到房间，上官夫人有些脱力的坐在椅子上，“怎么会长的这么像…” 　　虽然京中早有传言，但是亲眼见到了，还是非常的有冲击力。 　　上官明珠烦躁的道，“真是阴魂不散，长的像又怎么样…” 　　上官夫人瞪了她一眼，“管好你的嘴，她可不是好惹的。” 　　上官明珠不以为意，不好惹又怎么样，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可是她表姐。 　　在这里碰上江雪凝，上官夫人心里莫名感到不安，她甚至想马上离开。 　　但是时间已晚，等下山天已经黑了，行夜路回去终究不安全。 　　江雪凝去佛前认真的上了香，又听了一会经，心里的才平静下来。 　　回到房间，她问，“香换了吗？” 　　雀翎道，“放心吧，郡主。” 　　江雪凝充满恶意的道，“她今晚一定要噩梦缠身才行。” 　　那可是她亲自为她调制的香，她可不要辜负了她的好意。 　　自从遇到上官夫人以后，江雪凝的情绪就不太好。 　　她回忆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她的二姐，顾家二房的嫡长女。当年嫁进了盛家，就是上官夫人做的媒。 　　当然，因为她和萧舒锦的关系，盛家又是萧舒锦的外祖家，风评一向不差，这桩婚事进行的很顺利。 　　可惜，最终她二姐在顾家败了以后，只落的一尸两命的下场。 　　而且她不是死在盛家，而是死在了上官家。 　　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江雪凝对雀翎道，“你今晚想办法吓吓她。” 　　雀翎眼睛一亮，“郡主放心，这个奴婢很擅长。” 　　她长于市井，在被江雪凝卖走之前，跟着一个神婆讨过生活，在装神弄鬼方便很有心得，加上这几年学了武功，操作起来更加的得心应手。 　　江雪凝，“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雀翎很快消失在房间里，江雪凝吃过晚膳，焚香洗手以后，开始弹琴。 　　上官夫人就住在对面，很快听到了琴声，明明是清幽的琴声，却莫名听的人有几分背心发凉。 　　上官夫人神色不太好看的道，“也不知道是谁在弹琴。” 　　心腹丫环很有眼色的，故意找事情去院子里晃了一圈。回来禀报道，“是郡主在弹，她没关窗户，奴婢看的很清楚。” 　　琴声很入耳，上官夫人却越听越烦躁。 　　好在琴声很快就结束了，对面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上官夫人心神具疲，洗漱过后很快上床休息。 　　夜深了，寺里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江雪凝却毫无睡意，在看书。 　　“啊！有鬼啊！” 　　“救命！” 　　惊恐的尖叫声划破夜空，院子里的灯很快亮了起来。 第122章 心里有鬼 　　江雪凝看了青禾一眼，青禾捏了捏嗓子，深呼吸了一下。 　　“啊！有鬼啊！” 　　“小姐你快醒醒！” 　　“来人啊，小姐梦魇了！” 　　青禾三连尖叫，魔音绕耳。采月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她们这里也瞬间点亮了灯，看起来一片忙乱。 　　一个院子里的主人，都先后见鬼了。事情一时间闹的有点大，甚至惊动了寺里的高僧，还有其他在此小住的夫人。 　　整个院子瞬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上官夫人面无血色的，坐在房间里。有相熟的夫人来关心她。 　　“这是在寺里，不能真的有鬼吧…”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今晚的事情确实诡异…” 　　上官明珠冷声道，“哪儿有什么鬼，我看是有人搞鬼才是！” 　　寺里的大师亲自在院子里查看了一番，“没有可疑的痕迹，夫人应该是做噩梦了。” 　　上官夫人微笑着道，“惊扰大师了，是下人们大惊小怪了。” 　　这里都是女眷，确认没有问题以后，大师很快离开了。 　　有位夫人道，“对面住的是哪位，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上官夫人喝了口热茶压惊，“是明月郡主。” 　　这话一出，众夫人神色各异。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听到那边好像也出事了。”她有些迟疑的道，“我们要不要去关心一下？” 　　上官夫人已经彻底缓过来了，又恢复成了大气稳重的样子，吩咐身边的嬷嬷，“你去看看郡主的情况，问问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 　　嬷嬷领命去了，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上官夫人垂眸，白天刚遇到她，晚上就出事了，而且这么巧住在一个院子里。 　　她很难不怀疑，是江雪凝搞的鬼。 　　嬷嬷很快回来了，“夫人，郡主来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江雪凝一身飘逸的白衣，头发松松垮垮的用丝带随意系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有一种诡异苍白的漂亮。 　　上官夫人坐在位置上没动，“郡主怎么来了？” 　　江雪凝手里提着一盏引魂灯，幽幽一笑，“听说夫人遇鬼了，我来看看。” 　　白衣红灯，灯上还贴了符。江雪凝逆光站在门口，让人慎的慌。 　　上官明珠一下站了起来，“是不是你在装神弄鬼，你手里提的什么！” 　　江雪凝晃了晃手里红灯笼，“我梦到了血胎儿，特地去请教了大师，说是怨气太大，阴魂不散，需要引魂。” 　　上官明珠神色急变，大声的道，“那你为什么提着灯来这里，你是不是不安好心，想把魂往这里引。” 　　江雪凝冲她笑了一声，声音缥缈的让人背心发凉，“听过你们这边遇鬼了，我特地来引魂。” 　　上官夫人正色的道，“没有的事情，是下人乱嚷嚷，多谢郡主好意。” 　　江雪凝晃了晃手里的灯，有些失落的道，“我还以为夫人，和我一样梦到二表姐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 　　其他几位夫人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上官明珠上前几步，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江雪凝也不生气，依旧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起我二姐当初死在可是一尸两命呢，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有怨气也是正常的。” 　　几位夫人疯狂的交换眼神，这件事情上官家捂的很死，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今晚意外被捅破。 　　上官夫人心神一凛，面上露出难过的神色，“哎，她当时伤心过度，才会胎死腹中的，可惜了。” 　　为了什么事情伤心，大家心知肚明。 　　“确实可惜。”江雪凝淡淡的接了一句，“夫人今晚也梦见她们了吗？” 　　“没有。”上官夫人毫不犹豫的道。 　　江雪凝弯腰将引魂灯放在门口，走进去坐下。 　　“说起来我二表姐会嫁人盛家，还是夫人亲自上门做的媒。” 　　上官夫人不太想旧事重提，特别是和顾家有关的旧事。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郡主知道的真多。”上官夫人淡声道。 　　“听说二姐死的惨烈，所以我映像深刻。”江雪凝风轻云淡的道。 　　上官夫人心头一跳，确定眼前的人来者不善。 　　她挺直了腰，“盛家和庭儿都对她很好，她出事以后，我们都尽力了，只能说她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江雪凝无所谓的道，“大家问心无愧就好，毕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死人不会说话。” 　　上官明珠忍无可忍，“你阴阳怪气谁呢，今晚的事情，我看就是你搞的鬼。” 　　“明珠慎言！”上官夫人呵斥。 　　上官明珠不服气的道，“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吓唬谁呢，她的死要怪就怪顾家，是顾家害死她的！” 　　江雪儿目凉如水的望着她，“你说的对，都是顾家的错，是她活该。”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说的，上官明珠却莫名被她看的心里发慌，后退了一步有些害怕。 　　上官夫人立马打圆场，“她在家里任性惯了，说话口无遮拦，郡主别放在心上。” 　　江雪凝站了起来笑了笑，“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希望大家都不要再做噩梦，睡个好觉。” 　　“我先告辞了。” 　　江雪凝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走了，来去都像一阵风，让人没有实感。 　　那盏引魂灯，被留在了门口，散发着诡异的光。 　　“怎么感觉她奇奇怪怪的，说话怪吓人的。” 　　“不愧是那位的表妹，长的确实很那位很像，就是给人感觉冷冰冰的。” 　　“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几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上官夫人道，“虚惊一场，夜深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听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几位夫人从善如流的起身告辞。 　　等人一走，上官明珠立马道，“把那破灯给我拿去扔了。” 　　上官夫人警告的看了她一眼，“沉住气，注意你的言行。” 　　上官明珠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上官夫人彻底失去了睡意，吩咐下人开始收拾东西，等天一亮就离开这里。 　　她一点都不想和江雪凝多接触，总觉得她身上有股邪气。 第123章 特殊喜好 　　翌日，天色刚刚微亮，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江雪凝直接推开了窗户，注视着上官夫人带着人离开。 　　江雪凝低声吩咐，“带话出去，给我盯死上官明珠。” 　　“是。”雀翎领命而去。 　　青禾轻声道，“郡主怀疑上官小姐？” 　　“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江雪凝道。 　　比起上官夫人的不动声色，上官明珠昨晚的反应明显就是不对劲儿。 　　她昨晚亲自走了一趟，就是想引蛇出洞。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主动出击。 　　江雪凝吃过早膳，这才带着人缓缓下山。 　　结果在下山的路上和沈昭延狭路相逢，沈昭延扫过她眼底的乌青，“为什么突然将目标对准了上官家？”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做没用的事情，昨晚闹出的事情，十有八九和她有关。 　　江雪凝故意道，“有些人，该不会是心疼了吧。” 　　沈昭延面改色的接话，“是挺心疼你的，你感动吗？” 　　“没劲儿，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上官姑娘。”江雪凝无语的道。 　　沈昭延和她保持着一致的步调和节奏，“人家是马上就是扶桑王妃了，轮不到我心疼。” 　　江雪凝见好就收，不敢继续撩拨他。换了一个话题，“你有没有觉得她有哪里不对劲儿？” 　　沈昭延这个人就是盛京的地头蛇，江雪凝总觉得他暗地里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昭延侧头看了她一眼，“为什么突然对她感兴趣。” 　　江雪凝也没准备瞒着她，说了实话，“我怀疑我二表姐当年的死，和她有关系。” 　　至少，她也知道一点事实。 　　沈昭延眼神古怪的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 　　江雪凝只当他也不清楚，毕竟当时发生了太多事情，没有人会注意一个后宅女眷。 　　下了山，江雪凝敷衍的挥挥手，“再见。” 　　沈昭延却叫住了她，“等一下。” 　　江雪凝回头看他，沈昭延咳了一声，下定决心般的道，“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江雪凝走了过去，期待的望着他。 　　沈昭延看了一下，四周人挺多的，“跟我来。” 　　他把她带到了一旁的大树下，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江雪凝的好奇心，彻底被他勾了起来，目光灼灼的道，“你要和我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沈昭延瞪了他一眼，这才缓缓开口，“比起上官明珠，你更应该注意盛玉庭。” 　　江雪凝当然重点查过他，至今未再娶，对外声称放不下去世的夫人。 　　她甚至想办法查了他身边的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确实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除了房里有两个通房丫头。 　　江雪凝眯了眯眼眸，“看来没有问题，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所谓的“深情”太完美了，就显得很假。 　　“他觉得他哪里有问题？” 　　沈昭延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或许对顾家二小姐是爱的，也是好的，但是不是那种爱。”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江雪凝要真是十多岁的小姑娘，肯定听不懂这话里的隐晦。 　　偏偏她不是，而且因为出身和身份的问题见识过太多东西。 　　“你的意思是说，他对我二表姐的爱，不是男女之爱？” 　　沈昭延惊疑的看着她，“你未免知道的太多。” 　　江雪凝咳了一声，“我好歹在青州混了三年，高门大户的公子，口味独特的也不是没有。” 　　沈昭延受到了冲击黑了脸，“哼，看来青州王对你还是太放纵了，没有好好管教你。” 　　江雪凝无语，“你说都说了，就别藏着掖着了，直接点好吗…” 　　沈昭延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她坦荡荡的讨论这种事情，他在扭扭捏捏的，倒是显得他没见过世面。 　　沈昭延冷着脸，“我有位朋友喜好有点特殊，他见过盛玉庭，说他是同道中人。” 　　盛玉庭确实长的一副好颜色，一眼望去也是翩翩公子。 　　任谁见了他都不会往那方面想，沈昭延当时就受到了冲击，朋友见他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兴致勃勃的拉着他分析了一大堆。 　　那天，沈昭延被打开了新世界，学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 　　以至于他对这件当时看来无关要紧的事情，记忆深刻。 　　江雪凝一提到当年的事情，记忆瞬间涌上了心头。 　　江雪凝冷了脸，“你确定？” 　　“不确定，我又不会看，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思路，你可以往这边查。”沈昭延道。 　　江雪凝陷入了沉思，“这次的事情谢谢你。” 　　沈昭延，“你悠着点。” 　　他是真怕她乱来，又牵扯这种见不得光的喜好。 　　“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江雪凝随口敷衍道。 　　她一脸梦游的上了马车，她猜过很多原因，万万没想到，真相可能是这样。 　　“盛公子这几年，是不是一直住在上官家？” 　　这件事情是采月负责的，“他两年前就搬出去了，在和上官家两条街之隔的地方独居。” 　　江雪凝忍不住猜测，这件事情当年上官夫人到底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她还联合萧舒锦把人说给了盛家，那就是故意的。 　　萧舒锦…到底算计了她多少…又算计了顾家多少。 　　江雪凝心里的恨意一下涌了上来，“今晚让白羽过来一趟。” 　　江家晚上的巡防路线，她们早就摸清了，凭借白羽的轻功，可以来去自如。 　　江雪凝回到江府已经是下午了，大夫人见她安全的回来，且没有惹事情，松了一口气。 　　江雪凝回了院子里，进了书房。 　　夜半三更，白羽熟练的翻窗而入。 　　江雪凝语出惊人，“你帮我搞点药。” 　　“什么药？” 　　“针对男人的媚药。” 　　白羽瞬间来了兴趣，“这个简单，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江雪凝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会让男人看了男人就忍不住的药，你懂吗？” 　　白羽表情扭曲了一下，“是你疯了，还是我听错了，你要这种药干嘛？” 　　“当然是搞事情了。”江雪凝理直气壮的道，“你就说有没有吧。” 　　白羽表情一言难尽，“应该有吧，我给你打听一下。” 　　江湖黑市里，什么乱七八糟的药都有，当然效果不能保证，全看运气。 第124章 我见犹怜 　　这日，江雪凝一身男装出现在茶楼，身边坐着的是宣辞。 　　宣辞一改张扬的作风，穿的非常素雅，他稀奇的看着江雪凝的男装扮相。 　　“你穿成这样来洗拾，是想做什么？” 　　江雪凝啪的一声打开手里的扇子，轻轻摇了起来，“来体验一下盛京最好的三大茶馆之一。” 　　盛京三大茶馆，“雾雪”只招待高门千金和才女，是后宅闺秀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夕拾”只招待文人公子和京中权贵，是盛京公子们的聚集地。 　　这两家茶馆，虽为茶楼，里面的花样却很多，环境好价格贵，并不是人人都能进来的。 　　她是靠着宣辞的名头进来的，当然是为了亲自见一见盛庭玉。 　　江雪凝坐在二楼的位置，一边喝茶听曲，一边扫视全场，看到好看的的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宣辞冷笑了一声，一副看透她的样子，“你不会是来看美男的吧，进门坐下开始，你眼珠子就没停过。” 　　江雪凝轻咳了一声，“我来体验一下氛围，不愧是京城，厉害的人就是多。” 　　宣辞懒得和她计较，免得被她气死，“趁现在多看吧，以后就不行了。” 　　要是成亲了，当然只能看他了。 　　江雪凝大饱眼福，吃小食吃了个半饱，幸福的想睡觉。 　　也是男装打扮的青禾，伸手戳了戳她的背，示意她看门口。 　　江雪瞬间打起精神看了过去，一群清风朗月的公子哥们走了进来，浑身散发着优越的气息，一看就出身不凡。 　　她认真看了一会儿，凭借模糊的记忆认出了盛玉庭。 　　盛玉庭穿一身青衣，整个人单薄又漂亮，是那种清冷的独特的漂亮。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这不该是一个二十三四的男人该有的状态。 　　宣辞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仔细看了一下那群男人，“有什么好看的，长的也就那样。” 　　江雪凝笑的意味深长，“有些美，你不懂的欣赏。” 　　宣辞无语的道，“我为什么要去欣赏一群男人的美，倒是没想到你是这么肤浅的人。” 　　江雪凝任他叨叨，总觉得他那晚说要做权臣是错觉，哪儿有话这么多的权臣。 　　盛玉庭一群人，也上了二楼，他们选择坐了靠窗的位置。 　　一群人谈论诗词歌赋，叫了人过去吹小曲，不一会儿喝了起来。 　　盛玉庭从头到尾冷着脸，精致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 　　江雪凝在这边撑着下巴看，宣辞也跟着他看。 　　终于引起了那边人的注意，有人看了过来，宣辞桀骜的挑了下眉。 　　“原来是三公子。”有紫衣公子上前打招呼。 　　宣辞很大爷的道，“你们那桌怪热闹的。” 　　紫衣公子笑着道，“今日是玉庭的生辰，我们特地来给他庆祝，三公子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不了，本公子和他又不熟。” 　　两人又说了几句，紫衣公子才入席，继续喝酒去了。 　　江雪凝低声道，“你们挺熟的。” 　　宣辞没滋没味的喝着茶，“和他一起喝过几次酒，不算陌生。” 　　江雪凝又看了盛玉庭一眼，“你不觉得盛玉庭过分好看了吗？” 　　宣辞肆无忌惮的打量了一会儿，“娇弱的和姑娘似的，有什么好看的。” 　　显然宣辞没有领会她话里的意思，她也不好多说。 　　酒过半巡，盛庭玉起身往后院去，江雪凝也跟着起来了。 　　“你干嘛去？”宣辞问她。 　　江雪凝，“出恭。” 　　宣辞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脱口而出，“不行。” 　　她一女的出什么恭，这里面可都是男的。 　　江雪凝用眼神压制她，“我说行就行。”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要，我要自己去。”江雪凝对他使眼色。 　　宣辞这才不情不愿的放手，他到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拉扯了一番，江雪凝在跟上去，没找到人。 　　她干脆把茶馆大的不像话的后院逛了一圈，终于听到了角落里传来的呕吐声。 　　她顺着声音找过去，躲在假山里。看到了在池塘边大吐特吐的盛玉庭。 　　旁边的小厮心疼的道，“少爷这样，二公子该心疼了。” 　　盛玉庭讽刺一笑，“有美娇娘在侧，他哪里还记得我。” 　　他向来爱干净，小厮有眼色的道，“我去端漱口茶来，在打水来给公子洗漱。” 　　他们是这里的常客了，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小厮走了，盛玉庭独自坐在池塘边，满脸哀伤。 　　江雪凝躲在假山后面思考，小厮嘴里的“二公子”是谁，看起来和盛玉庭很有故事的样子。 　　小厮很快端着水来，给盛玉庭打理了一番。 　　“少爷池塘边凉，我们回去吧。” 　　盛玉庭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茶楼里太吵了。” 　　小厮没办法，只能先把东西拿走。 　　盛玉庭独自坐在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红了眼睛。 　　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江雪凝看的都快心碎了。 　　只是一个男的，这种做派真的好吗？ 　　江雪凝在假山里蹲着，陷入了沉思和不可言说的想象里。 　　难道他是下面那个？ 　　江雪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真是这样的话，那她二姐倒了八辈子的霉，嫁给他还怀了她的孩子。 　　当年促成这桩婚事的上官夫人和萧舒锦，更是不可原谅。 　　江雪凝在假山里换了一个姿势，站的脚都麻了。 　　盛玉庭依旧在那伤心，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江雪凝可不想一直在这里吹冷风，正想离开，又传了脚步声。 　　“玉庭…” 　　深沉的男声传来，盛玉庭不但不答应，还捂住了耳朵。 　　江雪凝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一锦衣玉袍，气势非凡的男人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揽住盛玉庭的腰，“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盛玉庭推了他一下，“离我远点。” 　　男人听到了他话音里的哭腔，总手挑起他的下巴，“哭了？” 　　盛玉庭倔强的看着他，“没有…” 　　眼泪却掉了下来… 　　男人最喜欢他这副清冷倔强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低头吻去他眼角的泪珠。 　　江雪凝在假山里无声的尖叫，了解是一回事儿，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第125章 天仙配 　　盛玉庭用力捶了他胸口几下，“你不是去陪陶姑娘了吗，离我远点。” 　　男人好脾气的哄道，“我那是作戏，我对你的心，你是最清楚的。” 　　盛玉庭咬了咬嘴唇，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下定决心般的道，“我们断了吧，反正你很快就要成亲生子了。” 　　他当年成亲的时候已经够痛苦了，名义上的夫人死去的时候，他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没想到又噩梦重演，他完全无法接受。 　　男人亲了亲他，“别闹，你知道我是没办法才娶她的，等她过门生下孩子，我自然有办法和你长长久久。” 　　盛玉庭泪眼朦胧的望着他，“没你骗我？” 　　男人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当然没骗你了，她连你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男人又低声哄了好几句，盛玉庭这才半推半就的任他乱来。 　　两人很快纠缠到了一起，江雪凝看的想吐。如果是两人坦荡荡在一起，光看脸其实挺赏心悦目的。 　　但是他们中间横着一尸两命，这段所谓的“真爱”，让人感到厌恶。 　　盛玉庭喝了酒，很快被撩的受不了。靠在男人的胸口，“回房间去。” 　　男人扶着他，用披风罩住他，一眼看过去，只会觉得他扶了喝醉的人，不会多想。 　　实际上盛玉庭低着的脸红透了，眼里的媚色几乎暂时不住。 　　两人在这里有特定的房间，别人擅自不得进去。 　　两人很快进了房间，开心去了。 　　江雪凝又在假山里站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这才出来回了茶楼。 　　大概是她脸色太难看了，宣辞小声道，“你见鬼了，脸色这么白。” 　　江雪凝垂眸，“差不多吧。” 　　人心有时候是比恶鬼还可怕的东西。 　　江雪凝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下，这才慢慢缓过来。 　　刚刚池塘边的小厮道，“少爷他不胜酒力醉了，已经回房休息去了。” 　　一群人瞬间嚷嚷了起了起来。 　　“啧啧，玉庭兄还是这么容易醉。” 　　“今天他可是寿星，怎么能提起下场。” 　　“我还想着，等会带玉庭兄去个好地方的。” 　　小厮不说话，任由他们闹，默默的走了。 　　宣辞已经不耐烦了，“这个破茶要喝到什么时候，无聊死了。” 　　江雪凝冷冷瞪了他一眼，伸手给他倒茶，“继续喝。” 　　宣辞憋屈的看了她一眼，“要不是和你有婚约，本少爷才不会这么惯着你。” 　　好在晚上的茶楼热闹极了，有名伶出来表演，江雪凝又点了一桌吃食，心不在焉的欣赏着。 　　那桌和盛玉庭一起来的人，已经散了，说是要换地方玩儿。 　　江雪凝耐心的等着，直到盛玉庭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茶楼里。 　　她一眼看出，盛玉庭换了衣服，头发也重新梳过。 　　比起一开始的冷脸，他现在整个人粉面含春，像三月枝头娇艳的桃花。 　　两人在茶楼待了一会儿，很快离开。 　　江雪凝也起身，“我们走吧。” 　　宣辞没出声，他已经看出江雪凝今日是冲着谁来的了。 　　只是原因搞不清楚。 　　两人结账以后出了茶楼，江雪凝站在茶楼外，看着盛玉庭上马车。 　　他明显腿软了一下，男人扶了他一把，他瞪了男人一眼，男人不以意。 　　男人突然看了过来，江雪凝用扇子半挡住脸，宣辞一副随你看的大爷样。 　　大概是宣辞过往名声太响，男人皱了皱眉没放在心上，也上马车离去了。 　　宣辞这才问，“你到底在看什么，你不会是看上盛玉庭那个小白脸了吧。” 　　江雪凝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你觉不觉得两人很配？” 　　“什么？”宣辞往前面望了一眼，“你说谁和谁很配？” 　　“刚刚离去的盛玉庭和那个高大的男人，你不觉得他们俩天仙配吗？”江雪凝一本正经的很认真的道。 　　宣辞疑惑的道，“你也没喝酒啊，怎样这就醉上了，难道这里的茶醉人？” 　　江雪凝深深看了他一眼，“看来你这个纨绔子弟当的不合格。” 　　连这点板眼都没看出来，都纨绔子弟了，不是应该什么都见识过吗。 　　宣辞能感觉到自己被鄙视了，细细回忆她的话，终于搞清楚了她的意思。 　　宣辞一言难尽的道，“是你眼瘸吧，虽然盛玉庭那副样子，确实容易让人多想，但是两人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为什么？” 　　宣辞笃定的道，“那个男人是上官家二公子上官墨尧，是盛玉庭的表哥，怎么可能是你想的那样。” 　　江雪凝忍不住挑眉，那个男人的身份还真是出乎意料。 　　看来，两人玩很大。 　　也间接说明了，当年她二姐的死确实有问题，偏偏死在上官家。 　　“你不觉得两人的关系太好了吗？”江雪凝问。 　　宣辞迟疑的道，“大概是兄弟情吧，上官墨尧上个月，刚和陶家的姑娘定亲。” 　　他说完，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盛玉庭的亡妻，是顾家二小姐，算起来也是江雪凝的表姐。 　　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应该不会吧…” 　　江雪凝眼里冷意一闪而过，“今晚的事情，你对谁都不能说。” 　　宣辞知道了这样一件“秘密”，人有点晕。 　　安静的跟在江雪凝身后去了酒楼，江雪凝要了单独的房间，点了一锅羊肉锅子，吃了起来。 　　宣辞好一会儿才回魂，对她道，“说起来，他们表兄弟的关系确实好，去年七夕的时候，我还在街头遇到他们了。” 　　今晚的事情太有冲击力了，那些平时被忘在脑后的回忆，瞬间就想起来了。 　　江雪凝喝了一口羊肉汤，“呵，正因为是这亲戚关系，所以肆无忌惮吧。” 　　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怀疑多想。 　　只是看样子，两人明显很久之前就有纠葛了。江雪凝不信两家没人知道，特别是萧舒锦。 　　宣辞轻声道，“可是…可是他们一个娶过妻子，一个已经定亲了。” 　　江雪凝冷笑，“我也希望是我误会了。” 　　不然她不敢想，当年她的二姐，到底经历了多少恶心的事情，又知道了多少。 　　没有谁比她更希望，是猜错了，一切都是假的。 第126章 家有家规 　　江雪凝带着青禾从侧门偷偷溜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刚回到院子里，就看到了采月在院门口着急的张望。 　　江雪凝快步走过去，“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等采月说话，李嬷嬷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老夫人请七小姐去说话。” 　　江雪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换身衣服再过去。” 　　说完略过她，直接回了房间。 　　采月手脚麻利的伺候她换衣服，“李嬷嬷等了两个时辰了，老夫人那边多半生气了。” 　　江雪凝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随意选了一根发簪，“无所谓，反正我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满意，那就意味着我什么都可以做。” 　　她换好衣服，带着人不慌不忙的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李嬷嬷走在她身后，是真心佩服她还能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搁府里其他小姐身上，早就诚惶诚恐了。 　　她刚进院，就听到在门口候着的丫环道，“七小姐来了。” 　　江雪凝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老夫人坐在主位，大夫人和二夫人坐在右边，秦微云独自坐在左边。 　　一副要三堂会审的架势，她一进门所有目光都聚在了她身上。 　　江雪凝淡然的向老夫人请安，“不知道祖母这么晚了，唤我来有何事。” 　　老夫人用犀利的眼神凝视着她，“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居然才回来。” 　　江雪凝蹲了一会，腿酸了直接自己站直，“我约了朋友见面。” 　　老夫人看着她的小动作，脸色越发的不悦。平心而论，据她观察江雪凝的礼仪是挑不出一丝错误的。 　　但是她浑身都散发着桀骜不羁的气息，生有反骨，很是难管。 　　“什么朋友你要穿男装去见？”老夫人沉声问。 　　江雪凝沉默了一会儿，“宣辞。” 　　老夫人并没有放过她，“你们有婚约，你私自见他是错，穿男装去见错上加错。” 　　江雪凝垂眸没说话，她并不认同这一套。而且老夫人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更加说明了她在江家被盯的紧，没有自由。 　　“说话。”老夫人道。 　　江雪凝抬眸看她，眼神漠然，“我在青州的时候，想见谁就见谁，这是我的自由。” 　　大夫人最近经常被她气的头痛，实在忍不住接话，“可这里是京城，来了京城就要守京城的规矩！”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凝固，变得窒息。 　　“对我来说没两样。”江雪凝话语里也有了火气，“真要按了规矩来，我是郡主。” 　　后院里没人有资格管他，真要论起来肯定先皇家，在家里。 　　她是皇帝封的郡主，江家内宅只有老夫人有资格说她。 　　郡主是从一品，而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 　　大夫人被她咽的一口气差点了，“你果然厉害，这就开始以势压人了。” 　　老夫人被她的态度气的直接动怒了，“你给我跪下。” 　　江雪凝站着没动，她已经跪过一次了，不想跪第二次了。 　　“我腿痛，跪不了。” 　　秦微云在一旁惶恐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老夫人见她这么强势，一时之间拿她没办法，在搞清楚宫里那位对她的态度前，江家还真不敢贸然动她， 　　不止江家，所有的人都在等宫里那位表态，所以既没有人向她示好，也没有人为难她。 　　老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既然是江家的女儿，就守江家的规矩，把你在青州那一套给我收起来。 　　没事儿就和你姐姐妹妹们，在家里下棋读书，修养身心，外面的事情少掺和。” 　　这是要她安于内宅，做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江雪凝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是在乡下长大的。有娘生没爹管，不懂江家高贵的规矩。” 　　话音刚落，有人忍不住到吸了一口冷气。这话完全就是大逆不道。 　　老夫人充满压迫感的看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雪凝神色不变，“您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秦微云站起来打圆场，“不能和你祖母这样说话，她也是为了你好。” 　　江雪凝忍江家很久了，今晚既然选择了撕就不会退缩的。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不过是一个妾而已。” 　　秦微云握紧了手里的帕子，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一半委屈一半做戏。 　　“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她在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了继母。”大夫人看不下去了。 　　江雪凝目光扫过所有人，“她是怎么上位成为我继母的，你们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她对江州和秦微云，在江南说的话并没有全信，而是持保留态度。 　　“你这是反了天了。”老夫人沉声道，“去把老三给我叫来，让她来看看她教的好女儿。” 　　打不得动不得，还不是善茬。老夫人觉得心累，她很久没有过这么无力的感觉了。 　　她说，“如果你想好好活着，那你就该安分守己。” 　　江雪凝挺直了背，下巴微扬。显然不认同她的话。 　　大夫人忍不住焦虑，她对当年的事情心有余悸，“你难道想看江家血流成河吗，你到底有没有心，亏你哥哥那么惦记着你。” 　　“江家是江家，我是我。”江雪凝果断划清界限，“大夫人说笑了，我可对江家这么多人，负不起责。” 　　江雪凝一副冥顽不化的样子，完全不听劝，杠精一个。 　　老夫人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上，“你在家里逞口舌之快有意思吗，你现在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你不要让我后悔，当年力保你。” 　　这话说的相当重，看的出来被气狠了。 　　江雪凝抬头望着她，用最平静的语气道，“当年江家选择保住我的命，是为了让我娘心甘情愿的走吧。” 　　顾家虽败了，顾玉蝉作为顾家那一代的嫡长女，手里还有底牌，又远在江南。 　　其实未必没有其他办法，她会那么坦然的去死，是为了唯一的女儿吧。 　　老夫人目光微沉，“你在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您心里比谁都清楚。” 　　江州终于来了，“怎么和你祖母说话的。” 　　江绪风也跟在她身后来了，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都来了，那就今晚把事情说清楚。 第127章 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 　　江州刚和同僚应酬完回来，喝的半醉，他揉了揉额头，“你又惹什么事了？” 　　大夫人忍不住高声道，“她是要上天，搞得我们江家全都欠了她一样。” 　　江州走到秦微云身旁坐下，在屋里扫视了一圈，点名李嬷嬷，“嬷嬷是府里老人了，你来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不用刻意偏袒谁，实话实说行。” 　　李嬷嬷看了老夫人一眼，走到江州身边小声说了起来。 　　所有人都坐着，唯独江雪凝独自站在中间，接受着大家的审判。 　　江绪风有些担心，到底什么都没说，现在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在压抑的气氛里，江州很快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看向江雪凝的眼神目凉如水。 　　他以为在江南那晚的谈话，能让她暂时安分下来，看来是他想多了。 　　他疲惫的问，“你在闹什么，你到底要怎么样？” 　　“其实我也想问，江家要什么？”江雪凝毫不畏惧的对上了他的目光。 　　整个房间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父女俩的声音。 　　江州厉声道，“江家要你安分守己，做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这要求很难很过分吗？” 　　江雪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难啊，但是在那样对我们母女以后，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两人无声的对峙着，江州满眼失望，“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江雪凝用眼神问他，那你希望我怎么想？ 　　她对江家从头到尾就没有完全信任过，也无法信任。 　　世家大族为了所谓的利益，牺牲人的戏码，她见过太多了。 　　老夫人直指本质，“你不相信家里，甚至某种意义上恨家里？” 　　果然是后宅中成精的老狐狸，一眼看破了她的心思。 　　江雪凝当然不可能承认，她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请祖母指教，我该如何相信。” 　　老夫人眸光微闪，耐着性子解释道，“只要你安分一点听话一点，江家姑娘有的，江家也不会亏待你，这样对大家都好。” 　　这也是江家想要的局面，一个姑娘而已，江家养的起。 　　江雪凝笑了，笑的无比讽刺，“然后在必要的时候，在毫不犹豫的抛弃我对吗？” 　　这话说的扎心了，但是在座的人都知道是事实。 　　她身上的事情牵扯皇家和帝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帝王和皇室不动她，她确实能在江家后院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一但帝王起了别的心思，江家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她。她如果妥协，就是自断翅膀，将来会毫无反抗之力。 　　江州心累，再次觉得有个太聪明的女儿，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他压着脾气和江雪凝讲道理，“你有婚约在身，只要你足够安分，会没事的。你为什么不能试着相信家里，明明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家人。” 　　江雪凝一点都没有感动到，她幽幽出声，“我不是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吗？” 　　她神色惨淡的望着她们，“被丢到乡下不管不问，被虐待每天都过的很惨，最后还要被杀人灭口，请问我所谓的家人在哪里？” 　　实际上真正的江雪凝已经死了，江家的所谓的“流放”计划，完全成功了。 　　所以她现在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好笑。 　　话说到这个份上，是无论如何都谈不下去了。 　　江州眼神微变，他当年不该放任她离开的。是他小看她了，没想到她能成郡主。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是你不能把江家陷入危险之地。” 　　这是江州对她最后的要求。 　　今晚的谈话，让他不得不正视他管不了她的事实。 　　江雪凝缓缓吐出一口气，“既然谈不好，互相无法妥协，那不如断干净。” 　　一直没说话的江绪风一下站了起来，“我不同意！” 　　江雪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对老夫人道，“这样才是对大家都好，不管我做了什么事情都和江家没关系，江家也不必担心被我托下水。” 　　“不可能，你是江家的女儿！”老夫人断然拒绝。 　　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江家，江家一向是走的清流世家的路子，把名声看的很重要。 　　江雪凝早就想好说辞了，“我是青州郡主，本身就是青州王的女儿，和江家没有关系在正常不过。” 　　她主动给了江家一个新思路，江家应该很乐于甩掉她这个麻烦。 　　“青州王已经认我做女儿了，他膝下无子，我自然应该记在他名下，不然岂不是显得没良心。” 　　老夫人和江州明显动摇了，这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说出去别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只是，他们不能做的太明显。 　　江雪凝心里嗤笑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的道，“过继过去，对大家都是，你们好好想想吧。” 　　她今晚实在是心累了，扔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江绪风跟在她身后，脸色很难看。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离开江家吗？” 　　江雪凝，“这里难道有什么值得我留恋吗？” 　　江绪风沉默了，江家确实对她有亏，而且不可能为她涉险。 　　江绪风眼里闪过淡淡的失落，“我一直在盼着你回来。” 　　江雪凝侧眸看他，“你是府里的大公子啊，还是状元郎，外面的局势你应该比我看的更清楚，所以不必再多说。”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小时候江绪风确实对她很好，也是一个好哥哥。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何况躯壳里的灵魂都换了。 　　她也没有心情和他兄妹情深。 　　江绪风微微叹了一口气，“总感觉在你身上看到了一腔孤勇，这些年你一定很累吧。” 　　“已经习惯了。”江雪凝淡声道，“我已经到了，晚安。” 　　江绪风站在原地，看她进了院子里。 　　青禾闷闷不乐的道，“他们也太过分了，一群人针对郡主一人。” 　　江雪凝倒是看的开，“这一天迟早要到来的。” 　　她和江家注定没办法，真的像一家人一样和谐相处。他们走的是两条完全不一样的路，甚至利益相冲。 　　“我们早点搬出去也好。” 第128章 红颜乱 　　那日过后，江雪凝依旧我行我素，江家不知道是想开了，还是憋着大招，暂时对她放任不管。 　　这日，江雪凝带着青禾溜到了茶楼。 　　白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扔给她一个红色的小瓶子。 　　“这东西名叫红颜乱，放在酒里一起服食，喝了以后必须见血才能缓解，所以又被称为血夜千里。” 　　“啧啧。”江雪凝拿着手里的瓶子反复打量，“这也太猛了吧，还得见血…” 　　白羽磕了一声，“你下药的时候注意点，别用量过大，搞死人。” 　　江雪凝的眼睛从瓶子上移不开，“我心里有数。” 　　白羽不想和她多说这个话题，很快离开。 　　将离问，“你准备什么时候下手？” 　　江雪凝扳指一算，五日后是上官墨尧和陶家小姐小定的日子。 　　“五天后吧，总不能看着陶家小姐跳火坑。” 　　既然他们这么相爱，她就成全他们好了。 　　将里这段时间一直在收集上官家的消息，并且试图买通人，只能买通最低等的下人，主人身边的人，一般很难叛主。 　　江雪凝淡，“从盛玉庭那边入手吧，应该会容易很多。” 　　盛玉庭独自在京城，又自立门户在外面住，大概是为了方便两人乱来，他宅子里的人不多也很简单。 　　除了两个亲信，就只剩打理院子和厨房的婆子。 　　根本就没人关注他，也没人找他麻烦，他过的很好，警惕性自然下降。 　　将离点头，“厨房的人已经用重金买通，你确定他会去？” 　　小定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凡有脑子就不该乱来。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就是因为要小定了，所以他才一定会去安抚人。” 　　从那天茶馆里两人的相处来看，盛玉庭可是需要时刻哄着的小娇娇。 　　将离不太懂感情的事情，特别是两个男人，只好相信她的判断，“药给我吧，我来安排。” 　　江雪凝有些依依不舍的把药给了他，她太好奇药的效果了。 　　一晃就到了小定前一天，江雪凝下午就溜出了府，准备晚上去看热闹。 　　盛玉庭的宅子，离上官家隔了几条街，附近住的都是读书人，图的就是一个清幽，而且读书人大多脾气清高，不喜多管闲事。 　　将离特地搞到了盛玉庭斜对面的宅子，几人从后门进去，上了二楼。 　　将离看着兴致勃勃的江雪凝，“你确定不回去没事儿？” 　　“他们暂时不会动我的。”江雪凝无所谓的道。 　　青禾和采月两人，还带了不少好吃的来，手脚麻利的摆上。 　　江雪凝兴致不错的，亲自煮茶。 　　等茶煮好，天色也暗了下来。 　　今日的上官府格外的热闹，有不少客人在，大多是上官墨尧的朋友，都来为他庆祝。 　　江雪凝推开窗户，从这里望过去，盛玉庭的宅子非常冷清，只幽幽的亮着一盏灯。 　　“人类的悲欢果然是不想通的。” 　　将离木着脸道，“人家谈感情，你看起来倒是挺投入的。” 　　江雪凝笑的冰凉，“今晚就是证明他们真爱的时候了，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两人下了几局棋来消磨时间，夜色越来越浓。 　　“砰！” 　　传来烟花爆开的声音，青禾跑到另外一边推开窗户，“哇哦，是上官家放的。” 　　江雪凝放下手里的棋子走了过去，抬头望着漫天的烟花，“真热闹，有人该心碎了。” 　　在院子里仰头看着这一幕的盛玉庭，确实心碎成渣渣了。 　　他自虐一般的掐着自己的手心，“果然我永远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 　　他为他放弃了一切，独自留在这里。他却即将娶亲，不久的将来很快就会有孩子。 　　同样是出身高门大户，盛玉庭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永远只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只要能在阴暗的角落里。 　　他是不安的，随着年华逝去，他真的会待他如初吗？ 　　他什么都放弃，只有他了！ 　　盛玉庭在院子里迎风流泪，悲秋伤月。江雪凝也失了下棋的兴致，心不在焉的等着看好戏。 　　她趴在窗户上，吃着果脯。 　　巫锦隐在暗处盯着，采月在收拾棋局。 　　将离站在她身旁，“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将雪凝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的亮，“秘密，很快就会有结果。”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的手里会有一张真正能与皇家抗衡的底牌。 　　这件事情太重要了，即使是将离，她也不打算透露。 　　将离早就认清她是有主意的人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后宫也该有动静了。” 　　她能在外面逍遥自在，是因为突厥的战事挡在前面，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后，注意力都在这件事情上。 　　在这种时刻，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都不会再这个关头，分心来处理她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夜半三更，江雪凝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青禾弱弱的道，“该不会不来了吧。” 　　“呵呵，如果我是盛玉庭我就杀了这个负心狗。”江雪凝冷笑，“毕竟盛玉庭为了他，可是妻子孩子一起埋了。” 　　青禾闭嘴不敢说话，总觉得她的表情很吓人。 　　又等了一会儿，将离轻声道，“来了。” 　　他武功不弱，视力在夜里格外的好。 　　江雪凝眯眼看过去，只见黑色的人影在门前敲了下门。 　　门很快从里面拉开，盛玉庭下意识回头看，只看到紧闭的窗户，和窗户里透出的烛光，没有任何的不对。 　　他刚进门，盛玉庭就扑了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样会，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上官墨尧安抚他。 　　没注意盛玉庭眼眸里的冷意，他握着盛玉庭的手，“进去吧，你手好凉。” 　　房间里很快摆上了酒菜，上官墨尧没什么兴趣，他本来就喝多了。 　　盛玉庭一杯接一杯，眉眼在烛光下越发的精致诱人，看的他心烦气躁。 　　盛玉庭亲手给他倒了一杯酒，“你就要和别的女人喝交杯酒了，却从来没和我喝过。” 　　这点小要求，自然是要满足的。盛玉庭伸手将人拉进了怀里，“我们现在就喝。” 　　两人缠绵的喝了三杯，很快酒劲上头，两人神智都开始模糊。 第129章 丑事儿 　　夜深了，却并不平静。 　　比如晚回的陶家大少爷，在马车上发现了一封信，拆开看完以后脸色巨变，回到家里以后，惊扰了陶家的人。 　　顷刻间，陶家灯火通明。 　　而盛玉庭的宅子里，下人们都自觉的回房了，只留亲信守在茶房。 　　如果房间里的人要水，他们好及时送上。 　　等了半天都没反应，其中一个压低声音道，“今晚怎么这么能折腾，真有这么爽。” 　　另外一个“嘿嘿”一笑，意味不明的道，“你说，成亲以后，咱少爷对着少夫人，真的能行吗？” 　　“不行也的行吧…” 　　“总感觉少爷今晚会用尽洪荒之力…” 　　两人在漫漫长夜里，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暗戳戳议论主子。 　　江雪凝去了一旁的房间，在卧榻上小睡了一会儿。 　　大家将究了一夜。 　　翌日，天色刚微亮，江雪凝就醒了。 　　采月听到动静，立马端了一杯温茶进来，“郡主醒醒神。” 　　青禾端来热水，让她简单梳洗了一下。 　　巫锦买来了早膳幽幽的道，“昨晚盛玉庭房间里的灯，一夜未灭。” 　　江雪凝咬了一口肉包子，“啧啧，看来真的要血夜千里了，这药挺给力。” 　　青禾忍不住接话，“一夜的话，真的不会出人命吗？” 　　采月迟疑的道，“应该不会吧…” 　　将离木着一张脸，他就不该独立留在这里的，至少应该拉着白羽。 　　吃完饭，消了消食。 　　江雪凝道，“好戏开场。” 　　眼看快到了快小定的时辰，该去陶家了。 　　下人却匆匆来报，“少爷人不见了。” 　　上官夫人猛的站了起来头晕眼花，她脸色难看的道，“把他院子里的人给我叫来！” 　　上官明珠跺了跺脚，“哼，肯定又被那狐狸精勾了魂，我去找他。” 　　“站住，别乱来。” 　　上官明珠着急的道，“不能再拖了。” 　　媒人和中间人已经上门，还有几位地位不低的夫人也到了。 　　上官夫人心乱如麻，低声吩咐身边的亲信，悄悄去找人。 　　自己打起精神出去应付客人。 　　上官家的亲信还没到，一群少爷出现在了盛玉庭的院子门口。 　　陶家三少爷混在其中，一群人闹哄哄的敲门。 　　来开门的小厮，被吓的目瞪口呆，转身就想去通风报信。 　　被陶家三少爷揪住了领子，“我们自己进去，不用你通报。” 　　小厮被吓的面无血色，试图大喊。被捂住了嘴，摔到了一边。 　　一群人涌了进去，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家放轻脚步声，刚进后院，就听到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在场的人都是风月老手，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平时就和上官墨尧不和的人，率先上桥一步，踹开了门，“玉庭兄，我们来看你了。” 　　床榻上，两人躺在在一起，空气里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哇哦！” 　　“啊！”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少爷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也控制不住的开始惊呼。 　　有人看的津津有味，有人开始起哄，有人使坏。 　　江雪凝他们在对面旁观，只见盛玉庭宅子里涌进越来越多的人，热闹非凡。 　　她满意的道，“陶家还挺给力的。” 　　她这边继续看戏，院子里几乎闹翻了天。 　　上官家的下人惊魂未定的跑回去，吓的话都快说不清了，“出事了…” 　　上官明珠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下人低着头，硬着头皮道，“少爷和表少爷，被他们的同门和朋友堵房间里了，他们什么都没穿。” 　　下人尽量把话说的隐晦，上官明珠听的双眼发黑。 　　匆匆赶来的上官夫人听到这话，几乎当场晕倒，被丫环们及时扶住，“逆子，逆子！” 　　偏偏在今日出事，她完全不敢想，今日以后她要怎么见人。 　　上官明珠倒是撑的住，“娘先把这件事情捂住再说。” 　　上官夫人也顾不得伤心了，一边派人通知上官老爷，一边带着人亲自往宅子里赶。 　　等她带着人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围了很多人。 　　管家不客气的道，“都让开。” 　　侍卫强行开路，她低着头往里面走。 　　“啧啧，权贵人家的公子可真会玩儿，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看着玉面临风的，没想到是兔爷。” 　　“也不知道谁是下面那个。” 　　“盛玉庭长那副样子，把持不不住也是正常的。” 　　“两人关系可不一般…” 　　这段路是上官夫人这辈子，走过最难熬的一段路，她几乎是咬着牙走过去的。 　　到了房间，府里的侍卫直接把人强行驱赶了出去。 　　人们一边说着难下流的话，一边往外走。 　　门终于被关上了，上官夫人脑袋嗡嗡响，只往床上看了一眼，再没敢看第二眼，“去把衣服给他们穿好。” 　　几位嬷嬷上前，强行将两人分开，给他们穿好衣服，几个人也是历经世事的人了，也看的面红耳赤。 　　“夫人，衣服换好了。” 　　上官夫人厉声道，“打一盆冷水来！” 　　下人很快打来冷水，她亲自端过去，泼到两人身上。 　　两人这才彻底清醒过来，盛玉庭无力的躲在上官墨尧身后。 　　上官夫人气急攻心，抬手甩了他一巴掌，“一切都毁了！” 　　“你为了这个贱人，毁了自己也毁了上官家，现在你要怎么收场。” 　　上官墨尧硬生生挨了这巴掌，红着眼睛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一直都很小心的，昨晚怎么会失控，错过了回家的时间。 　　上官夫人恨恨的道，“你就那么忍不住吗，非要昨晚出来见他，一天不见你会死是吗！” 　　盛玉庭低着头，抓着上官墨尧的手，整个人是木然的。 　　他想象过无数次这天的来临，真的来了。他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两人的关系终于要被所有人知道了，比起害怕他心里更多的是快意。 　　所有人都知道上官墨尧是属于他的，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就无比激动。 　　上官夫人看他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你果然是个祸害，当年我就不该手下留情的。” 　　盛玉庭沉默不语，甚至开始想。他们就此离京天涯海角也很好。 第130章 舍弃 　　看热闹的人被上官家的下人强势驱赶，上官墨尧和盛玉庭坐马车回上官府了，整个盛京街头巷尾都因为这则消息热闹起来了。 　　将离还是不太懂她对上官家出手的目的，“你认为最后结果会怎么样？” 　　江雪凝笑了笑，“检验他们是不是真爱的时候到了。” 　　上官墨尧是上官家这一代最出名的嫡子，毁了他也算是间接砍掉萧舒锦的一条臂膀。 　　“回吧。” 　　接下来她只需要安静的等待就行。 　　上官家大门紧闭，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说话。 　　上官夫人强撑着，吩咐人把盛玉庭关起来。 　　盛玉庭拉住了上官墨尧的手，“我不要和你分开。” 　　到底是护了很久的手，他条件反射的道，“娘，我们先回房间去换身衣服。” 　　“我看是脑子是进水了，酒还没醒。到现在了，你还护着这个贱人！” 　　上官墨尧脚步虚弱的拉着他回了房间，叫下人送水来，两人各自洗掉一身奇怪的味道，又换上干净的衣服。 　　他的脑子这才一点一点彻底清醒过来，清醒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神色越发的阴冷了。 　　他是贪恋盛玉庭的身子，可是他更爱权势和明声，他要的从来不是这样的结果。 　　盛玉庭经过一夜的折磨，整个人都越发的娇弱了，一身白衣坐在那里，有种破碎的美。 　　他走过去下，将头靠在上官墨尧的肩膀上，“墨尧我们一起离开吧，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 　　上官墨尧眼神一暗，转头捏住他的下巴，“昨晚我的状态不对劲，喝的再醉也不可能一夜不停。”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根本就是没理智的，脑子完全被身体支配，而身体明显反常。 　　“你什么意思？” 　　上官夫人直接带着人闯了进来，身后的郎中直接上来给上官墨尧把脉。 　　郎中低着头道，“公子昨晚应该是中药了，药性还很厉害。” 　　话音刚落，上官明珠上前直接“啪啪”给了盛玉庭两耳光。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没男人不能活嘛！你因为自己的私欲彻底毁了他！” 　　盛玉庭捂着自己被打红的脸，倔强的道，“对啊，我就是没了他不能活，谁让他要来招惹我的！” 　　“你！”上官明珠恨不得掐死他。 　　上官夫人已经恢复了理智，冷冷看了两人一眼，“你爹很快就会回来，你自己想想怎么和他交代吧。” 　　房间里很快只剩两人，上官墨尧沉着脸一言不发。 　　“你不会也觉得是我给你下药吧？”盛玉庭问。 　　他沉默良久缓缓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你为人清高，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盛玉庭心情复杂极了，“不管你做什么的决定，我都接受。” 　　说完这句话，他面露疲惫，彻底沉默了下来。 　　下人敲门进来，“公子，老爷回来了。” 　　上官墨尧去了正房，一进门就感受到了压抑的气息，他“砰”的一声跪下，“这次的事情，是儿子大意了。” 　　上官川情绪还算稳定，他在官场上见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件事情很严重但又没那么严重。说到底是私事，不是抄家灭族都不是大事儿。 　　他失望的道，“你的前途到此为止了，官场上不会再有你的容身之地，你也没有办法在进一步。” 　　上官墨尧满脸都是不甘心，他本来前途一片大好，现在什么都没了。 　　背负着这样的明声，他再也不是那个走出去让人忌惮的上官家公子了，而是一个笑话。 　　他握紧了拳头，“爹，我不甘心。” 　　上官川喝了一口茶，淡然的道，“不过是桃色事件而已，跌倒了在爬起来就是，你要是从此一蹶不振，那才是真的完了。” 　　上官川沉官场沉浮多年，确实是有点东西的，再这件事情上冷静的不行。 　　“请爹指教。”上官墨尧磕头，他最怕的就是被放弃。 　　“既然走不了官场的路子，那就走另外一条路吧。”上官川眼睛闪过精光，“上官家和娘娘都需要一把利剑。” 　　本来上官墨尧是嫡子，能力又过人。应该走的是最正统的路子，既然事以至此，那就换条路。 　　“愿做上官家和娘娘手里的刀！”上官墨尧眼里坚定的道，他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被打倒的。 　　上官川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又接着问，“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总要给个说法的。” 　　真相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对外还是需要一个说法的，真假不重要。 　　宫里的娘娘一日不倒，上官家一日不倒，这对他们而言就只是小事儿。 　　上官墨尧很快做出了选择，“就说他是受人懵逼一念之差下药了，已经自我了断。” 　　“哼，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绝对不会让脏水泼到你身上。”上官夫人道。 　　两人的事情被那么多人看到了，洗是洗不白的，只能把责任都推出去。 　　上官墨尧道，“我想留他一命。” 　　“留下隐患，可不是聪明的做法，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我会让他再也没有办法说话的，爹放心。” 　　上官川眯了眯眼睛，“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这件事情最终雷声大雨点小，很快就结束了。 　　等上官川一走，上班明珠迫不及待的道，“哥，你就不该在留着他。” 　　“他至少不能死在上官家，不然盛家那边我们怎么交代？” 　　上官明珠还是不服，“盛家又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盛家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外祖家…” 　　上官夫人也冷静了下来，说到底她也是盛家的女儿，盛玉庭真死在这里，她对盛家可不好交代。 　　“我不管你怎么处理，你必须彻底和他断干净。” 　　上官墨尧回了院子里，却没有马上去见盛玉庭。而是先派人去查了昨晚的事情，让人把院子封锁起来。 　　一出手就让他名声扫地，他要揪出幕后之人，让他万劫不复！ 第131章 郎心似铁 　　盛玉庭被关在房间里，整整七天无人来看他。他像是失了水分的花儿，迅速枯萎了下来。 　　就在他日渐绝望的时候，门终于被推开了，上官墨尧在门口逆光而站。 　　他只看了一眼，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墨尧，你来了。” 　　上官墨尧周身的气场愈发的冷冽，他走过来亲手把床榻上的人扶起来，用手轻轻扶过他的后背，“没事了，别怕。” 　　盛玉庭用手抓住他的衣服，泪眼朦胧的乞求的望着他，“你是来带我离开，浪迹天涯的吗？” 　　“不是的。”他艰难又坚决的开口，“我不能在让爹和上官家失望了。” 　　“我有我的路要走，等你养好身体送你回盛家，你好好的。” 　　盛玉庭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悲哀一笑，终究是被抛弃了… 　　上官墨尧是来和他告别的，准备了一桌他最爱吃的菜，亲自为他倒了杯酒。 　　他举杯，“以后就算没了我，也要好好活着。” 　　盛玉庭举端起桌上酒，“你真的要我喝？” 　　上官墨尧看了他好一会儿，虽然不再年少，他依旧是漂亮的，清冷的。 　　他垂眸，缓缓点头。 　　盛玉庭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既然是你要的，即使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想象中的死亡和疼痛并没有到来，盛玉庭趴在桌上，仰起好看的脸问他，“是心软了还是我猜错了？” 　　上官墨尧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你不会死的，慢慢的你会前尘尽望，开始新的人生。” 　　他终究是舍不得，所以用了珍贵的密药。 　　上官墨尧收回手，走到门口背对着他，“你以后不再是盛家公子，你会被送到无人知晓的地方。” 　　“都忘了吧，好好活着。” 　　盛玉庭望着他的背影，苦笑出声，“你真残忍…” 　　“遗忘比起死亡对我来说，更加诛心…” 　　“你到底懂不懂…” 　　回应他的是门关上的声音。 　　那天以后，每天都有婆子送来一碗药让他喝下。 他惊恐的发现，他的记忆开始模糊。 　　上官家对外把这件事情全部推在了他身上，是他生了痴念，所以才会对自己表哥下药，试图占为己有。 　　江家，采青递给江雪凝一张字条，她打开看完以后，脸色沉重的将字条放在烛火里点燃。 　　“去叫白羽来。” 　　午夜三更，白羽无声的出现在她的房间里，打了个呵欠，“我的大小姐，又怎么了？” 　　江雪凝递给她一张字条，是她模仿二姐的笔迹写的，“尽快放盛玉庭房间里。” 　　“有难度，上官府现在戒备森严。” 　　“必须尽快。”江雪凝沉声道，“我知道你能做到。” 　　白羽懒洋洋的问，“出什么事了，你这么急？” 　　“上官家要把上官墨尧送去西北。”她冷笑，“这是想让他染指军权，做他们在西北的刀。” 　　“我绝对不允许！” 　　她眼里寒气四溢，白羽被看的一个激灵，“你不会指望盛玉庭留住他吧？”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他必须死，但是我的目标不是他。” 　　盛玉庭但凡有一点心，对惨死的孩子妻子有一丝愧疚，看完她字条就该知道怎么做。 　　“我去了。” 　　白羽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江雪凝站在窗前一夜无眠。 　　当晚，上官家的后宅突然走水了。闹的满院惶恐，开始了大排查。 　　盛玉庭也被吵醒，他慢慢爬了起来，发现他的手边放了一支手镯，瞬间瞳孔震动。 　　这是他当年娶顾家二小姐的时候，去下聘的聘礼之一。 　　他手抖的拿起手镯，很快发现了手镯下压着的字条。看完以后，浑身冰凉。 　　想起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和那个孩子，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喃喃出声，“我罪孽深重…” 　　顾二小姐是因为撞破了他和上官墨尧的奸情所以才会一尸两命。 　　这几年的快乐，已经是偷来的了，现在到了该偿命的时候了。 　　很快府里的侍卫破门而入，他已经把字条烧毁，把手镯藏了起来。 　　他靠在床头冷眼看他们搜查，像守着他的婆子问话，最终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府里闹了一夜，没有查出任何不对，似乎真的只是走水。 　　上官夫人一夜没睡，疲惫的道，“府里最近不太平，等事情都了了以后，我要去庙里上香去去晦气。” 　　她最近恶梦缠生，总是半夜满身冷汗的惊醒，自觉身体虚弱了不少。 　　郎中给她开了安魂药，也只是让她放开心，好好保养身体。 　　上官明珠劝道，“娘你就是喜欢想太多，等哥哥去了西北，把那个祸害送走，事情很快就过去了。” 　　有皇后坐镇，虽说少不了流言蜚语，但是根本没人敢当面说，给他们没脸。 　　上官夫人心情好了一些，欣慰的道，“等你顺利的成了扶桑王妃，娘就更放心了。” 　　上官明珠垂眸不语。 　　上官墨尧去西北的事情，非常的低调。几乎没有对外透露，家里连送行的家宴都没有为他摆。 　　走之前，上官川在书房召见了他。两人整整密聊了一夜，直到天光微亮才结束这场谈话。 　　上官川，“这次跟你去的人，都是好手。你到了西北以后只要按照计划来把西北握手里，以后有的是泼天富贵等着你。” 　　上官墨尧目光坚定的道，“爹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上官川拍拍他的肩膀，一切都在不言中。 　　上官墨尧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带着人秘密离京前往西北。 　　江雪凝站在高处，遥望着城门的方向，轻声道，“让我看看碧落的本事。” 　　巫锦一身黑衣跪下道，“必定让他尸骨无存。” 　　江雪凝，“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巫锦很快离开，将离眉头微皱，“你这样很危险，皇后的目光很快会对准你，你操之过急了。” 　　江雪凝叹息，“我没时间了，对上就对上吧。” 　　她不怕她。 　　狭路相逢勇者胜，她输不起了。 　　将离，“你有心里准备就好。” 　　中秋宴越来越近，皇后已经召她进宫，她避无可避。 　　比起害怕和惶恐，她更多的是期盼。时隔多年之后，萧舒锦在看到她这张脸，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132章 血祭 　　战局不稳，即使中秋将近，京里也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唯独上官夫人的心情不错，儿子已经出发半个月了，不出意外的话再十天就能顺利抵达西北。 　　扶桑的皇子和使臣即将抵京，她忙着给上官明珠置办新衣服和首饰，好让她在中秋宴上艳压群芳，俘获皇子的心。 　　这日午睡够，她带着两个丫鬟缓步往静思阁去，那里安静且供奉着菩萨，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 　　府里其他人鲜少踏足，算是她的私人休息空间。 　　她去念了一卷经又捡了豆子，心里总算平静了下来，走出静思阁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了。 　　大丫鬟在她身后，低声的向她汇报着府里的事情，她听的心不在焉，只觉得心跳异常，胸口闷的慌。 　　“你亲自去传话，换个医术好的郎中进府来…” 　　她话音未落，“砰”的一声，一团黑影从天而降摔在了她脚下。 　　血溅在了她的鞋和裙摆上，地上的人摔的血肉模糊，血红的瞪的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里面全是怨气，死不瞑目。 　　“啊！” 　　“啊，死人了！” 　　两个丫鬟发出惊恐的尖锐的叫声，上官夫人抖了一下回过神来跌坐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曾经笑着叫她“姨母”芝兰玉树的公子，就这样摔死在她面前，血肉模糊面目狰狞。 　　她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干呕出声。想起来那个已经成了人形七个月大的孩子，是她很长一段时间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孽啊，都是孽啊…” 　　她神智疯癫的呢喃了两句，彻底晕了过去。 　　急急赶来的上官明珠也被吓的不轻，当天晚上就发热了。 　　随着盛玉庭从楼顶一跃惨烈死去，上官家两位女主子都病倒。 　　上官川下令封锁消息，他已经凭借多年的经验和直觉感觉到了不妙，却也一时之间理不出头绪。 　　而且最近多事之秋，他被朝廷之事缠身。每件都不是小事，他必须打起精神应对，无法分心在家事上。 　　他沉声道，“只希望墨尧那里一切顺利。” 　　幕僚道，“再过几天，世子爷就该到西北了。” 　　最终他向皇后要人，皇后派了身边得用的女官和嬷嬷出来坐镇上官家，一时之间风平浪静，无人敢作妖。 　　这天是顾二小姐的生辰，江雪凝随意找了个理由出府去了，大夫人已经习惯她的我行我素了。 　　她去了将离府上，吩咐厨房做了一桌的好菜，全部是二姐爱吃的。 　　将离，“她就埋在京里，不祭拜吗？” 　　“不去了，还不是时候。”她喝一杯酒，“容易留下蛛丝马迹。” 　　将离看着地图算着时间，“今日午夜，就是上官墨尧偿命之时。” 　　江雪凝，“我要用他的血和人头，祝二姐生辰快乐！” 　　她一直在外面坐到半夜，抬头看着月亮，“今晚的血月，格外的凉。” 　　千里之外的西北地界，在一处枫叶林里，鲜血满地。 　　上官墨尧被一剑穿心，他倒在地上握着剑不甘心的问，“为什么？” 　　“是谁在背后，要置我于死地。” 　　巫锦，“你欠了人命。” 　　死在他手上的人太多了，上官家的敌人也很多，他一时间想不到是谁下的手。 　　巫锦转手腕，让剑在他身体里搅动，“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主子让我问公子，你那伟大的踩着人血的爱情，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没有一丝不安吗？” 　　上官墨尧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原来是为什么顾家二小姐而来？” 　　说完又自我否定，“不可能，顾家人已经死绝了，谁会为她出头？” 　　他似乎想到了一个惊恐的事实，“顾家竟然还有人活着？” 　　“是谁？快告诉我是谁？” 　　巫锦无声的吐出三个字，“顾明月…” 　　在他惊恐的眼神里，抽出了剑，“主子说，哪怕你尸骨无存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他有太多的话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力的垂下手咽了气死不瞑目。 　　巫锦带着人走出枫林，扬了扬手，很快一场大火将整个枫林吞噬。 　　枫林里的人尸骨无存，彻底化成了灰。 　　上官墨尧惨死的消息，快马加鞭七日之后传回了京。 　　上官夫人被惊的当场吐出了一口血，当天晚上就死在了床上。 　　女官和经验老道的嬷嬷都察觉到了不对，可惜哪怕惊动了宫里的御医，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只是上官夫人身体虚弱，有心悸之症，大悲之下被气死的。 　　上官明珠无法接受，肿着眼睛道，“一月之内表哥跳楼而死，大哥死在西北路上，娘也死了…怎么可能是意外。” 　　“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我要背后之人不得好死。” 　　上官川失妻失子，苍老了不少，他挥别下人目光犀利的看向嬷嬷，“嬷嬷怎么看？” 　　能在宫里活到老坐在高位的嬷嬷，没一个好简单的，特别是对后宅之事都是高手。 　　嬷嬷也不含糊直接道，“布局的人是高手，以不起的后宅之事入手，步步为谋一击必杀。” 　　这样的手段，哪怕放在宫中也是一流的。 　　上官川，“依嬷嬷看，是谁动的手？” 　　嬷嬷低头，“老奴不敢妄言。” 　　上官墨尧和上官夫人出殡那天，江雪凝打扮的很漂亮，穿一身艳丽的衣服在暗处看着。 　　她将酒洒在地上，“二姐，安息吧。” 　　还有那未曾蒙面就惨死的小孩，下辈子一定要投在好人家，在父母的期待下出生，平安快乐的长大。 　　宫里萧舒锦头痛的靠在座位上，脸色苍白虚弱的听完嬷嬷的禀报，缓缓开口，“嬷嬷怎么看？” 　　“下手的人，应该很恨世子。” 　　“恨吗？”萧舒锦转着手里的佛珠，“既恨他，又能让玉庭在最后心甘情愿跳楼死去的人可不多。” 　　宫殿里气氛瞬间有些压抑，无人敢接话。 　　萧舒锦轻笑了一声，“顾家还真是阴魂不散。” 　　心腹女官一边给她按头一边小心翼翼的道，“娘娘有怀疑的人吗？” 　　“不是有现成的吗？” 　　女官迟疑的道，“江雪凝？” 　　萧舒锦眯了眯眼睛，“是时候会会她了。” 第133章 杀意 　　因为皇后的特别召见，江雪凝三更就起床开始梳妆，准备进宫觐见。 　　江家人对此反应各异，老夫人看着她那张脸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叹息道，“你好自为之。” 　　坐在马车上，她无比的平静。 　　终于要见面了，萧舒锦！ 　　到宫门的时候，天色微亮。 　　上官婉亲自在门口等着，“皇后派我来迎接郡主。” 　　“有劳了。” 　　江雪凝跟在她身后，走在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上，红墙青瓦依旧是记忆里的样子。 　　世事变迁，斗转星移。只有这座皇宫屹立不倒，丝毫未变。 　　上官婉压低了声音，“皇后近日夜夜梦魇，精神不太好。” 　　她微微点头，眼底没有一点波动。 　　经过长乐宫的时候，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深幽。 　　彼时年少情深，赫连煊曾说过，“等我荣登大位，要为你修一座长乐宫，希望你长乐无忧。” 　　可惜没等到她入主中宫那天，她就被他亲手射杀在城墙外。 　　“那里住着谁？” 　　上官婉的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讥讽的道，“那里是皇宫里最特别最豪华的宫殿，据说里面放着和已故辰王妃相关的遗物。” 　　“人死如灯灭，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大概这个话题沉重又禁忌，两人一路没在说话。 　　到了凤仪宫，江雪凝在外面等着，上官婉进去禀报。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她被风吹的冷透了，尖锐的太监音这才传来，“传，明月郡主觐见。” 　　她收敛了眼底的一切情绪，淡然的目不斜视的走进去。 　　萧舒锦穿着皇后的礼服，戴着凤冠坐在后位上，气度非凡仪态万千。 　　顾明月的表妹…是吗？ 　　她当年既然赢的了顾明月，现在就不怕一个劣质的赝品。 　　有女子衣袂飘飘脚步轻盈的走来。 　　一步一步…慢慢的近了。 　　那张脸在晨光之中，逐渐变的清晰了起来，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萧舒锦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睛，指甲掐进了肉里，整个大殿气氛诡秘，安静的针落可闻。 　　江雪凝盈盈下拜，“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抬起头来！” 　　那双眼睛里带着几分傲气以及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像极了曾经的顾明月。 　　要不是她早就调查过眼前的人，确定她是江家的女儿，比顾明月小了很多岁，她真的会以为现在跪在她面前的是顾明月。 　　萧舒锦慢慢的红了眼睛，“果然和明月长的很像，一看到你本宫就想起了明月。” 　　江雪凝垂下眼眸，“自小家里人就说，我长的像表姐。” 　　“快起来吧，本宫和明月情同姐妹，你不用多礼。” 　　萧舒锦给她赐坐，让宫女上了热茶。看似不经意的和她说了一些顾明月的旧事， 　　她听的很认真，但是很少接话。 　　萧舒锦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你是青州王的义女，在那边待过几年对吗？” 　　“本来是去那边养身体的，阴差阳错被认为了义女。” 　　“本宫的二哥萧沐风，不幸染病，死于青州回京的路上，郡主应该见过他吧。” 　　这么快就开始试探了，三年前萧沐风千里赴青州是为了除掉她。他的死，自然是她精心策划的。 　　她神色不变的道，“和萧公子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熟悉。” 　　“是吗？”萧舒锦语气冷死几分，“本宫怀疑沐风死于谋杀，而不是所谓的染病。” 　　“那真是遗憾，二公子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吧。” 　　第一次见面，萧舒锦浅试及止，并没有继续试探。 　　她也从头到尾表现的很正常，一场交锋无声无息的结束，并没有惊心动魄。 　　很快皇后的心腹，女官红袖走了进来，“娘娘命妇们已经到了，等候娘娘的召见。” 　　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的日子是要接受百官命妇的觐见，是至高无上的权利的体现，她向来享受这样的感觉。 　　萧舒锦道，“本宫要忙了，郡主先下去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 　　红袖恭敬的现在一旁，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微变，很快垂下头来。 　　江雪凝行礼告退，出了大殿她回头看着风仪宫，眯了眯眼睛。 　　萧舒锦是怎么踩着顾家满门鲜血坐在这个位置的，她就要踩着萧家满门鲜血将她拉下来。 　　现在，只是开始而已。 　　她要萧舒锦看着，她的血亲她在乎的人一个个惨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大殿里，红袖宽大衣袖下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她自小跟在萧舒锦身旁，可以说见过顾明月无数次，甚至顾家的覆灭，她也有份参与。 　　萧舒锦看着她惨白的脸，轻笑了一声，“真的很像对吧？” 　　她故作镇定的道，“在像也不是本人，而娘娘已经是皇后了。” 　　“是啊，世间再也无顾明月。” 　　那样的人，她绝对不允许外出第二个。 　　红袖低头问，“娘娘觉得二少爷的死，还有上宫夫人和表公子的死，和她有关系吗？” 　　“目前找不到任何证据。”萧舒锦笃定的道，“但二哥死在青州回来的路上，姨母表哥死于她回京以后，本宫不相信巧合。” 　　“她这么做，是在为顾家报仇吗？” 　　“谁知道呢…” 　　红袖担忧的道，“不能这样放任她下去了。” 　　“本宫心里有数。” 　　萧舒锦垂眸，虽然江雪凝一切都表现的很正常，从年龄和出生来看，绝对不可能是顾明月。 　　但是她莫名觉得，或许真的是顾明月回来了。 　　以一种惊世骇俗又匪夷所思的方式。 　　毕竟她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是源于她的血脉和奇遇。 　　万一顾明月也有奇遇呢？ 　　她不信鬼神，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仅仅一面之交，萧舒锦已经起了杀心。不管是不是故人回来，她都不允许局势失控。 　　今非昔比了，既使真的是顾明月回来她也不怕。 　　“宴会结束以后，叫锦瑟和萧无疾进宫来见我。” 　　“是，娘娘。” 　　红袖狠狠松了一口气，召两人觐见是要大开杀戒了。 　　只要江雪凝顶着那张脸活着一天，总归是让人不安心的。 　　皇帝后宫一堆替身，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被江雪凝所迷惑。 第134章 风采 　　中秋宴在未央宫举行，江雪凝带着青禾走进去的时候，本来热闹的大殿，有片刻的宁静。 　　看向她的视线，有惊恐的，有微笑的，有不明所以的，还有带着杀意的。 　　她挺直了背，一步一步走的很稳。 　　有人忍不住喃喃出声，“是辰王妃…”被旁边的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江老夫人淡然的冲她招招手，“雪凝，过来祖母这边坐。” 　　江雪凝走过去乖巧的坐下，大殿里的人仿佛才如梦初醒。 　　“原来这位就是明月郡主江雪凝，百闻不如一见。” 　　“明月郡主…这个封号有点意思，那位也叫明月。” 　　“敢提她，你不要命了。” 　　众人纷纷扰扰，她隐在灯火里稳如泰山。 　　“皇上驾到！” 　　大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江雪凝起身随老夫人跪下。 　　“皇上万岁万万岁…” 　　略沙哑的声音响起，“平身免礼。” 　　江雪凝缓缓抬头，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赫连煊牵着萧舒锦一步一步走上帝后专属的位置，一副帝后情深的样子。 　　皇帝说了几句场面话，中秋宴正式开始。整个未央宫歌舞升平夜未央。 　　她坐在老夫人身后，安静的垂眸饮着温热的酒。 　　不知道什么时候歌舞结束了，皇帝神色慵懒的看了过来，“明月郡主何在？” 　　空气突然凝固，天上的一弯明月越发的明亮了。 　　江雪凝缓缓走出来行礼，“臣女见过皇上。” 　　赫连煊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这才似笑非笑的开口，“朕恍惚间，还以为是明月回来了。” 　　大殿里的人神态各异，老夫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萧舒锦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 　　江雪凝微微抬眸对上他的眸光，神色淡淡的道，“幼时表姐曾说，我和她小时候长的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哈哈哈哈…”赫连煊心情愉悦的大笑，“郡主确实有王妃当年的风采。” 　　一句夸赞的话，被在场的人解读出很多意思来。 　　“谢陛下夸奖。” 　　“赏！”赫连煊看她的神色带着几分火热，“皇后与你姐姐曾是挚友，郡主无事可多进宫游玩。” 　　萧舒锦大气的道，“你是明月的妹妹，也就是本宫的妹妹，以后要多进宫陪本宫。” 　　江雪凝再次行礼感谢帝后，然后退下。整场宴会低调的不行，落在她身上探究的目光依旧络绎不绝。 　　关于她的身世她和顾家的关系，她的肆意妄为，京城里一直流传着太多的传说。 　　这次是她进京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走入大家的视野，让人琢磨不透，又有所忌惮。 　　只是这样的样貌风采，也算的上“不负众望。” 　　沈昭延一向病弱，才深秋已经裹上了雪白的狐狸裘衣，桌子上没有酒，只有一盏滋润养肺的雪梨汤。 　　他从头到尾存在感极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没有表现出和她丝毫的相熟。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有片刻的相汇，很快各自移开。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江雪凝扶着老夫人慢慢向宫门外去。 　　有当年见过顾明月的老人，看着她的背影担忧的叹息，“这样相似的样貌，又有当年辰王妃的风采，不知是福是祸。” 　　这几年赫连煊逐渐沉迷于后宫，行事也越发的偏激，整个西陵有那么几分风雨欲来的味道。 　　上了马车，江雪凝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老夫人，“祖母请喝茶。” 　　老夫人喝了半杯浓茶解酒，疲惫的靠在马车上，目光幽深的看着她，“陛下这些年似乎越发的怀念辰王妃了，宫里受宠的女子，几乎都有辰王妃的影子。” 　　说完看着她的脸担忧不已，有这样一张脸简直就是祸害。 　　江雪凝只觉得好笑，当年明明是他亲手杀了她，灭了她顾家满门。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以后，现在说什么想念，都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老夫人意味深长的道，“有一个顾明月就够了，我不希望你和皇室有任何牵扯，更不希望你步她的后尘。” 　　“回府以后，你闭门养病吧。” 　　老夫人心里琢磨着，未避免夜长梦多，等宣辞三年孝期一结束，就让他们成婚。 　　但愿这三年，中间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回到府里，大家都累了，都散了各自回房。 　　江雪凝泡了一个热水澡，丝毫没有睡意。 　　她怎么睡着，他们都过得那么好，踩着顾家的鲜血。 　　“萧舒锦…” 　　比起对赫连煊的恨，她对萧舒锦的感情更复杂。她真的以为她们是可以生死与共的姐妹，谁都不会背叛她，但是萧舒锦不会。 　　偏偏是她在捅了她最痛的一刀，那些从小到大的情义，到底有几分是真？ 　　皇后的宝座，真的就有那么大的诱惑力？ 　　采月轻手轻脚的进来禀报，“外面传来消息，扶桑王子大概还有一个月抵京。” 　　上官夫人已死，按道理上官明珠要守孝三年，但是事关两国联姻，说不定会有例外。 　　萧舒锦还真是野心勃勃，萧家在京城权势滔天，盛家在陇西雄霸一方，两家都是她的助力。 　　如果在通过联系拉拢了扶桑，那么必将后患无穷。 　　江雪凝问，“你觉得上官明珠漂亮吗？” 　　采月顿了一下，如实回答，“年轻娇俏，明艳漂亮。” 　　太过年少，就是脾气傲娇，发起火来也不会让人讨厌。 　　江雪凝瞬间有了决断，她要让萧舒锦也尝尝被背刺的滋味，顺便破坏她用上官明珠联姻的打算。 　　“你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收买上宫明珠身边能说的上话的心腹丫鬟。” 　　她对采月招招手，采月附耳过来，她低语了一番。 　　采月目放精光的表示，“郡主你放心，这件事情奴婢一定会办妥。上官家失了主母，现在正是混乱的时候，许于重利，必然有人上钩。” 　　江雪凝，“银钱上你不用担心，放开手去做。” 　　采月领命而去，思索着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江雪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这是以彼之身还彼之道。 　　“姐妹同侍一夫，”是她送给萧舒锦的见面礼。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亲女儿和表姑娘，上官家的老狐狸去选择支持谁。 第135章 天罗地网 　　她闭门养病的第七日，收到了上官婉递出来的消息。 　　将纸张泡在特殊药水里，显现出一个血红的“杀”字。 　　青禾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是谁要杀谁？” 　　江雪凝神色凝重的道，“很快就知道了。” 　　宫中严格，上官婉能传出一个字来已经很不容易。 　　翌日，红袖亲自来到江府传皇后口谕，“三后日本宫要去皇觉寺为故人上香，请明月郡主一同前往。” 　　江雪凝恭敬的道，“臣女遵命。” 　　红袖提点道，“皇后是去看辰王妃的。” 　　“多谢提点。” 　　青禾立刻上递过去一个鼓鼓的荷包，红袖看到她的脸就不自在，宣完口谕后很快走了。 　　老夫人叹息，“你好自为之。” 　　江雪凝一回院子里，就彻底冷了脸。现在她知道是谁要杀她了。 　　萧舒锦还真是迫不及待。 　　“给沉碧姐姐递消息，说我有事约世子见面。” 　　当天晚上，江雪凝乔装出了江府，去了一处僻静的茶楼见沈昭延。 　　沈昭延抱着手炉虚弱无比，苍白的脸色精致的眉眼，活生生一个病西施。 　　她没忍住多看了几眼，“你还好吧，我可不想吃席。” 　　“暂时死不了。”沈昭延没好气的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江雪凝推过去一盒香，“这是我最近制的，你点上晚上能睡的好一点。” 　　他的身体一到了冬天就会很难熬，而盛京冷的快。 　　沈昭延毫不客气的收下，她这才缓缓开口，“皇后应该要对我下手了。” 　　“看来她很是忌惮你。” 　　“我一直远离京城，对她的势力并不清楚如果是刺杀的话，最有可能是谁出手，我想要一份详细资料。” 　　沈昭延眸光冷冷的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江雪凝淡然的道，“我要反杀回去。” 　　是震慑也是警告，告诉那些虎视眈眈心思各异的人，她江雪凝不是好惹的。 　　既然萧舒锦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来，那就拿她开刀好了。 　　“呵…”沈昭延轻笑了一声，“果然是一贯的作风，心狠手辣无所畏惧。” 　　不过…他很欣赏。 　　“详细的资料，晚一点我让人送到你手上。” 　　江雪凝就知道她没找错人，镇南王府京城经营多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各大势力肯定是了解的。 　　两人慢悠悠的煮着茶，烤着一些小食。夜半三更的时候，沉碧将一卷竹卷交到她手上。 　　沈昭延眉目清冷的开口，“她身边的最得力的女子叫锦瑟，如果她想对你一击必杀，那么锦瑟必然会到。” 　　“萧无疾作为锦衣卫右使和她的走狗，也必然到场。”江雪凝补充。 　　“你有把握？” 　　“我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时间紧迫，拿到资料以后。江雪凝很快告辞了，身影消失在寒风里。 　　沉碧忍不住道，“郡主就像一把出鞘的剑，比三年前更锋利了。” 　　“因为她无路可退，如果不能杀退敌人，那么被吞噬的只会是她。” 　　一往而无前，方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江雪凝并没有回府，而是连夜去了天光阁京城分部。 　　巫锦，白羽还有将离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江雪凝带着一身寒气进门以后，将手里的竹卷丢给将离，“皇后要引我入局诛杀我。” 　　白羽兴奋的摸着下巴，“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将离快速浏览了竹卷上的资料，立马拿来了从京城出发到黄觉寺的地图。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巫锦用手指了三个地方，“如果要伏击，这三处最适合动手。” 　　碧落最善暗杀，巫锦作为碧落这一代的首领，自然对这些了如指掌。 　　她道，“我亲自走一趟，摸清他们准备在哪里布局。” 　　她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无声的消失在夜色里。 　　将离问，“你想怎么做？” 　　江雪凝冰冷的勾了勾嘴角，“当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给他们来一个一网打尽。” 　　“好！”白羽拍掌起哄，“我要杀个痛快。” 　　将离有些担忧，“但是这样你就会暴露自己的野心，也会正式和萧舒锦撕破脸。” 　　“无所谓，反正与她。从我回来那一刻开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会放过她，她也不会放过我。” 　　将离和白羽，立刻展开了布局，既然要反杀。那就要做的漂漂亮亮。 　　好在经过几年布局，他们在京城的人手并不少，完全可以布下天罗地网。 　　巫锦是在第二天夜里回来的，身上带着泥土的气息。 　　她指着地图上一处密林道，“他们准备在这里动手，已经有人潜伏过去开始勘察地形了。” 　　“我已经找好了埋伏点，到时候他们一动，我们跟着动。” 　　江雪凝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我要所有明里暗里的人知道，要我江雪凝的命，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这次的目标是全诛。一只蚊子都不允许逃脱。” 　　她要把京城这一滩水搅浑，恨她的惦记着她的欠她的，她要这些人夜夜难眠。 　　几人快速制定好了计划，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巫锦和白羽亲自带人去。 　　巫锦不放心的道，“郡主被当成目标太危险了，我可以带郡主去。” 　　反正到时候是坐马车出行，马车里坐的是谁很难确定。 　　江雪凝摇摇头，“这样的刺杀，又不是第一次经历，没事的。” 　　在青州三年，动了别人的利益。这样的刺杀她经历过无数次，也曾命悬一线过。最后踩着满地的血，坐稳了青州郡主的位置。 　　宫里，萧舒锦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毫无睡意。 　　宫女小心翼翼的给她按摩着额头，她心烦意乱的拨动着手里的佛珠。 　　直到红袖轻手轻脚的进来，挥退了宫女，低声禀报道，“娘娘，锦瑟那边已经埋伏好了。” 　　她这才睁开眼睛，“无疾去了吗？” 　　“指挥使已经到位了，只等娘娘令下。” 　　萧舒锦满脸杀意，“告诉他们，这次的刺杀必须万无一失，我要听到江雪凝的死讯。” 　　长着那样一张脸，流着顾家的血，在青州短短三年成为实权郡主一手遮天，她无法不忌惮。 　　既然有威胁，就送她去死好了。 第136章 猎杀时刻 　　八月十五，宜上香。 　　一辆奢华宽敞的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缓缓行走在路上。 　　经过一处树林的时候，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穿过车窗直射车内。 　　江雪凝纹丝不动，一支雪白的手臂抓住了飞来的利箭咬在嘴里，女子一双眼睛妖娆似火，“接下来请郡主看我表演。” 　　红衣似血的女子，手持双剑破车而出。 　　半空中，一只漂亮的鸟儿，发出尖锐的叫声。 　　是白羽养的凤儿。 　　以鸟叫声为信号，拉开了今日猎杀的序幕。 　　早就在密林里设下天罗地网的碧落暗卫们，今日的目标是全诛。 　　马车极速后退，江雪凝弃车而去，被掩护着去了早就已经踩点好的山坡。 　　山坡上一地的尸体，泥土被血色染红。这里本来埋伏着萧舒锦派来的弓箭手，在刚才已经被将离亲手带人解决掉了。 　　将离背手站在那里，俯视整个战局，“大概一个时辰能结束，皇后娘娘这次可是下了血本。” 　　“那她这次注定要血本无归了。” 　　凤儿飞过来落在江雪凝的角头，傲娇的抖了抖翅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萧无疾那边要小心。” 　　将离淡然的道，“放心吧，白羽和巫锦去了。” 　　仅仅半个时辰，红衣似火的女子手里提着一颗人头过来，对着江雪凝粲然一笑，“这是我送给郡主的见面礼。” 　　萧舒锦的左膀右臂之一，暗卫首领锦瑟命丧密林。 　　乌飒，她两年前费尽心思收入麾下的女杀手，现在在杀手榜上排在第三。 　　“辛苦了。” 　　乌飒将人头扔在一边，持剑站在江雪凝身旁，“能被皇后娘娘重用，本来以为是个狠角色，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郡主召我来京，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江雪凝微微一笑，“当然不是，你需要杀的另有其人。” 　　很快战局接近尾声，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血腥味。 　　凤儿兴奋的飞了起来，江雪凝回头，果然白羽已经飘到了眼前，看着白衣溅的血迹低声抱怨，“萧无疾果然是块硬骨头，难搞极了。” 　　巫锦身后，两个暗卫将被天罗地网锁住的萧无疾抬了上来。 　　萧无疾看着她的脸，陷入了痴迷。 　　原来长大以后这么像，他喃喃的道，“明月…明月是你回来了吗？” 　　江雪凝走过去看着他，“萧指挥使，北原冰川一别三年，别来无恙。” 　　“我是来找指挥使收账的。” 　　在北原冰川上她废了他的右手，而他以顾星辰的消息换的一条命，她通过绿琦向他下毒。 　　这些年每月初七，他会被那毒折磨的生不如死。 　　萧无疾只是执拗的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江雪凝蹲下用匕首拍着他的脸，“告诉我，顾星辰在哪里？” 　　“顾明月真的死了吗？” 　　“呵，她的死你不是有亲自参与吗，又何必问我。萧指挥使别告诉我你后悔了，这将是天大的笑话。” 　　“想知道顾星辰的消息先给我解药。”萧无疾试图讨价还价。 　　江雪凝丝毫不犹豫的扶着他的肩膀，对着他的腹部连捅两刀。 　　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不是谈条件，是命令。” 　　捅完以后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留你一条狗命，是要派你去给皇后娘娘送惊喜。” 　　“西城桂花巷，有位叫雪儿的姑娘，我已经请她到我的地盘做客。想要她活，三日之内带顾星辰的消息来找我。” 　　萧无疾冷声道，“你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害她，她对我有救命之恩。” 　　“呵，救命之恩？”江雪凝眼里有戾气一闪而过，“当年辰王妃也对你有救命之恩，他教你读书认字，教你武艺。” 　　“你却背刺她，你原来也是有良心的人啊，只是对顾明月没有心而已！” 　　萧无疾被刺激的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如果我没有按时得到顾星辰的消息，我保证她会死透。” 　　“呵，郡主果然心狠手辣。”萧无疾讽刺的道，“为达目的，连无辜之人也不放过。” 　　“不及萧指挥使三分，这都是和你们学的。” 　　江雪凝将锦瑟的人头放到他面前，“我希望日落之前，这颗人头出现在皇后娘娘面前。” 　　天色将晚，将离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萧无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要帮她和顾家报仇，我可以帮你。” 　　江雪凝回头，嗤笑了一声，“有句话叫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真想要帮她报仇的话，麻烦萧指挥使先自我了断。” 　　看着夕阳下少女的脸，萧无疾的心泛起了一丝波澜。 　　真的太像了，这世上真的会存在这么像的两个人吗？ 　　他无力的看着她走远，捂住腹部的伤口自嘲的道，“明月，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他后悔了，从顾明月死的那一刻开始就后悔了。 　　可是，他早就回不了头了… 　　演戏演全套，江雪凝带着丫鬟，马车慌慌张张的在天色将暗之前，进了江府的门。 　　而密林的事情，很快在整个盛京传来，流言四起。 　　萧舒锦忍不住将手里杯子摔在地上，“都是一群废物，连一个女人也杀不了。” 　　心腹劝道，“娘娘别急，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传回来。” 　　萧舒锦深吸一口气耐心的等着，终于红袖略显慌张的道，“萧指挥使回来了。” 　　还不等他说话，萧无疾提着锦瑟的人头，捂着腹部一步一步走了进来，他的衣服被仙血染红，腹部不断的有血滴落在地上。 　　“我们带去的人全军覆灭，全部被诛杀了。” 　　萧舒锦着急的问，“江雪凝怎么样？” 　　“毫发无损…” 　　萧无疾说完，在也支撑不住，直接晕倒在地。 　　手上提的人头落到地上，咕噜噜的滚到了萧舒锦脚下，血沾染到了她明黄色的鞋。 　　萧舒锦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后退了几步，心里有些发麻。 　　红袖颤抖着声音强装镇定的吩咐，“快来人把萧指挥使抬下去，把人头和血污收拾了。” 　　萧舒锦换了鞋喝了一杯热茶才缓过来，心里的怒气更甚。 　　好一个江雪凝，敢杀她的人借她的手给自己立威！ 第137章 故人泪 　　萧舒锦头痛的厉害，很快肚子也开始痛了。 　　但是佛门重地，她并没有携带女医和太医来，只能暗自忍耐。 　　肚子里像刀搅一般痛，她满头大汗的捂住腹部，“立刻安排摆驾回宫，本宫肚子痛。” 　　红袖一边吩咐，一边拧了热帕子给她擦汗。突然之间她瞳孔震动。 　　“娘娘，你流血了…” 　　温热的血从大腿根滑下，沾红了裙摆。萧舒锦缓缓低头看着裙摆上鲜红刺眼的血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快传太医！快来人！” 　　可是寺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僧人。作为皇后并不敢让他们近身。 　　萧舒锦被扶到了床上，她的奶嬷嬷进来掀开裙子一看，眼泪瞬间下来了。 　　“娘娘你坚持一下，很快就不痛了。” 　　又吩咐人去烧热水，自己低头给她收拾着。 　　萧舒锦双手放在肚子上，双眼空洞又麻木。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一个小生命，在从她的身上流失。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里，是在此刻。 　　“难道真的是报应？” 　　嬷嬷立马道，“可不兴这样说，只是意外罢了。这里是佛门重地，真有什么也轮不到她作妖。”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顾明月，毕竟这次出宫，打的是给她上香的幌子。 　　今日是顾明月的生辰。 　　她想将江雪凝杀死不成，反而失了孩子。萧舒锦一时之间心神俱裂，嘴里尝到了腥甜。 　　好不容易血止住了，萧舒锦连夜回宫。 　　而宫里早就已经快马加鞭送去了消息，凤仪宫里协助皇后管理后宫的尚宫局，瞬间忙碌开了。 　　尚宫仲秋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宫女，将一切准备就绪，迎接皇后回来。 　　上官婉轻声道，“可惜了，皇后这个孩子来的不容易。” 　　中宫无子，一直是萧舒锦的心病，可以说这个孩子她盼了很久，没想到竟然就这样失去。 　　仲秋神色严肃的道，“你盯好了，这件事情不准外传，宫里不能有一丝流言。” 　　“尚宫放心，有你为娘娘分忧，是皇后娘娘的福气。” 　　尚宫局需要辅助皇后管好整个后宫，默认是六局二十四司里最有权势的。 　　而仲秋作为尚宫局的尚宫，是离后宫权力中心最近的人，一向能力出众，就连皇帝都亲自出口夸过。 　　皇后依赖她的同时，也忌惮她三分。 　　而她一直都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做事一丝不苟的同时，并不醉心权利。这也是萧舒锦容忍她至今的原因。 　　当然她在六局二十司的权威也不低，不是那么好明面上解决她的。 　　仲秋亲自坐镇，整个凤仪宫灯火通明，等着皇后归来。 　　天光微亮的时候，凤驾终于出现在凤仪宫，仲秋带领满宫的宫人请安行礼 　　宫袖代替皇后道，“娘娘让大家平身，不必多礼。” 　　屏退众人以后，仲秋亲自掀开了车帘，“娘娘还能走吗？” 　　萧舒锦裹着厚厚的披风，脸色苍白极了，整个人看着非常的羸弱。 　　仲秋扶着她往室内走，一进门她就腿软无力的差点滑倒在地。 　　“快传太医。” 　　太医院的院首早就候着了，立刻进来细细把脉。 　　萧舒锦问，“孩子是怎么没的？” 　　如果是被人所害，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 　　院首低头回禀，“娘娘本就气血虚弱，加上奔波劳累，心情起伏太大，所以流掉的。” 　　萧舒锦沉默了片刻，“只是这样吗？” 　　都是宫里混的，太医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摇摇头道，“臣没有看出别的问题，要不皇后换个太医试试？” 　　她摇摇头，“罢了，就当这个孩子与本宫无缘吧。” 　　院首之所以为院首，已经是最厉害的了，换个人也是一样的结果。 　　太医开好药方以后很快退下了，萧舒锦问，“陛下在哪儿？” 　　仲秋，“在长乐宫。” 　　萧舒锦死死抓住身下的被子，果然在长乐宫。即使没去过，她也知道长乐宫是给那个人修得，而且里面的布置和顾明月在辰王府的院子一模一样。 　　仲秋，“臣去请陛下过来。” 　　仲秋独自行走在幽深的宫道上，长乐宫的门口亮着两盏灯，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会儿，推门进去。 　　李公公走过来轻声道，“尚宫怎么来了？” 　　“皇后娘娘那边出事了。” 　　李公公神色微变叹了一口气，“陛下在小佛堂。” 　　两人无声的走到了小佛堂，皇帝半醉半醒的灵牌前发怔。 　　仲秋无声的走过去跪下道，“陛下。皇后娘娘她小产了…” 　　赫连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皱起了眉头，“怎么偏偏是今天？” 　　“可能是报应吧…” 　　赫连煊目光如炬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仲秋笑了，笑的薄凉又诡异，“有件事情一直没告诉陛下。” 　　“王妃死的时候，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了。” 　　“哈哈，一尸两命，真是狠呐…” 　　仲秋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王妃死的太惨了。 　　赫连煊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说什么？” 　　“我说王妃死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陛下的骨肉了，陛下开心吗？” 　　“我很开心，小主子跟着王妃走了，不用来这世间受罪，更不用面对父亲亲手射杀了母亲的残忍。” 　　赫连煊的手慢慢收紧，仲秋无所畏惧的道，“九泉之下见了王妃，我会一定会告诉王妃，你们是如何帝后情深的！” 　　仲秋说的话，句句在找死。 　　赫连煊却在最后关头松了手，脚步不稳的逃离佛堂。 　　仲秋生于边关，父母都死于北戎的铁骑下。她是被辰王妃顾明月从北戎人的刀下救出来的。 　　不仅如此，当年辰王妃带兵力挽狂澜，力退北戎，手刃了下令屠城北戎的首领，为她的家人邻居朋友报了仇。 　　而她被她带在身边，跟着她整整三年，可以说是顾明月一手教出来的。 　　只是那时她年幼，一直以男装跟着她，又是辗转于各地打仗。所以萧舒锦并不知道她和王妃的纠葛。 　　但是赫连煊知道，甚至和王妃情深时，曾经还教过她写字。因为王妃怜惜，把她当半个女儿养。 　　所以赫连煊格外容忍她，因为旧人已经不多了，而她是王妃至始至终要庇护的人，和他一样守着很多与王妃的回忆。 　　仲秋看着灵牌上的“顾明月”三个字，眼底有眼泪流下。 　　“王妃之恩…不敢忘…” 　　这个孩子只是开始，她即使满手鲜血，既然死后会坠入地狱，也绝不会让王妃白死！ 　　万里之外的边关，今晚明灯三千，只为一人祈福——湘楚王顾明月。 　　这个世间有很多人恨顾明月，千方百计的杀她，要她跌落地狱。 　　但也有很多人，从未忘记她，会永远记得她做的一切，在她每一年的生辰为她祈福。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第138章 君王恩 　　皇后流产的消息，隐隐有风声传出。 　　这日皇帝身边的李公公亲自出来传达皇帝的口谕，“召明月郡主进宫觐见。” 　　“是。”江雪凝应了，“还请公公稍等，容我换一身衣服。” 　　李公公客气的道，“郡主请便。” 　　很快江雪凝换好衣服上好妆，只带了青禾，上了宫里派出来接她的马车。 　　等马车走远，老夫人忍不住道，“真是冤孽啊…” 　　一想到她那张像极了顾明月的脸，老夫人就心惊肉跳的，生怕出事儿。 　　江雪凝坐在马车上格外的镇定，她等这一日等很久了。 　　进宫以后她被直接带去了长生殿，宫人给她上了茶点，客气的道，“请郡主稍等，陛下还在忙。” 　　至于青禾也被宫女带下去安置了，布置的精致奢华的房间里，瞬间只剩她一人。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门口才响起请安声。她缓缓回头，倚在窗户旁看着走进来的人，眼神三分薄凉，七分漫不经心。 　　赫连煊也停下了脚步，半眯着眼睛打量她。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那个人回来了。 　　江雪凝行礼请安，“臣女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是，姐夫。” 　　赫连煊走过去，用手捏住她的下巴，目光炙热的仿佛要把她灼伤，“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姐夫。” 　　她清清浅浅的对上他的目光，“你捏疼我了。” 　　“哈哈哈哈哈。”赫连煊放开了她，“有点意思。” 　　北原冰川一别经年，他没想到当初又黑又丑的小丫头，长大了会这么惊艳这么像她。 　　赫连煊看着她的脸有些恍惚的道，“深宫寂寞，雪凝不如留在宫里陪孤吧。” 　　暗示十足的一句话，也是更多女子求之不得的一句话。 　　她只是从容的道，“宫里已经有那么多像姐姐的女人了，足够了。” 　　“而且我已有婚约，臣子之妻不可欺。” 　　赫连煊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心情不错的道，“你倒是大胆，敢说实话。” 　　宫里好久没出现这么有趣的人了，还是与那个人有血缘关系的人。赫连煊那颗沉寂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但他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 　　美味的东西，要一口一口的吃掉才有意思。 　　“皇后与你姐姐是手帕交，她最近心情不好，你在宫里住下，多去陪她聊天。” 　　江雪凝估计皇后现在，应该不太想看到她这张脸。 　　但是在宫里停留，确实是她想要的。 　　赫连煊说完这句以后，没有再说逾越的话，让李公公将她安置在了未央宫，对外只说是召她进来，陪皇后解闷的。 　　长乐未央，未央宫小而环境清幽，而且离长乐宫很近。 　　皇帝既然已经发话了，皇后自然配合的当天晚上，就传她过去用膳。 　　她特地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往凤仪宫去。 　　凤仪宫在夜色里有些清冷，一踏进皇后平时起居的偏殿，她就闻道了熏香掩盖下，淡淡的药香味。 　　皇后坐在椅子上，膝盖上搭着厚厚的毯子。 　　她行礼，皇后轻声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很快传膳，摆了一桌子的菜。皇后却只专注的喝着碗里的鸡汤。 　　气氛很压抑，萧舒锦根本没有想和她说话的意思。她怕自己多看她一眼，会忍不住杀了她。 　　要不是为了刺杀她，她怎么会出宫，又怎么会失去这个来之不易她盼了很久的孩子。 　　江雪凝关切的道，“娘娘看起来，身体似乎不舒服。” 　　“最近有些着凉。”萧舒锦放下勺子，“你长了一张和你姐姐很像的脸，这是你的福气。” 　　“那就借娘娘吉言了。” 　　萧舒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是聪明人，既然机会来了就要抓住，本宫盼着你留下来，为陛下解忧。” 　　江雪凝故作娇羞的低下头，没有接话。 　　萧舒锦有些意兴阑珊，很快结束了这顿饭。赏赐了她一大堆礼物，看起来对她的“陪伴”十分的满意。 　　红袖细心的伺候萧舒锦喝了药，不解的的问，“娘娘为什么劝她抓住机会留下，她长着那样一张脸，是祸患。” 　　萧舒锦摸着自己的肚子，“放任她在宫外，我鞭长莫及，还不如将她留下，有的是办法除掉她。” 　　这些年她皇后之位坐的很稳，自然在宫里建立起了庞大的势力。 　　在后宫，她自问没对手。 　　而且她太了解男人了，得不到的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一旦得到，很快就会觉得不过如此。 　　红袖轻声道，“奴婢懂了，那她会留下吗？” 　　“静观其变…” 　　江雪凝就这样在未央宫住了下来，今日陪皇帝逛花园，明日陪皇帝下棋。明眼人都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很快宫里和京城里流言四起，都说江家要出一位贵人了。 　　宣辞在宣老夫人面前跪下，“请祖母出面，进宫去把她带回来。” 　　宣老夫人和太后关系好，她如果进宫向太后开口，把人带出来自然不难。 　　老夫人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叹息道，“阿辞，你哥哥用死守住了对辰王妃的诺言。宣家现在经不起一点风雨了，这次恐怕守不住江姑娘了。” 　　“祖母…”宣辞磕头道，“孙儿只求你这一次。” 　　宣老夫人闭了闭眼睛，“皇帝看上的女人，岂能容他人染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呐。” 　　宣辞痛苦极了，他恨自己的无力。却也说不出一句话，宣家确实经不起一点波折了。 　　他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以后，去了宣凛的牌位前，在那里坐了一夜。 　　“哥，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无法为你报仇，也护不住她。” 　　另外一边，沈昭延看着宫里刚传出来的消息，神色也不太好看，他靠在窗户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你到底想干嘛…” 　　“啧啧…” 　　白术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以前不是总叫人家丑丫头吗，这么快就心疼上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丫头又狠又聪明，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 第139章 玲珑骰 　　江雪凝进宫的第十日，在她陪赫连煊下完一局棋后，捏着黑色的棋子，“陛下，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赫连煊看了她一眼，“你说。” 　　“我想去长乐宫看看，听说那里有姐姐的痕迹。” 　　长乐宫是后宫最华丽的宫殿，皇帝经常流连于那里。却也是宫中的禁忌，是连皇后都禁止踏足的地方。 　　赫连煊看着她那张与顾明月过于相似的脸，陷入了回忆里，“让仲秋带你去，她生前最疼爱你了，见过你一定会很高兴。” 　　“多谢陛下。” 　　她回了未央宫，安静的等着。 　　仲秋穿着女官专属的官服走了进来，在看到她脸的时候愣了一下，很快收敛好情绪，“见过江姑娘，陛下让我带姑娘去长乐宫。” 　　长大了啊，而且成长的很好。 　　江雪凝心里感叹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我们以前见过的吧。” 　　仲秋点点头，“是的，见过。” 　　那时候顾明月还是辰王妃，两个小姑娘见面以后，很快玩到了一起。 　　两人并肩往长乐宫而去，怕隔墙有耳，一路上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仲秋亮出令牌带她进了长乐宫，她一进去就怔住了，仿佛回到了辰王府。 　　宫里的布局，甚至一草一木，都和辰王府极其的相似。 　　而辰王府在顾明月死后，在某个深夜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还好，府里的东西已经搬空了。 　　江雪凝忍着恶心，跟着她进了房间。 　　嗯，跟她以前在辰王府的房间一模一样。 　　她看着眼里却没有任何波动，只是认真的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可以独自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仲秋摇摇头，“除了陛下，没人可以独自在这里停留。” 　　当然她也很有分寸的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打扰江雪凝。 　　江雪凝走过去，在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玲珑骰子。 　　如果沈昭延在这里，他一眼就能认出这个玲珑骰子，和她当初给他打开的那一个一样。 　　江雪凝走过去拿起来，并不忌讳的快速用独特的手法扭动开了玲珑骰子。 　　从里面拿出一朵拇指大小的，晶莹剔透的鸢尾花，是由罕见的冰蓝玉雕成的。 　　仲秋睁大了眼睛，却到底什么都没说。 　　她隐隐知道，皇后这些年一直在找一样东西，但是一直没找到。 　　她有预感，皇后找的就是江雪凝现在手里那朵小小的蓝鸢尾。 　　江雪凝将东西收好，很快将玲珑骰子复原，又放回了梳妆桌上。 　　她若无其事的走出去，“走吧，现在去给姐姐上香。” 　　仲秋走在她身旁缓缓开头，“我没记错的话，那个玲珑骰子是王妃当年从西域带回来的。因为特别，一直放在那里。”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玲珑骰子里面别有洞天。或许疑惑过，但是什么都没发现。 　　江雪凝压低了声音道，“刚才的事情，还请女官为我保密。” 　　仲秋眼神微闪，“刚才，有发生什么吗？” 　　一切尽在不言中，就凭她是顾明月的表妹，仲秋自然无条件帮着她。 　　到了供奉着辰王妃牌位的小佛堂，江雪凝心情复杂的进去，给自己上了一柱香， 　　她在心里道：安息吧，我回来了。 　　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重新踏进了盛京。这座埋葬了她与顾家尸骨的城，这一次她要颠覆了这皇权，祭奠顾家。 　　上完香，仲秋将她领到了园中深处。 　　“这里可以放心的说话，显少有人至。” 　　江雪凝看着她问，“为什么不离开？” 　　她该是自由的鸟儿，而不是困在这深宫里当什么尚宫。 　　她教她武功，教她骑马，教她在乱世生存的本领，把她当妹妹养。是希望无论如何，她都可以活的自由自在。 　　仲秋笑了，笑里带着一丝苦涩，“王妃死在这里，我怎么能独自离开。” 　　她年少时的梦想，是踏遍这大好河山，看花开花落四季轮回。 　　这个梦想，随着辰王妃的死亡，一起被埋葬了。 　　江雪凝轻声道，“王妃在天之灵，一定是希望你活的自由而热烈，你不该属于这深宫。” 　　“那你呢？”仲秋反问，“为什么回京，为什么进宫。” 　　她沉默了。 　　仲秋道，“总要有人记得的，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她存在过的痕迹。她曾经在这方水土，为西陵百姓九死一生过。” 　　“顾家没了，她打下的一切没了。死了那么多人，她也死了。” 　　“这大仇总要有人报，如果没有那将是件多悲哀的事情。我想让她知道，很多人想让她九泉之下知道，她这一生并没有错付！” 　　江雪凝握紧了手指，微微仰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是啊，她这一生并没有错付！ 　　她恨过怨过，却从未后悔自己做到的那些事情。 　　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点察觉赫连煊的狼子野心。 　　两人沉默了很久，仲秋才开口，“既然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那么速离宫，最好是离开盛京！” 　　她这张脸太危险了。仲秋真怕，一不小心她会深陷于宫中，成为赫连煊的女人。 　　那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局面。 　　江雪凝道，“你放心，我不在这里久留的。” 　　赫连煊欠她和顾家的，她要用另外一种方式让他还回来。 　　仲秋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她想不通，以成为赫连煊的妃子来靠近他，这种方式来报仇。 　　该说的都说了，两人没有在多逗留，很快出了长乐宫。 　　江雪凝一出去，萧舒锦就收到了消息。 　　她神色憔悴的靠在床上，“你怎么看？” 　　红袖低声道，“她是唯一和顾家有关系的人了，会不会是去找那个东西的。” 　　顾明月当年声名显赫，就全是死了就算是明面势力被一点点围剿了。 　　但是还有暗地里的势力留下来，而且不小。这一直是她的心病。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要想找到顾明月留下的最大一股势力，需要找到一样信物。 　　这些年，她找遍了可能藏有信物的地方全部一无所获。包括长乐宫，她也派人进去找过。 　　萧舒锦冷声道，“她还真是阴魂不散。” 　　死了这么多年了，依旧让她无法安睡。 第140章 终错付 　　这日，在宫里暗流涌动之日，未央宫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宫女 　　宫女恭敬的道，“贵妃娘娘想见姑娘一面。” 　　江雪凝恍惚了一下，这才问道，“是珍贵妃吗？” 　　宫人，“是。” 　　迟非晚，曾经让她如鲠在喉的名字。 　　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以为被赫连煊小心保护放在心尖的话人，是迟非晚。她死后，迟非晚必然会被封后。 　　没想到最后登上后位的人是萧舒锦，她们都输了。 　　带着微妙的心情，江雪凝跟着宫女去了。 　　迟非晚生病以久，一直在玲珑阁闭门静养，这两年鲜少露面。 　　一进玲珑阁，一股幽静的气息扑面而来。相比其他宫殿的精致繁华，这里更像是江南水乡里的世外桃源。 　　赫连煊对她还是有情的吧，所以她在深宫之中，才能过着这样幽静的日子。 　　她收敛表情，跟着宫女走进了迟非晚起居的主殿。 　　只见窗前的床榻上，一青衣美人倚窗而坐。一头青丝随意的垂着，她面若含冰，眸若星河。神色清冷，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这样的美人，即便是她看了也会心生怜惜。 　　这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她的心情很微妙。 　　迟非晚怔怔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呢喃道，“真像她…” 　　她垂眸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起来吧，不必多礼。” 　　迟非晚看着她陷入了回忆里，她不知道顾明月知不知道她，但是她在闺阁之中，听过她的很多事迹。 　　她的祖父曾经官至太傅，也是赫连煊的老师。所以她与赫连煊从小青梅竹马，早就定下白头之约。 　　赫连煊求娶顾明月为妃时，她是恨过怨过的。 　　后来她听说了很多她的故事，顾明月打退北戎凯旋而归时，她也去看了。 　　英姿飒爽的女子手里提着银枪策马而来，神色肃穆。后面跟着一张又一张的棺材，里面埋着她的战友，她的亲人… 　　那些人为守护这边山河而死，满城白迎湘楚王归。 　　她身边的丫鬟红了眼睛说，“辰王妃的最后一个哥哥也战死沙场了，顾家男儿皆战死，她从此没有父亲也没有哥哥了。” 　　她想是啊，顾明月没有亲人了，也快没有家了，她为了守护这片山河失去太多。 　　只一面，迟非晚就认输了，也退了。顾明月已经失去的够多了，他们许多人能继续在锦衣玉食，是顾家满门鲜血换来的。她不能再让她失去更多。 　　那天之后，迟非晚决心将多年感情藏于心中。她约了赫连煊见面说，“我不等了，你好好待辰王妃。” 　　那天她要与他划清界限，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她退走江南，决心不插入他们之间。 　　可惜，后来顾明月还是死了。登上皇位的是萧舒锦，而她被封为珍贵妃。 　　她接到圣旨的那刻，心里没有丝毫的欢喜。反而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原来她爱慕了整个少女时期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她侍寝的第一晚，她跪在地上问赫连煊，“陛下问心有愧吗？” 　　“陛下想起辰王妃时，能睡的安稳吗？” 　　赫连煊将她揽进怀里，“嘘！以后都不要再提她。” 　　那一刻，她为顾明月感到悲哀，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原来她们倾尽全力去爱的人，是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 　　从此以后，赫连煊于她而言只是帝王，不再是她的煊哥哥，也不再是那个耀如明月的辰王。 　　在这深宫之中，她也一点一点的凋零病重。 　　江雪凝凝看着陷入回忆的病弱美人，她轻声道，“贵妃娘娘为什么想见我。” 　　迟非晚的眼眸里染上了一丝暖色，“大概想透过你的脸，看看故人吧。当年没能与你姐姐喝杯酒，一直是遗憾。” 　　她沉默了一下，“我以为娘娘是讨厌她的。” 　　“一开始是讨厌的。”迟非晚轻声道，“后来是敬佩的，也不想和她抢了。可惜命运弄人，她死于城门，我即将死于深宫。” 　　她们都曾爱过那个男人，最终也都因他不得善终。 　　江雪凝目光微闪，她其实也听说过她。冰雪聪明，是个大才女。 　　今日终于见到了，无比讨厌，更多的是怜惜。 　　该死的是赫连煊，从来不是她们。 　　所以她说，“如果姐姐见过你的话，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迟非晚脸上冰雪消融，笑的很漂亮，“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偷偷去看过她。看着她白马银枪保家卫国，我也有了新的想法。我虽然没她勇敢可以上战场，但是我读过很多书，所以我曾远赴江南，想成为女学里的先生。” 　　可惜，后来顾明月死了，她进了这深宫。 　　江雪凝心绪复杂，好一会儿才道，“娘娘是很美好的女子…” 　　“你姐姐也是。”迟非晚眼睛有眼泪滑落，“只是我们都错付了…” 　　“我有预感自己大限将至，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也不算遗憾了。” 　　“不要像我和你姐姐一样。爱上薄情的男人，也更不要爱上帝王家的人…” 　　她的呼吸渐渐虚弱，宫里瞬间慌乱了起来。 　　迟非晚侧头看着窗外的日光，“来世…不入帝王家…” 　　江雪凝一步一步走出了玲珑阁，只觉得日光太刺眼，晒的她头晕。 　　时隔多年之后，她终于见到了曾经被赫连煊藏于心尖的女子。 　　迟非晚，值得。 　　她顾明月，也不差。 　　她们唯一的错，就是眼瞎看上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人。 　　她们本该拥有美好的人生，却最终都葬于帝王之家，不得善终。 　　她远远的站在玲珑阁外，看着赫连煊脚步慌乱的进去了，只觉得讽刺至极。 　　赫连煊他不配，不配得到她们的爱。 　　玲珑阁里，赫连煊慌张的握着气若游丝的迟非晚的手，“非晚，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迟非晚目光漠然的看着他，“错付了…” 　　“终究是我们错付了…是我和辰王妃错付了…” 　　赫连煊，“非晚，别这么残忍，别丢下我离开。” 　　迟非晚的眼角有眼泪流下，“煊哥哥太苦了太痛了，来世我们不要再遇到了。” 　　而辰王妃，她希望她来世能自由的翱翔，只做顾明月，不要再做辰王妃。 第141章 锁深宫 　　今夜注定无眠，江雪凝坐在未央宫里，对月饮酒。 　　大概察觉到了她心情不佳，宫人们无人敢上前相劝。 　　月上中天的时候，宫里传了钟声。 　　“咚…咚…咚…” 　　是丧钟的声音。 　　“贵妃娘娘薨逝了！” 　　贵妃丧了的通报声，很快传遍整个宫廷，宫人们都忙碌了起来。 　　江雪凝抬头饮完最后一杯酒，笑的比哭还难看，“走了也好，走了就自由了。” 　　接下来几天，她穿一身白衣，没有在踏出未央宫，毕竟她身份敏感，就不要出去添乱了。 　　迟非晚头七那日，仲秋亲自来请她，“陛下要见你。” 　　她带着她往玲珑阁而去，低声的提醒她，“陛下心情不好喝了很多酒，你要小心。” 　　她点点头。 　　萧舒锦接到消息，手里的佛珠手串断落掉了一地。 　　红袖低声劝道，“娘娘别担心，她成不了事的。” 　　她苦笑，“顾明月死了，迟非晚也死了。她们都争不过我，全都输了。可是为什么，本宫还是开心不起来。” 　　红袖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如果至高无上的皇后都不开心，她不明白怎样才能开心。 　　仲秋将她送到迟非晚生前的房间门口，为她推开门。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去。 　　满屋的酒气扑面而来，赫连煊趴在桌子上，喝的已经快不醒人事，看起来颓废沧桑了不少。 　　她只是漠然的看着，觉得讽刺至极。 　　迟非晚至少还得到了他两滴鳄鱼的眼泪，她当年被他亲手射杀，比起难过痛苦他更多的是畅快吧。 　　“你来了…”赫连煊醉眼朦胧的看着她“晚晚见你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姐姐是很好的人，她说本来想在江南女学当先生，做江南烟雨里一尾自由的鱼。” 　　“她说她和姐姐都错付了，她说来生不入帝王家…” 　　“哈哈哈哈哈哈…”赫连煊仰头笑的眼睛都红了，“她终究还是怪朕了…” 　　明明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赫连煊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我从不后悔让她进宫，这深宫太寂寥了，这个位置太高处不胜寒了，漫漫长夜太难熬了。” 　　他需要她陪着，不然他一个人太冷了。 　　他如果现在抬头，就会发现她的神色有多复杂。 　　江雪凝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让晚风吹进来，带走房间里浑浊的酒气。 　　“那姐姐呢，陛下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曾梦到过她。” 　　赫连煊趴在桌子上看着她的侧脸，像极了那个人，心脏在隐隐作痛。 　　“你怎么不问我，后不后悔…” 　　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听到她轻笑了一声，“那必然是不后悔的。” 　　当初射杀她，灭她顾家满门的时候，肯定是恨压过了爱的。 　　也或许从头到尾都没有过爱，只有利用。 　　赫连煊双眼失神的道，“朕与她遇到的时间方式都不对，所以注定不能白头。” 　　只是再来一次，他还是选遇到她，抓住她，哪怕最后会毁了他。 　　那样耀眼明艳如火的女子，只要得到过，绝对不可能放手。 　　死，也是他的妻子，是他的辰王妃。 　　赫连煊对她招招手，“过来。” 　　她走过去，赫连煊仰头看着她的脸，“不如，你留下来陪朕吧。” 　　江雪凝摸了摸自己的脸，“陛下不怕日日看着我这张脸，晚上会做噩梦吗？”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贵妃死之前只求了朕两件事情。” 　　“一，是将她的骨灰洒进江南烟雨里，来生再也不与朕相遇。” 　　“二，是放你自由，她说这条皇权路上，埋葬了她和明月的命已经够了，不要再让你陷进这深宫。” 　　“呵呵，朕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一个个都想逃离。” 　　她不躲不避的和他对视着，“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独。被背叛，被抛弃，不断的有人离你而去，这是你应得的。” 　　“抱着你的皇位过一辈子吧，你的身后空无一人。” 　　赫连煊掐住了她的脖子，手一点一点的收紧，“你放肆！” 　　她只是漠然的看着她，那双眼睛仿佛冬夜里的雪。 　　赫连煊片刻的恍惚，松了手捂住她的眼睛，“她一定恨死我了吧…” 　　江雪凝，“没关系的，就算她们都恨你。你还有皇后，她一定会陪你到最后，与你合葬陪你生生世世的。” 　　赫连煊拥住了她，“别刺激我，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江雪凝垂下了眼眸，他不会的… 　　他这个人极度自傲，而且珍贵妃刚刚离世。 　　果然很近赫连煊放开了她，冷笑着道，“滚吧，滚出宫去。你就该好好待在江南，别回京。” 　　这张脸，太容易勾起他的情绪了。 　　江雪凝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在踏出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半醉半醒的声音。 　　“我爱过她的，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爱上。” 　　“但是…我不后悔杀了她。” 　　她太强了，顾家也太强了。而他那时候太年轻，想要的太多了。 　　她与顾家挡住了他的路，所以他亲手杀了她，又将她禁锢在北原冰川下。 　　终究是尸骨无存，什么也没留下。 　　江雪凝闭了闭眼睛，冷静的道，“那陛下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赫连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思绪愈发的混乱了。 　　得到了吗？或许吧…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这些年他一直告诉自己不后悔，他也不能后悔。 　　他晕晕欲睡的道，“明月，今晚入梦来好不好…” 　　这么多年了，他从未梦到过她，也从来不敢在清醒的时候想她。 　　江雪凝出了玲珑阁，刚走没多远，就看到凤驾来了。 　　她避无可避，只能跪下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萧舒锦坐在轿子上看着她，“听说贵妃死前见了你…” 　　江雪凝神色不变的道，“陛下就在玲珑阁，娘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亲自去问。”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萧舒锦却听出了挑衅的味道。 　　呵，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和她说话。 　　萧舒锦语气刻薄的道，“你不会以为，自己长了一张和她相似的脸，就能无往而不利了吧。” 　　江雪凝心里憋了很久的怒火被激起，情绪有片刻的失控。 　　“所以娘娘，你在怕什么？” 第142章 心渐冷 　　萧舒锦看着月光下的女子，心里的恐惧一点一点的弥漫全身。 　　“谁允许你这样和本宫说话的！”她厉声道，“来人掌嘴！” 　　红袖走了出来，对上江雪凝那双冰冷的眼睛，突然就有些胆颤不敢下手。 　　萧舒锦不满的道，“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要本宫教你怎么打？” 　　她一咬牙举起手，正要打下去，赫连煊从玲珑阁出来了。 　　“皇后好大的威风！” 　　所有人都跪下，向赫连煊赫请安，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赫连煊走到萧舒锦面前，用手捏住她的下巴，看向她的神色难辨。 　　“非晚刚走，安分点吧。” 　　萧舒锦很委屈，但她要保持皇后的姿态，所以只是倔强的看着他道，“臣妾是皇后，有权管理好后宫，和教训不懂规矩的人。” 　　“哈哈哈哈…” 　　赫连煊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的毛骨悚然，“被刺自己最好的姐妹，踩着她的尸骨荣登皇后的宝座，现在连她的妹妹也不放过了吗？” 　　“朕的皇后果然一如既往的，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萧舒锦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发冷。终于到了这一天了，他厌弃她了，说她是毒妇。 　　他一直在怪她，心里也什么都懂。 　　她掐紧自己的手心，憋回了泪意一字一句的道，“呵，是陛下你怕她怕顾家威胁你的江山，才痛下的杀手。” 　　“她可是陛下亲人射杀的，论起心狠手辣臣亲不及陛下十分之一。” 　　赫连煊握用力的将她甩到地上，“所以就算所有人都离开朕了，你也要陪我守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死后我们一起下地狱。” 　　“她少一根头发，朕唯你是问。” 　　赫连煊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萧舒锦绣狼狈的跪在地上，看向江雪凝的眼神充满了让人心惊的恨意。 　　江雪凝垂眸平静的道，“无事的话，臣女告退了。” 　　“呵，本宫能赢那么多次，这次也不会输的。” 　　江雪凝却只觉得悲哀，这就是她费尽心力争来的一切，到头来也不过是帝王的笼中鸟而已。 　　“那臣女就在这里，祝娘娘一直赢下去。” 　　她经过萧舒锦身旁的时候，被她站起来一把拽住，两人四目相对。 　　萧舒锦突然就这样恍惚了，这双眼睛的神色怎么会那么像… 　　她勉强稳住心神，“顾明月死了，迟非晚也死了，最后坐在这后位上的是本宫！”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为什么是姐姐？” 　　为什么选中了她，从小接近她和她成为朋友，又背刺她。 　　她在每个辗转难眠的深夜，不停的反复想反复复盘。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她初见萧舒锦的时候，只有七岁。自那以后，萧舒服以挚友的名义一直潜伏在她身边伺机而动，她和顾家早就陷入她编织好的网里。 　　某种意义上说，她输的不冤。任谁都无法预料到，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在两人初见时就开始布局织网。 　　她只是不懂，为什么挑中她？ 　　萧舒锦眼神微闪，“没有为什么，成王败寇而已。” 　　江雪凝深深看了她一眼，“好一个成王败寇，这皇后之位希望娘娘坐稳了。” 　　“顾明月都是本宫的手下败将，你算个什么东西。”萧舒锦在她耳边轻声道，“在敢踏进宫，别怪本宫不客气。” 　　萧舒锦说完放开她，扶了扶自己的凤钗，似乎又恢复成了那个端庄稳重的皇后。 　　“昔日顾家，来日萧家。” 　　顾家世代守护边关马革裹尸，却依旧逃不过灭门的下场。萧家这些年，在朝堂上弄权，又怎么会有好下场。 　　萧舒锦猛然回头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涌现出了杀意。 　　“回宫！” 　　一回到宫里，萧舒锦就捂着胸口靠在了床榻上，她喃喃的道，“我没有错，最后是我赢了。” 　　她现在是最大的赢家，但是她却笑不出来。甚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赫连煊当年能对顾明月下那样的狠手，一但对她起了杀心，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坐在后位上的人是她，但她心里很清楚论情分，在赫连煊心里她比不过顾明月更比不过迟非晚。 　　红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她不过是一赝品而已，不足为惧。” 　　她接过温水喝下，心和身体这才一点一点的回暖，苦笑道，“是本宫错了。” 　　“顾明月活着的时候他忌惮她猜忌她，但是一但死了就成了白月光，而死去的白月光是无敌的。” 　　帝王的愧疚和怜爱，是很可怕的东西。 　　江雪凝这次在宫中的表现，也让她看清这个像极了顾明月的女子，绝非善茬。留着她迟早是祸害，必须除掉。 　　她和赫连煊之间，从来就谈不上多爱。她能上位不过是出卖了顾家，也提供了当时赫连煊需要的东西而已。 　　后宫这么多年，那一点点感情早就被耗尽了。她的心也早就一点一点的冷成灰了，今晚的事情更是给她敲了警钟。 　　“传话出去，让家里准备起来，预备人进宫，要神似顾明月和迟非晚，而不是长的像。” 　　必须要有得力的新人来分走赫连煊的注意力了，绝对不能让江雪凝有机会进宫。 　　红袖，“奴婢知道了。” 　　萧舒锦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她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中宫嫡出的太子她就没这么被动了。 　　可是她这一胎本就怀的不易，又这样掉了。在怀上不知道是何时了，她等不起了。 　　她又继续吩咐，“也让他们预备好萧家的姑娘。” 　　她最小的十二妹，还有旁支几个姑娘，府里一直预备着，等她发话就送进宫来。 　　她生不了，她们可以生。之前她一直不同意，但是现在急需一个带着萧家血脉的孩子。 　　等生了以后，她要去母留子。如果她一直无子，自然会把那个孩子推上那个位置。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当然只是垫脚石。 　　吩咐完一切，她只觉得累。萧家人表面听她的，却并不是完全和她同心。 　　这深宫，让她前所未有的疲惫。 第143章 终无缘 　　珍贵妃以皇后之礼下葬，府里的人都要进宫哭丧，所以江雪凝回府之后，反而没人顾得上她。 　　她收到消息宣辞约她见面，她欣然前往。 　　两人约在京河上，岸边人声鼎沸，河里是来来往往的船只。 　　宣辞负手站在船头，背影透着几分萧瑟。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变的内敛变的成熟稳重。 　　江雪凝望着来来往往的船只，主动开口，“看来我和三公子终究是有缘无分了。” 　　宣家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澜了，而她的存在随时会给宣家带来麻烦。 　　宣辞神色凌厉的回头深深的望着她，“只要你不怕，我必不相负。” 　　祖母决议退亲，但是他不想。长夜漫漫，他希望有人能与他携手同行。 　　江雪凝轻轻的摇头，“不了，我与三公子的缘分结束在这里最好。” 　　宣家已经失去宣凛了，不能在把宣辞拉下水。 　　她拿出两人的订婚信物，将冰凉的玉佩交到宣辞的手里，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承诺，“此玉佩为证，如果宣家有需要，我必定万死不辞。” 　　这是她欠宣凛的。 　　宣辞目光复杂的接过玉佩，“婚事解除以后，你何去何从。” 　　她现在身份微妙，被召进宫这么久，又和宣国公府解除婚事，恐怕这京中无人敢娶她了。 　　毕竟她长了这样一张脸，就是祸很。更何况血液里也流着顾家的血，谁敢轻易与她扯上关系。 　　江雪儿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不会在盛京待很久的。” 　　想颠覆一个王朝，并不是她在盛京争长短能解决的，她的目光从来不在这里。 　　宣辞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多问。 　　现在是国孝期间，不能饮酒。早早结束了游河，宣辞低声道，“回去的路上小心。” 　　他很快策马消失在夜色里，他们有各自的路要走，并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们儿女情长。 　　江雪凝却不太想回府，她现在岸边任风吹乱她的发丝。 　　采月，“见过世子。” 　　沈昭延裹着厚厚的狐毛大衣，站在她身旁，“我还以为你不准备出来了。” 　　“念着世子的花容月貌，我也的出来。” 　　沈昭延侧目看了她一眼，很好还能杠，看来在宫里没遭罪。 　　“在国孝期间，幽会未婚夫不太好吧。” 　　江雪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世子消息真灵通，我前脚刚到你后脚就到了，莫不钟情于我。” 　　“咳咳咳咳咳咳…” 　　沈昭延咳红了脸，“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 　　“我垂涎你美色呀。”江雪凝随口就来。 　　“即使我命不久矣？” 　　“当寡妇也没什么不好的。” 　　沈昭延眸光微闪，“你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她潇洒的道，“已经没有了，这盛京恐怕没人敢沾染我。” 　　当然她也并不是很想谈情说爱，这玩儿意有毒，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风越大的大了，沈昭延白了脸，“前面有家茶楼不错，我请郡主喝杯茶吧。” 　　江雪凝欣然前往，两人并肩走在京河夜色里并肩而行，在茶楼挑了临窗的位置。 　　她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看着河景。侧脸莫名带着几分凌厉，气压有些低沉。 　　“看来，你在宫里不太愉快。” 　　“遇到了一些故人，窥探到了一些过往。”她垂眸喝了一口热茶，“那里果然很腐烂。” 　　她说的很抽象，但沈昭延懂她的意思。那里是权利中心，有着一把至高无上的龙椅，却也是最黑暗腐烂的地方，会吞噬人心。 　　大概是这个话题太沉重，她抬眸对他微微一笑，“世子特地赶来见我，不是为了与我喝杯热茶吧。” 　　“世道将乱，你不该回京的。” 　　“可是已经回了。” 　　“那我们做个交易吧。” 　　她挑眉，慵懒的靠在座位上，对这个话题有了几分兴趣，“世子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沈昭延的面孔在灯光下，有种清冷破碎的美，他目光幽瑟的开口，“我需要一个未婚妻，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她并未心动，口嗨一下可以，真的成为世子妃反而需要慎重。 　　他要是早点提出来她或许会心动，但现在没必要了，和他扯上关系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 　　“至少我可以护你平安。” 　　她摇摇头，“我要的不是平安。” 　　沈昭延对她的拒绝并不意外，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被冻的打了一个寒颤，却并未挣开。他的手不似一般男的灼热，反而很冰冷。 　　他笑的有几分诡异，“做我的世子妃，我死后镇南王府和我名下的一切都归你。” 　　“所有都归我嘛？” 　　“嗯。” 　　她疯狂的心动了，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是镇南王府，即使表面看着落魄了，依旧是让各方势力忌惮的存在。 　　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为什么是我？” 　　沈昭延握紧她的手，“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同类的气息，把这一切留给你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虽然他是个被断言活不久的病秧子，宫中之人依旧没有放过他，太后三番五次暗示他该成亲了。 　　最近他更是得到消息，太后有意将九公主下嫁给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娶皇室公主。 　　那么他就需要一个妻子，他脑海里下意识闪过江雪凝的脸。 　　唉，拒绝美人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但是她的确没有太多时间与他风花雪月。 　　“我不确定能陪你同行多久…” 　　时机一旦成熟，她会果断抽身离去。所有并不想和他产生太多感情纠葛。 　　“没关系，你是自由的。”沈昭延的眼睛带着几分雾气，“你随时可以抛弃我而去，只要死后我的铭墓碑上刻着你的名字就够了。” 　　江雪凝认真的打量着他，很确定眼前的男人在不动声色的诱惑她，但是她竟然不觉得反感。 　　“现在是国孝期间，不适合谈这些。” 　　“我等你的答案。” 　　走出茶楼风一吹，那些悸动和隐约的美好，立刻消散。 　　江雪凝侧眸看他，眸子里带着化不开的冷意，“世子还是另寻他人吧，我并非良人。” 　　“巧了，我也不是良人，好人家的女儿哪里敢嫁我，所以这个火坑，要不还是委屈一下你跳了吧。” 第144章 吾凰归来 　　珍贵妃出殡那日，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贵妃丧事上，江雪凝一身白衣低调的出府。 　　她坐在马车上，神色格外的凝重，青禾悄悄看了她一眼，“小姐，我们要去花店买什么花？” 　　江雪凝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窗外，时值六月草木繁盛，街角开着各式各样的花，正是百花争艳的时节。 　　“都说牡丹为百花之王，我却独爱凤凰花，凤凰花开的时候如焰火耀如烈日，艳压百花。” 　　采月有些向往的道，“高门大户多种植牡丹，却少有凤凰花，奴婢还没见过凤凰花盛开的盛况呢。” 　　江雪凝微微一笑，“今天运气好的话，可见凤凰花开。” 　　马车行了两个时辰，七拐八拐的进了城南的小巷子里。今日赶车的是白羽，他难得低调一次，穿着灰色的麻布衣，收敛起全身的花孔雀之气，免得引人注目。 　　在巷子深处，开着一家花店，出售各种各样的花。 　　江雪凝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店名，此花店名为“镜花缘。” 　　花店里摆满了精心培植的各种花，江雪凝走了进去，一只鹦鹉扑棱着翅膀，“有客来，有客来…” 　　不一会儿，后院走出一紫衣女子，手里拿着一把小铁锹，“客人随意看。” 　　江雪凝微微打量了她一眼，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我想买一株鸢尾。” 　　“鸢尾有很多种，不知客人要哪种？” 　　“我要来自漠北，开在凤凰花旁边的鸢尾。” 　　紫衣女子眸光微动，“这样的鸢尾店里没有，客人恐怕找错地方了。” 　　江雪凝背对着众人伸出手，“那我请姑娘赏花。” 　　她摊开手，手心有一朵用冰蓝玉雕成的，闪着幽光的鸢尾。 　　紫衣女子立刻道，“请客来后院。” 　　采月和青禾守在门口，白羽跟她进了后院的房间。 　　紫衣女子道，“我名换花颜，我奶奶等了六年，凤凰花年年开，她却至死没等到那个人。” 　　所以换她来等，奶奶说那人对他们对湘楚有大恩，等不到她就等她的后人。 　　她以身平叛乱，救了花家整个家族和湘楚百姓，那么花家绝不相负。 　　江雪凝垂下了眼眸，花家曾经是名扬四洲八国的富商，大概十年前遭遇灭族之祸，而后几乎销声匿迹，渐渐被遗忘。 　　只有她清楚，花家不是消失了。只是成为曾经的顾明月的总管事，管着她暗地里所有的财产。 　　要出兵，粮草先行。曾经她作为湘楚王，能一次又一次的打胜仗，朝廷腐烂的情况下，花家所代表的这脉势力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她死后，皇室萧舒锦，还有其他的不少势力，一直想找到这支名为“凤凰”的特殊势力。 　　凤凰不善战，算不上武力超群。但是他们擅赚钱，擅调度。配合默契，帷幄运筹于大后方，是士兵在战场上的有力后盾，也是曾经湘楚王的心腹。 　　而且他们手里掌管着楚湘王顾明月的大半财产，是人人垂涎的肥肉。 　　只是随着顾明月的陨落，凤凰就此蛰伏，不再现世。各方寻找一无所获，萧舒锦曾经暗叹，不愧是智囊团一样的存在，没那么容易击破。 　　而现在，江雪凝面前站着的是新一代的凤凰掌权人。 　　江雪凝看着窗外墙角那树开的正热烈的凤凰花，轻声道，“凤凰花开了。” 　　花颜右手放在左胸口，对她弯腰低头致意，“凤凰花开，吾凰归来。” 　　她看着江雪凝年轻的面孔想：奶奶九泉之下该瞑目了，她的凤凰终以另一种形式归来了。 　　江雪凝想起那位睿智的老者，心里微微叹息，她终究是来迟一步了。 　　“我想去给花奶奶上柱香。” 　　“奶奶的尸骨被安葬在故乡，这里并未给她设牌位。”花颜垂眸道，“奶奶死前最后的遗言是——吾凰归来，凤临天下！” 　　江雪凝沉声道，“必然尽我所能，让老太太安心。” 　　花颜这才露出一点笑意，将他们请到了二楼，让人上茶。 　　白羽喝着茶，上下打量着江雪凝，“原来人人垂涎的凤凰，辰王妃留给了你。我就说辰王妃经营多年，不可能没有一点东西留下。” 　　黄泉碧落是顾家留下的暗部势力，而今日辰王妃留下的势力终于初显头角。 　　江雪凝喝了一口茶目露锋芒，“这只是开始。” 　　白羽眼神发亮的靠近她问，“辰王妃到底还留了多少好东西给你。” 　　江雪凝笑而不语，蛰伏至今。现在是时候了，她留下的后手和势力她将一一启动。 　　她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踩着赫连煊和萧舒锦的尸骨，登上那个至高位。 　　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花颜重新回来了，“所有账本收拢大概还需半个月的时间，凤凰花开吾凰已归的消息，我已经传递出去。” 　　今日只是初见，江雪凝并不急，她点点头，“半个月后我会再来。” 　　二楼正是赏花的好位置，花颜指着那树开的正艳的凤凰花，“远远看去，火红的花凑在一起，像不像凤凰于飞。” 　　白羽看了过去，轻声道，“没想到盛京还藏着这样的景色。” 　　“这株凤凰树，是湘楚王头七那天，奶奶在院子里亲自栽下的，她始终相信会有凤凰涅槃的奇迹。” 　　白羽注意到一个细节，世人提到顾明月的时候，更喜欢叫她辰王妃。但是这位花姑娘自始至终称她为湘楚王。 　　他想这大概就是区别吧，在他们心里。她说顾明月是湘楚王，追随她臣服她都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无关皇家无关其他，更无关她辰王妃的身份。 　　江雪凝看着开的正盛的凤凰花，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我花开后，百花杀。” 　　花颜轻声道，“我们等着凤凰花开遍山河的那天。” 　　他们从镜花缘出来的时候，青禾手里提着一蓝刚刚采摘下来的凤凰花，艳的如一团热烈的火焰。 　　采月，“这就是凤凰花吗，真漂亮。看过一眼，就让人再也忘不了。” 　　江雪凝的手指轻抚过花瓣，“宫里的牡丹该凋零了。” 　　偷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的。萧舒锦的好日子，该结束了。 第145章 反杀 　　贵妃的葬礼结束，江府的主子们尽数回府。老夫人也总算有空，找江雪凝这个“祸害”算账了。 　　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大丫鬟亲自来请她，“郡主，老夫人请你到春晖堂喝茶。” 　　江雪凝转身到了内室梳妆，青禾在她耳边轻声道，“郡主小心点，听说老夫人昨晚发火了。” 　　她点点头，往袖口里藏了袖箭，又带了匕首，这才去赴约。 　　到了春晖堂，秦微云竟然也在。 　　她上前行礼，“见过祖母。”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审视着她，脸上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你在宫里怎么得罪皇后娘娘了？” 　　这次进宫哭孝，她没少被皇后娘娘话里话外的“提点”，要她管好家里的姑娘。 　　她淡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夫人点点头，“也是，你的存在本身对皇室而言就是一种错误。” 　　江雪凝自顾自的站了起来，轻笑了一声，“所以你们把我流放到乡下自生自灭，如果死了那再好不过。” 　　“你不该回来的。” 　　“可是我已经回来了。” 　　香炉里香烟缭绕，江雪凝只觉得沉闷。老夫人沉默半晌，“坐下吧。” 　　她依晚坐下，很快有丫鬟上了热茶。 　　她眼神微闪，并未动桌子上的茶。一旁的秦微云，不着痕迹的看了她好多眼。 　　老夫人拨动着手里的佛珠，“我不管你想怎么样，既然生为江家人就要听家里的话。” 　　老夫人絮絮叨叨的和她说着大道理，她只觉得头越来越闷。 　　“砰！” 　　杯子被她挥落在地上，猛的惊醒了所有人，秦微云被惊的一抖。 　　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目光扫过老夫人波澜不惊的脸，“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家人。” 　　“采月，进来扶我离开。” 　　门外死寂一般的沉默，无人回答。 　　里间走出两位孔武有力的妇人，神色漠然的看着她。 　　老夫人终于开口，“老三家的，你亲自喂她喝杯茶。” 　　秦微云神色微变，“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江雪凝，“她喝了，对大家都好。” 　　有丫鬟又端来一杯茶，秦微云在老夫人眼神的压迫下，端起了茶杯咬牙道，“你别怪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好一个为了她好！ 　　茶和香都有问题，这是一场鸿门宴。好一个江家，竟然在深宅里算计她。 　　她浑身无瘫软在椅子上，两位妇人走过来，试图按住她，好让秦微云给她灌茶。 　　她看似无力，等她们靠近以后，扳动绑在手上的机弩，两支袖箭齐发。 　　两个嬷嬷一个被射中膝盖，一个被射中腰，瞬间倒在地上。 　　秦微云离的近，血溅在了她裙子上，她惊的尖叫出声。 　　江雪凝咬着牙，用尽力气几步跨到老夫人身边，将匕首抵在了她脖子上。 　　“去把香炉里的香熄灭了。” 　　大概是事先交代过，屋里的响声没有引来任何人。 　　秦微云一向很会看风头，眼看情况不对，立马小跑过去，将香炉里的香灭了。 　　老夫人依旧是一副老神在的样子，面对横在脖子上的匕首面不改色。 　　“你不敢杀我的。” 　　江雪凝也不废话，左手握刀右手的袖箭对准，正在瑟瑟发抖的丫鬟。 　　“把桌子上的茶给我端过来。” 　　老夫人神色微变，“不准端！” 　　名唤青桔的大丫鬟，硬撑着站在原地没动。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听话，老夫人事后不会放过她的。 　　看似慈祥的老夫人，收拾起人来一向是雷霆手段，不留情面。 　　“倒是忠心。”江雪凝冷笑了一声，“要是不端，我保证这碗茶，一定会进你家人的肚子里。” 　　青桔到底是动摇了，江雪凝的事情，她没少 听说，根本就是个活阎王，她赌不起。 　　她抬起沉的脚步，将桌上的茶一步一步端了过去，老夫人怒视着她！ 　　江雪凝，一把掐住老夫人的脖子，用刀撬开她的嘴，趁着她吃痛抓过青桔手里的茶杯，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一杯温热的茶水，倒进了老夫人嘴里。 　　做完一切，她已经大汗淋漓。 　　“咳咳咳咳…” 　　老夫人满嘴是血的拼命咳嗽，试图把吞下去的茶水吐出来。 　　秦微云在一旁看的心惊胆颤，还好她够听话，果然不能轻易招惹这个女阎王。 　　“咳咳，江雪凝你大逆不道！” 　　她握紧手里的匕首，“我这叫以牙还牙，这么好的茶水，你就当是孙女孝顺你的。” 　　“快去叫人…请郎中…” 　　秦微云不自觉的看江雪凝的眼色，见她没阻挡，立刻往外面跑。 　　门打开了… 　　青云带着云霓还有雀灵来了，江雪凝走之前交待过，如果半炷香之后她没有回去，那就是出事了。 　　三人时间一到，立刻闹着来接人。同时已经向外面传递了消息。 　　青云扶住她，“郡主，你怎么样？” 　　“中迷药了。” 　　云霓走去香炉里查看了一番，很快折回来，给江雪凝喂了一颗药。 　　等秦微云带着人进来，她已经缓过来了一些。 　　江州看着眼的景象，忍不住暴怒，“孽女，你对你祖母做了什么？” 　　江雪凝冷冷的与她对视，“你应该问，是祖母要对我做什么！” 　　江州一指在一旁恨不得当透明人的秦微云，“你来说。” 　　“哎，老夫人她只是想，让郡主忘却前尘。嫁给她娘家的侄子生儿育女，平凡安静的度过这一生。” 　　秦微云叹息着说出了老夫人的打算，老夫人是怕对上皇家，给家里招来大祸，所以决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郎中很快来了，给老夫人诊断了一番，除了口中有划伤惊吓过度之外，没看出其他问题。 　　江州怒气稍平，“如果你祖母有一点事情，我唯你是问。去祠堂跪着，为你祖母祈福。” 　　江雪凝扶着青禾的手慢慢往外走，“我要回房沐浴休息。” 　　江州，“来人，把她押去祠堂跪下！” 　　江雪凝猛然回头，眼神冷的仿佛冬夜里的寒霜，“呵，不怕我一把火烧了祠堂的话，尽管押我去跪。” 　　“你敢！”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江雪凝丢下这句话就走了，终究无人敢拦她。 　　毕竟是敢反手就毒杀自己祖母的孽女，江州还真不敢轻易激怒她这个疯子。 第146章 遗憾 　　别人都不舒服，江雪凝就舒服了。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采月觉得昨晚自家郡主受了大罪，给她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 　　江雪凝一边吃饭，一边听青禾汇报后续。 　　“老夫人醒来后失忆了，连老爷都不认识了，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她准备给郡主吃的，是西域神水，吃完过后会忘记一切。人仿佛新生儿一样，什么记忆也没有，号称神水可以洗涤所有罪恶。”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这一招对我来说，还真是狠毒。” 　　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忘记一切比直接杀死她还残忍。 　　她怎么可以在忘记那么多血仇以后，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成亲生子困于后宅安静的活着。 　　青禾，“老爷已经吩咐人，把院子包围了起来。” 　　江雪凝看了一眼窗外，她知道不远处潜伏着她的人，如果江州真的想对她动手，那她也不会手软。 　　她对江家的耐性已经耗尽，是时候离开了。 　　她丝毫不心虚，也不受这件事情的影响，优哉游哉的在院子里晒太阳。 　　青禾采月她们，在整理她要带走的东西。 　　在江州上门问罪之前，她出乎意料的等来了江绪风。 　　世家大族的公子，不管什么时候永远风度翩翩波澜不惊，身上自带一股淡泊感。 　　江绪风手里提着酒，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太阳，温和的唤她，“七妹。” 　　江雪凝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芝兰玉树会的公子。这是她回到江家以后，至始至终对她最好的人，也最护着她的人。 　　可惜那个小时候，总是拉着他衣角的妹妹，早就死了。 　　“你怎么来了？” 　　江绪风叹了一口气，“这次的事情你太过了，主动去向祖父认错吧。” 　　她打了个呵欠，“不去。” 　　江绪风眉头微皱，心里有一种预感，眼前的人就像天边的云彩，抓不住也留不住，随时会飘走。 　　“祖母变成这样，府里不会算了的。” 　　江雪凝冷笑了一声，“没关系，那就算一算总账。” 　　她早已经不是，刚刚重生回来，任人拿捏的小丫头。 　　江绪风只觉得头痛，这不是他想要的局面，他深深的望着她，“我是真的希望你能融进江家，也是真的希望能当一个好哥哥，为你挡风遮雨。” 　　想法是很美好的，现实是很残酷的。 　　江雪凝心平气和的道，“早就回不去了。” 　　“被灭门杀掉血亲的是我，母亲惨死的是我，被扔到乡下自生自灭的也是我。” 　　“我从死神手里逃脱，这几年来如履薄冰几经生死，这才回到这繁华盛京，站在众人面前。” 　　“我用尽全力爬回来，不是为了和你们相亲相爱，更不是为了被所谓的亲人，背后捅刀和算计。” 　　“你明白吗？” 　　江绪风对上她淡淡的神情，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 　　“你不信我，也不信江家？” 　　江雪凝笑了，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讽刺，“我被虐待，被按在水里差点溺死的时候，江家在哪里，你又在哪里？” 　　他在最好的书院读书，他锦衣玉食呼朋唤友，是人人夸赞的江家大公子。 　　“对不起。” 　　江雪凝摇摇头，“不是你的错，只是我恐怕与你做不成好兄妹，也做不成江家想要的好女儿。” 　　江绪风让人拿来杯子，倒了两杯清酒，“无论如何，我不希望我们走到自相残杀的那一步。” 　　江雪凝无他碰杯，“今日有酒今日醉，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两人将一壶酒喝完，江绪风到底意难平。 　　“昔日家里姐妹繁多，唯独你最亲近我。我从未想过我们会这样在时光里渐行渐远。” 　　江雪凝垂眸掩饰住眼里的情绪，没有告诉他残忍的真相。不是在时光里渐行渐远，而是阴阳相隔。 　　那个会甜甜的叫她“大哥哥”的真正的江雪凝，早就死在那个无人知道的午后。 　　一壶酒喝尽，江绪风起身告辞，“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妹妹。” 　　江雪凝沉默不语，眼眶微红。 　　她想哥哥了，总是护着她的大哥二哥，再也回不来了。 　　遗憾和意难平，是人生的常态，她在习惯不过了。 　　最后一丝阳光随着太阳的西落彻底燃尽，夜幕降临了，江府真正的当家人也回来了。 　　江雪凝换上了一身繁复的衣服，是带有青州特色的郡主服，对镜上了浓艳的妆，整个人像开到荼靡的凤凰花，热烈的像要把一切燃尽。 　　她画完最后一笔眉的时候，青禾推门进来，“老爷子，传郡主去书房说话。” 　　该来的终于来了。 　　江家真正的掌权人，官至太傅的江老爷子。 　　江雪凝拖着长长的裙摆，往老爷子的书房而去，青禾和采月跟在她身后。 　　走完曲折蜿蜒的走廊，有白色的羽毛掉落，她伸手接住，无比的安心。 　　现在，她再也不是一个人。 　　书房的门大开着，里面灯火通明。 　　老爷子坐在主位，下首坐着江州和江大伯，然后是江绪风，府里主要的主事人都到了。 　　江雪凝踏了进去，面不改色的道，“祖父。” 　　老爷子眼里闪过精光，“果然是长大了，是枝头开的正艳丽的花。” 　　“哼，我看分明是朵毒花。”江大伯愤怒的道，“竟然敢向自己的祖母下毒手。” 　　江雪凝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大伯说笑了，我只是请祖母喝了杯茶，就像祖母请我喝茶一样。” 　　江大伯一拍桌子，“还敢嘴硬，毒害祖母送到京兆府去，可是能判死罪砍头的。” 　　她下巴微扬丝毫不畏惧的道，“那就去，顺道说一下，当年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江大伯瞬间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好一会儿才道，“你什么意思？” 　　她看向主位上精明强干的老者，“府里的人做过什么心里清楚，做人不能既要还要。选了保全荣华富贵，就别做出一副好人的面孔，让人作呕。” 　　老爷子一点没生气，“你认为我们都是坏人，都想害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州，“你姓江，是江家的女儿。” 　　江雪凝偏了一下头，“我也可以叫顾雪凝，叫林雪凝的，不是非要姓江的。” 第147章 过继 　　“你就这么恨江家？”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在自己家里，被自己的亲祖母算计，难道我要感恩戴德吗？” 　　老爷子一生也算阅人无数，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杀意，眼前的女子就像一把出鞘的剑，闪着寒光。谁敢靠近，就会划伤谁。 　　他想到了四个字“宁折不屈”，这样的女子是很难驯服的，也很难让她听话。 　　“伤了你祖母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负责？” 　　老爷子也不废话，直击重点。 　　江雪凝抬头挺胸，目光坚毅的缓缓开口，“既然已经认定我有罪大逆不道，那就将我逐出家门好了。” 　　老爷子摸着花白的胡子，意味深长的道，“这才是你想要的吧。” 　　她并不否认，“这样对大家都好，没了我这个祸害，江家又是清清白白的世家了。” 　　老爷子心里觉得可惜，这样的胆识和谋略，如果一心为江家，那说不定江家能更进一步，他从来不小看女人。 　　可惜身上有着顾家的血脉，心里也不认同江家。 　　“当年你外祖家的事情，江家只是想自保而已。” 　　“我知道，这是江家选的路，而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江雪凝轻声道，“从今以后我不再是江家女，只是青州郡主江雪凝。” 　　明明她只是站在那里，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在场的人却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往而无前的气势。 　　江州苦笑，“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冤孽。” 　　“你就当没有好了，你儿女双全，也不缺我这一个女儿。” 　　那些年的不闻不问，江雪凝不信江州对原主有多少父女之情，只是想用亲情绑架她听话罢了。 　　江州的确没有多难过，更多的是怕她惹事，怕她成为第二个顾明月。有时候，女人太有野心并不是一件好事。 　　老爷子沉吟良久，“你想好了？” 　　她点点头。 　　江大伯沉着脸反对，“京中人人都知道她生于江家，是江家女。如果她将来惹下滔天大祸，江家必然会受到伤害牵扯，不能就这样放她走！” 　　江绪风忍不住开口，“父亲！” 　　江雪凝眉尾微挑，“所以大伯想怎么样？” 　　“把你送到江陵去，你发誓永远不进京，永远不踏出江陵。” 　　江陵小小一个地方，只要她去了。他自然有办法让她听话，让她安静下来折腾不出风浪来。 　　江雪凝失去耐心了，“把族谱拿来，将我除名吧。当然不除也可以，真出了事情那只能算江家倒霉。” 　　“我会搬出去，住进青州王在盛京的宅子。” 　　她是来通知他们结果的，不是来和他们商量的。 　　江大伯对她目中无人的态度很是不满，冷笑了一声，“你真以为江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江雪凝一双冷眸看着院子里，“那大伯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留下我。” 　　江老爷子直接发话，“老大去把族谱拿来。” 　　他入朝为官几十年，见过太多惊才绝艳的女子。真正的凤凰是关不住的，注定要翱翔九天。 　　而世家讲究的是中庸之道和源远流长，他并不愿意掺和其中去冒险，那么划清界限对谁都好。 　　江大伯拿来族谱递给老爷子，老爷子提笔问她，“不后悔？” 　　“不悔。” 　　老爷子稳稳的下笔，从族谱上划掉了她的名字，“从今以后你自由了，不管对江家是恨也罢怨也罢，希望从此一笔勾销。” 　　江雪凝最后向他行了一个礼，“如果将来对上，我不会手软的。” 　　她连眼风都没给江州，抬脚就走了出去，干净利落毫无留恋。 　　江州心情很微妙，对于这个女儿，他曾经是捧在手心爱过的。后来狠心流放，渐渐将她遗忘，心思被其他孩子占据。 　　现在，他终于要彻底失去她了。 　　老爷子将族谱合上，“这样也好，她姐姐没走完的路，老夫倒要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江绪风追了出去，两人在夜色里并肩而行，他想陪她走完在江府的最后一段路。 　　“今晚的月色很好，妹妹的心却比冬夜的寒冰还冷。” 　　江雪凝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哥哥是大家公子，我却是长在乡间的野草，我们走的从来不是同一条路。” 　　两人迎着月光走过很长一条路，到了侧门。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青禾和采月在车旁等着她。 　　江雪凝道，“我要走了，再见。” 　　江绪风对着她的背影道，“明年科举过后，我将要入仕。” 　　没头没尾，却又话里有话的一句话。 　　“那我祝哥哥一路高升。” 　　江雪凝最终什么也没问，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上了马车，她最后透过车窗看了一眼江府的门楣。 　　“驾！” 　　马车在夜色里疾驰而去，采月激动又忐忑的道，“我们以后都不回去了吗？” 　　“不回去了。” 　　比起不舍，她更多的是轻松。江府规矩实在是太多了，内里女眷也少不了暗流涌动。好在她名声在外，暂时没人找她不自在。 　　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重新停下。 　　江雪凝下了那马车，大管家立马带人迎了上来，“恭迎郡主回府。” 　　“恭迎郡主回府！” 　　下人们很有精气神，宅子也收拾的很精致。江雪凝只觉得自己当家做主的日子，真是神清气爽。 　　青禾高兴的指挥人，把东西都搬了进去。 　　她将主院留出来，以示对林赋的尊重。自己入住了东边的云深阁。院子幽静而宽广，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很合她的心意。 　　院子里一切都按照她的喜好收拾，她们丝毫不废劲的入住。 　　护了她一路的白羽和巫锦，也终于从黑暗里现身。 　　白羽失望的道，“我还以为今晚会打起来，没想到江家就就这样轻易放你走了。” 　　巫锦抱着剑靠在窗户上到，“还是出来了好，免得我们来来往往就跟作贼似的。” 　　江雪凝舒服的躺在椅子上，琢磨着既然搬出来自由了，也该办正事了。 　　“把那位雪儿姑娘请到府里来做客，通知萧无疾来见我。” 　　当时约定的是三日，以消息换人。但是她被召进宫，事情只能搁浅至今。 第148章 踪迹 　　当晚，巫锦带着人，将那位“雪儿”姑娘，秘密运进了府里。 　　江雪凝是在第二日，才见到雪儿的。 　　雪儿穿青色的麻衣，一头青丝被同色系的帕子包了起来，身子单薄神色却透着几分刚毅，眼睛很漂亮，却没有光彩。 　　“就是你抓了我吗？” 　　她的眼睛虽然看不到，但是听觉格外的灵敏，在江雪凝进门的瞬间便察觉到了。 　　江雪凝温声道，“姑娘稍安勿躁，萧无疾很快就会来带你离开。” 　　雪儿脸上透着两分紧张，“你要用我来威胁萧大哥吗？” 　　“对。” 　　“你们有仇？” 　　“他欠了我血债。” 　　雪儿沉默了片刻，握紧了手里的钗子，“萧大哥是个好人，我贱命一条你们休想用我伤害威胁他。” 　　倒是挺有骨气的，江雪凝无声的走过去，瞬间按住她手上的穴道，她吃痛很快松了手。 　　江雪凝从她手里抽走了金钗，轻笑了一声，“听说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将姑娘照顾的无微不至。” 　　“真是有趣，我姐姐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却落的被背刺的下场。”江雪凝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就算要自杀，也得等萧无疾来了。” 　　下午，萧无疾来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逗鸟儿。雪儿被绑在一边，乌飒亲自守着。 　　“雪儿，你没事吧？” 　　“萧大哥你来了。” 　　江雪凝在一旁歪头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讽刺至极。她亲手救出的狼孩，教他认字教他习武给他铺路。 　　他却和萧家一起将她推入深渊，多年后狼孩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萧指挥使。 　　却为了所谓的救命恩人，赴她的鸿门宴。 　　萧无疾总觉得她的目光里，有太多的东西，看的人心痛。 　　“郡主，我来了。” 　　江雪凝越过他，走到椅子上 坐下，漫不经心的道，“想好，用什么来管雪儿姑娘的命了吗？” 　　“当年顾星辰被顾家的死士一路护着往东逃，最后掉下山崖尸骨无存。” 　　江雪凝眼里杀意汹涌，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萧无疾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的道，“后来我带人去他坠崖失踪的地方，亲自追查了一个月，结果一无所获。” 　　乌飒的剑已经抵上了雪儿的脖子，轻轻一用力，雪白的脖颈就见血了。 　　江雪凝，“今天日子不错，你们同死的话，还能做一对鸳鸯。” 　　她冷漠的不留一丝情面，他从她身上丝毫看不到那个人的半分影子。 　　萧无疾闭了闭眼睛，“其实当年我有其他发现，顾星辰坠崖之后很可能被人所救没死。” 　　“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这件事情。我怀疑他，被扶桑王室的人所救，藏匿在扶桑。” 　　江雪凝缓缓呼出一口气，“你怀疑谁？” 　　“扶桑四王子南宫墨。” 　　真是巧了，这次扶桑派来出使西岭的的人正是南宫墨。 　　萧舒锦还计划着，要将上官明珠嫁过去和南宫墨联姻，好增加自己的权势。 　　看来，萧无疾的话是真还是假，很快就可以验证。 　　萧无疾，“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可以放了雪儿吗？” 　　“哐当！” 　　江雪凝将手里的匕首扔在他脚下，“以你的左手换她的命。” 　　当年在冰原上，她废了他的右手。萧无疾也当真是有本事，这些年靠着左手依旧混的风生水起。 　　萧无疾捡起地上的匕首，“现在还不行，如果你想知道你大表嫂的消息的话。” 　　江雪凝神色微动，当年出事的时候，她的大嫂已经身怀六甲，刚好在娘家。 　　大嫂是武将之女，她的父亲是当年顾家的左膀右臂，和顾家军一起死在战场上。 　　而当朝廷的人去捉拿的时候，她的娘家已经被一把火烧成灰烬，她杳无音信。 　　其实这些年，在江雪凝心里一直觉得大嫂活着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大嫂性格刚强有勇有猛，另外大嫂的娘家所在的地方，当时周围住的全是顾家退下来的老兵。 　　顾家出事的消息传过去，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嫂就那样被抓走的。 　　“那就暂时留你一条贱命。” 　　他这条命，她留着确实还有用。 　　江雪凝给了乌飒一个眼神，“放雪儿姑娘离开。” 　　萧无疾走过去，扶住了无助的雪儿。自始至终没提解药的事情，每月的噬心之痛是他该得的。 　　江雪凝警告，“让你的雪儿姑娘管好嘴，要是说了不该说的，我可不会手软。” 　　萧无疾扶着人上了马车，对雪儿道，“我会让人送你去江南，在那边给你开一间胭脂铺，你好好经营足够你生存。” 　　雪儿红了眼睛，“我自知出身低微，但是我不想走。” 　　从头到尾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萧无疾的真实身份。 　　但是她能感觉的到，不管是萧无疾还是抓她的人，身份都一定非比寻常。 　　萧无疾狠心的道，“不走的话，今日的事情会不断的重演，下一次我未必救的了你。” 　　雪儿自嘲一笑，“我这样的盲女，果然只会是拖累。” 　　萧无疾对她很好，她曾经幻想过他们是不是有一丝的可能。 　　但是这次过后，她彻底认清现实了。萧无疾不是普通人，他的世界根本就不是她一个盲女，可以随意介入的。 　　心很痛，雪儿忍不住问，“那个姑娘对你很重要吧。” 　　“谁？” 　　“那个和我一样，曾经救过你的姑娘。” 　　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萧无疾没有说话。她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她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只能凭直觉问到，“为什么辜负了她，萧大哥你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她是天上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萧无疾平静的道，“我鬼迷心窍妄想将明月拉下来，结果遭报应了。” 　　雪儿满心苦涩，张了张嘴，劝慰的话终究是说不出口。 　　萧无疾却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去江南好好的活着，我会想办法找郎中医好你的眼睛。” 　　“至于我，忘了吧。我从来不是好人，不值得你惦记。” 　　雪儿倔强的道，“不，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 　　“无论你做过什么，至少对我而言你是一个好人。” 　　她会在江南，一直等他。 　　等他去陪她看一场江南烟雨。 第149章 挑衅 　　扶桑人五官深邃明艳，衣服色泽艳丽，多出风情万种的异域美人。 　　所以扶桑使团进京的那天，不少人去看热闹。 　　江雪凝当然也去了，她占据了最好的酒楼位置，居高临下的看下去。 　　云霓早就打听清楚了，“听说四王子这次，带了不少美人进京。” 　　酒楼是会做生意的，专门将三楼收拾出来，只接待贵女。 　　所以整个三楼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官家女们，甚至三三两两的聊了起来。 　　她从进来开始，就被一道强烈的充满愤怒的视线盯着。主人正是上官明珠，接连死了哥哥和母亲，她穿的格外的素雅。 　　江雪凝神色凉凉的看过去，上官明珠翻了个白眼，娇纵的道，“看什么看，在看挖掉你的眼睛！” 　　她刚想说话，窗边响起了少女们的惊呼。 　　“来了，来了，扶桑人来了。” 　　“哇，那个美女直接露腰了，好漂亮呀！” 　　江雪凝收回目光，向街道看了下去。长长的队伍载歌载舞而来，戴着面纱露腰的美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为首的男子骑着汗血宝马，穿一件繁复精致的红衣，戴的抹额镶嵌着红宝石，一双丹凤眼透露着几分邪气。 　　贵气逼人，桀骜不驯。是江雪凝对这位四王子的第一印象，总之一看就不是善茬。 　　另外一边上官明珠的眉头已经狠狠皱了起来，对这位四王子不满极了，她不喜欢邪气明艳的男人，她喜欢的是沈昭延那种色淡如水的。 　　南宫墨经过的时候，突然抬头看了上来。有娇羞的小姐轻轻“哎呀”一声，用帕子捂住了脸。 　　江雪凝倚在窗边，不躲不闪的看着。 　　南宫墨眯了眯眼睛，轻笑了一声：找到你了… 　　很快扶桑的队伍远去，少女们低声讨论着。江雪凝准备打道回府，却被拦住了。 　　上官明珠上下打量着她，不客气的道，“果然有当狐狸精的资本。” 　　江雪凝绕过她向外走，“好狗不挡道。” 　　“江雪凝，你家里人和宣家知道你背地里勾搭世子吗，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吗！” 　　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了，少女们都惊疑不定的看着两人，双眼发光。 　　江雪凝慢慢回头，“上官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宫明珠向来娇纵，最近因为联姻和失去亲人的事情，心里不痛快格外的暴躁。 　　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前几日你大晚上的，在京河私会镇南王世子，有人看见了。” 　　“哦。”江雪凝神色不变的道，“那你叫看见的那个人来和我对峙啊。” 　　“在说我私会谁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来质问我？” 　　上官明珠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破口大骂，“看不惯你是婊子还立贞洁牌坊，明明有未婚夫了，还勾搭世子。” 　　江雪凝快步飘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啪啪”的给了她两巴掌。 　　“这是给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教训，不会是你自己想勾搭世子勾搭不上，急了吧。” 　　上官明珠哪里是肯吃亏的主，扑过来就想和她拼命。 　　江雪凝一脚将她踹飞在地上，两边的人很快动起了手，上宫明珠那边根本不是对手。 　　“你敢打我，我要进宫告诉表姐！” 　　听她提到萧舒锦，江雪凝蹲下捏住她的下巴“咔嚓”一声，干脆利落的将她下巴卸了。 　　上宫明珠大惊失色，想要继续骂，一动嘴就疼，嘴歪斜下巴还流口水。 　　江雪凝嫌弃的道，“丑死了…” 　　上官明珠惊慌的捂住嘴，两眼一抹黑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江雪凝扫过周围看热闹的小姐们，缓缓开口解释，“我和宣辞的婚约已经解除，不再有任何关系。” 　　“至于…沈世子嘛…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请我吃饭在正常不过。” 　　男颜祸水，要是不解释清楚，估计流言要满天飞。 　　反正就是现在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真看对眼了，也没什么。西陵算不上特别保守的王朝，只有不出格，问题不大。 　　上官明珠看她的眼神能杀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举起手里的剑就扑了过来。 　　当然不是江雪凝的对手，江雪凝一招制服她，挑飞她手里的剑，剑尖指着她的喉咙，“既然这么有脾气，那就请上官小姐在向前一步。” 　　上宫明珠用手拖着自己的下巴，“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杀你这样的人，会脏了我的剑。”江雪凝当机立断的反泼脏水，“听说皇后娘娘，有意让上官姑娘代表西陵，和刚刚进京的扶桑四王子联姻。” 　　“上官姑娘却心心念念着沈世子，这不好吧。这不是让四王子头上长绿草，会影响两边关系的吧。” 　　“上官姑娘为了追求真爱，奋不顾身给人泼脏水的样子，真是感人。” 　　上官明珠急的脸都红了，“不是…不是这样的…” 　　“爱在心口难开，我懂你的。” 　　江雪凝趁机坑了上官明珠和萧舒锦一把，这么多官家小姐在，她相信很快流言就会满天飞。 　　萧舒锦再敢把上官明珠推出来联姻，不仅不会成，而且极有可能被抓住小辫子指控，破坏两国关系。 　　这样的罪名，她一个皇后可担不起。 　　有心之人在推动一下，萧舒锦甚得避嫌，不能再明目张胆的插手联姻之事。 　　江雪凝语气真诚的道，“我支持上官姑娘去追求真爱。” 　　不到半天的时间，果然流言满天飞。 　　“哎，你听说了嘛，青州郡主和上官明珠为了沈世子，在酒楼大大出手打起来了。” 　　“江雪凝和沈昭延在京河边上私定终身，被上官明珠抓到了。” 　　“上官明珠不爱扶桑四王子，唯爱沈世子。” 　　“皇后娘娘要把上官姑娘嫁给扶桑四王子，扶桑四王子被绿了…” 　　流言迅速演化出了多种版本，传到了当事人耳朵里。 　　上官墨：西陵敢把上官明珠塞给他，那他迟早要睡了萧舒锦，给西陵皇帝戴个更绿的… 　　沈昭延：希望流言在来的猛烈一点，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私定终身了。 第150章 为你而来 　　盛京和宫里，因为扶桑使团的到来，彻底热闹起来了。 　　江雪凝在早出晚归的查账，以及让人注意萧家的动向。 　　这晚，累了一天的江雪凝，在院子里围炉煮茶。青禾给她炖了一盅冰糖雪梨，采月在一旁给她烤栗子。 　　气氛正好，黑暗里却突然传来打闹声。只见乌飒红色的身影，在墙头一闪而过。 　　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江雪凝回眸看着墙头，来人很快被乌飒逼了出来。 　　“都是误会，郡主别这么狠。” 　　江雪凝示意乌飒停手，作贼还穿的艳丽花哨的南宫墨从墙头一跃而下，一双丹凤眼熠熠生辉。 　　“果然好颜色，不枉我大半夜的来偷窥。” 　　“青禾上茶。”江雪凝对他也挺感兴趣的“四王子请坐。” 　　处变不惊，而且身边的人很强大。南宫墨终于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色，认真的打量她。 　　“郡主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他这次来见到的会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或者是被继母欺压的小可怜。结果，是名声在外的女阎王。 　　江雪凝半躺在椅子上，轻轻摇着手里的团扇，“四王子倒是和传闻里一样。” 　　行事桀骜不羁爱自由，是个非常难搞的主。 　　南宫墨转了一个圈，向她展示自己的身姿，“郡主觉得本王怎么样？” 　　“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哈哈哈哈，本王也觉得你不错。”南宫墨凤眸里闪过调侃，“看来郡主和本王天生一对。” 　　江雪凝喝了口茶，品着这句话不太对。他们几人的流言满天飞，她不信他没有听到。 　　“这话上官姑娘听到该伤心了。” 　　南宫墨潇洒的道，“他不是喜欢沈昭延那个病秧子嘛，本王向来不强人所难。” 　　江雪凝眼波流转之间，很快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有人向你说了什么吧？” 　　“嗯。”南宫墨似笑非笑的道，“一路上接我进京的萧家大公子萧临风，昨日暗示我求娶郡主为妻。” 　　她神色微变，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团扇。 　　萧临风…这个名字她一点都不陌生。曾经和她的大哥二哥称兄道弟，对她也似乎是当妹妹疼爱。 　　后来成为赫连煊的左膀右臂，可以说顾家覆灭，是他推波助澜一手推动的。 　　萧家真正的幕后主事人，正是这位年纪轻轻就封为魏王，深的天子宠爱风光无限的大公子。 　　就连萧舒锦都要倚靠他三分，这位才是萧家主心骨。 　　她回京至今没见过他，因为他奉命东巡，顺带在边境上接扶桑使团，护送回京。 　　从想让上官明珠去联姻到她，风口转的太快，而且还是萧临风暗示的，绝对有大坑。 　　“四王子和萧临风关系很好？” 　　“我三哥和他关系非同一般，我六妹一直倾心他。” 　　“本王可是第一次出使西陵，以前和这边的事宜，都是我三哥在负责。” 　　短短几句话，透露的信息很大。江雪凝也瞬间窥探到了萧临风的心机。 　　把她嫁到扶桑去，某种意义上架空她。在完全陌生的国度，完全可以在她没站稳脚跟之前，用自己的人脉除掉她 　　最重要的是，不让她留在这里，影响赫连煊的心绪。 　　江雪凝可不觉得南宫墨是会乖乖听话的人，“他让你求娶你就会娶？” 　　南宫墨轻笑了一声，“他许了本王重利，而且本王放荡惯了，向来不在乎儿女之情。其实正常情况，我会求娶的。” 　　“一个异国王妃而已，娶回去不喜欢就供着。要是身体弱或者是出点什么意外死了，也无所谓。” 　　“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他给的东西的确是本王想要的。” 　　江雪凝冷笑，果然还是那个喜欢机关算尽的萧临风，很会拿捏人心。 　　“所以，这次是什么让王爷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利益。” 　　萧临风对青禾道，“本王不爱喝茶，给我上壶酒。” 　　他看着江雪凝的眉眼，“就冲你这张脸，就是你敢嫁，本王也不敢娶。不然本王恐怕会被某人追着砍，算计成筛子。” 　　江雪凝心跳加速，握着扇子的手抖了一下，“他…还好吗？” 　　青禾拿来了酒，南宫墨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眼里闪过一丝温柔。 　　“表面挺好的，实际上内里早就腐烂。” 　　“如果看到你这张脸的话，应该会很高兴吧。” 　　她心里又酸又涩，他们是龙凤呈祥的双生子，这个世间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更懂彼此。 　　星辰明月，从来就是互相守护照耀的关系。 　　南宫墨的话不知不觉的变的多了起来，“每到月圆之时他总是睡不着，一宿一宿的站在院子里看月亮。” 　　“他说双生子血脉相连，有自己特殊的感应方式，他能感觉的到顾明月没有死。” 　　江雪凝垂眸掩饰住微红的眼睛，“他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我这次会来西陵，是为你而来。” 　　这些年，他们的人一直很注意这边的消息，横空出世一个青州郡主，偏偏长的像极了那个人。 　　要不是他拼死拼活拦着，顾星辰早就入西陵来了。他真怕他来了看到这张脸就走不动了，再也不回扶桑了。所以自己先来一探究竟。 　　“说起来，你算他表妹吧。他还活着的消息，你怎么想的？” 　　江雪凝当然想马上去见他，但是出于各种考虑，这是不可能的。她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尽量冷静的开口，“现在并不是见面的好时机，知道他还好好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南宫墨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他在扶桑有我在，没人敢动他。倒是一但踏进西陵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为了活着，为了不打草惊蛇。顾星辰一直没有踏入过西陵，几乎抹去过去的一切痕迹。 　　“他现在已经是人忌惮，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司空了，就是想法有点危险。” 　　总想杀回西陵嘎了狗皇帝，这让他很担心。皇帝哪里是那么好杀的。 　　“你这个表妹活得好好的，我任务也就完成了。” 　　南宫墨翻墙而走来去如风，生怕她多问一句话。 　　江雪凝也不急，没个一月半载的使团不会离开，有的是机会和时间。 第151章 兴风作浪 　　这日，江雪凝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几分恍惚。 　　正是秋叶红似火的时候，她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门，往西山而去。 　　西山里今日有贵人到来，被士兵拦了起来，百姓们纷纷绕行。 　　江雪凝的马车却顺利的进去了，沈昭延身边的掌事大丫鬟沉碧亲自接待。 　　“九公主，上官姑娘，魏王还有四王子，今日都来西山看红叶了。” 　　还真是热闹，都到齐了。 　　江雪凝抬眸看了一眼满山的红叶，“世子面子还挺大的，请了这么多人。” 　　沉碧扶住她的手，“郡主要去和世子他们一起游山吗？” 　　“不了，我随意走走。” 　　如果最后有缘的话，总会遇到的。 　　她带了青禾和乌飒，挑了一条小路进了西山。 　　乌飒一身红衣隐在枫叶林里，行踪诡秘不定。 　　江雪凝一边爬一边放空的欣赏着美景，不知道爬了多久，在一处山泉处坐下。 　　青禾气喘吁吁的摘了一大张叶子，江雪凝接过折好，接了一些山泉水，喝了一口还是记忆里的味道，甘甜清爽。 　　“郡主，你看起来对这里很熟，以前来过嘛？” 　　江雪凝指着一旁的大树，“我以前在这里捡了一只受伤的松鼠，后来每年枫叶红的时候，只要有空都会来逛一圈。” 　　出事的那年，她也来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与萧临风见面。而后情况急转直下，她几次要见萧临风。 　　但是至死，都没有再见到他。他始终对她避而不见。 　　是心虚吗？还是觉得没必要了… 　　两人没有再继续爬，她将带来的松果和一些食物放在大树下。 　　陆陆续续的有松鼠和鸟儿跑来吃，乌飒手瘾大发，“要不要我打点野味来，我们烧烤。” 　　“消停点，今日在山上的贵人可不少。” 　　乌飒觉得无趣，干脆捉鸟逗松鼠去了。江雪凝和青禾捡了一些红叶，准备带回去做书签。 　　“有人在靠近。” 　　江雪凝恍若未闻继续捡红叶，乌飒很快隐藏气息，藏身在大树上。 　　“沙沙沙沙…” 　　江雪凝直起腰来缓缓回头，来人一身青衣温润如玉，透着几分书卷气。 　　看到她停在了原地，肩上跳下一只火红的松鼠。 　　她微微一笑，“三哥。” 　　萧临风有片刻的恍惚，很快自持有礼的道，“原来是郡主，是我冒昧打扰了。” 　　果然很不一样，不愧是是冷静又理智的男人，江雪凝故意道，“想和魏王开个玩笑，希望魏王别介意。” 　　“这个玩笑不太好笑，这世上叫我三哥的只有一个人。” 　　家里的姐姐妹妹，一向叫他大哥。只有那个人，因为他比顾家老二小半个月，所以从来都是叫他三哥的，说是好与自己的两个哥哥区分。 　　江雪凝不冷不热的道，“表姐叫得我自然也叫得，要是魏王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叫了。” 　　萧临风眸色渐冷，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审视着她的脸， 　　“郡主就是凭着这张与辰王妃相似的脸，在盛京兴风作浪吧。” 　　“青州揽权，和世子不清不楚，进宫蛊惑帝王，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愧是萧临风，果然早就把她的底细查的清清楚楚，并且暗地里下手了。 　　几年不见，变的更雷厉风行了。 　　江雪凝向前一步，凝视着他摸着自己的脸，“不想做什么，只是长着这样一张脸，我怕和姐姐一样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不得不努力往上爬。” 　　“魏王，可以理解的吧？” 　　萧临风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道，“别学你姐姐了，难看死了。真以为长了一张相似的脸，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他的厌恶显而易见，江雪凝一时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讨厌顾明月，还是讨厌看起来像她的自己。 　　她质问道，“姐姐一向把你当哥哥吧，魏王你却一手推动了顾家的覆灭。在她死后，出手清剿她的势力，踩着她的尸骨往上爬，魏王半夜梦醒不会问心有愧吗？” 　　萧临风的神色平静的像一潭死水，波澜不惊的道，“成王败寇而已，有什么好愧疚的。” 　　“好！不愧是权倾朝野的魏王，做了就不后悔，有魄力。” 　　这样也好，等她屠萧家满门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就像他说的成王败寇而已。 　　萧临风十分不喜看到她这张脸警告她，“不要试探我，也不要试图提过去的事情。” 　　不然他会忍不住想毁了这张脸，除了她任何人都不配拥有这张脸，哪怕是她的妹妹。 　　他有些走神，北川冰原雪崩。顾明月被囚在冰川下的尸骨，被掩盖在深处不知踪影，永远也找不到了。 　　真可惜。 　　他又看了一眼这张相似极了的脸，突然就觉得要是把脸皮扒下来，收藏起来应该很有意思。 　　江雪凝被他看的有几分毛骨悚然，微微后退一步，只觉得好笑。 　　明明就是狼子野心的人，以前居然一直装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和萧舒锦不愧是兄妹，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玩儿意。 　　她叹了一口气，“你们萧家兄妹也真是够缺德的，从头到尾就逮着顾家骗。该不会是得到了什么指示，故意为之的吧。” 　　“我听说有邪术，可以预知未来窃人气运。萧舒锦的皇后之命，是从我姐姐那里偷走的吧。” 　　萧临风的神色冷了几分，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别自以为是的试探我。” 　　江雪凝丝毫不怕死的道，“该不会是被我猜对了吧…” 　　萧临风盯着她的眼睛，“别这样看我，不然我会忍不住想挖了这双眼睛，镶嵌起来。” 　　江雪凝握住他的手腕，“萧家接下来想做什么？窃国吗？” 　　“世上真的会有长的这么像的两个人吗？” 　　两个人争锋相对的望着对方，江雪凝平静的道，“你想杀了我。” 　　萧临风神色冷漠的摇了摇头，“不，我想好好收藏你，毕竟这样一张脸，错过就寻不到了。” 　　江雪凝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多年未见他越来越变态了。 　　“呦，挺热闹的。” 　　沈昭延慢悠悠的从树林深处走出来，“这是在做什么？” 第152章 以身相许 　　萧临风慢慢的收回了自己手，“世子怎么来了？” 　　“跟着你来的。” 　　沈昭延走到江雪凝身边，仔细的看着她雪白的脖颈，“没事吧。” 　　江雪凝摇摇头，“你们继续游山玩水去吧，别管我。” 　　沈昭延稳稳的站在这没动，“魏王玩儿去吧。” 　　萧临风看了一眼两人的距离，果断转身走了。 　　紧绷着的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火红的松鼠抱着一颗松果，并未跟着离开。而是胆大的跑到了江雪凝面前。 　　江雪凝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蹲下来摸着他顺滑的背，一下又一下。 　　“这是萧临风的松鼠，小心他咬你。” 　　沈昭延一边说，一边心里寻思着。两人应该没什么交情才对，她为什么要特地来西山见萧临风，而且两人之间的氛围挺古怪的。 　　她拍了拍松鼠，“去吧，找你的主人去。” 　　松鼠甩着大尾巴很快消失在树林里，江雪凝疲惫的道，“我要回去了，你陪客人去吧。” 　　沈昭延冷笑了一声，“呵，你对我倒是不客气，用完就丢不带犹豫的。” 　　她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皮笑肉不笑的道，“外面都说，救命之恩世子要对我以身相许，利用一下又怎么了…” 　　“世子身子这么弱，以身相许有点困难，所以还是多让我利用几次吧。” 　　沈昭延捉住她的双手，将她拉近自己似笑非笑的道，“都没许过，你怎么知道不行？” 　　“我怕九公主劈了我。” 　　宫中有意撮合，最近两人可是出双入对，频频接触。 　　“你这么凶，有的是办法治她。” 　　江雪凝后退一步，“我对和公主抢男人没有兴趣，世子还是乖乖就范吧，公主也没什么不好的。” 　　沈昭延垂下眼眸，露出可怜的神情，眼角那颗痣格外的惹人怜惜，完全就是男狐狸精转世。 　　“咳咳咳咳…” 　　他咳了几声，柔弱不能自理的往江雪凝身上倒。 　　“我头晕的厉害。” 　　江雪凝一下被抱住了，病弱的某人不要脸的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心安理得的道，“难受，让我靠一会儿。” 　　“你不会是想赖上我吧，这样不太好吧，我对男人暂时不是很有兴趣。” 　　“这样不是正好，等我死了你可以做望门寡妇，还身份贵重。” 　　见识过他的真面目，本质是黑心汤圆。最近频频向她示弱，还企图用美色勾引她。她总觉得有阴谋。 　　“喂，你不会是想拿我当挡箭牌吧。” 　　“你要是和我定亲，萧临风的阴谋就落空了，也不用担心别人算计你的婚事了。” 　　“呵，知道的可真多。” 　　江雪凝觉得，她现在就在被装无辜的男狐狸算计。 　　“你们在干什么！” 　　“呦，真精彩！看来传言都是真的。” 　　生气的女声调侃的男声先后传来，一群人花枝招展的从树林里走来。 　　沈昭延慢条斯理的从她的肩膀上抬头，放开她理了一下衣服，又恢复成了冷冰冰的面瘫样，“你们怎么来了？” 　　打扰他的好事…真是让人厌烦。 　　九公主委屈的握紧张手里的手帕，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想在人前失态。 　　江雪凝缓缓回头看了一眼，人都到齐了。瞬间觉得这西山变成了巨大的戏台。 　　“是臣女打扰了，臣女马上退下。” 　　她说完就想起来走人，刚退几步被沈昭延握住了手腕，“既然遇上了，就一起游玩。” 　　“不了，这样不好。” 　　南宫墨看热闹不嫌事大假惺惺的开口，“这位就是青州郡主吧，长的真漂亮很对本王的胃口。” 　　沈昭延就这样拉着她的手腕，一行人走在一起。 　　九公主委屈的一直低着头，萧临风从头到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南宫墨兴趣高昂，从头到尾说个不停。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郡主觉得本王怎么样？” 　　“扶桑山好水好人还美，郡主有兴趣去扶桑游玩一番吗，本王必然让郡主感到宾至如归。” 　　某人的脸越来越冷，江雪凝觉得自己的手腕要被握断了，只能也冷着脸道，“四王子恐怕邀请错人了吧，上官姑娘还在呢。” 　　一旁的上官明珠早就气炸了，眼神幽怨的不行，“用不着你假好心，离世子哥哥远一点。” 　　她一甩手茶里茶气的道，“听见没有，人家让我离你远点。” 　　沈昭延嗤笑了一声，“你就当狗在吠好了。” 　　上官明珠气的快要爆炸，跺了跺脚，“表哥，他们欺负我！” 　　萧临风淡声道，“你欺负回去就好了。” 　　“九公主，就看着她当着你的面抢你的男人？” 　　上官明珠病急乱投医，九公主赫连卿僵了一下，强撑着笑道，“上官姑娘说笑了，世子和谁走的近是他的自由，他不是我的男人，我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请你慎言！” 　　到底是皇家公主，关键时刻还是很拎的清楚。上官明珠被泼了一盆冷水，也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失言了不再多说。 　　江雪凝不动声色的冷笑，多年未见赫连卿依旧是朵有毒的白莲花，惯会装可怜。 　　好好一场游玩，最后草草收场。一行人去了西山脚下的山庄休息。 　　江雪凝，“可以放手了吧。” 　　沈昭延这才松开她，看了一眼她微红的手，迟疑了一下，“要我给你…揉揉吗…”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这样怪瘆人的…你还是冷着脸毒舌的时候，比较有魅力” 　　很快各自休息去了，九公主特地来找沈昭延，鼓起勇气问他，“世子是不是心悦青州郡主？” 　　沈昭延轻声道，“她对我有救命之恩，从她救我那刻起我的人我的心我的命，都是她的。” 　　九公主苦笑，“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只是没想到世子会是这样的人。” 　　人人都说，镇南王世心狠人冷，病弱又性情古怪。没想到，私底下这么纯情。 　　大概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九公主一顿看似很善解人意的道，“我懂了，祝世子和郡主有情人终成眷属。” 　　实际心里恨的要死，和沈昭延青梅竹马的明明是她，凭什么被一个半路冒出来的郡主抢走。 　　之前要不是沈昭延避走青州养身体，两人早就圣旨赐婚了。 　　她握紧了手，她赫连卿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她面上却依旧装柔弱，“世子放心吧，太后那里我会去说清楚的。” 　　沈昭延真心实意的道，“公主以后会遇到如意郎君得。” 　　只要别嫁给她，他真心祝她幸福！ 第153章 中秋祭 　　这趟西山之行，最终以九公主身体不舒服，草草结束。 　　江雪凝见到了萧临风，还得到了皇室将举行中秋祭的消息，也算是不枉此行。 　　沈昭延要送她回府，被她果断拒绝。 　　“流言正盛，还是消停点吧。” 　　沈昭延，“我不怕流言。” 　　“我还想过安静日子呢。” 　　在回程的路上，江雪凝算着日子，“过几日上官婉该出宫休息了吧，递消息过去我约她见面。” 　　她应她所求，出手搞死了少官墨尧和上官夫人，现在该是她收债的时候了。 　　很快今年要举办中秋祭的消息就传遍盛京，整个盛京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到时候百官到场，百姓可围观。江雪凝顶着青州郡主的名头，自然会到场。 　　她和上官婉约在一家不起眼的茶馆，为了谨慎起见，她乔装打扮扮作男子去赴约 　　上官婉直接扮成四十多岁的妇人，提着篮子包着头巾，丝毫不见女官的威严。 　　她笑着给上官婉倒了一杯热茶，“扮的挺像的，惟妙惟肖。” 　　上官婉放下手里的篮子坐下，叹了口气，“那事以后你一直没动静，现在却突然要见我，恐怕要收债了。” 　　她心里有预感，走这一趟搞不好会搭上自己命，但是她无所畏惧。 　　在她向江雪凝开口的时候，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江雪凝将茶递给她，“好好操作，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上官婉只觉得这茶烫嘴，喝的不安生。 　　“你想要做什么？” 　　“皇室要举行中秋祭了，作为女官你会很忙吧。” 　　上官婉眉头皱了起来，“你想动谁？” 　　“要是动皇帝，我可没那个本事。” 　　青州三年，她是看着江雪凝一步步杀上去去，最后以女子之身震慑青州几大势力，硬生生杀出一片天来。 　　她比谁都清楚她的野心，她的狠。 　　再加上她回京后的所作所为，上官婉大概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江雪凝眉头微挑，“没那么吓人，我要你动皇后。” 　　上官婉握着茶杯，“皇后一直权倾六宫，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进宫多年，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已经形成自己的势力网，我不信你没办法。” 　　江雪凝不松口，萧舒锦久居深宫。她要对她下手，必须从宫里来。能配合她的只有上官婉，这事只能她来。 　　“罢了，欠的债总要还。”上官婉压下起伏的心绪，“一条贱命罢了，没了就没了。” 　　“你想怎么做？” 　　江雪凝神秘一笑，“不会让你太为难的，只要你布局好。” 　　两人在茶室里，密谈了一下午。离开的时候，上官婉的手上多了一只手镯一枚戒指，看起来精致繁复。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像以往一样，去祭拜了自己的娘亲。 　　她娘死以后，作为姨娘并没有资格入上官家的祖坟，被她葬在山上。 　　她摆了她娘生前最喜欢吃的糕点，还带了一壶酒来。随意的坐在地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只有在这里她不用戴着面具生活，也不用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可以放下一切，随意的做自己。 　　“娘，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不过你别怕，也许很快我们娘俩儿就能在底下团聚了。” 　　“我进宫当女官，拼了命的往上爬，是想挣一条活路出来，想让你过好日子。可惜我还是没做到。” 　　“娘，我已经给你报仇了。没有太多的遗憾，也厌倦了宫里尔虞我诈的生活。” 　　“其实我一直挺羡慕她的，她做了很多女子不敢做的事情，倘若能迎来不一样的盛世。我想就算我死了也是值得的。” 　　反正她烂命一条，如果能为那个人走的那条路一点助力，总比她死在宫里的算计里有意义。 　　宫里身居高位的女官，牵扯各方利益。踩着别人的尸骨爬上去，最后也会被人踩。大多不得善终，死于明争暗斗。 　　她最后也逃不过这样的结局，既然如此不如玩把大的，死的轰轰烈烈也没什么不好。 　　她喝到晚上，回到住的地方。在书房列出一张关系网，圈出几个人名。在心里反复推敲着计划的可行性，最后在萧舒锦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叉。 　　“皇后娘娘，这次该我出手了。” 　　因为没在青州搞死江雪凝，皇后早就容不下她。没少为难她，她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次，就彻底清算清楚好了。 　　确定好了计划，上官婉一夜好眠。 　　次日，她特地去早市上吃了一大碗最爱葱油面，这才往宫里去。 　　午时，马车到了宫门外。她拿着一个包袱，进门的时候按规矩给守门的侍卫塞了银子，侍卫客气的将她的包袱翻来覆去的检查，确认没有危险物品，这才放她进去。 　　进了内宫，还有经验老道的嬷嬷，对她们进行进一步贴身的检查。 　　普通的宫女并没有出宫的机会，她们作为女官才有休息的权利，只是管的也很严苛。 　　嬷嬷全身几乎给她搜了一个遍，确认没问题，这才道，“凤仪请自便。” 　　要举行盛大的中秋祭，作为皇后的萧舒锦自然要主持大局。她召了尚司局的所有女官议事，给她们分配任务。 　　上官婉作为二品尚仪， 却并未分得任何实事。 　　萧舒锦温声道，“上官尚仪作为本宫的得力干将，就帮着本宫总揽全局好了。” 　　上官婉面不改色的道，“多谢娘娘抬举。” 　　看似给了她的大权，实际是架空她。将她排斥在边缘，皇后不待见她的事情，在女官之间早已不是秘密。 　　议事结束后，有女官冷嘲热讽她。也有交好的女官，安慰她。 　　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丝毫没露出半丝难过。 　　回到住的房间，上官婉只觉得疲惫，自嘲一笑，“争赢了，又如何？” 　　大好的青春已经葬送在了这深宫，永远有厉害的新人冒头，斗的没完没了。 　　她摸了摸手腕上冰冷的镯子，这样也好她有更多的时间，来布局此事。 　　宫里忙忙碌碌，她这里很快门庭冷清起来。她也开始称病，淡出了女官之间的纷争。 　　中秋祭是大事，萧舒锦自然没空把目光放在她一个女官身上。 第154章 皇后祭天 　　半个月的日子转瞬即逝，很快来到了中秋祭这天。 　　江雪凝穿了郡主服，代表青州出席。中秋祭在盛京最大的广场举行，可容纳几万百姓观看。 　　她到的时候，广场已经人声鼎沸。官府出动了羽林军维护秩序。 　　她得益于郡主的名头，分到的位置还算不错。站在台阶之上，看着上面的祭祀台，眼里有冷意一闪而过。 　　西陵人有在夏至祭祀太阳神，中秋祭祀月神的习俗。 　　只是这样盛大的中秋祭，很久没有办过了。上一次办，还是赫连煊登基那一年。 　　她和赫连煊一起作为主祭人祭祀完，不足三日，她被射杀在城墙外。 　　直到最后一刻，赫连煊才露出真面目。 　　很快大祭司带着法杖来了，一群人赤脚围着祭祀台，开始起舞。 　　大祭司嘴里不停的念着听不懂的祭祀语，一切看起来庄重而神圣。 　　“皇帝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 　　随着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皇室里的人浩浩荡荡而来，明黄色的圣驾无比的耀眼，折射出的耀眼光芒，刺伤人的眼睛。 　　江雪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大祭司洒下圣水，大声吟唱道，“请皇帝皇后，祭祀月神！” 　　帝后两人并肩，一步一步的登上台阶，向祭祀台而去。 　　江雪凝眯起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凤儿轻快的从空中飞过，很快不见踪影。 　　大祭司的声音响起，“祭祀开始！” 　　突然之间成群结队的乌鸦飞来，向着萧舒锦而去，围着她不停的啄她。 　　“快走开！” 　　萧舒锦惊慌的声音响起，很快被密密麻麻的乌鸦包围了起来，看起来非常的吓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所有人。 　　“快救驾！” 　　赫连煊已经被护了起来，羽林军和宫女们，试图去救皇后，但是铺天盖地的乌鸦，不断的飞来，将萧舒锦包围。 　　有胆小的人，已经不敢看了。 　　萧舒锦身上停满了乌鸦，她看起来就像人型乌鸦。 　　百姓们瞬间喧闹了起来，场面一度失控。 　　“乌鸦是不祥之兆！” 　　“皇后娘娘成鸟人了…” 　　羽林军们直接挥剑砍乌鸦，很快祭祀台上一片血腥，遍地是乌鸦的尸体。 　　萧舒锦已经倒在地上，依旧有成群结队的乌鸦，往她身上扑。 　　大祭司脸色苍白，掐着手指道，“凤凰归来，新的帝星出世，天下将乱。” 　　可惜祭祀台上一片混乱，无人听到他的呢喃。 　　“乌鸦附身，大大的不祥。” 　　“妖后现世，西陵将亡…” 　　百姓里传来各种各样的流言，全部透着不祥之兆。萧家人瞬间白了脸，萧临风神色凝重。 　　“妖后降临，乌鸦附身，天要亡我西陵！” 　　“妖后降临，乌鸦附身，天要亡我西陵！” 　　“烧死妖后！” 　　“烧死妖后！” 　　彻底乱了，所有羽林军出动。也依旧平息不了百姓的动乱。 　　而萧舒锦已经被乌鸦啄成血人，奄奄一息。乌鸦杀了一只又一只，依旧杀不完。她身上似乎对乌鸦有特殊的吸引力，无穷无尽的乌鸦，给今日的祭祀蒙上了一层阴影。 　　最后还是萧临风站了出来，当机立断的道，“把皇后抬上马车，回宫！” 　　几位羽林军忍着恐惧和恶心，强行将皇后抬了起来，往马车上送。 　　即使被抬着，萧舒锦身上依旧附着密密麻麻的乌鸦，看的让人头皮发麻。 　　江雪凝只是安静的看着，神色毫无波动。萧无疾护送皇后离开的时候，轻轻看了她一眼。 　　今日之事，让他想起北川冰原上的“三千鸦杀”，让他所有手下都丧了命。 　　他垂下眼眸，最终什么也没说。 　　萧舒锦即使被抬上马车，马车关门关窗，乌鸦闯不进去，乌鸦依旧不放弃将马车包围，密密麻麻的停在马车上，成群结队的跟着马车飞。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今日这一出，皇后完了。” 　　站在江雪凝身边的两位夫人，小声的叹息着。 　　在祭祀台上出了这么惊悚的事情，萧舒锦的名声彻底完了，从此将背上不祥的名声，估计皇后之路也到头了。 　　载着萧舒锦的马车一走，铺天盖地的乌鸦也追着走了。 　　骚乱在羽林军的镇压下，渐渐平息下来。百姓被强行驱散，只留下一地的鸟毛和乌鸦尸体。 　　祭祀台上一片血腥，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赫连煊沉着脸摆驾回宫，百官们也匆匆散了。 　　江雪凝慢悠悠的走在人群最后，觉得一道冷冽的目光在看着她。 　　她回首，萧临风正站在祭台上看着她，神情莫测。 　　南宫墨一脸雀跃的走过来和她搭话，“你们西陵的皇后该不会是乌鸦王转世吧，今日也算是开眼界了。” 　　回去讲给某人听了，某人肯定高兴。 　　江雪凝缓缓收回目光，随着南宫墨往外走。 　　她清楚的在萧临风的身上看到了杀意，那就让暴风雨来的猛烈点吧。 　　走出很远，南宫墨这才怀疑的看着她，“今天这事儿，你什么想法？” 　　“看好戏的想法。”江雪凝淡淡的道，“凤凰变乌鸦挺有意思的。” 　　南宫墨嗤笑道，“那是因为本来就是假凤凰。” 　　街头巷尾都流传着今日祭祀台上的“盛况”，萧舒锦彻底成了不详之人。 　　甚至有人说皇后“不慈”才会招来不祥之物，极端的直接说萧舒锦是妖后。 　　皇后祭天，法力无边。 　　经此过此次，萧舒锦算是废了。萧家损失了一个皇后，不可能无动于衷。 　　回到王府，江雪凝对乌飒道，“通知将离，将所有人带来。”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她，但是她有预感，萧舒锦一但废了，萧临风不会放过她的。 　　他那个人面色看着越温和，狠起来的时候就越狠。 　　马车上，宫女一脸惊慌，萧无疾带着两个手下，一刀又一刀的将萧舒锦身上的乌鸦杀光。 　　车里散发着腥臭的味道，萧舒锦的凤服已经看不清原来的色彩，她更是满身的毛和血。 　　整个人看起来，恐怖极了。 　　今日，注定是西陵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天。带着几分隐晦的黑暗色彩，拉开了新的序幕。 第155章 发疯 　　凤仪宫，昏迷了一天一夜的萧舒锦终于醒来。浑身都上了药被白布包了起来，只有眼珠能转动。 　　红袖激动的道，“娘娘你终于醒了！” 　　萧舒锦动了动嘴巴，只感觉到疼痛，浑身都痛。 　　整个凤仪宫忙碌了起来，太医一波一波的来，给她诊脉换药，宫女悉心照顾她。 　　外面流言四起，前朝后宫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凤仪宫更是门庭冷落，皇帝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一切都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萧舒锦不仅身体痛，心里更是备受折磨。 　　她比谁都清楚，一个“不详”的皇后，意味着什么。 　　就这样苦熬了七日，太医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终于同意她拆布。 　　“你们扶我起来，到镜子前坐着。” 　　两个宫女将她扶到镜子前坐着，萧舒锦看着镜子里满身白布的自己，闭了闭眼睛道，“拆！” 　　红袖握着剪刀的手抖了抖，稳住心神一点一的剪开纱布。 　　混着血和黑药渣的布一点一点被拆掉，镜子里的人慢慢变的清楚，脸上坑坑洼洼的，深浅不一的伤口布满了整张脸，下巴上甚至有乌鸦啄出来的一个洞。 　　仿佛怪物，丑陋至极。 　　“啊！镜子里的人是谁？”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萧舒锦情绪激动，无法接受镜子里的自己。红袖吓的不敢再继续拆，“娘娘没事的， 太医一定有办法，消除你脸上的伤痕。” 　　她掐破自己的手心，颤抖着出声，“继续拆！” 　　红袖咬牙加快了手里的速度，当最后一块白布拆完，房间里的所有宫女都跪下看着地面，瑟瑟发抖。 　　萧舒锦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觉得那样的陌生。 　　曾经雪白的肌肤，诱人的身躯全部被毁了，变的可怖丑陋，甚至吓人。 　　后宫佳丽三千，变的这样奇异恐怖的她，恐怕再也得不到赫连煊的宠爱。 　　“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这就是报应？” 　　“我不信命，我才是皇后！” 　　她笑到癫狂，将镜子砸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全部砸了，最后无力的像滩烂泥一样的瘫在地上。 　　“我要见到陛下！” 　　“娘娘…” 　　“我说我要见陛下！” 　　她将一个茶杯砸向红袖，红袖捂住流血的额头忍痛道，“奴婢这就去请陛下。” 　　赫连煊正为“妖后降临，乌鸦附身，西陵要亡”的流言焦头烂额，根本就不想去看她。 　　最后还是仲秋劝道，“皇后重伤醒来必定难过，陛下还是去看看吧。” 　　赫连煊这才深夜往凤仪宫而去，仲秋自然随着圣驾一起去了。 　　整个凤仪宫灯火通明，红袖看到圣驾来了，激动的跪下请安。 　　赫连煊冷着脸道，“皇后人在哪里？” 　　“娘娘正在沐浴。” 　　赫连煊只好去了内室等，满屋的药味，愈发的让他觉得烦躁。 　　正等的不耐烦，仲秋小声的道，“娘娘来了。” 　　赫连煊看了过去，表情瞬间僵硬，神色里的吃惊几乎掩饰不住。 　　以前的萧舒锦是个美女，看起来赏心悦目。现在出现在门口的女人，嘴歪眼斜脸上密密麻麻被灼伤的痕迹。 　　看的人头皮发麻，赫连煊不自然的收回眼神，“既然伤的重，就好好休息。” 　　萧舒锦穿着薄薄的纱衣，一步一步的走近他，脸上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奇异的微笑。 　　“陛下，你怎么不正眼看我。” 　　“陛下，我美吗？” 　　赫连煊只觉得惊悚，不悦的开口，“别过来，穿好你的衣服。就站在原地与朕说话，朕能听见。” 　　萧舒锦痴迷的看着他，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走到他面前以后，轻轻一拨身上的纱衣滑落到地上。 　　赫连煊仿佛受了惊吓一般，自然而然的往后靠和她拉开距离，神色惊恐的就像看到了怪物。 　　仲秋倒吸了一口凉气，埋下头不敢多看。一个眼色，领着红袖无声的退下，将空间留给帝后两人。 　　“咯咯咯咯咯…”萧舒锦摸着自己的脸，笑出了声，“陛下，这是被吓到了吗？” 　　赫连煊脸色铁青的道，“皇后将你的衣服穿好，这样成何体统！” 　　萧舒锦直接扑到了他身上，开始动手动脚，整个人像疯了一样。 　　“陛下，给我一个孩子吧。臣妾只想想一个孩子。” 　　“陛下，虽然我变成了这样，但是我依旧可以伺候你。” 　　她仰头想去亲他，赫连煊忍无可忍，一下推开了她。 　　“够了！你在发什么疯！” 　　萧舒锦像一团破布一样，摔倒在地上，擦破了手心，她笑红了眼睛，“果然最是薄情帝王家，陛下你嫌弃臣妾了。” 　　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他也会被搞疯。赫连煊系好被扯开的腰带，“你好好养病吧，别发疯了。” 　　说完大步的离开，经过萧舒锦身边的时候，猝不及防被她抱住了脚。 　　“陛下，是顾明月月害我，你要为我报仇。” 　　“杀了江雪凝，她长了一张和顾明月一样的脸，不是好人！” 　　“陛下，顾明月的冤魂回来索命了。” 　　说着咿咿呀呀的又哭又笑，整个人仿佛疯魔了一般。 　　赫连煊忍无可忍的，俯身扯住她的头发，神色冰冷的道，“皇后你听好了，这次的事情只是意外，不要再胡说八道。” 　　“呜呜呜呜呜呜…”萧舒锦怪叫着道，“陛下你也怕了吧，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赫连煊忍无可忍的掐住她脖子，“朕不信鬼神，朕就是天命之子谁都不怕。” 　　萧舒锦被掐的无法呼吸，赫连煊这才放开她，看着她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喘息，冷漠道，“现在，清醒了吗？” 　　“哈哈哈哈…” 　　萧舒锦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无比清醒的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完了，谁也救不了她。 　　“终于，陛下要抛弃我了吗？” 　　“是你没用，居然在这么重要的祭祀上，被人算计。” 　　萧舒锦蜷缩在一起，抱住自己心脏痛的要爆炸，突然想江雪凝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昔日顾家，来日萧家。” 　　时至今日，她终究还是输了。没有在皇后的宝座上笑到最后。 　　这些年，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在争？ 　　她不甘心… 第156章 废后 　　八月二十五，大吉。 　　距离“乌鸦之祸”，过去已经整整十天了。江雪凝在书房看书，却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青禾推开书房的门，顾不得行礼激动的道，“今日早朝，百官联合上书，要求皇帝废后！” 　　“啪！”江雪凝合上手里的书，终于到了这一刻。 　　采月也不甘示弱的带来新消息，“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已经疯魔，凤仪宫形同冷宫。” 　　江雪凝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次“寒鸦”计划算是圆满成功。 　　坐在窗户上的白羽道，“从冰川上带回来的香料还真是好用。” 　　当年他们在冰原上用特殊香料引冰鸦，一举杀光了萧无疾带去的人。 　　这次江雪凝将改良版的密药交给上官婉带进宫，由上官婉布局找人动手。 　　后宫倾轧，每年要死无数的宫人。在那些贵人看来，不过是奴婢死了就死了。 　　可是他们也是有朋友，有亲人，有爱人的。也是会心痛悔恨的。 　　萧舒锦管理后宫这么多年，恨她的人当然多的是。 　　祭祀日年要沐浴，要穿凤服。萧舒锦当日沐浴的水里，和穿的里衣都沾染了香料。 　　到了祭祀的时候，日头正大。随着出汗香料开始挥发，在由凤儿浑身裹满香料引来一群乌鸦。 　　一切算计的刚刚好，发生的理所当然。 　　江雪凝看着落在白羽肩膀上的鸟儿，“这次凤儿立大功了。” 　　白羽，“都是我教的好。” 　　一直没出声的将离眉头微皱，“萧家出乎意料的安静，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她冷笑，“出了这样的事情，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中宫和萧家，萧家自然不愿在惹众怒。” 　　也怕帝王迁怒，毕竟这事透着诡异沾上了“不详”两字。 　　历来王朝覆灭，总是伴随着异象。而紫薇星出世，会伴随着祥瑞。 　　这次的事情，萧家最怕的是皇帝厌弃，更怕事后皇室秋后算账。 　　江雪凝心平气和的道，“等吧…等一切尘埃落定，各方都会有动作的。” 　　百官上书废后以后，赫连煊三日没有上朝。 　　这日天气阴沉，大太监高公公带着人叩开了凤仪的大门。 　　大概是有所预感，近来一直很疯癫的萧舒锦，今日格外的清醒。 　　穿着皇后正服戴着凤冠，在凤位上等着。高公公手里捧着明黄的圣旨。 　　奉天承地，皇帝诏曰： 　　“皇后天命不佑，为人不慈天降惩罚，视为不祥，不配承天命母仪天下，今废皇后贬为庶人。” 　　终究是来了，萧舒锦仰着脖子，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高公公叹息道，“还请娘娘接旨。” 　　萧舒锦一字一句的道，“臣妾接旨。” 　　“请公公转达，我想再见陛下一面。” 　　高公公道，“陛下有吩咐让娘娘好好在宫中养病，无召不得私自外出。” 　　这是幽禁她，她依旧住在凤仪宫。凤印却被收走，偌大的凤仪宫只留了几个宫人照顾她，其他人全部被调走。 　　曾经煊赫一时的凤仪宫，随着废后的圣旨，瞬间沦落为冷宫。 　　萧舒锦的凤袍凤冠一并被收走，她孑然一身站在大殿里，仿佛又成了那个萧家一无所有饭都吃不饱的庶女。 　　“偷来的一切，终究是要还的吗？” 　　她明明那么努力了，为了坐上这位置，不惜害死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红袖硬着头皮安慰，“萧家和大公子，不会不管娘娘的。” 　　她冷笑，“他们恐怕觉得我不如死了吧，反而好给萧家铺路。” 　　但是她不会死的，只要她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她要找出害了她的幕后凶手，把凶手碎尸万段！ 　　圣旨一下，废后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盛京。 　　萧家众人面如死灰，唯独萧临风看起来若无其事，他问，“无疾觉得这次的事情，是谁动的手？” 　　萧无疾，“我不知。” 　　“手段不错，明明可以直接毒死萧舒锦，却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如果萧舒锦死了，死者为大只会获得帝王的怜惜。他们萧家甚至可以趁机再送一个女子进宫。 　　但是皇后不祥，连带着给整个萧家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只要萧舒锦还活着一天，皇帝就会想起“乌鸦之祸”，心里就会对萧家有疙瘩。政敌也可以抓住这点，反复的做文章。 　　某种意义上说，萧舒锦活着比死了的杀伤力更大。 　　“杀人于无形之中，这一局布的很有水平，萧家不可能在出皇后甚至是后妃了。” 　　萧无疾只是安静的听着，并未发表任何看法。 　　萧临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觉得会是江雪凝吗？好像自从她回京，上官家萧家开始接连遭遇不幸。” 　　“公子觉得是谁就是谁。” 　　萧临风眼神扫过，他已经废掉不能拿剑的右手，“当年雪山之行，你的右手到底是被谁废掉的？” 　　“不知道，是不明势力。” 　　“呵…”萧临风轻笑了一声，没有继续逼问，“你别是看了江雪凝那张脸，被迷的晕头转向。” 　　萧无疾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生前最喜欢叫你三哥了，总是说你是世家公子的典范，谁都没有你的气度。” 　　“你亲手将她推进深渊的时候，在想什么？” 　　表面是赫连煊负心薄幸杀了顾明月，实际上是萧临风一步一步将顾家和顾明月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萧临风看着池塘冷声道，“是她自己眼瞎。” 　　“的确眼瞎。” 　　萧临风面无表情的吩咐道，“传话进去，我要见萧舒锦。” 　　江云雪凝收到废后的消息，丝毫不意外。她更期待后续的走向。 　　“啧啧，从辰王妃到皇后，谁嫁连煊谁倒霉，各有各的惨，当然萧舒锦是活该。”白羽忍不住感叹。 　　江雪凝道，“冷宫的生活，希望锦衣玉食惯了的皇后娘娘，能尽快的适应。” 　　对于萧舒锦这种人来说，失去一切卑贱的活着，可比死了要痛苦的多。 　　她要她睁大眼睛看着，她怎么亲手毁掉她在乎的一切，怎么毁了萧家。她要她生不如死的活着，现在就死了太便宜她了。 　　“好好盯紧萧家，等风头过了，萧家该有动作了。” 第157章 不配 　　因为废后的事情，前朝后宫正热闹着。江雪凝最近低调行事，目前基本从这事里完美隐身。 　　这日，宫中却突然来人，召她入宫。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将离道，“你小心点，这个时间点太微妙了。” 　　江雪凝淡然的道，“没事的。” 　　来的是太后宫里的人，她已经猜到是为什么了。 　　男颜祸水而已。 　　看似柔弱的九公主赫连卿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当年小小年纪就卖的一手好茶，她可是深有体会。 　　江雪凝换了一身素雅的衣服，低调的进宫了。 　　宫里气氛安静又压抑，透着几分风声鹤唳的味道。 　　她走过青石板铺成的路，进了庄严肃穆的慈宁宫，她挺直了腰一步一步走的很稳。 　　进了大殿里头也不抬的跪下，“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抬起脸来让哀家看看。” 　　太后居深宫礼佛已经多年，很少管年轻人的事情。但是九公主不一样，那孩子几乎是在她身边长大的，所有公主里最受她看中。 　　堂堂天家公主，怎么能为了一个世家女退让。 　　太后拨动着手里的佛珠，语气平静的道，“倒是长的有三分姿色。” 　　这张脸会让她想起曾经那个离经叛道的儿媳妇，总归让人不那么愉快。 　　江雪凝垂眸道，“多谢太后夸奖。” 　　太后目光平和却充满压迫性的凝视着她，“知道今日哀家召你进宫，所为何事吗？” 　　“臣女不知。” 　　太后眯了眯眼睛，心里叹了一口气。确实沉的住气又漂亮，难怪一向冷情的沈昭延会被迷了心窍。 　　“九儿那日西山之行回来以后，就生病了至今没有好起来。” 　　这是问罪来了，江雪凝装傻，“那日我与九公主只有一面之缘，并未说过话，臣女实在是不清楚。” 　　不属于自己的锅，她绝对不会主动背。 　　太后冷笑了一声，“九儿是患的心病。” 　　她只是“惶恐”的低头看着地面，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太后见她装傻，也懒得与她绕弯子了。 　　“九儿与镇南王世子青梅竹马，哀家正准备为他们赐婚。” 　　她淡然的道，“那臣女恭喜九公主和世子。” 　　太后只觉得她像泥鳅滑不溜秋的，让人捉不住尾巴。她总不能直接说，让她别和九公主抢男人，这样太跌面子了。 　　只能沉声警告，“你最好是真心的恭喜，而不是在哀家面前说违心话。” 　　“臣女不敢。” 　　“她是公主，你只是郡主。那就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有些人，你不配。” 　　江雪凝并未被刺痛，这些伤人的言语，对她来说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她心如止水的抬眸，眼里一片平静。 　　“臣女祝世子与九公主百年好合，臣女一定会认清自己的身份。” 　　确实不是阿猫阿狗随便一个男人都配的上她，这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少反思内耗，就不会不开心。 　　太后眉头微皱，显然不满意她的态度。但也没有处罚她，毕竟是多事之秋。 　　皇家刚刚出了丑事，她作为太后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太肆意妄为。 　　“既然已经知道了，世子是内定的驸马，那希望你以后与世子保持好距离。” 　　“谁敢给九儿气受，哀家可是不依的。” 　　江雪凝安静的听着，全部都应了。 　　外面那么大，她和谁见面。她一个久居深宫的太后，还真管不着。 　　太后挥挥手，有宫女端来一本《女戒》。 　　“这是哀家给你的赏赐，回去认真学习抄十遍吧。” 　　“谢太后。” 　　江雪凝接过，走出了慈宁。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讽刺。 　　下了台阶，看到了在一旁等着的仲秋。 　　仲秋对她行礼道，“皇后娘娘想见郡主一面。” 　　她诧异的点头，“陛下准了？” 　　“准了。” 　　江雪凝跟着她往凤仪宫而去，越接近凤仪宫感觉越冷清。 　　曾经后宫的权利中心，现在大门紧闭，门挺冷落，整座宫殿都透着衰败之味。 　　仲秋低声道，“我就送郡主到这里，郡主请进。” 　　她替她叩开了凤仪宫的大门，江雪凝独自走了进去。偌大的宫殿里，几乎看不到几个宫人。 　　她漫步往后殿走，在花园里看到了正在晒太阳的萧舒锦。 　　萧舒锦一身白衣，头发随意的散着。身上再也没了曾经的盛气凌人。 　　江雪凝看着她的背影，“听说你要见我。” 　　上次在宫里，萧舒锦以皇后的身份压人。这一次，她已经不必对她行礼，也不用叫她皇后了。 　　萧舒锦听到她的声音慢慢转过头来，那张满是疤痕的脸暴露在日光里，她并未惊讶，只是安静的看着。 　　“丑吗？” 　　她点点头，“挺丑的，也挺吓人的。” 　　“哈哈哈哈哈”萧舒锦疯狂的大笑了起来，“本宫落到这样的地步，你满意了吧？” 　　江雪凝淡淡一笑，“萧庶人说笑了，我满不满意不重要，你能接受就行。” 　　萧舒锦瞬间被“萧庶人”三个字刺激到了，整个人都不好了，激动的道，“在怎么本宫也是陛下明媒正娶的正妻，轮不到你来嘲笑。” 　　看她这么气急败坏，她就满意了。 　　江雪凝给出会心一击，“陛下的发妻是已故辰王妃，按礼法来说，你不过是继妻而已。” 　　“在姐姐的牌位前，哪怕萧庶人曾经贵为皇后，也还是要执妾礼的，永远矮她一头。” 　　“萧庶人你争到最后，结局不过如此。” 　　江雪凝故意刺激她，让她早点认清自己的身份。只要她还活着，以后这样扎心的时刻多的是。 　　萧舒锦扯着自己的头发，神色逐渐癫狂，“我就知道，你果然恨本宫。” 　　“你是不是回来，为顾家和顾明月复仇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祭祀台上，本宫被乌鸦附身的事情，根本就是你的阴谋对不对…” 　　“你心怀不轨，想谋反…” 　　萧舒锦急切的数落着她的罪行，想把一切都推在她身上。 　　江雪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发疯，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 　　“你当初和姐姐做朋友，是预谋已久的吧。” 第158章 入局 　　“是你姐姐太蠢了，对她好一点她就信了。” 　　“落的那样的下场，是她活该！” 　　江雪凝气笑了，“你倒是不蠢，又和你又坏，最后也不过如此。” 　　萧舒锦眼里闪过一抹疯狂，握紧手里的匕首，就向她冲了过去。 　　“都是你这个害人精，我才落得如此下场！” 　　“去死吧！” 　　江雪凝侧身躲过，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咔嚓”一声折了她的手腕，匕首掉到了地上， 　　她捡起来，反手将萧舒锦的一头青丝削了，“这下更丑了。” 　　“啊！啊！本宫要杀了你！” 　　江雪凝扯着头发尖叫，还想动手。被江雪凝踩在地上，无法动弹。 　　“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也不过如此。” 　　“你现在就是面目狰狞的疯子，哪有半分气度可言。” 　　萧舒锦无力的趴在地上，仿佛回到了幼时，哪怕是被下人欺负也无力反抗的时光。 　　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她明明已经这么努力的往上爬了。命运却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到头来，她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丑。让她这样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你杀了我吧！” 　　“想死？”江雪凝讽刺的道，“那你该去求陛下给你个痛快，找我恐怕是找错人了。” 　　萧舒锦艰难的回头，眼睛亮的惊人，“你不敢？” 　　“你心里应该早就想将我千刀万剐了吧。”萧舒锦笃定的道，“江雪凝你别装了，你回来就是想复仇的。” 　　原来见她，是为了激怒她。 　　可惜萧舒锦受刺激过度情绪不稳，智商直线下降，这个局做的太明显了。 　　江雪凝淡声道，“萧庶人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吧，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萧舒锦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冷意，捡起地上的匕首用力捅向了自己的腹部。 　　“江雪凝，你别得意！” 　　一直在没吱声的红袖惊慌失措的道，“来人啊！有人刺杀皇后娘娘！” 　　江雪凝看着她腹部的刀，眼里闪过冷意，“还真是狠，以为这样就能陷害我，果然失心疯了。” 　　萧舒锦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一起在这深宫发烂发臭吧，谁也别想逃。” 　　江雪凝并未管她，越过她大步的向她身后的那间房走去，一把推开门。 　　赫连煊和萧临风，果然在房间里安静的站着。 　　江雪凝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既然陛下和魏王都在，那臣女就不用自证清白了。” 　　萧临风看她的眼神晦涩不明，“郡主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在吧。” 　　这样拙劣的戏码，他本来是没兴趣陪萧舒锦演的，赫连煊兴致勃勃，他也只能一起了。 　　赫连煊饶有兴趣的捏住了江雪凝的下巴，“如果朕说你杀了废后，郡主又当如何？” 　　江雪凝睫毛颤了颤，一双眼睛冷若冰霜，“陛下会吗？” 　　赫连煊轻笑了一声，“非晚走了，皇后废了，深宫无聊。郡主留下来陪朕的话，你要什么朕都给。”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江雪凝轻笑了一声，“臣女恐怕没这个福气，而且珍贵妃死了还不满百日。” 　　她企图用珍贵妃动摇他，显然赫连煊无所谓，将薄情的本质体现的淋漓尽致。 　　“背上刺杀废后的罪名，或者留下来陪朕。” 　　“郡主看着选吧。”赫连煊吩咐道，“想好答案之前，先留在宫里吧。” 　　萧舒锦被抬下去医治了，在她给出答案之前她需要活着。赫连煊说完就走了，并未继续逼迫她。 　　萧临风漫不经心的道，“郡主真是好福气。” 　　江雪凝逼近他，“魏王比我想的还要无情一点，看起来对萧庶人的生死丝毫的不在乎。” 　　“废子而已。” 　　江雪凝自嘲一笑，她以前果然是瞎子吧。这样冷漠的人，她竟然觉得他温和有礼。 　　“萧家的人果然都有演戏的天赋，也很会吸血。” 　　萧临风专注的看着她的脸，只觉得可惜。这样一张脸，要是进了这深宫，他就不好剥下来收藏了。 　　萧舒锦果然是个蠢货，本来以为她是要拉江雪凝下水，没想到是拼了命要把人留在深宫。 　　“好好保护没你的脸，别让这张脸受到任何伤害。” 　　萧临风丟下这句话扬长而去，看起来对她的选择丝毫不在意。 　　江雪凝独自站在花园里，看着地上暗红的血迹，实在无法理解萧舒锦的脑回路。 　　竟然企图用自己的命，让她留下。不过这深宫，的确是无数女子的坟墓。 　　起风了，天气越发的萧瑟。 　　仲秋进来道，“郡主未央宫已经收拾好了。” 　　江雪凝轻声道，“皇帝她，就那么缺女人吗？” 　　“宫里从来不缺美人，缺的是能走到陛下心里的人。” 　　心？ 　　他那样的人有心吗？ 　　江雪凝就这样再次被迫困于这深宫，虽然出乎意料，但是她也没急。 　　而是在萧舒锦醒后，又去看她了。 　　“真是可悲，居然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到底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萧舒锦某种意义上还是相当了解赫连煊的。 　　所以她选择“祭献”江雪凝，来讨得帝王欢心，让自己在宫里的日子好过点。 　　萧舒锦虚弱的道，“他迟早会想办法得到你的，我只不过把机会给他送到眼前。” 　　现在不是好时机，所以萧舒锦以自己的命给帝王送上把柄，逼迫她就范，以此来得到宽恕。 　　江雪凝面无表情的道，“萧舒锦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落到这样的地步，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真的吗？” 　　对上她冰冷的眼神，萧舒锦莫名的心慌，“你想做什么？” 　　江雪凝语气温柔的道，“人都有逆鳞，那么你的逆鳞又是什么呢？” 　　“好好养病吧，你得好好活着，这样才有意思。” 　　“既然亲手设了局，那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结局吧。” 　　萧舒锦睁大了眼睛，“江雪凝你到底什么意思！” 　　回应她的是“砰”的关门声。 　　萧舒锦惊慌的自我安慰，“不会的，她不会知道那件事情的…” 　　一定是她想多了，江雪凝是故意说的模糊不清刺激她的… 　　一定会没事的！ 第159章 局中人 　　江雪凝就这样安心的在未央宫住了下来，萧舒锦奄奄一息，皇帝忙着安抚朝臣压制流言。 　　她实际上很闲，加上出手大方，各种消息不断传入耳中。 　　比如“乌鸦之祸”宫中大清洗，抓了不少人。最终查出是对废后有恨的太监和宫人联手做的局。 　　被查到的几人，全部自尽，线索断了。 　　后宫无主，由贤妃主事，仲女官协助。 　　仲秋奉命给她送东西来的时候，她正在书房里看书。 　　“郡主，这是陛下特地赏赐的。” 　　江雪凝看了一眼琳琅满目的首饰，并未露出半分欢喜，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我等你很久了。” 　　“郡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听说上官婉病重了，我在青州的时候和她有几分交情。” 　　仲秋目光微怔，口吻平静的道，“因为她和废后不合，所以出事以后一度怀疑过她，只是她那时候已经生病，也没查出任何问题。” 　　江雪凝垂下眼眸，“仲女官能帮我一个忙吗？” 　　这还是江雪凝第一次对开口，仲秋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郡主要我做什么？” 　　“趁着上官婉病重，放她出宫。” 　　仲秋心里千回百转，上官婉那三年去青州是为了什么，外人不知她却心知肚明。 　　也正因为江雪凝活着回来了，萧舒锦才会不满上官婉，两人关系逐渐僵硬。 　　上官婉出身上官家，虽为庶女，算起来也是萧舒锦的表妹。 　　而江雪凝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提出这个请求，实在是耐人寻味。 　　仲秋本就是聪明人，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联。看她的目光很复杂。 　　一直有传言说，她是为顾家而来。 　　现在仲秋可以确定了，顾家仇眼前的女子记得。 　　她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道，“宫里要放一批人出去，上官女官既然病重，自然不适合在留在宫里。” 　　“过两日我要出京，郡主有东西需要我帮忙带出去吗？” 　　“多谢仲女官，暂时不用。” 　　她要的的纸条已经带出宫了，昨夜她点了一支香，半夜有鸟儿落在窗户上，自然是凤儿。 　　凤儿聪明通人性，她进宫那日他就远远跟着，自然能寻到未央宫，也能记得回去的路。 　　青州王府里，将离白羽几人聚在议事房里。盯着桌上的字条，字条上只有一句话。 　　“姑苏萧时安，速杀！” 　　白羽摸着下巴，“既然姓萧，那和萧家脱不了关系。” 　　巫锦，“一个月前，郡主吩咐我查过这个人，已经派人去姑苏了，也查出了眉目。” 　　江雪凝当时看了姑苏的消息后，只吩咐继续盯着，并未有下一步动作。 　　将离，“她被困宫中，却让速杀这个人，只能说这个人身份不一般。” 　　“我亲自去，来回至少要半个月。”巫锦立刻道。 　　将离点了点头，巫锦当日就出发，南下往姑苏而去。 　　镇南王府，沈昭延看着宫里传来的消息，眉头紧皱。 　　一向与他关系要好的陆家公子陆争流，在一旁调侃道，“啧啧，皇帝这是要玩替身情人那一套嘛，也是贼心不死。” 　　“某人的世子妃，要没了。” 　　沈昭延没好气的扔了一本书在他脸上，“说人话。” 　　陆争流靠在椅子上，依旧没个正形，“那位江家姑娘到底有什么好的，把你们迷的神魂颠倒的。” 　　“咋们万年不开花的铁树，一开就开了个大的，居然要与皇帝争女人。” 　　沈昭延目光沉沉的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他不是一直想要吗，那就给他。” 　　“用这个换女人，你真不镇国公从棺材里跳出来打死你。” 　　他眼里闪过一抹讥讽，“这些年我也累了，这枚兵符用在这里，也不算浪费。” 　　他向来对局势敏感，现在急流勇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能换得那人平安出宫更好。 　　陆争流见他意已决没再多说，只是道，“皇帝看中的女人，岂会轻易放手。” 　　沈昭延道，“我亲自走一趟，去请护国公主出山。” 　　这位护国长公主，是赫连煊的姑奶奶，先帝的姑母。当年领兵打仗，上阵杀敌。深受百姓爱戴，在西陵地位非凡。 　　哪怕是赫连煊，在这位护国公主面前，也要执长辈礼，敬她三分。 　　只是长护国公主年岁已高，淡出盛京多年，很少管皇家事了。 　　他的祖安母当年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存在，与这位护国公主，是战场上并肩作战结下的交情。 　　祖母去世前曾与他道，“他日遇到无法解决的难事，可以向护国公主求救。” 　　镇南王府这些年被打压的举步维艰，他从未向护国公主开过口。 　　但是这次不一样，他想得到她。想给她自由更想看看她能飞多高。 　　这是他卑劣的想法，他是将死之人，本来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却在遇到她之后，慢慢生了贪恋。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情深。 　　陆争流正色了几分，“这样也好，你整天活的像个没感情的铁树，也挺无趣的。有想要的，就好。” 　　有想要的对这世间有留恋，就能拼尽全力的活下去。 　　他一直觉得他活的太理智太痛了，现在偶尔的失控，反而比较有人味。 　　“这位江姑娘，也是有本事。” 　　陆争流好奇极了，他刚从北边回来，还未曾见过这位传闻里的江姑娘。 　　白术在一旁皱着眉头道，“你的身体不好，不宜奔波。” 　　“那就把药下重一点，明日我就出发，去请护国公主出山。” 　　“哼，你这是找死。” 　　沈昭延眼里露出一点笑意，“我可不想死，我得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娶某人过门。 　　白术不满的配药去了，沈昭延去了镇南王府的祖坟。 　　他在坟前道，“父王母妃，我遇到了要想守护的人，这次希望你们保护我好运。” 　　他抬眼望了一眼这一大片的坟，轻声道，“沈家已经无数人，为这片山河赔上命了，不负西陵不负任何人。” 　　他握紧了手里的兵符，就让他来结束这一切吧。 　　既然皇室已经容不得镇南王府了， 那他就如他们所愿。 　　镇南王府世代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命运，就终结在他这里吧。 第160章 残忍？ 　　江雪凝在宫中的日子并不难熬，皇帝只召见过她两次，并未强制爱。 　　但她也清楚，帝王的耐心不会太久。 　　至于脱身之计，她已经想好。 　　迟迟没有行动，是在等一个结果。 　　这日江雪凝正在赏牡丹，青禾提着一盒糕点进来，在她耳边轻语，“郡主吩咐的事情已经成了。” 　　距离她进宫已经整整十七日了，不少人揣测宫里恐怕又要出一位宠妃了。 　　江雪凝捧起御花房送来的开的艳的牡丹，“听说萧庶人最爱牡丹。” 　　因为之前皇后爱牡丹，所以御花房花了大力气培育，保证宫里一年四季都看到牡丹。 　　这一盆，是她特地向御花房要的。 　　到了凤仪宫，她轻易就进去了。不知道赫连煊怎么想的，允许她自由进入。 　　这是半个多月以来，她第一次踏入。 　　红袖见到她有几分惊慌，跪下行礼，“见过郡主。” 　　江雪凝径直进了房间，萧舒锦靠在床上脸色红润，看起来气色不错。 　　桌上有一碗喝过一半的燕窝，还放着几色糕点。 　　“看来萧庶人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没有一丝清苦。” 　　萧舒锦“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眉眼间带着几分嘲讽，“这还是托郡主的福，陛下很是满意郡主。” 　　所以待她宽和了不少，她日子好过了起来。 　　“果然是寄生虫。”江雪凝将牡丹放在床头，“永远喜欢献祭别人，来让自己舒服。” 　　萧舒锦神色带着几分癫狂，“本宫倒要看看，你在这深宫里有什么样的结局。” 　　她依旧不能面对自己已经被废的结果，沉浸在自己是皇后的幻觉里，改不了做皇后时留下的习惯。 　　江雪凝摘了一朵牡丹花，簪在她的发间，“这是你最爱的牡丹，以后恐怕没机会再戴了。” 　　“牡丹是花中之王，而我是后宫之主。” 　　所以她最爱牡丹众所皆知，后宫嫔妃纷纷避之，不敢沾染和牡丹相关的一切。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摘了一片花瓣放在指尖碾碎，“那是以前，现在你只是废后。” 　　萧舒锦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江雪凝接过青禾递来的芙蓉糕，对她笑的诡异，“这是我吩咐厨房做的芙蓉糕，萧庶人以前最爱吃了。” 　　她的确爱吃，但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 　　唯独那个把她当姐妹的辰王妃，记得她的喜好。 　　萧舒锦神色微变，一把掀翻了她手里的盘子，芙蓉糕落散了一地。 　　“谁告诉你我爱吃的！” 　　她看着散落了一地的芙蓉糕并未生气，弯腰捡起最大的那一个，递到萧舒锦嘴边，“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喜欢吃芙蓉糕，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萧舒锦烦躁的道，“把这玩儿意拿开！” 　　“庶人还是吃一口吧，不然时安会伤心的。” 　　萧舒锦瞳孔震动，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时安会伤心的。” 　　江雪凝按住她，一把将芙蓉糕塞进她嘴里，强迫她咽下去。 　　“把芙蓉糕吃了，我就告诉你萧时安的消息。” 　　红袖想上前，被青禾拦住了，拉了出去。 　　萧舒锦被迫咽下了芙蓉糕，觉得味道不太对。她惊慌的道，“你怎么知道时安的存在？” 　　萧家有位七公子萧时安，是萧舒锦的一母同胞的弟弟，这件京中显有人知。 　　萧时安一直被养在姑苏，很少进京也很少显露自己的身份，比起萧家另外几位公子，低调的像是不存在。 　　江雪凝用手帕慢慢擦着手，“萧舒锦，其实你一直很怕吧，怕有朝一日会失去一切，会跌下来粉身碎骨。所以把自己唯一的弟弟藏的很好，生怕他被牵连。” 　　萧舒锦其实是萧家庶出并不受重视，但是在她遇见顾明月那一日，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萧舒锦谁都不在乎，甚至她和萧家的人也只是互相利用。唯独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是她的软肋。 　　“你把时安怎么样了？” 　　江雪凝的指甲划过她面无血色的脸，“萧舒锦我说过，既然你设了这一局，就睁大眼睛看清结局！” 　　“你别动时安，我的命你拿去。” 　　“晚了。”江雪凝此时仿佛恶鬼，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刚刚吃下的芙蓉糕是和着萧时安的心头肉做的。” 　　“好吃吗？” 　　“啊！”萧舒锦发狂的道，“江雪凝，我要杀了你。” 　　江雪凝站起来后退，“既然敢布局，就要接受结果。成王败寇，这是你教会我的。” 　　“呕呕……呕” 　　萧舒锦扑倒在床边，疯狂的干呕。心里恶心难受极了，她吃了时安的心头肉… 　　“江雪凝你不得好死！有什么你冲我来！” 　　“时安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动他！” 　　江雪凝笑的薄凉，“无辜？谁是无辜的？” 　　“顾家上下几百口不无辜吗？”她走过去掐住萧舒锦的脖子，“你也配说无辜两个字。” 　　“你放心他走的不痛苦，一刀毙命。” 　　萧舒锦红着眼睛，恨不得生吃了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雪凝笑了，“你的侄女很可爱…” 　　萧舒锦浑身的血液瞬间冻住了，觉得眼前的女子简直是恶鬼。 　　萧时安两年前丧妻，有一个两岁多的女儿。 　　“你别动她，那么小的孩子，你不怕下地狱吗？” 　　“我本来就是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江雪凝道，“她能不能平安的长大，就要看你这个姑姑的表现了。” 　　萧舒锦只觉得浑身发冷，心痛的快碎掉了，“你太残忍了。” 　　江雪凝面无表情的道，“你不残忍吗？” 　　顾家当年的遭遇更残忍更血腥，她是没有心的恶鬼，只奉信以牙还牙，以命偿命。 　　萧舒锦说出不话来，她想起在顾家灭门之祸里死去的顾明月的侄女，她甚至抱过，小姑娘甜甜叫过她“姨姨…” 　　“果然刀要落在自己身上才会痛。” 　　萧舒锦瘫在地上无力的问，“你要怎么才会放过她？” 　　江雪凝扔了一本野史在地上，“看完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放过她。” 　　萧舒锦，“你说到做到。” 　　“你别无选择。”江雪凝无情的道，“让我看一看，这一局你要怎么破！” 第161章 活死人 　　绝望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萧舒锦绝望的道，“为什么会这样！” 　　“红袖立刻派人去姑苏，看时安有没有事。” 　　她不信时安真的就这样死了！ 　　“是。” 　　萧舒锦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她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变凉。 　　“嘎吱”一声门开了，红袖低着头走进来，屋里没点灯，她的脸隐在一片灰暗里晦涩不明。 　　萧舒锦沙哑着声音问，“有消息了吗？” 　　“有。”红袖噗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道，“姑苏那边传来消息，七少爷他的尸骨和府邸被一把大火烧了，尸骨无存。” 　　“小小姐不知所踪。” 　　“尸骨无存，哈哈哈哈…”萧舒锦一拳砸在地上，笑的眼睛都红了，“顾明月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让我不得安生！” 　　萧舒锦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红袖将她扶起来，点燃屋里的灯，“娘娘，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她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终因她而死。而江雪凝来势汹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她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血，孩子的笑脸不断在她眼前闪过。 　　“把地上的书给我捡来。” 　　红袖将那本野史捡起来递给她，她颤抖着手一页一页翻了起来。 　　这本书叫《深宫情事》，后宫的女人斗起来，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其中一页被折了起来，这一页只写了一件事情。 　　得罪皇后的妃子在失宠后，被砍掉四肢，灌药毁掉嗓子子耳朵，在剜去眼睛最后成了被养在罐的“彘猪”，虽然活着但是成了毫无尊严的活死人。 　　“荒唐！” 　　萧舒锦全身都在颤抖，她才不要成为这样的怪物。 　　“江雪凝那个贱人，我要杀了她！” 　　“去请魏王入宫！” 　　红袖想说什么，对上她暴怒的眼神，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刚走出凤仪宫的门，就被拦住了。后颈一痛，直接晕了过去。 　　仲秋和江雪凝从角落里走出来，青禾将人往里面拖。 　　整座凤仪宫诡异的安静着，没有一丝人气，大红的灯笼透着一股阴气。 　　仲秋，“我在这里守着，你进去吧。” 　　江雪凝推开门走了进去，萧舒锦立刻被惊醒，“你怎么来了？” 　　她讽刺一笑，“看来你不准备救你可怜的侄女了。” 　　“落在你这样的恶魔手里，只能说她命不好。”萧舒锦强装镇定的道，“哪怕我已经被废了，我也是皇帝的女人。” 　　她捡起被扔在地上的野史，“这样的结局，是我为你量身定做的。” 　　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她，萧舒锦惊慌的大喊，“来人！有人要谋杀本宫，快来人救驾！”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江雪凝直接将她按在床上，和青禾一起将她绑了起来。 　　她拿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在烛光上烤了烤，“今晚过后，我放你小侄女一命。” 　　那么小的女孩，她下不了手。给她喂了药，将人送到距离这里最远的北洲，她会平凡的长大。 　　就当是为她死去的小侄女积福，欠他们顾家的，由做恶的大人来还。 　　萧舒锦怕极了，“你想做什么？” 　　“你对自己下不了手，我来帮你！” 　　萧舒锦的嘴被帕子堵上了，江雪凝手法轻快的下手，血溅在她的裙摆上。。 　　萧舒锦痛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满头大汗，却绝望的叫不出来，只能不断的挣扎。 　　剧痛席卷全身，她清醒的看着自己的脚筋手筋被挑断，眼泪无力的掉下。 　　所有的美梦，随着江雪凝的刀被一刀刀的剜掉，她又成了那个可怜的一无所有的萧家庶女，这次甚至连健康的身体都失去了。 　　过往的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闪过，剜掉膝盖骨的剧痛让她晕了过去。 　　江雪凝面无表情的往她身上扎了一针，她醒了过来，惶恐又愤怒。 　　“耳朵和嗓子暂时给你留着，我还有用。” 　　她的针尖对准了她的眼睛，“别怕，不痛的。” 　　萧舒锦咬紧嘴里了的帕子，无声的尖叫。两行血泪流下，她的世界只剩一片血色。 　　江雪凝拿下她嘴里的帕子，“我说过的偷来的东西，是要还的。” 　　萧舒锦已经痛的奄奄一息，“你敢这样对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萧家更不会放过你的，” 　　“时至今日，你还在做什么美梦。”江雪凝冷声道，“萧家巴不得你马上死，别挡他们的路。至于赫连煊，如果他有心护着你，我还会出现在这里吗？” 　　萧舒锦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哪怕被废的时候，她也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自己还能爬起来。 　　现在，一切都毁了。 　　“你杀了我吧，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江雪凝冷漠的看着她发疯，缓缓吐出一口气，“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我要你不人不鬼的在宫里活着，受尽屈辱和折磨，我要你活的猪狗不如！” 　　萧舒锦像滩烂泥一样摊在床上无法动弹，她无望的想她很快就会发烂发臭吧，日复一日的活受罪。 　　那样的日子，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你在算计顾明月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当然没有了，现在萧舒锦依然记得那种踩着天之娇女一步一步往上走的快感，让人沉迷其中。 　　最终踩着顾明月的尸体坐上的后位，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会笑醒。从来不曾后悔愧疚过。 　　萧舒锦露出奇异的微笑，“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皇后的宝座凭什么我不能坐，我就是不认命。” 　　江雪凝平静的道，“不悔就好，就这样在你选的路上走下去吧，现在还不是结局。” 　　要是后悔了，她才会觉得可笑。 　　萧舒锦咬牙切齿的道，“我等着看你的下场，别以为长着一张像她的脸，就能为所欲为。” 　　江雪凝霜替她盖好被子，“就这样像烂泥一样活着吧，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回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带着一身血，走出了凤仪宫。月光照在她身上，凄美又破碎。匕首泛着寒光，血迹斑斑。 　　赫连煊看着从大门里走出来的女子，有片刻的恍惚。 　　像极了那年，杀出重围红枪银甲来救她的女子。 第162章 深宫罪 　　江雪凝站在台阶上，风吹起她的衣裙，有种瑰丽血腥的美。 　　仲秋不见踪影，应该是提前避开了，她松了一口气。 　　“陛下怎么来了？” 　　“你对萧氏做了什么？” 　　“陛下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赫连煊走上台阶，手指擦过她脸上的血迹，“去长心殿等孤。” 　　江雪凝脚步轻快的往长生殿而去，心情非常的好，脸上透出了几分寡淡的笑意。 　　长生殿的宫人们，被她满身的血吓到了，掌事姑姑问，“郡主需要沐浴换衣服吗？” 　　“打一盆热水来吧。” 　　她将带血的手帕包着的东西放在桌上，自己有些疲惫的坐下，脑子却依旧很兴奋。 　　宫女小心翼翼的给她奉上热茶，悄无声息的退下，整个长生殿安静极了。 　　赫连煊回来的时候她正在洗手，水被染成了鲜红的血色，他饶有兴趣的道，“下手够狠的。” 　　“哪有陛下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却放纵我对她下手。” 　　说到底皇宫是皇帝的皇宫，如果不是他有意放纵，她不可能轻而易的得手。 　　皇帝拿起一旁干净的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消气了吗，这是朕的诚意。” 　　江雪凝在想，是不是她死的时候，他也对萧舒锦说过同样的话。 　　果然她们的命，在他眼里是随时可以舍弃的。 　　她避过他的帕子，走到桌前坐下，“陛下你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将手帕打开，里面包着脚筋手筋，膝盖骨。 　　“可惜眼球被戳破了不好挖出来，不然就完美了。” 　　语气风轻云淡里，又带着一丝遗憾。桌上的血腥和她的弱不禁风，形成巨大的反差。 　　这样才有意思，千篇一律的美人他已经看腻了。 　　赫连煊心跳加速，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你就这么恨她，要把她变成彘猪。” 　　江雪凝不闪不避的迎上他的眼神，善解人意的道，“谁让她给皇室染上了不祥的名声，陛下其实很希望她死吧。” 　　“太聪明了，就无趣了。桌上这些东西，你特地留着是要收藏吗？” 　　她笑了，“不，我是要带出宫去祭奠姐姐的。” 　　赫连煊的神色阴沉了几分，看她的眼神染上了寒气，“呵，你倒是比你姐姐心狠手辣，是朵带毒的花。” 　　“陛下，小心毒死自己。”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江雪凝丝毫不畏惧，只是两人离的太近，她有些恶心。 　　“我现在活着比死了有价值，凭借我这张脸，可以帮陛下拿回很多东西。” 　　比如朝廷一直没有彻底收服的木野湘楚两地，比如还在边关御敌的狼牙军。 　　她看的很清楚，他想把她留在宫中，从来都和喜欢无关。 　　她只不过是继顾明月，迟非晚，萧舒锦以后，他挑中的又一个工具人。 　　所谓情爱，对帝王特别是赫连煊这样的人来说，根本就是笑话从来不存在的。 　　赫连煊轻笑了一声，“能从乡野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果然有几分本事。” 　　也确定了，顾家和顾明月一定有东西留给她。 　　当年他能让顾明月入网，现在他就能驯服眼前的女子。 　　江雪凝轻笑了一下，“陛下这么努力出卖自己稳固山河，可别为他人做了嫁衣。” 　　“昔日萧舒锦能窃凤，来日萧家人就能窃龙。” 　　“江雪凝！” 　　赫连煊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不要一再挑战朕的底线。” 　　“废后变彘猪，青州郡主惨死后宫的消息传出去，事情一定会变得有意思的。” 　　“哈哈，好的很。”赫连煊笑着松开了手“有几分你姐姐当年宁死不屈的风范。” 　　边关正在和突厥打，境内这个时候经不起一丝风浪，他的确暂时不能杀她。 　　赫连煊的手指划过她的脸，“挑个良辰吉日，侍寝吧。” 　　侍寝是不可能侍寝的，只是今晚她不想在继续激怒他了，所以只是安静的垂下了眼眸。 　　走出长生殿一阵冷风吹来，江雪凝越发的清醒。 　　现在，她只需要逃离皇宫 　　不急，慢慢来。 　　回到未央宫，洗掉满身的血污。刚喝了一碗热粥，仲秋独自提着琉璃灯来了。 　　“今晚过后，陛下恐怕不会放你走了。” 　　江雪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宫里不适合你待了。” 　　仲秋拿下官帽，一头长发披散了下来，“我美吗？” 　　“美。” 　　“既然萧舒锦做的皇后，那我就做得宠妃。” 　　“你疯了！”江雪凝握住她的手，“姐姐把你救回来养大，不是为了让你困在你深宫里，做他的妃子！ ” 　　一向刚强的仲秋红了眼睛，充满恨意的道，“青木哥死了，我的清白也早就没有了，我早就没有退路了。” 　　那是她的未婚夫，他们早就许下白头之约。可惜终究在皇权之下不得善终。 　　在赫连煊喝醉酒的深夜，误睡了她。醒来以后，他们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赫连煊没有将她纳入后宫，把她留在了身边打理内宫的事情。 　　她一跃成为帝王身边，最有权势的女官。 　　江雪凝情绪有片刻的失控，“我要杀了他！” 　　她当妹妹养大的姑娘，不是为了给赫连煊糟践的。 　　仲秋拦住她，抱住了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这生活着，就是为了复仇，为了亲眼看着赫连家的王朝覆灭。” 　　“很奇怪，有时候看着你，我会有种王妃回来的的错觉。” 　　江雪凝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无言的拍拍她的背。 　　仲秋在她耳边道，“郡主我们联手，一起颠覆这赫连家的江山。” 　　“好，我们一起颠覆了这江山！” 　　仲秋后后退一步，眼里泪中带笑，“我早就陷在这深宫里，郡主你一定要出去，自由的翱翔。” 　　江雪凝垂眸掩下眼里的心疼，“你要等我回来接你。” 　　仲秋重重的点头，散着一头青丝，去奔赴属于她的命运。 　　长生殿里，赫连煊喝醉了。有人将他扶到榻上，散落的青丝撒在他脸上。 　　他睁开了眼睛，带着几分迷醉，“还是你最乖了。”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勇敢的往前走。黑暗过后，总会迎来黎明。 　　她不悔，她要亲手埋葬这肮脏的宫殿。 第163章 更爱美人 　　护国长公主回宫，太后亲自在宫门迎接，整个后宫都严阵以待。 　　江雪凝在未央宫远远遥望着，心里百感交集。 　　当年她出征时，护国长公主曾赠她红缨枪，祝她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青禾伸长了脖子，一脸崇拜的道，“幼时家里，阿婆最爱讲长公主的传奇故事。” 　　这就是护国公主在西陵的影响力，上到八十岁的老者，下到三岁的小儿，都知道她。 　　江雪凝看着护国长公主的仪仗进了宫，低声道，“长公主这个节骨眼上出山回来，有点意思。” 　　下午，沈昭延进宫了，依旧看起来苍白而病弱。 　　赫连煊在御书房接见了他，似笑非笑的道，“世子很久不来了。” 　　沈昭延淡淡一笑，咳嗽了两声，“我身子病弱，无事就不进宫打扰陛下了。” 　　“所以，这次进宫是有事了？” 　　“我与青州郡主结缘于通州，定情于青州。”沈昭延跪下虔诚的道，“还请陛下成全，为我们赐婚。” 　　沈昭延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里闪过一抹玩味儿。 　　“珍贵妃去了，皇后被废了。朕身边缺一个贴心人，雪凝神似她姐姐让朕很是愉悦。” 　　话里的意思在明显不过，再继续说下去，他就是与皇帝争女人。 　　沈昭延垂眸，声音染上了几分忧伤，“沈家兵世代守护边关，传到我这里却无力再维持。” 　　赫连个神色微动，心里冷哼了一声，只觉得憋屈。 　　他虽为帝王，却一直被兵权挟持。镇国公府败落以后，沈昭延握着兵符，沈家军这几年越来越懒散，没了曾经的英勇。 　　而狼牙军，更是不为他所控制。所以他一直想收回兵权，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沈昭延病弱但是狡猾，而且攻于心计。并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一直很圆滑。 　　这还是他第一次松口。 　　“你想要什么？” 　　“咳咳，太医断言我命不久矣。近来身体情况也越来越不乐观。”沈昭延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向往，“臣惟愿得一人，度过余生。” 　　赫连煊怀疑的审视着他，他和江雪凝之间的流言蜚语他也不是没听过。 　　只是他没料到，他竟然愿意为她做到这个程度。 　　“世子原来是痴心人。” 　　沈昭延左手握着兵符，故意露出一半让赫连煊看清楚，苦涩又认命的道，“我也曾驰骋沙场，只是事到如今，我只想与心中所爱相守，如果能生下一个孩子就好了。 ” 　　他这样说，赫连煊神色郑重了几分。他看过他近半年来沈昭延的脉案，据太医说情况确实不好。 　　想早早成亲，给镇南王府留后，确实情有可原，也比较实际。 　　“你可知，太后想将九公主赐婚与你。” 　　“臣病弱残败之身，配不上金枝玉叶的公主。” 　　赫连煊冷笑，“配不上公主就配得上青州郡主？” 　　“凝凝她不一样…”沈昭延眉眼间染上了笑意，“她说过最喜欢我的脸了，不介意我的身体。” 　　“我们之间有太多美的回忆了…” 　　江雪凝就这样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和他定情，并且有了美好的过去。 　　赫连煊心里些许愤怒，也有些许不悦。 　　他看中的女人，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与别人有了故事。 　　“如果朕不愿意放她出宫，世子当如何。” 　　沈昭延平静的道，“那臣只能远离盛京这个伤心之地，去驻守边关了。” 　　这是赫连煊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这些年因为身体弱的原因，他一直留在京里。 　　朝廷派了人去边疆，试图一点一点的收拢沈家军。如果他一但回边关，那么很可能这几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西北不稳。赫连煊还真不能这时候和他撕破脸。 　　万一他痛失所爱，狗急跳墙的发大疯搞事情，他抽不出多余的兵来镇压。 　　赫连煊一直很清楚，比起曾经镇国公的忠君爱国，沈昭延这个人对皇室和他并不敬畏。甚至很多时候是个离经叛道的疯批。 　　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突然发疯搞个大的。只是他也不想就这样轻易让他如愿。 　　“此事事关重大，朕需要慎重考虑。” 　　沈昭延又加了一个筹码，“如果臣能如愿娶到郡主，臣将退出朝堂卸任一切。携郡主去南方寻一气候温暖之地，隐居修养身体。” 　　赫连煊心情微妙，登基以后他一直想彻底除掉镇南王府的实际。没想到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果然是红颜祸水吗？ 　　“呵，没想到比起权势世子更爱美人，这倒是出乎意料。” 　　沈昭延惆怅的道，“美人难得，两情相悦的知己更难得，何况就我的情况而言，权势对我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这话透着几分看破红尘的味道，他神色看起来也平静极了古井无波。 　　他说的话赫连煊并不全信，只是兵符的诱惑力很大。 　　如果他能拿到兵符，彻底收服沈家军。他作为帝王的权势会更加的鼎盛。他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 　　至于江雪凝，不过是一个有点意思的女人罢了。 　　“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沈昭延，“臣盼着早日和郡主有情人终成眷属，望陛下成全。” 　　一出了御书房，沈昭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往未央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生出一些期待来。 　　同时也有一丝担忧，某人要是知道莫名其妙的和他成了有情人，不知道会不会翻白眼。 　　他沿着红色的宫墙往外走，握紧了手里的兵符，一点也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在御书房他说的话半真半假，但是想和她度过余生是真的。他独自在暗夜里行走太久了，江雪凝不知不觉闯进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因此变的鲜活起来。 　　人生太无聊了，而他是被断言没有以后的人。所以他想自私一次，想得到她。 　　沈昭延眼里闪过一抹疯狂，赫连煊绝对不要妄想染指他。 　　否则…别怪他发疯。 　　走到宫门的时候，他回头向未央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等你出来。” 　　遇一人以白首，择一城以终老。 　　如果，她愿意的话。 第164章 示弱 　　“刚才的事情，你怎么看？” 　　仲秋一边收拾桌上乱糟糟的奏折一边道，“臣女认为陛下应当以美人换兵符，毕竟后宫佳丽三千，而兵符只有一枚。” 　　赫连煊瞅了她一眼，“你不是在帮江雪凝说话，想成全她吧。” 　　仲秋收拾的手顿了一下，低下头露出纤细又脆弱的脖颈子，“哪怕是出于私心，臣女自然也不希望她留在宫里。” 　　赫连煊伸手揽过她的腰，把她拉到身上坐下，“为什么？” 　　“郡主留在宫里了，陛下眼里还会有别人吗？” 　　仲秋一直是宫里独特的存在，能力过人为人淡漠，一直在御书房伺候他笔墨。 　　她见过他失态的样子，陪他熬过很多无眠的夜晚，也曾对他出言不逊。还和他一样守着许多与那人的回忆，她和后宫这些嫔妃都不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软话。赫连煊觉得怪有意思的，也挺意外的。 　　“你这是醋了吗？” 　　仲秋疲惫的皱了一下眉头，“我年纪已经不小了，在宫中待了这么久，已经累了。” 　　“如果陛下无意，那放臣女离宫吧。” 　　“朕可舍不得你…” 　　赫连煊将她未尽的话悉数吞下，扯坏了她一身的官服，看着她在压满奏折的书桌上绽放。 　　很兴奋也很刺激的体验。 　　仲秋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男人果然犯贱，家花不如野花，而野花不如香的。 　　这就是她从未主动提及入后宫的原因，偶尔的一次偷食，能让赫连煊感到到刺激的同时，保持新鲜感。 　　以前后宫有强势的皇后，白月光贵妃，还有无数佳丽。她一但入了后宫，就会泯然众人矣，未必讨得了好。 　　而现在，后宫空虚，是最好的时机。 　　她眉眼泛红的从书桌上坐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赫连煊亲替她戴好官帽，“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 　　刚刚的脆弱和情动，仿佛是一闪而过的错觉。穿上女官服，她又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女官。 　　“臣女无所谓，陛下不必费心。” 　　赫连煊的手指狠狠碾压过她红艳的嘴唇，“朕就喜欢你高傲嘴硬的样子。” 　　赫连煊沐浴更衣以后，去见护国长公主。仲秋叫来人，给江雪凝传消息。 　　江雪凝很快知道沈昭延进宫了，还是进宫来和皇帝谈婚事的。 　　她有些头痛，她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唯独没有嫁人这一件。 　　“给我找把古琴来。” 　　江雪凝本来准备入睡的，被迫打起精神来，焚香弹琴。 　　赫连煊那个疯子，估计今晚会来找她。 　　赫连煊到未央宫的时候已经夜半，和护国长公主的谈话并不愉快。 　　长公主话里话外的教训了他，也一针见血的分析了当前的形势。 　　很久没被人指责教训还不能还口了，他的心情是相当的憋屈。 　　带着一肚子火气，准备去给江雪凝一点颜色看看。书房里却传出缠绵悱恻的琴声，在深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悲情。 　　他驻足仔细的听着，心里弥漫出一股奇异的情绪，怒气不知不觉消散，心底隐隐发凉。 　　一曲结束，琴声很快停了，他大步走进去推开了书房的门。 　　背对着他的是一身白衣的瘦弱身影，头发只是松散的半挽着。 　　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明月…” 　　江雪凝回头对他笑的冰凉，“姐夫又把我错认成姐姐呐…” 　　赫连煊半眯起了眼睛，“你怎么会弹《相思曲》？” 　　而且竟然和顾明月弹的那么像，像到他都恍惚了。 　　“姐姐教我的。”江雪凝轻声道，“姐夫要是愿意了解的话，还会发现我有很多地方和姐姐很像呢。” 　　这简直就是鬼故事，赫连煊虽然一直在找替身，实际上并不想再次见到顾明月。 　　细节习惯太像了，他只会觉得头皮发凉。 　　“你现在是在故意恶心朕吗？” 　　江雪凝摸了摸自己的脸，“陛下不就是喜欢我这张像姐姐的脸吗，怎么能是恶心呢？” 　　赫连煊冷笑，“沈昭延进宫的事情，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朕成全你们。” 　　她上前一步，和赫连煊对视着问他，“陛下午夜梦回的时候，看到我这张脸真的不会被吓到吗？” 　　被她戳中隐秘的心思，赫连煊握住她的手腕，“就是顾明月亲自回来了，朕也不怕。” 　　“也是，陛下杀得了她第一次，就能杀得了她第二次，对不对？” 　　她这样说着，眉眼间的讽刺几乎快要溢出来，脖子仰着用鼻孔看人的表情，像极了曾经高傲的顾明月。 　　赫连煊的太阳穴跳了跳，将她拽进怀里，“你越是这样，朕越不想放你走。那么喜欢学你姐姐，那就留在宫里学一辈子吧！” 　　他是爱过顾明月，但是在杀了顾家满门后。他对她厌恶恐惧的情绪，早就超过了爱。 　　偶尔会怀念她，会想起过往。却从未希望她回来过。 　　那样强大又傲气的女子，倘若真回来了。一定会血洗皇室不会放过他。所以他把她镇压在北原冰川下，锁住她的灵魂。 　　他不信鬼神，却因为心有不安，所以在对待顾明月的事情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将他激怒以后，江雪凝又适当的示弱，“姐夫我只不过是不想抢姐姐的夫君而已，留在你身边我觉得很奇怪。” 　　“小时候，你明明和姐姐一样，把我当妹妹哄得。” 　　“成为你的妃子，想想就头皮发麻，姐夫真的睡的下去吗？” 　　赫连煊沉了脸，本来睡的下去的。今晚这一出以后，很难不膈应。 　　“所以你是爱沈昭延想和他在一起？”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他身份不低长的又好看，嫁给他不亏。” 　　“可惜他命不久矣…” 　　“真死了，我以世子妃的身份继承镇南王府的一切，也不亏。” 　　赫连煊捏住她的脸，强迫她张开嘴，“才装了这么一会儿，就忍不住露出獠牙了。” 　　她这一会激怒一会示弱，还隐隐夹杂着野心的样子，反而让赫连煊有了忌惮。 　　这样的女子，留在宫中或许不是一个好主意。经过顾明月和萧舒锦以后，他不喜欢太有野心和心计的女子。 第165章 过招 　　三日后，赫连煊召沈昭延进宫。 　　赫连煊神色厌恶的道，“希望世子说到做到。” 　　书桌上放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沈昭延拿出兵符递给高公公，高公公在呈给赫连煊。 　　赫连煊确认了兵符没问题以后，抓起桌上都圣旨扔给他，“拿着滚吧，别在出现在朕眼前。” 　　沈昭延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抱着圣旨脚步轻快的走了。 　　他刚出宫，皇帝为两人赐婚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盛京。 　　江老爷子摸着胡须道，“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不仅从宫里全身而退，还成了世子妃。” 　　上官明珠气急败坏，“她果然是个狐狸精，早就暗中勾引世子。” 　　南宫墨，“完了，嫁了这么一个病秧子，回去没法交代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江雪凝也知道了。青禾倒是欢天喜地的，“世子虽然身体不好，但是长的好看啊，身份也配的上郡主。” 　　江雪凝重重叹了一口气，她本来是想跑路的，要她成亲太为难她了。 　　而且圣旨不可违，至少表面上她不能表现出不情愿。 　　“咦！”青禾高兴的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宫了。” 　　“估计快了！” 　　正当青禾热火朝天的收拾东西的时候，传来了宫人的通报声，“九公主驾到！” 　　江雪凝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很快收敛好表情，若无其事的对着走进来的赫连卿行礼，“臣女参见九公主。” 　　赫连卿自然而然的坐了主位，“起来吧。” 　　江雪凝这才抬眸看她，虽然是最受宠的公主，但她穿戴并不华丽。反而走的是清水出芙蓉路子。 　　加上她清丽的病容，一副病西施的样子，完全让人我见犹怜。 　　九公主也在看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悦，面上却皱着眉头，神色受伤的开口。 　　“世子与我也算的上青梅竹马，年少时结下的情义，太后本来已经打算为我们赐婚了。”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皇兄为你们赐下婚事，但是我希望你好好爱昭延。” 　　“昭延他怕冷，不爱吃甜食，也不能喝太多的茶水和酒，多泡温泉对他的身体有益…” 　　看似关心嘱咐的话语里，却绵里藏针。果然还是那个看似柔弱，却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赫连卿。她是懂怎么莲言莲语膈应人的。 　　江雪凝认真的听完了，一本正经的道，“看的出来公主很关心世子，只不过臣女觉得这些话，公主还是和照顾她的丫鬟嬷嬷说比较好。 　　毕竟我是嫁过去当世子妃的，不是嫁过去做丫鬟的。” 　　赫连卿大概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弱弱的笑了一下，“是本公主多管闲事了。” 　　“其实公主这么关心世子，这些话可以亲自去和他说的。” 　　江雪凝丝毫没有生气也没有酸，反而表现的非常大度。 　　赫连卿握紧了手里的帕子，一边不甘心她没有上钩，一边觉得她这样的反应根本就没多爱沈昭延。 　　她不甘心，凭什么突然冒出来的野丫头，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抢走了她心里的人。 　　赫连卿捂着胸口难受的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忍不住关心他。” 　　江雪凝眉头微挑善解人意多道，“没关系，以后公主会慢慢习惯的，将来有了驸马心思自然会放在驸马身上。” 　　她不动声色的怼了回去，要是她真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今日这这一出她恐怕会多想会难过，心里会有疙瘩。 　　偏偏她不是，所以赫连卿今日这番表演注定是做无用功了。 　　见她这样油盐不进，赫连卿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江雪凝一脸认真的道，“公主的心意我都懂，我一定会和世子恩恩爱爱百年好合，请公主放心。” 　　赫连卿到底放不下，更是恨透了她这副理所当然的嘴脸。 　　“为什么一定要是昭延，三年前要不是他病重，我们已经圣旨赐婚了，我等了他整整三年。” 　　她说着红了眼睛，一副痛苦万分心碎的样子。 　　江雪凝活脱脱被衬托成了，拆散他们的恶人。 　　“公主别哭，实在想不过的话可以亲自去质问世子。”江雪凝叹了一口气，“毕竟这桩婚事是世子亲自去求的，我也很意外。” 　　赫连卿心里又被刺了一针更恨了，面上却故作坚强，“是我失态了，今日不该来的。” 　　她从宫女手里接过一盒子，拿出一串沉香木的手串，拉过她的手戴在她手上。 　　“这是太后送我的生辰礼物，用千年沉香木做的，放在佛前高僧供奉过，有安神养生的功效。我把他送给你，就当是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江雪凝心里打了个寒颤，这位可是当年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敢下狠手害人的人。 　　现在长大了，她可不信突然就变的善良美好起来了。 　　“这么珍贵的手串，我必然会好好戴着的。” 　　赫连卿，“这些也都给你，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非常大方的给了她一盒子精美的首饰，江雪凝迟疑的道，“太多了，我不能收。” 　　“我当世子是我哥哥，你嫁给他我以后拿你当嫂子待。”赫连卿拉住她的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千万别客气。” 　　前面还一副江雪凝横刀夺爱抢了她情郎的样子，现在变成了一家人，。 　　摆明是故意恶心人，换成心思敏感一点的。这一套小连招下来，很难不受影响多想。 　　以后在见缝插针的挑拨挑拨，搞点暧昧小误会。两人之间的关系很难不受影响，细碎的裂痕多了，最后会彻底碎掉。 　　赫连卿明摆着，是用公主的身份莲晚莲语的恶心人。 　　江雪凝摸着手串轻轻的笑了，“我倒是很乐意当公主的嫂子，就是不知道未来驸马愿不愿意当世子妹夫了。” 　　赫连卿神色微变，读懂了她话里的警告之意。 　　她迟早是要嫁人的，她未来的驸马要是知道她心里惦记着别人，自然不会舒服。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江雪凝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嗯，郡主心里有数就好了。” 　　“那我就不打扰告辞了。” 　　赫连卿起身告辞，刚走了几步身子一软，突然晕倒在地。 　　“公主你怎么了！” 第166章 环环相扣 　　宫俾惊叫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赫连卿怎么了。 　　江雪凝忍不住头痛，赫连卿明摆着给她找事儿。太后本来就不满她，现在可以借机光明正大的罚她了。 　　正乱着，一英姿飒爽的女子走了进来，“青州郡主在吗？” 　　“我就是。” 　　女子笑道，“长公主想见一见郡主。” 　　江雪凝对镜照了一下，整理好衣裙头也不回的跟着女子走了。至于赫连卿，娇弱的公主晕一晕，肯定没事的。 　　护国长公主暂住在幽静的长宁宫，几乎要横跨大半个皇宫才会到。女子走的很快，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好在她能跟上。 　　进了长宁宫女子为她掀开门帘，“郡主请。” 　　江雪凝又进去，对上的是一双锐利的眼睛。长公主虽然年龄不小了，看起来依旧精气神十足，依稀能窥见几分昔日的风采。 　　“雪凝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看着她的脸有片刻的失神，好一会儿才道，“好孩子不必多礼。” 　　江雪凝望着她的一头白发，心里忍不住感叹曾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女将军终究迟暮了。 　　长公主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推给她一个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对白玉做的晶莹剔透的玉连环，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我送给你和朝延的，希望你们的人生环环相扣，永不分离。” 　　江雪凝感慨万千的收下，“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喝了一口茶语重心长的开口，“成婚以后和昭延好好过日子吧，远离这是非之地。” 　　她垂眸应了一“是”，神色却透着几分倔强。 　　“你太像明月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长公主陷入了回忆里，当年一众小辈里，她最欣赏顾明月。那场灭杀她终究是没能阻止，也从那以后淡出盛京不理世事。 　　是对世道的失望，更是对皇室的无力。 　　江雪凝道，“这次的事情，多谢长公主。” 　　赫连煊会这么快松口，长公主背后没少出力。 　　“昭延那个孩子还是第一次求我。”长公主欣慰的道，“他骨子里那么骄傲的人，愿意为你低头，可见是心里真的有你。” 　　这样她也能放心了，她这一生无儿无女。活到今日，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最放不下的就是沈昭延了。 　　两人正聊着，太后宫里的掌事宫女来了，“奴婢拜见长公主和郡主。” 　　长公主不悦的道，“太后有什么事？” 　　“九公主在未央宫晕倒了，太后想传郡主过去问话。” 　　“果然来了。” 　　长公主拍拍她的手，“去吧。” 　　赐婚圣旨已下，太后不敢做的太过分打皇帝的脸。 　　江雪凝无语的跟着去了慈宁宫，刚进去就被太后质问，“你对卿卿做了什么？” 　　一个茶杯冲着她的脑门，直直的飞了过来。她往旁边移了一步躲过，盛着热茶水的茶杯落在她脚边，碎在地上。 　　她眼神微闪，真被打到了，她也只能自认倒霉。毕竟人家是太后，只是太心疼九公主一时之间怒火攻心，完全可以理解。 　　这是要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跪下请安，“见过太后娘娘。” 　　“哼，哀家的九儿早上还好好的，去了你那里一趟就晕倒了，你必须给哀家一个说法。” 　　太后本来不想在明面上为难她的，那样显得很低级。但是赐婚一事，她心里很是不满。感觉自己被打脸了，人人都知道她属意沈昭延做驸马，现在却被抢了。 　　她更不爽的是，这件事就有护国长公主在背后插手，她向来不喜欢强势的长公主。 　　再加上赫连卿晕倒，她打定主意必须给江雪凝好看。 　　毕竟之前是她的婆婆，江雪凝多少还是了解太后性格的，这是要收拾人了。 　　江雪凝道，“我也不知道公主怎么了，我们聊的挺好的，她还要把我当嫂子呢。” 　　太后知道她很是狡猾能说，也不和她废话，直接道，“既然不知道，就跪下好好反省吧。” 　　太后走了，她就这样跪在宫殿里，有个宫人在旁边监督。 　　她心平气和的跪着，现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逃离这该死的皇宫。能活着出去，就是最大的胜利。 　　外面的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她跪的膝盖都失去了知觉，又冷又饿。 　　直到天色暗透了，仲秋来了。 　　“陛下有命，让我送郡主出宫。” 　　江雪凝咬着牙慢慢的站了起来，仲秋眼里闪过担心，却没有表露出来。 　　“宫门快要关了，走吧。” 　　江雪凝就这样一瘸一拐的出了慈宁宫，青禾抱着一个包袱在门外等着。 　　见她这样，立刻冲过去扶住她，“郡主你没事吧。” 　　“没事，快走。” 　　走出好长一段路，仲秋才叹气，“陛下说，让太后收拾一下你，出口气也挺好的。” 　　宫里各处都亮起了灯，她们并肩走在夜色里，夜风温柔的让人恍惚。 　　江雪凝心里到底意难平，“这深宫不值得你留。” 　　仲秋轻笑了一声，“很长一段时间我活的像行尸走肉，但是我一次都没想过死，因为我知道他们在天之灵一定都希望我活着。” 　　直到阴差阳错失了清白，她心里的复仇火焰就此被点燃。 　　她不仅要活着，还要成为赫连煊的枕边人。与虎谋皮虽然危险，但也最可能刺中帝王的心脏，复仇成功。 　　这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她总要做点什么，死后才能去见故人。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江雪凝认真的道，“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 　　等她回来接她，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仲秋站在宫灯下笑红了眼睛，“好，我一定活着等郡主回来。” 　　“祝郡主所愿皆所得，岁岁平安。” 　　江雪凝在宫里的每一天她都很怕，怕她步了辰王妃的老路，好在这次是真的离开这座牢笼了。 　　“郡主走吧。” 　　江雪凝深深看了她一眼，往宫门外走去。 　　仲秋站在原地看着，目送她离开。想起了多年前，她每次目送顾明月出征的场景。 　　走吧，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郡主，请你自由地…… 第167章 长夜月明 　　江雪凝一瘸一拐的走出宫门，远远的看到一架马车，车前的男子墨发白衣，清冷的仿佛秋夜里的寒霜。 　　他手里提着一盏琉璃灯，照亮了整个秋夜。衣袂飘飘的向她走来，冲她淡淡一笑，“我在等你。” 　　“我知道。” 　　她握住了伸过来的手，一如既往的凉，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沈昭延扶着她上了马车，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给她。 　　她喝下以后，浑身暖暖的，总算活过来了。 　　“还要吗？” 　　她摇摇头，眼睛不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 　　她是顾明月的时候，他是貌美病弱的小世子。她救过他一次，他别扭的送给她一盏兔子灯。 　　她刚变成江雪凝的时候，在乱葬岗初见剑拔弩张。后来各有算计，一路走的打打闹闹。 　　现在，他在长夜里提灯接他回家。 　　沈昭延薄唇微微翘起，“你在看什么？” 　　“看你美色撩人。” 　　“嗯，你以后可以天天看。” 　　江雪凝移开目光，掀开车窗帘看了出去，外面冷月如霜，清冷的月光洒满了整个长夜，并不让人觉得黑夜无光。 　　沈昭延轻声道，“在想什么？” 　　“在想拿你怎么办…”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能偶尔会有心动的时候，但是成亲对她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她以后要走的路注定充满荆棘，她不想把他拖下水，复仇是她需要独自走完的路。 　　抛弃…跑路，好像显得有点没良心。 　　江雪凝犹豫不决的打量着他，思考着跑路的可能性。 　　沈昭延立刻从她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不对，恶狠狠的道，“你不会是想不认账，跑路吧。” 　　“咳咳，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沈昭延手指划过她的脸庞，笑的温柔，“这桩婚事，可是我用沈家的兵符换来的。你要是敢跑，沈家的老祖宗们可是会从棺材里跳出来的。” 　　“你…”江雪凝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不值得。” 　　镇国公府和沈家军，世代马革裹尸的守住着这一片山河，他们才是真正伟大的人。 　　沈昭延握住他的手腕，眉眼间露出一分苦涩来，“镇国公府不负皇家不负百姓不负西陵，可是皇室已经容不下沈家军了。” 　　“将士们驻守边关，却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连用命挣的买命钱，都拿不到手。” 　　“朝廷克扣边关士兵的粮饷？”江雪凝冷声道，“赫连煊这是在自寻死路。” 　　沈昭延清咳了一声，将头靠在她肩膀上，“镇国公府苦苦支撑，已经穷困潦倒了。你要是抛弃我跑路的话，我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她才不信，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聊斋。他这白切黑的性格，不可能没给自己留后路。 　　“沈家军是镇国公府的根本，你就真的这样把他们交出去了？” 　　沈昭延冷笑，“太平盛世的时候苛待他们，打仗的时候，让他们用命去填。这么多年够了，我累了，他们也不欠任何人。” 　　“就让一切结束在我这里吧，守护好这片山河，是为君者该思考的问题。” 　　“沈家除了我这个病秧子，也再没人能给皇室卖命了。” 　　她说的风轻云淡，寥寥几句话却也道尽了这些年朝廷的不公，镇国公府和将士们的委屈。 　　江雪凝轻叹道，“为君者不仁，迟早会被反噬。” 　　“当年顾明月就该杀了他，自己上位！” 　　她眉头微挑，果然一如既往的离经叛道。 　　“我已经传令过去了，想退的都可以退，给一笔安家费，他们也该去过属于自己的平凡日子。” 　　这是给赫连煊挖坑，朝廷这些年的苛待，士兵们不可能没怨气。一但沈昭延撂挑子，估计沈家军也就散了。 　　沈家军是对镇国公府有情义，而不是对朝廷，未必会肯继续给朝廷卖命。 　　她松了一口气，“现在退时机确实不错，要真是因为我失了沈家军，我罪过可就大了。” 　　沈昭延轻声道，“虽然赐婚圣旨下来了，但是并没有规定婚期，所以你也不要太有压力。” 　　人的慢慢哄，免得逼急了，给吓跑了。 　　“咳咳，我们年龄都不大，成亲的事情来日方长。” 　　以后会怎么样，谁都说不清楚。 　　到了青州王府，她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就是膝盖很痛。 　　采月用剪刀给她剪破膝盖处的裤子，整个膝盖青青肿肿的，看着就触目惊心。 　　“郡主奴婢要给你抹药了，会很痛您忍着。” 　　她痛的表情都变形了，沈昭延把手臂递到她面前，“要咬嘛？” 　　她没好气的推开他的手，“哼，还不是都是你惹的桃花债。” 　　沈昭延一头雾水，“什么桃花债？” 　　“人家九公主跑到我面前来，又是话里话外暗示你们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又是要把我当嫂子，最后伤心欲绝的在未央宫晕倒了，太后正好借机罚我。” 　　她说着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你在外面，到底还有几个好妹妹呀！” 　　“我和她不熟，最多就是小时候和她一起在御书房读过书。”沈昭延连忙道，“这次的事情，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那倒也不必。”江雪凝伸出罪恶的手，掐了他的脸一下，“谁让你长了这样一张招人的脸。” 　　“你可以金屋藏娇，成亲以后把我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你是这么安分的人吗，我怎么一点都不信。” 　　上完药，折腾了一天。江雪凝早就累了，很快准备休息了。 　　沈昭延出了青州王府以后，又成了那个杀伐果断的世子。 　　吩咐沉碧，“将九公主痴恋我，圣旨赐婚以后痴心不改，伤心欲绝到晕倒的消息传出去，务必传满京城。” 　　沉碧迟疑的道，“这会不会对世子名声不好。” 　　“没事儿，又不是我痴恋她。这么喜欢演，就让她演个够。” 　　一旁的青黛接话，“哪怕她是公主，传出了这种流言，估计真正的世家公子只会对她避之不及。” 　　公主身份虽高贵，还真未必是香饽饽。毕竟娶了公主，仕途也就到头了。 　　突然之间，镇南王世子求娶青州郡主，九公主伤心欲绝的流言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了街头巷尾，必唠的话题。 第168章 杀了她！ 　　凤仪宫彻底成了一座冷宫，只有红袖依旧留在宫里照顾萧舒锦。 　　萧舒锦成了“彘猪”，被困在床上寸步难行，吃喝拉撒都在一张床上，房间里异味冲鼻。 　　红袖从早忙到晚，也只能保证两人饿不死。她现在过的日子猪狗不如，和以前比起来简直不是人过的。 　　萧临风推开门，被熏的退了出去，指挥红袖，“把窗户都打开通通风。” 　　好一会，他才重新迈进去。 　　从前仪态万千的皇后，用白布蒙着眼睛蜷缩在床上，比乞儿还不如。 　　萧舒锦向她的方向望了过去，“你来了。” 　　“我来看看你这个蠢货，是怎么做死的！” 　　“哈哈哈哈哈。”萧舒锦笑的眼睛痛，“果然在萧家没了利用价值，就会像垃圾一样被丢弃。” 　　萧临风只是冷漠的看着她，神色没有丝毫的心疼。 　　萧舒锦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早就认清他是一个心狠手辣冷漠至极的人。 　　“其实你看我摔下来落的今天的下场，心里在暗爽的吧。你一直就很讨厌我，可以的话更希望顾明月是你妹妹吧。” 　　“是你自己太蠢了，走到皇后的位置，还被这样算计。” 　　可以说从“乌鸦之祸”开始，他就冷眼旁观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从未想过伸手拉她一把。 　　因为她的使命已经结束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萧舒锦讽刺的道，“当年顾明月也是因为不听话，所以你才冷眼看她去送死的吧。” 　　萧临风很快失去耐心，废后而已已经不值得他浪费时间了。 　　“如果你只是想翻旧账，说这些无意义的话，那我先走了。” 　　萧舒锦冷声道，“杀了江雪凝，我手里和宫里的一切势力都归那人。” 　　“那个人才是家里真正的心肝和底牌吧，时至今日也该露面了。” 　　“宫里早就变天了，你的那些势力已经被清除的差不多了。” 　　“不可能！” 　　她权掌六宫多年，势力也算是遍布六宫。她一直没动用彻底暴露出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留张底牌。 　　萧临风无情的道，“宫里新封了一位明妃，她正在整顿后宫。” 　　萧舒锦将宫里的人回忆了一遍，毫无头绪。 　　“是谁？” 　　“曾经御书房的女官仲秋。” 　　“原来是那个贱人。”萧舒锦恨恨的道，“一介女官却非常受宠，轻易没人敢得罪她，原来是早就和皇帝暗通款曲了。” 　　萧临风冷笑了一声，“所以你是个不合格的皇后。” 　　萧家对她的期望本来就是制衡后宫，生下皇子。谁知道她会这么废，居然败给了半路杀出的江雪凝。 　　萧舒锦不甘心的挣扎道，“我宫外还有经营我些势力，我可以全部贡献出来。看在我为萧家落的这样下场的份上，为我向江雪凝报仇都不愿意吗？” 　　“我，时安，还有死在青州的萧沐风。萧家可是栽在她手上三次了，你就准备这样忍下去吗？” 　　“别试图激怒我。” 　　萧舒锦冷笑了一声，“要是不除掉她，萧家的心肝就算进了宫，也未必讨得了好。” 　　“谁告诉你她会进宫了…” 　　萧舒锦像坨烂泥一样摊在床上，心里不甘心极了。凭什么萧家就这样无情的抛弃了她，从此她活的不人不鬼。 　　而仇人却在外面逍遥，甚至马上要成为世子妃了。 　　江雪凝必须死！ 　　萧舒锦心里百转千回，最终准备赌一把。 　　“你这么聪明，难道没觉得江雪凝有问题？” 　　萧临风来了一点兴趣，他研究过江雪凝的人生轨迹，幼时是被娇宠的小姑娘。顾家出事以后，被扔到了通州。 　　从通州回来以后，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她在通州那几年发生了什么，照顾她的那对夫妻，死于一场大火。 　　而邻里之间对她的评价是，能吃苦耐劳的小姑娘，黑瘦黑瘦的又沉默寡言。 　　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野丫头，却只用了三年就攀上青州王，并且在青州以铁血手腕从世家手里分得一杯羹，成为实权郡主。 　　看起来很热血很传奇的一段经历，确实透着几分不正常。 　　但是如果顾家和顾明月的势力留给了她，一直有高人在背后指导她，那一切似乎也说的通。 　　萧舒锦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凭直觉道，“你有没有想过，她不是长的像顾明月，根本就是顾明月！” 　　“荒谬！”萧临风冷声道，“我看你是想报仇想疯了胡说八道吧。” 　　他确实一开始怀疑过，所以派人去青州深入调查过。 　　江雪凝凭着强硬的作风，在青州可谓是一直在风头浪尖上，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 　　她初入青州的时候是个黑黑瘦瘦的小姑娘，青州三年她是在众人的目光里一点点蜕变长大，越长越像顾明月的。 　　这点做不了假，哪怕顾明月真的活着。从年龄上推算，也该三十多岁了，绝对不会还是少女姿态。 　　萧舒锦笑的疯癫，神神叨叨的开口，“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顾明月也许又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活过来了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舒锦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我查江雪凝的时候，无意中发生了一件事情，她和沈昭延的初遇是在乱葬岗上。” 　　“只有死了的人，才会被扔到乱葬岗。有没有可能，从乱葬岗开始醒过来的就是江雪凝。” 　　这个想法很疯狂，但是她越说越觉得也许是真的。 　　那个女人真的回来报仇了！ 　　萧临风眯了眯眼睛，“你是在编故事吗？” 　　“呵，萧家能出奇异的血脉，本来就在某种意义上证明了，这世间存在一些奇异的事情。” 　　“顾明月的尸体，至今还在冰原冰川下杳无踪迹。” 　　萧舒锦露出奇异的微笑，“所以她借尸还魂，用别人的身体回来了。” 　　“一定是这样的！民间也曾发生过这样的异闻，只不过那些人都被当成妖怪烧死了。” 　　“肯定是顾明月回来了，她来索命来了，一个都逃不掉。” 　　一但起了这个念头，萧舒锦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萧临风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我看是你疯了才对…” 　　“所以，你一定要杀了她！不然整个萧家都会不得安宁！” 第169章 天光 　　虚弱的站在宫门口，上官婉已经记不清这是她进宫的第几年了，终于走出这牢笼，重见天光。 　　她病重趁着新封的明妃整顿后宫，被放出宫。交好的女官为她雇来一辆马车，将她扶了上去。 　　“不用我送你？” 　　她摇摇头，“不用。” 　　马车哒哒的走在街道上，上官婉只觉得不真实。“乌鸦祸”这一局，她做好了事发以后死的准备，从未想过能全身而退。 　　她掀开车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人间烟火气，心里的浮躁戾气都被抚平。 　　既然侥幸捡回一条命，那就好好的活着吧。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停在她住的小院门口。付了车钱，上宫婉打开门扶着墙慢慢走进去。 　　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她满头冷汗的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很快昏昏欲睡。 　　“咚咚咚…” 　　迷迷糊糊的听到了打斗声，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坐起来侧耳倾听。 　　外面确实打起来了，还不止一个人。她紧张的拿出枕头下藏的匕首，握在手里。 　　渐渐地打斗声平息了下来…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嘎吱…” 　　门开了，红衣似火的女子提着还在滴血的剑走进来，对她嫣然一笑。 　　“上官姑娘，我家郡主派我来接你。” 　　来人是乌飒。 　　上官婉毫不犹豫的收拾好细软跟她走了，乌飒带着她策马奔腾，绕了一段崎岖的路，最后停在一座山谷里。 　　她提着一口气，看了一眼。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有一处桃花庵。 　　听到马蹄声青禾和采月迎了出来，看到熟人上官婉再也撑不住了，一头从马上栽下来，被乌飒及时扶住。 　　“快把人扶进去，郡主在等着。” 　　上官婉在醒来，已经是翌日午后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屋里点着安神香。 　　她慢慢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脑子有些晕晕沉沉的。 　　青禾听到了动静，端了一碗熬的香浓的鸡汤粥进来，“上官姑娘你终于醒了，喝点热粥暖暖身体。” 　　上官婉也不客气，小口小口的将一整碗粥都喝完。又在青禾的帮助下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干爽的衣服。 　　总算是活了过来，恢复了几分力气。 　　青禾将她扶到院子里晒太阳，庵里飘散着淡淡的香火气，墙角不知名的花开的正艳。 　　她躺在椅子上，慢慢悠悠的摇晃着椅子，任由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 　　惬意极了，颇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悠闲。 　　江雪凝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手里拿着一把红缨枪，接过青禾递的帕子擦了擦手，在她旁边坐下，“你还好吗？” 　　“还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江雪凝喝了一口茶，这才道，“盛京你恐怕是待不下去了，萧家不会放过你的。” 　　“来刺杀我的人是萧家的？”上官婉担忧的道，“那你救了我，会不会暴露？” 　　“没事，反正我和萧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迟早都会对上的。” 　　以萧临风的为人，恐怕早就盯上她了。青州那边传来消息，有人在查她。 　　她猜，应该是萧临风对她起了疑心。 　　之前一直这蛰伏在韬光养晦，现在如果萧家非要撞上来，也该对萧家亮亮剑了。 　　“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上官笑了笑有些迷惘的道，“以前没想着能活着出宫，所以还真没想过以后。” 　　她认真的沉思了一会儿，撑了个懒腰，“反正我是不会成亲生子的，我娘在后宅受了一辈子的苦。我也在后宫见识到为了恩宠，残酷的厮杀。我不可能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困于后宅，日复一日的围着他转。” 　　“我想为了自己而活，活的有意义一点。” 　　江雪凝对她的回答丝毫不意外，能成为女官她至少是读过很多书的，加上这些的经历有这个眼界不奇怪。 　　“我给你推荐一个地方吧。” 　　她将一封信推给她，“拿这封信去湘楚最大的女子书院梧桐书院，去找书院的山长。在那里把你的所学教给更多的女子，教她们谋生教她们自立自爱！” 　　听着她的话，上官婉慢慢坐直了，眼里迸发出热烈的光芒。 　　“为什么这么帮我？” 　　“我说过我很欣赏你，湘楚是和盛京很不同很有意思的地方，去看看吧。” 　　上官婉眼里生出几分向往来，“湘楚当年几乎被屠城，无数百姓惨死在战火之下。而后由辰王妃一手收复重建，在那里耗费了无数心血。” 　　对湘楚人来说，朝廷是什么对他们而言不重要，他们只认湘楚王顾明月。 　　当年顾明月的死讯传过去，差点引起暴乱。 　　上官婉讽刺的道，“皇室和赫连煊，至今不敢对外承认，顾明月死于他们之手。” 　　江雪凝垂眸道，“梧桐书院是个好地方，你去好好休养生息，开始你新的人生。” 　　“日出东方，而凤栖于梧桐。”上官明珠轻声道，“传闻梧桐书院的山长，是湘楚王的闺中密友。” 　　萧舒锦曾经三召梧桐书院的山长入京进宫，对方视而不闻。宫里又派人去问罪，结果只活着回来了一人。 　　从那以后，朝廷派去的人，几乎都没有好果子吃。 　　当年城破北戎的铁骑踏破湘楚，梧桐书院前任山长，带着全书院一千多人，誓死不屈努力御敌，最终几乎全部死在北戎的刀剑下。 　　最小的姑娘只有十三岁，这些姑娘用自己的鲜血，惨烈的在湘楚之战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梧桐书院在湘楚人心里有着特殊的地位，现任山长沈知蕴是那场战役的幸存者，更是湘楚王义结金兰的好姐妹。 　　顾明月不在了，她还在。就是主心骨，能稳住湘楚。 　　朝廷几次对她发难以后，湘楚人放话皇室和朝廷的人，敢踏进湘楚的地界，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湘楚就是块难啃的骨头，因为顾明月命丧盛京，那里的百姓对朝廷有着很大的敌意。这些年来，赫连煊始终没有如愿彻底掌控那里。 　　江雪凝笃定的道，“去吧，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那是她魂牵梦绕想回去的地方，她对那里有滤镜。 　　“我期待着…” 第170章 自作多情 　　宫里，太后要见他。沈昭延只好来了，手里抱了一个手炉。 　　一进慈宁官刚刚跪下问好，太后立刻慈爱的让人把他扶了起来，“你这孩子越长大和哀家越生分了。” 　　小时候父兄在战场上给皇室卖命，为表皇家仁慈。他在宫里和皇子公主一起上御书房，也算是宫里的常客了。 　　沈昭延虚弱的笑了笑，“我身体虚多病，不想把病情传染给太后娘娘。” 　　太后又关心了他身体几句，这才说出这次召他进宫的真实目的。 　　“九儿因为宫外的流言眼睛都哭肿了，哀家希望你看在昔日的情义上，能劝解她一番。” 　　“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太后叹息，“那孩子性子倔，传出这样的流言她承受不了。” 　　沈昭延最后还是去了，他只是想去问清楚，他什么时候和她有的情义，他怎么不知道？ 　　去了九公主居住的宫殿，他不肯入内。坚持要在院子里见她，并且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赫连卿红着眼睛，梨花带雨的看着他，“我是猛禽吗，你这样提防我。” 　　“我是定了亲的人，让人误会就不好了。”沈昭延似笑非笑，“何况有的人心比蛇还毒，一但被缠上就麻烦了。” 　　赫连卿的神色僵硬了片刻，很快楚楚可怜的道，“那日我在未央宫晕倒真不是故意的，是身体太虚弱了，万万没想到会传出那样的流言。” 　　那流言太阴毒了，将来不管她下嫁给谁，对方心里很难不膈应。 　　最让她难受的是，她不但没有成功离间两人的感情，反而被泼了一身的脏水。 　　她向来最要强，现在早就成了姐妹之间的笑话。 　　沈昭延神色淡淡的道，“这事儿公主对我解释也没有用，毕竟我又不可能娶你更不可能安慰你。” 　　他表现的太无情了，赫连卿只觉得真心都喂了狗。 　　“我对你的心，你当真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沈昭延一针见血的道，“我不过是公主挑中的筹码而已，公主又何必说的自己有多深情。” 　　赫连卿心里一惊，自然不会承认，受伤的道，“小时候你救过我，我从那个时候就想对你好。” 　　当时先皇的宠妃有一只爱狗，他逃课在宫里溜达的时候，遇到了被狗扑的赫连卿，他捡起石头冲过去打走了那只狗。 　　沈昭延无语的道，“其实你想多了，我只是纯粹讨厌那只狗而已。” 　　他那时候脾气古怪，那只狗冲他吠过几次，他一直看那只狗不顺眼。 　　真相是如此的残酷，赫连卿眼神微闪，“就当是我误会自作多情，但是外面的流言也太不堪了，放出流言的人是存心想毁了我。” 　　沈昭延不耐烦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希望世子能帮我澄清一下流言，事实并不是那样的。” 　　她作为金枝玉叶的公主，才不要背着“痴女”的名声，成为京中的笑话。 　　“不要。”沈昭延果断拒绝，“公主还是太不接地气了，这种流言越澄清越会让人多想。” 　　“恐怕到时候就会变成公主对我死缠烂打痴心不改了。” 　　赫连卿胸口起伏着气的不行，表面上却还要维持着仪态，哀怨的看着他，“世子如果愿意帮我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不愿意。” 　　沈昭延干脆的拒绝她以后，礼貌的告辞。 　　赫连卿看着他的背影露出恶毒的眼神，心里发誓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处尊养优久了，她一时大意，才会着了江雪凝那个贱人的道。 　　今日她所承受的，来日她一定会加倍的报复回去！ 　　她刚平复好情绪没多久，赫连煊又传她去御书房说话。 　　她重新上了妆去了御书房，行礼过后很是亲近的对赫连煊道，“不知皇兄叫九儿来有何事？” 　　赫连煊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赞叹道，“不知不觉九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也是时候给你挑个好郎君了。” 　　赫连卿心里发凉，她之所以一直试图攻略沈昭延，就是不想被赫连煊送出去联姻。 　　自他上位后，皇室出嫁的几位公主，几乎都沦为了皇权的垫脚石，下场不太好。 　　她不想步后尘，所以才未雨先绸缪挑中了沈昭延。 　　可惜，最后还是失手了。 　　她挤出一抹笑意来，故作娇羞的道，“我还想留在宫里，多陪太后一段时间。” 　　“女大当嫁，九儿正是豆蔻年龄，皇兄怎么舍得耽误你。” 　　赫连卿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轻声试探道，“皇兄这样说，莫非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赫连煊点点头，“九儿觉得魏王怎么样？” 　　赫连卿膝盖一软，露出几分惶恐来。 　　魏王潇临风不近女色，为人更是心狠手辣，有着“笑面虎”的称号，他生气的时候笑的越温柔，敌人的下场就会越惨。 　　她在后宫，知道的消息还要多一些。这些年，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赐下去的美人，下场都很惨，活不过三个月。 　　虽说不近女色，但是却玩很大，手段残忍。 　　围绕着萧临风实在有太多传言，嫁给他赫连卿觉得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样的男人，她会很辛苦的。 　　她捂着胸口柔弱的道，“魏王这样的人，我恐怕无福消受。” 　　“无妨，你是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他不敢薄待你的。”赫连煊独断的，“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会到达魏王府，你安心待嫁吧。” 　　“九儿知道了。” 　　天子之命，哪怕她贵为公主，也没有反驳的权利。 　　一切来的太快了，赫连卿脑子晕乎乎的，完全没有实感。 　　赫连煊道，“朕盼着你和魏王早日诞下麟儿。” 　　赫连卿心里莫名有了不祥的预感，这桩婚事来的太奇怪了。 　　“婚事定在什么时候？” 　　“定在冬日大寒那天，这可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宫里一定会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将你出嫁的。” 　　也太急了一些，他越是这样说赫连卿心里越是不安，却又无法质问。 　　“退下吧。” 　　看着赫连卿脚步不稳的退下，他眼里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好戏开场了…… 第171章 请君入瓮 　　萧家接到这道圣旨的时候是懵的，传旨的公公刚走，萧临风就直接“不敬”的将圣旨扔到了地上。 　　“来人，备车进宫！” 　　萧老爷子一把拉住他嘱咐道，“皇命不可违，切记勿冲动。” 　　萧临风站在御书房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了平日里风轻云淡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有半点的不满。 　　赫连煊斜靠在龙椅上，半眯着眼睛慵懒的道，“爱卿深夜进宫，是对今日的赐婚圣旨有意见吗？” 　　“能娶到九公主是臣的荣幸，臣不敢有意见。”他跪了下来神色温柔的道，“臣深夜进宫，是有事求陛下。” 　　“哦，爱卿尽管说。” 　　萧临风垂眸掩饰住了眼里的冷意，“既然大寒是那天是良辰吉日，臣请求和镇南王世子在同一日娶亲。” 　　莫名其妙的的请求，赫连煊愣了一下随后拍手大笑，“真是好主意，好事成双。想必世子和郡主也非常的乐意，朕准了！” 　　“谢陛下。” 　　“爱卿真是越来越合朕的胃口了，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朕甚是高兴。” 　　赫连煊出宫的时候，手里拿着皇帝给他的赏赐，一盒上好的“和欢香”，说是给他洞房花烛夜助兴的。 　　今夜月满天，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 　　既然是盛大的婚事，到了成婚当日，当然要来点有意思的，才配上这场热闹盛大。 　　御书房里，仲秋从帘后走出来，女官的官服下，是薄薄的纱衣。 　　赫连煊一把扯住她的腰带让她坐自己腿上，“真是扫兴。” 　　仲秋故意道，“不是传言魏王不爱女色吗，把九公主赐婚给她真的好吗？” 　　“呵，他不是不爱，是不能爱…”赫连煊语气隐晦的道，“他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仲秋伏在他肩上颤抖着，眼神却格外的清明。 　　看来这场赐婚，果然是没安好心。 　　萧临风回到府里，在香炉里点了一支合欢香。 　　味道香甜，悸动。 　　他却神色自若的道，“把江雪凝的所有信息都找出来，我要看。” 　　又吩咐暗卫盯紧她的行踪，随时向他汇报。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一夜，神色丝毫不见疲倦，眼底反而罕见的闪着几丝兴奋。 　　随后召集了心腹在书房密谈议事。 　　——— 　　桃花庵里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江雪凝每日练剑，上官婉认真的养身体。 　　偶尔夜里会有人来无影去无踪的，上官婉从一开始的不安，到后来已经习惯了。 　　她站在一旁看江雪凝练完枪，忍不住感叹，“当年辰王妃，在战场上一支红缨枪杀斩杀了无数敌军。” 　　江雪凝淡淡一笑，“我练枪只是为了自保。” 　　上官婉虽不善武，却也看的出她枪法不俗气。 　　“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能出发去湘楚，这京城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江雪凝随意的在草地上坐下，“在等等吧，让你开开眼界在走，算是给你送别。” 　　“呵，你这样说，我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两人惬意的晒着太阳闲聊了一会儿，青禾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 　　“郡主，巫锦来了，说有事禀报。” 　　“让她过来。” 　　巫锦一身黑色的劲装走了过来，丝毫没有废话的汇报情况。 　　“萧临风最近有异动，桃花谷附近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从萧临风回京的第一日，她就已经部署人盯着他了。 　　要论调教暗卫，他们顾家才是老祖宗，四海八州顾家鼎盛时期的暗卫无人能出其右。 　　所以反监视一个萧临风，对她而言不是问题，现在手里这批人，是她在青州三年亲自培养的。 　　她将指尖的草碾碎，眼里闪过些许寒芒，“终于要来了吗…” 　　巫锦，“应该是在集结人手，针对桃花谷布局，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内必动手。” 　　江雪凝淡然的道，“通知所有人按部署好的计划来，高度戒备！” 　　“是！” 　　巫锦领命而去，很快消失在山谷里。 　　这片看似静谧的山谷里，隐在暗处的两波人，已经无声的开始了较量。 　　“萧临风要对你下手？”上官婉担忧的道，“是我把他们引到了这里吧。” 　　“没关系，我要的就是他们入谷。” 　　以萧临风一贯的作风，这一战不可避免，所以她要先下手为强。 　　上官婉提醒道，“萧临风这几年风头正盛，凡是和他作对的几乎都没有好下场。萧家的暗卫更是名声在外，有不少人丧命在他们手里。” 　　江雪凝轻掀眼皮，眉眼间染上了些许冷色，神色淡淡的道，“那就让我来好好会会他。” 　　萧临风可是她父亲的关门弟子，从顾家学了很多东西。 　　此去经年，就让她看看他长进了多少。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上官婉没在多说。 　　入了夜，江雪凝在山顶天然形成的石台上弹琴，身旁放着一壶烈酒。 　　上官婉在一旁安静的聆听，她弹的是杀气十足的《暗影刺客》，听的人心潮澎湃的同时，又生出一身冷汗来。 　　一曲结束，江雪凝站了起来，仰头饮酒，眼里带上了几分醉意。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身上，生出一股冷冽之意。 　　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桃花谷，江雪凝伸出自己的手指着下面，“你看，暗夜里百鬼夜行，妖魔乱舞。” 　　上官婉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但她知道，密林里暗黑处，在上演着无声的斗争。 　　“人心是比鬼和妖魔，更恐怖的存在。” 　　她看着顾明月道，“你比我想的要疯一些，但是我喜欢。” 　　“只是萧家现在权倾朝野，你惹了萧临风。在盛京恐怕会举步维艰，日子难过。” 　　江雪凝微微扬着下巴，神色傲然的道，“没关系，只要萧家敢伸手我就敢跺了他们的爪子。” 　　踩着顾家满门的血上位，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现在，该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突然传来清脆的鸟叫，一只漂亮的鸟儿划过夜空，降落在江雪凝的肩头。 　　凤儿来了，说明白羽已经就位。 　　她摸了摸凤儿，轻声道，“这一局，叫请君入瓮。” 　　“我们一起共赏。” 　　上官婉本来忐忑的心情，也升出几分激动来。 　　“我会认真欣赏，必然不负郡主这番美意。” 第172章 桃花杀 　　两日后，月朗星疏。 　　明明已经是深夜，上官婉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穿上衣服推门而出。 　　桃花庵里烛光淡淡，江雪凝在庵里供奉的佛前上了三炷香。 　　上官婉心里有所预感，手里提着一壶酒，“喝酒吗？” 　　“去山上喝吧。” 　　两人沿着蜿蜒的小路，往山顶爬。 　　与此同时，在桃花山对面的密林里。萧临风正迎风而站，风吹动他的衣角。漆黑深邃的眼眸，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王爷，时间差不多了。” 　　萧临风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行动吧。” 　　萧家最精锐的三十个暗卫，带着人在夜色的掩护下，一点一点的入侵桃花谷。 　　他只是淡漠的等待着，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很快山谷里传来轻微的动静，他身旁面容清秀的男子轻声道，“看来早有准备，果然不是善茬。” 　　他眼里泛过一丝涟漪，“萧舒锦说，她是顾明月。” 　　“阿遇，你说她是吗？” 　　桑遇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否认道，“不可能，她是疯了吧。顾明月不仅死了，连尸骨都消散了，怎么可能回来。” 　　萧临风扯了扯嘴角，笑的让人心惊，“阿遇你怕吗，怕她回来索命吗？” 　　一向被视为魏王府的智囊，足智多谋的桑遇罕见的沉默了。 　　良久才道，“我不怕。” 　　他不怕死，却怕再见她。那个记忆里灿若玫瑰的女子。 　　她曾经大义凛然的为他出头，救过他的妹妹。他却背刺了她，用自己所谓的聪明帮萧临风把她推进深渊。 　　萧临风看着他月色下惨白的脸，轻笑了一声，“阿遇，你是不是后悔了？” 　　桑遇坚定的道，“我这条命是王爷救的，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他早就满手是血回不了头了，等他死后下了十八层地狱在去赎罪。 　　进入山谷的暗卫和杀手们，首先陷入了迷阵，被强行困在不同的地方。 　　迷阵里设有各种各样的机关和陷阱，这一波死了至少一半人。 　　逃出来的，会遭遇各种毒物。走到山谷深处的会遇到一轮密不透风的无差别箭攻。 　　夜色太暗，一轮交叉箭攻结束后。活下来的幸运儿，有白羽巫锦带领着人等着，展开最后的厮杀。 　　乌飒依旧一身红衣，护在江雪凝身旁。如果敌人攻进来，她是最后一道防线。 　　但是，不会有如果。 　　江雪凝和上官婉，并肩站在山顶，注视着这一场在黑夜里进行的厮杀。 　　偶尔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声，预示着厮杀的惨烈。 　　起风了，有淡淡的桃花香传来。 　　上官婉疑惑的道，“现在是深秋，哪儿来的桃花香？” 　　江雪凝眼里溢出几分带着寒气的笑意，漫不经心的道，“此局名为桃花杀！阵里会散漫特制的桃花香，迷人心魄。” 　　曾经年少，几人鲜衣怒马快意江湖。被人追杀被逼入山谷，正是桃花盛开的好季节。 　　她以山谷的桃花为阵，设下桃花局。诛杀追杀他们的人，几人逃出生天。 　　不知，萧临风可还记得！ 　　上官婉听闻过他们的事迹，当时她还小。而他们正当好年华，一起在顾家学堂读书，一起游荡，一起玩乐。意气风发，不负韶华。 　　是繁华盛京最引人注目的少男少女，留下了无数传闻。 　　后来，在时光里分崩离析，走向了各自不同的命运。 　　一去经年，大梦初醒。 　　当年一起打马过街的少年少女们，早就举刀相向。 　　上官婉在这个深夜心里涌起淡淡的忧伤，她曾有幸见过他们最美好的少年时代，后来又在一卷一卷野史里见证了那些美好的过往破碎裂开。 　　生离的，死别的，含冤的，背叛的…生不如死的… 　　最终只能叹一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江雪凝隐在一片黑暗里，神色晦暗不明，让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终于，山谷重新归于安静。 　　江雪凝扬了扬唇，薄凉的道，“结束了。” 　　山谷外的密林里，萧临风一声不发，桑遇轻声道，“这一局，我们被反杀了。” 　　守在山谷外围的暗卫过来请罪，“属下无能，该请王爷降罪。” 　　淡淡的桃花香飘进了萧临风的鼻孔，他有片刻的失神，“带我去山谷的入口处。” 　　“你疯了吗，现在过去很危险…” 　　桑遇劝阻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也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 　　萧临风快步的向山谷处入口处，最终停在大阵外，还未飘散的桃花混着血腥味，提醒着他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恶战。 　　他目光冷凝的扫过眼前的残阵，笑的有几分癫狂，“哈哈哈，居然是桃花杀…” 　　“这么多年了，桃花杀又重现世间了。” 　　桑遇衣袖下的手死死掐着手心，面上却淡定的道，“她作为那个人的表妹，会桃花杀也不奇怪…” 　　“不奇怪吗？” 　　萧临风神色莫测多道，“这天下会桃花杀的人可没几个。” 　　“所以呢？”桑遇反问，“你该不会是真的信了萧舒锦的鬼话吧。” 　　“还是说…你希望萧舒锦说的是真的。” 　　萧临风眼神凌厉的看着他，“你觉得江雪凝摆出桃花杀，是想证明什么？” 　　“想扰乱我们的心神，装神弄鬼而已！” 　　“阿遇，你失了平时的冷静。”萧临风轻叹道，“你在怕什么！” 　　“我什么都不怕，哪怕是她真的回来了。我们也早就没有退路了！”他神色激动又癫狂的道，“我们只能举刀相向，杀个痛快！” 　　他说完闭上了眼睛，压下了眼底的翻涌的情绪。 　　萧临风笑了起来，“是啊，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这才是正确的。” 　　夜风送来阵阵桃花香，令人头晕目眩。 　　桑遇重新睁开眼睛，眼底已经是一片沉静，“青州郡主来者不善，经过今晚一战，我们应该重新审视她了。早日诛杀，避免留下后患。” 　　片刻的失控以后，他依然是那个理智冷静的桑遇。 　　只是月光下，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快了几分。 　　萧临风闻着桃花香笑的温柔，“出现在不合时宜的季节，真是让人厌烦。” 　　“江雪凝，你逃不掉了…” 第173章 一杯酒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鲜血和肮脏都被洗刷干净，桃花谷又恢复成了岁月静好的样子。 　　趁着还没有入冬，江雪凝派人将上官婉送走。 　　上官婉冲她挥挥手，“再会。” 　　“再会。” 　　人送走了，她也该回府了。 　　行至午时，马车在一家客栈外面停了下来，准备用过午膳，再继续走。 　　青禾拿出帷帽询问，“郡主要戴吗？” 　　她摇摇头，直接下了车，上了客栈二楼。一行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桌的饭菜。 　　吃到一半，巫锦警惕的握紧了腰间的刀，低声道，“有高手在靠近。” 　　她向楼梯口看了过去，萧临风拾级而上出现在二楼，身后跟着人。 　　气氛一下就紧张了起来，两边的人无声的对峙着。 　　她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饮了一口杯子里的清酒。桑遇的目光定在她脸上，收不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看清她的容貌，真的太像了，像到让人背脊发凉。 　　萧临风漫不经心的开口，“相逢即是缘，郡主不请我喝一杯吗？” 　　她冷冷一笑，“区区薄酒，岂能入魏王的眼。” 　　“那我请郡主喝一杯吧。” 　　他走到她对面自然而然的坐下，巫锦起身站在了江雪凝身后。 　　桑遇手里提着酒壶，亲自为两人倒酒。给她倒的时候，两人目光有片刻的接触。他倒酒的手抖了一下，酒洒了一些在桌子上。 　　“抱歉！” 　　江雪凝没吱声，青禾找店小二要来帕子，将洒出的酒擦干净。 　　萧临风若无其事的举杯，“这杯我敬郡主。”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江雪凝喝了一口，熟悉的独特的味道唯独瞬间蔓延过喉咙。 　　她面上却神色不变，讽刺的道，“魏王该不会，是来请我吃鸿门宴的吧？” 　　“这酒难道没有勾起郡主的回忆吗？” 　　“我怎么不知道，这酒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临风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语气像醉了一样飘忽了起来。 　　“这酒名叫桑落酒，是曾经辰王妃最爱的酒，鲜有人知道。” 　　江雪凝不动声色的接话，“嗯，所以我不知道。” 　　不枉她精心布局，果然来试探了。有时候亦真亦假，真真假假的才最迷惑人心。 　　萧临风见她不为所动，也不绕圈子了。直直的看着她，眼神凌厉的似乎要刺破她的肉体，看穿她的灵魂。 　　“给郡主讲一个有趣的事情吧，废后她疯了，得了臆想症。” 　　“她说郡主不是真正的郡主，年轻的皮囊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 　　“说当年郡主在通州被扔到乱葬岗的时候，已经死透了。从江雪凝的身体里醒来的，是另外一个灵魂。” 　　“郡主觉得好笑吗？” 　　江雪凝后仰将身体靠在椅子上，神情放松的道，“萧庶人果然邪门呢，不然怎么会在祭祀台上，被乌鸦附体。” 　　萧临风神色突变，看她的眼神泛着一股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这副躯壳里，到底住着谁的灵魂？” 　　“你怎么会桃花劫？” 　　江雪凝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是被他惊到了。很快脸上泛起邪气又诡异的微笑。 　　幽幽的唤他，“三哥…” 　　萧临风衣袖下的手，克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想要抓住她。 　　江雪凝一下站了起来，俯身凝视着他，长长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眼神“深情”的看着故人。 　　叹息一般的道，“三哥，你终于认出我来了。” 　　“我死后因为怨气太重，灵魂无法入地府地府。所以变为厉鬼，重现人世，来找你们索命了！” 　　她左手握着匕首，猝不及防的向他刺了过去。 　　“拿命来吧！” 　　萧临风反应迅速的伸手握住了她的匕首，手掌被划伤，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桌上。 　　“咔咔咔…” 　　两边的人纷纷拔剑，大战一触即发。 　　江雪凝仰头大笑了起来，神色疯狂的道，“我就是顾明月，顾明月就是我。现在我回来了，三哥是不是该切腹自尽给顾家偿命了。” 　　她这样爽快的认了，他们反而不敢相信。 　　萧临风目光锐利如刀，手掌似乎感觉不到痛。就那样握着匕首，安静的看着她。 　　“三哥，明明说过，永远站在我这边的，为什么要背叛我！” 　　江雪凝的神色哀怨又愤恨，看起来的确有几分像故人。只是眼底的讽刺之色，掩饰不住。 　　从头到尾仔细旁观，试图分辨真假的桑遇，眉头皱了起来。 　　这样的疯女人，一点都不像记忆里的人… 　　但也不排除，她在演戏… 　　萧临风握着匕首的手用力一拉，江雪凝顺着力道，向前一趔趄。他松开了匕首，满是鲜血的手捧住了她的脸。 　　“如果真的是她回来了，我会锁住她的灵魂，让他无处可逃。如果是你这个赝品在装神弄鬼，那我会亲手送你下地狱。” 　　他语气温柔的说着狠话，带血的手抚过她的眉眼，血滴了她一脸。 　　江雪凝没有动，也没有躲。看向他的目光疯狂中带着一丝漠然。 　　她将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狠狠按了下去，似笑非笑的呢喃道，“你是怕她永远不会回来，还是盼着她哪怕化成厉鬼也会回来…”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萧临风淡然的道，“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 　　也不会回头。 　　自责愧疚…不存在的。他的字典里，没有这些东西。 　　江雪凝笑了起来，“很好，都不悔，要永远不悔才行。” 　　她收回按在他胸口的手，厌恶的避开他的触碰，“所以，你来这里是想要我的命吗？” 　　萧临风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心，慢慢握了起来，又恢复成了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魏王。 　　“我说过，我只是来请郡主喝一杯酒的。” 　　“既然酒已经喝了，那本王就告辞了。” 　　萧临风转身离去，桑遇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江雪凝歪着头，对他微微一笑，无声的道，“阿遇…” 　　桑遇瞬间汗毛竖起，头也不回的走了。 　　桌上留了一把带血的匕首，打翻的残酒。酒和血混在一起，变成瑰丽的色彩。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嘴角哼起了民间小调。 　　“欠命的还命，欠债的还债…” 第174章 有阴谋 　　青州王府门口，沈昭延靠在门口的大树下，目光殷切的望着巷口。 　　陆争流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道，“说好的阴郁高冷，看你现在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千年铁树开花太可怕了，他永远都理解不了这种感情。 　　沈昭延闭目养神，懒得理他。 　　很快有马蹄声传来，一辆马车在夜色里呼啸而来。 　　陆争流瞬间来了精神，要睁大眼睛好好看，传闻里的青州郡主到底长什么样。 　　沈昭延睁开眼睛理了理衣服，又是一副矜贵淡然的做派。 　　“做作…” 　　马车停在门口，青禾先从马上是跳下来，然后掀开了车帘。 　　江雪凝缓缓下了车，一抬头正对两人的目光。 　　夜色下的美人风髻雾鬓，瑰姿艳逸。真真明艳绝色。 　　“啧啧…”陆争流手肘拐了沈昭延，“嘿嘿，看来你还没瞎…” 　　沈昭延警告的瞪了他一眼，走过去对江雪凝道，“外面凉，我们进去说话。” 　　丝毫没有要介绍陆争流的意思，陆争流无所谓的自在的跟在两人身后，往府里走。 　　一回到府里坐下，热茶点心水果就摆了上来。 　　在明亮的灯光下，沈昭延瞬间敏锐的发现了，她衣服袖口的血，还有脸上没擦干净眉毛处残留的血迹。 　　“路上遇到埋伏了？”他伸手触了触她的眉毛，“怎么有血迹。” 　　“是萧临风的血…” 　　“他对你下手了？” 　　她不是很想提具体的事情，只是含糊的道，“魏王特地去请我喝一杯酒，所以我回了他的一刀，划破了他的手掌。” 　　陆争流眉头微挑，赞叹道，“做的好，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沈昭延的注意力却在其他地方，认真的凝视着她的脸。发现她眼皮上，嘴角处也有若隐若现的血迹，明显是没擦干净留下来的。 　　怎么会在脸上留下血迹… 　　“他碰你脸了…” 　　江雪凝轻咳了一声，“他脑子有病，用带血的手碰了一下我的脸。” 　　沈昭延眼里有寒意闪过，好想剁了他的狗爪。 　　“他那个人邪气的很，你离他远点。” 　　江雪凝也不喜欢身上隐隐的酒味和血腥味，“我换身衣服去，你们随意。” 　　她回房去了，沈昭延琢磨着怎么剁狗爪，比较快。 　　陆争流在一旁火上浇油的道，“萧临风本来就权势滔天了，现在又要成为驸马了，也不知道赫连煊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冷笑，“捧的越高，摔的越惨。两人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江雪凝用热水认真的洗了脸，又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这才重新过来。 　　“你特地等着我回来，有什么事情吗？” 　　“皇帝为九公主和萧临风赐婚了，而且婚期定在大寒那日，很急。” 　　江雪凝疲惫的靠在位置上，轻笑了一声，“白莲配狗天长地久，挺合适的两人。所以别祸害别人，挺好的。” 　　“皇帝也真够缺德的，萧临风不仅大了九公主好几岁。而且疑似变态，有虐女的倾向。围绕他的可怕传闻可不少。”陆争流忍不住吐槽，“他也不怕九公主惨遭毒手，真是舍得。” 　　江雪凝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九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只能说以后魏王府热闹了。” 　　“咳咳咳…”萧临风轻咳了一声插嘴道，“他还下了懿旨，说是好事成双，让我们也在大寒那日成婚。” 　　她的笑容突然就僵在了脸上，“他脑子被驴踢了吧…” 　　空气突然安静。 　　沈昭延垂下眼眸，露出受伤的神色，“是太急了，但是皇命不可违…”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想违。 　　“那什么，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没有做好准备。” 　　她看了一眼沈昭延，心里忍不住哀叹：美是美，但是她下不了手…… 　　沈昭延忽略她哀怨的眼神提醒她，“青州到这里路途遥远，如果要来参加婚礼，恐怕要早日出发才行。” 　　根本就不提其他，只想顺水推舟把人娶进门。 　　他就是这么自私阴暗的人，认定了就不会放手。 　　江雪凝头痛的有气无力的道，“我知道了。” 　　要不…她还是跑路吧。 　　陆争流见气氛低迷，很有眼色的转移话题。 　　“九公主的流言外面闹的这么大，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却赐下了这门婚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还好事成双骗鬼呢，他不可能有那么好的心肠。” 　　江雪凝顺着他的思维道，“确实有点不对劲儿，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婚事这么急，还非要打着“吉利”的幌子，要他们同一天成亲，绝对是有阴谋。 　　只是现在，也分析不出来什么。 　　陆争流脑洞大开，“他不会准备在那天，把你们给一锅端了吧。” 　　沈昭延，“那也要他有那本事。” 　　“反正一定是有阴谋，他绝对没安好心。”陆争流摆烂的道，“不过有萧临风在前面顶着，真有什么也是他先上。” 　　总算说了句有用的人话，沈昭延接过话头道，“萧临风作为心腹，是最了解赫连煊的人，看他怎么应对吧。” 　　目前信息和线索太少，虽然觉得不对劲。却也暂时分析不出什么来，只能见机行事。 　　“宫里应该很快会赐下嬷嬷来，教导你成婚时的礼仪。”沈昭延提醒她。 　　她点点头，“嗯，知道了。” 　　有个碍眼的在，沈昭延也不好说太私密的话。看她露出疲惫的神色，起身告辞，“夜深了，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江雪凝演了一场大戏，也确实是累了，冲他们挥挥手，“慢走，我就不送了。” 　　走出王府，陆争流忍不住调侃，“人家看起来可不太想嫁，追妻路漫漫，某人得继续努力才行。” 　　沈昭延无情的道，“我马上要成亲了，有眼色一点，没事儿少来我面前晃！” 　　陆争流悲愤的道，“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这就开始嫌弃我碍眼了。” 　　江雪凝心情复杂极了，她倒是不讨厌他。但是她根本不可能成亲以后，安于后宅和他岁月静好。 　　甚至，她随时可能离开，去奔赴属于她的命运。 　　那条路太难走了，她不想将他扯入其中。 　　江雪凝烦躁的扯了一下头发，果然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 第175章 秘密 　　“嘎吱…” 　　门开了，青禾和采月一起进来。采月点亮了房间里蜡烛，青禾走到窗边掀开床帘，“郡主快醒醒。” 　　江雪凝瞬间惊醒坐了起来，“怎么了？” 　　“宫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江雪凝披衣下床，“这大晚上的，不会皇帝死了吧？” 　　“废后自缢了！” 　　江雪凝顿住了脚步，不可思议的道，“你是说萧舒锦自杀了？” 　　青禾点点头，“明妃那边加急连夜传出来的消息，废后用嘴咬着碎片割腕自杀，被红袖及时发现救了过来。” 　　“那就是没死成了。” 　　江雪凝还是觉得很奇怪，萧舒锦的性格不像是会自寻短见的人，这事儿透着几分诡异。 　　她沉思了片刻，“或许是以退为进，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可不信，萧舒锦是真的要寻死。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失了睡觉的心情。在书房重新复盘着萧家的事情，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天亮了，外面丝毫没有传出萧舒锦自杀的消息，看来宫里把事情压了下来。 　　看来，只能等。 　　傍晚，仲秋再次传出了消息。 　　江雪凝看完以后神色凝重，在皇家后妃自尽，被视为不祥，而且有失体统。 　　仲秋在信里写，萧舒锦自尽以后，赫连煊去见了她。两人独自在凤仪宫，谈了很久。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赫连煊出来以后就下了密旨，将萧舒锦送到摇光寺去，让她带发修行，为百姓祈福。 　　仲秋的意思是，如果她要见萧舒锦必须尽快。一旦送进摇光寺，就很难见到人了。 　　摇光寺传承千年，历经几朝，一直被奉为皇家寺，可见源远流长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江雪凝突然想起来，曾经她作为辰王妃，去摇光寺上香祈福，曾抽到过一支“凤凰涅槃”的签。 　　她将看过的信，放在烛火上点燃。信里还附了萧舒锦被送往摇光的路线时间。 　　“去叫白羽和巫锦过来。” 　　萧舒锦这一趟走的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巫锦带着地图，率先去探路打探情况，江雪凝带着人跟上。 　　她之所以留萧舒锦一条命，就是想从她嘴里知道一些事情。 　　她带人一路疾行，三天后终于追上了押送的队伍。 　　巫锦出来和他们接头，她扮成了客栈的烧火婆子。 　　“因为是秘密押送，大概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押送的人直接扮成了商队，并未对外显露真实的身份。 　　他们要在这里住一晚，明日继续上路。 ” 　　江雪凝道，“今晚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她将带来的迷药递给巫锦，“无色无味，混合酒服用效果更佳。” 　　约定了子时行动以后，他们蛰伏了起来。 　　白羽看着自己有些脏了的白衣，忍不住抱怨道，“萧舒锦还挺能折腾到，都成彘猪了还不安分。” 　　“她这种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不会安分的。” 　　白羽，“你当初就该一刀嘎了她。” 　　江雪凝无语的道，“赫连煊放任我对她下手折磨她，可不代表会默认我搞死她。” 　　在宫里出手杀了她，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们安静的等着，白羽等的都快睡着了，凤儿终于飞了回来，撒娇的冲他叫了两声。 　　这是“行动”的信号。 　　一群人向着客栈潜伏了过去，其他人等在外面随机应变。 　　客栈的后门被打开，巫锦在黑暗里冲他们招手。 　　他们无声的溜了进去，巫锦指了指三楼还亮着灯的房间。 　　白羽施展他的独门轻功，借助旁边的大树飞了上去，推窗而入。很快探出头来，向他们招手。 　　巫锦带着她很快上了三楼，无人发现。吃了加料的酒，大家都睡的很熟。 　　“郡主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守着。” 　　江雪凝推门进去，萧舒锦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嘴巴已经被白羽第一时间用帕子堵上了。 　　她走过去坐在床边，将泛着寒光的剑架在的脖子上，“嘘！要是你大喊大叫的话，我立马送你下去见阎王，明白吗？” 　　萧舒锦点了点头，江雪凝这才拿下她嘴里的帕子。 　　“你和赫连煊谈了什么，让她答应送你去摇光寺。” 　　“他只是不想我死在宫里，坏了他的事情。毕竟我要是死了，萧临时至少要守孝一年，可不能在大寒那天娶公主。” 　　这个理由听上去很合理，但是江雪凝直觉她没说实话。 　　她想问的不是这个，所以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江雪凝声音平缓的道，“萧家当年只是江宁的富户，萧父只是一个七品县令。突然有一天开始，萧家每一步都走对了，开始平步青云，发展的越来越好。” 　　后来更是踩着顾家的血，一跃成为盛京最有权势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回看萧家的发家史，一切都透着几分诡异。他们好像被上天眷顾了，而他们每上升一步，他们身边总有人倒霉。 　　萧家走到今日这一步，脚下踩的尸骨，可不止顾家。 　　她对萧舒锦下手废了她，也是一种试探。 　　萧家果断抛弃了她，说明她对萧家而言没那么重要。 　　“萧家突然发家崛起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萧舒锦沉默了，没回答。 　　江雪凝讽刺道，“萧家这样对你，你还要继续当忠心的狗吗？” 　　趁萧舒锦穷途末路的时候攻心为上，也是她计划里的一环。 　　萧舒锦果然被激怒，低声咒骂道，“萧临风那个没用的，居然没能搞死你。” 　　江雪凝轻声道，“不说的话，我真的会送你下地狱哦。毕竟进了摇光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现在就是了结你的最好时机。” 　　“是要你自己的命，还是要继续替萧家保守秘密，你选吧！” 　　萧舒锦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凉意，也能分辨出来江雪凝是来真的。 　　“呵呵呵呵，我成了废人，萧家凭什么继续享尽荣华富贵…” 　　“时安死了，我在这世间再无牵挂。让你和萧家拼个你死我活也挺好的，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是最后的赢家。” 　　江雪凝，“别废话，说重点。” 　　“你不是想知道萧家的秘密吗…”萧舒锦嘴边泛起一丝不苟古怪的微笑，“萧家最大的秘密，就是那个女人…” 第176章 外室女 　　“咯咯咯咯咯咯咯…”萧舒锦嘶哑着嗓子怪笑了一阵，“给我水。” 　　江雪凝示意白羽倒了一杯温水，接过亲自喂她喝，十分的有耐心。 　　喝完水，萧舒锦仰头靠在床头陷入了回忆。 　　“我四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冰雪一般漂亮的姑娘，嫡母因此和父亲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 　　她一个四岁的孩子，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记的那么清楚。因为那个女子长的惊为天人，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更因为她的命运，因此被改变。 　　四岁之前虽然嫡母严苛，但是她有一个很温柔的姨娘。姨娘很疼爱她，将她护在羽翼下。有娘的孩子是宝，她过的并不差。 　　那个女子找上门的时候，姨娘正病重。她永远记得那个夜晚，她跪在嫡母的院子里，一个又一个的磕头，磕的额头都青了。 　　“母亲，求你救救姨娘！” 　　她无助的大哭着，声嘶力竭的哀求着。换来的是无情的驱赶和呵斥。 　　“夫人心情不好正头痛，有眼色的就别在这哭丧。” 　　她被无情的赶了出去，等她跌跌撞撞的跑回小院，姨娘已经咽气变成冰冷的尸体了。 　　从此她成了没娘的孩子，活的像杂草。艰难的长大，活的异常辛苦。 　　江雪凝好奇的道，“那个女子是谁？” 　　她调查过萧家，并没有符合她描述的女子存在，这就有意思了。 　　萧舒锦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道，“是父亲的外室女，比我大了整整十岁。显少出现在萧家，行踪神秘。” 　　她在见到她，是六岁那年。嫡母不知道为什么善心大发，要把她记在名下，接到身边教养。 　　她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穿着破衣服花着脸，走进嫡母房间的时候，她像个小仙女一样坐在一旁。 　　那天嫡母说了很多教训她的话，她早就记不清了。 　　却至今清楚都记得，她走到她面前，递了一朵牡丹花给她，眼里折射出奇异的光彩。 　　“你是我选中的凤凰，好好长大，我期待着你凤凰于飞那天。” 　　萧舒锦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回过头来看，我不过是被选中的工具人，这一生早就被安排好了。” 　　“所以，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一个外室女敢说这样的话，明显是有所仪仗。而萧舒锦，真的如她当年所说，登上了后位。 　　这就很可怕了。 　　萧舒锦摇摇头，“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她就像阵风，来去无踪影。” 　　江雪凝对她的回答不是很满意，“这点信息可换不了你的命，谁知道是真的有这个人存在，还是你编的。” 　　“她叫绮萝。” 　　“萧家被你逼的步步败退，她很快就会现身的。” 　　那个女子有很多奇异之处，她苟活着也是在等。等她现身，说不定自己还有救。 　　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放弃希望！ 　　得到的回答出乎意料，江雪凝收回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左手摸了摸她的脖子，确定位置。 　　右手捏着一张薄薄的刀片，冷酷的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顾家满门的血是真的。” 　　“你要做什么！” 　　萧舒锦的尖叫戛然而止，刀片快准狠的轻轻划破她的喉咙。 　　江雪凝好心的给她洒了止血药，包扎起来，安抚着她，“别怕，死不了，只是从此不能说话了而已。” 　　问出了萧家的的秘密，那她也没必要再说话了，永远闭嘴对大家都好。 　　她现在四肢被废不能动，眼睛瞎了嗓子哑了，只能听到声音。 　　“白羽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她说。” 　　白羽不知道和又瞎又哑的人有什么好说的，但还是听话的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两人了，江雪凝双手捂着脸笑了起来。 　　“萧舒锦你活该落的现在的下场，因为曾经真的把你当姐妹的人，被你背弃了。” 　　萧舒锦只是抽搐着，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江雪凝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心里只觉得痛快。她向来信奉一报还一报，心慈手软不存在的。 　　最后她在她耳边轻声的道，“阿锦，是我回来了。” 　　萧舒锦的身躯疯狂的抽动着，扭曲着脖子向她靠近，看向她的眼睛却只剩两个黑洞。 　　她有很多想问的，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舒锦你就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赎罪吧，这是你应得的。” 　　“不再见。”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他们不要再遇到了，太惨烈了。 　　江雪凝转身离去，萧舒锦瘫在床上。已经瞎掉的眼睛里，有眼泪流出来。 　　明月，是你回来了吗… 　　无人回应她，她只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突然就想起，那年夏日。他们躲在院角的大树下，拉钩约定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终究是食言了… 　　走出客栈，江雪凝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走吧。” 　　一群人连夜退走离开这里，走了一阵。江雪凝突然心有所感的回头，客栈的方向弥漫着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空。 　　白羽忍不住疑惑的道，“应该不是我们的手放的火吧？” 　　巫锦对她翻了一个白眼，“明显是有另外一波人，要杀人灭口。” 　　江雪凝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被大火活活烧死，应该很痛苦吧。” 　　她想留萧舒锦一条烂命，让她活受罪。没想到，有人不想让她活。 　　“她被秘密送往摇光寺的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幸好仲秋消息传的够快，他们动作也快。否则有些秘密，只能被萧舒锦带进棺材里了。 　　看了一会儿，江雪凝道，“速速离开这里，要是和对方撞上，就不太好了。” 　　白羽忍不住猜测，“会不会是萧家的人下的手？” 　　“谁知道呢…” 　　一群人连夜往京里赶，回去以后各自补眠。江雪凝狠狠睡了一天，嘱咐青禾注意外面的消息。 　　结果关于萧舒锦死在那场大火里的事情，没有一点消息传出。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的死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这就是皇家的无情之处。 　　她轻声道，“死了也挺好的。” 　　虽然和她预计的有点出入，再过几日就是顾家的祭日了，就当是以命祭之了。 第177章 少年郎 　　江雪凝连续几日在府里修身养性，这日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南宫墨上门拜访，穿的像花孔雀似的。 　　她在荷塘边的亭子里，摆了点心茶水迎客。 　　南宫墨到的时候，她正在煮茶，抬眸看了他一眼，“四王子，随意坐。” 　　他一撩衣摆坐下，欣赏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非常认真的道，“本王还挺欣赏你的行事作风的，嫁给沈昭延那样的病秧子可惜了。” 　　江雪凝将泡好的茶水递给他，“他除了身体弱一点，其他都挺好的。” 　　“那是弱一点吗？”南宫墨摸着下巴道，“你嫁过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守寡。” 　　他这段时间左思右想，就让她这样嫁了，回去肯定交代不了。某人又要冷冰冰的板着脸，不理他了。 　　他得想想办法才行。 　　“那什么我们商量一个事儿吧，你在盛京前有狼后有虎的，要不你跟我跑吧。” 　　“跟我去扶桑，有本王在没人敢欺负你。” 　　这想法可真大胆，江雪凝审视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们又没交情，他会这样帮他，只能是因为顾星辰。 　　“四王子和星辰表哥关系很好吗？” 　　“那是非常的好，那小子就差没爬到我头上拉屎了。”南宫墨说的理所当然，耳朵却悄悄红了，“要是让他知道我没有认真帮你的话，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江雪凝眯起了眼睛，“你很怕他不高兴？” 　　他娘可是扶桑王后，扶桑太子是他亲哥。他作为皇后幼子，可以说受尽宠爱，在扶桑横着走。 　　顾星辰流落扶桑隐姓埋名，居然会让他堂堂四王子这么“怕。” 　　她总觉得有猫腻，透着不对劲儿。 　　南宫墨轻咳了一声，“他那个人生起气来太吓人了，本王可惹不起他。” 　　江雪凝终究没多问，见不着人问再多，她都无法安心。 　　“谢谢四王子的好意，我暂时还不能跑路。” 　　“好吧。”南宫墨有些失望的道，“我要在这里待到你们婚礼结束才离开，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告诉我。” 　　江雪凝心领了他的好意，“多谢四王子，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南宫墨霸气的道，“你尽管开口。” 　　“如果陛下有意将上官家的小姐赐婚给你，还请四王子拒绝，她不适合你。” 　　她可不希望上官明珠成为四王妃，这样无异于又给萧家增加了助力。 　　毕竟上官家不仅是萧家的姻亲，还为萧家马首是瞻。 　　“上官明珠？”南宫墨努力回忆了一下，皱着眉头道，“赫连煊不会想把她嫁给我吧？” 　　“有这个可能。” 　　“想的倒挺美。”南宫墨不满的道，“本王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 　　江雪凝放心了，看他越发的顺眼了。 　　南宫墨给她讲扶桑的风土人情，试图把她勾的跟着他跑路。 　　最后留下一堆扶桑的特产，无功而返。 　　青禾一边整理特产，一边忍不住道，“这个四王子，还挺有趣的。” 　　江雪凝露出淡淡的笑意，和这样的人做朋友，顾星辰在扶桑的日子，应该没那么孤苦。 　　“收拾好了，就摆饭吧。” 　　今日可能准定是热闹非凡，客人多的一天。 　　饭刚摆上，她还没来的及吃。外面就传来了隐隐的打斗声，她干脆放下了筷子，走到了院子里。 　　采月很快进来禀报道，“萧指挥使想闯进来，和暗卫打起来了。” 　　“他说是来替人传话的。” 　　“放他进来。” 　　青禾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口，江雪凝散漫的坐着。 　　萧无疾很快走了进来，衣服被划破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她漫不经心的开口，“指挥使怎么有空上门。” 　　萧无疾抬头目光如炬的看着她，“萧舒锦死了。” 　　“我知道。” 　　她的神色太过平静，萧无疾无从分辨她真实的情绪。 　　“指挥使最好是有事，否则我青州王府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萧无疾垂下眼眸，脸色黯淡了下来，“有人想见郡主，让我传话。” 　　“谁…” 　　“温宜君…” 　　遥远又熟悉的名字，陌生的好像上辈子的事情，却又让人胸口发涩。她不自觉的眨了眨眼睛，压下心里的酸涩。 　　“是那位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温宜君吗？” 　　“是的。”萧无疾深深的望着她，“看来郡主也听过他的名声。” 　　她若无其事的道，“当年少年成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骑马游街的时候，可是惊艳了整个盛京。这样的人，我当然知道。何况他可是舅舅的得意门生。”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那是陪着她长大的人。比她大了整整八岁，她从小就喜欢赖在他怀里。 　　也是当年顾家学堂的大师兄，管着他们一群人，罚起人来丝毫不留情。 　　萧无疾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他说自己恐怕命不久矣了，在死之前想见郡主一面，不然他死不瞑目。” 　　“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好，却一直在苦苦支撑，住在脏乱的小巷子里苟活着。” 　　“他约郡主顾家祭日时，在顾园见。” 　　“我知道了。”江雪凝没什么情绪的道，“我会去赴约，你可以走了。” 　　在萧无疾转身离去的瞬间，江雪凝闭上了眼睛。 　　当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状元郎，在顾家出事后。 　　击鼓鸣冤，滚钢板告御状，誓死要为顾家讨回公道。换来的是四年冤狱，天之骄子从此跌落。 　　西陵最年轻最负盛名的状元郎，和顾家一起陨落，湮灭在时光的尘埃里。 　　她回京以后，只确认他还活着。却不敢去见他，怕见到昔日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的穷困潦倒。 　　更怕见到他，汹涌的情绪会忍不住。 　　也不想去打扰他，在把他拉进漩涡里。她想等大仇得报，一切尘埃落定再去见他。 　　她轻声道，“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没有更多的时间等给她了，记忆里的他明明正年华正好，在朝堂上正意气风发，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 　　怎么就会快死了，江雪凝的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她不怕直面仇人，却怕见故人。 第178章 撒网 　　十月初八，寒露。 　　夜长昼短，江雪凝早早起来换上素白的衣服，未施粉黛头上簪了一朵白花。 　　她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青禾采月提着备好的酒果子和各种吃食，一行人往西城而去。 　　离顾宅越来越近，过往的回忆纷纷涌上心头。江雪凝闭目靠在马车上，压下心里的酸涩。 　　“郡主，顾府到了。” 　　江雪凝恍惚了一会儿，这才下车。当年顾家被满门抄斩，赫连煊却一直未动顾府，放任自流。 　　她站在顾府的大门前，看着熟悉的一切，竟然不敢迈步。 　　青禾轻声道，“郡主我去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门很快开了，是一个两鬓斑白，瘸着腿的老头。 　　老头看着她，神色激动的道，“泱泱，是你回来了吗？” 　　泱泱是她的乳名，只有极其亲近的人才会唤。 　　顾明月没忍住瞬间红了眼睛，强撑着道，“我是雪凝，您是郑叔吧…” 　　郑老头的眼神瞬间黯淡了，望着她的脸舍不得挪眼，“原来是表姑娘，难为你还记得老头子。” 　　她当然记得他了，陪着她的祖父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一柄长刀舞的虎虎生威。后来又成为她父亲的左膀右臂，看着他们出生长大。 　　一生无儿无女，在战场上受伤瘸了腿以后，卸甲归田回老家准备安乡晚年。 　　后来顾家出事，他不忍看着顾府就那样衰败荒芜，带着几个伤残的老兵住了进来，守着顾府。 　　老郑头一边带着他们往里面走一边道，“我总觉得总有一天会有人回来的，老头子我在这里守着，不管何时他们回来了，都能找到家。” 　　江雪凝强忍泪意，“会有那一天的，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老郑头将她带到了祠堂外面，“表姑娘你进去看看他们吧，我去让人备饭，你祭祀完吃饭在走。” 　　青禾和采月去帮忙去了，她一个人踏了进去，祠堂里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牌位。 　　爹，娘，大哥，二哥，大嫂，小侄女…那场灭门之祸中，丧命的顾家几百口人。 　　她扶住门槛，面对着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冰冷的牌位，她几乎快窒息，整个人的灵魂在不断的下坠。 　　跌跌撞撞的奔到牌位前，“砰”的一声跪到地上，“爹娘，不孝女回来看你们了。” 　　有很多的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化成了无声的啜泣。 　　她摆上酒和菜，虔诚的给所有人上了香。 　　“萧舒锦已经死了，这是一个开始。很快那些人一个接一个都会下地狱的，谁也跑不掉。” 　　“你们安息吧，地府太冷，我要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你们！” 　　江雪凝目光认真的扫过每一个牌位，血海深仇不敢忘，她要倾覆皇权为顾家陪葬！ 　　“你果然在这里。”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江雪凝回头来人是萧临风。 　　他穿一袭白衣，手里提着酒。神色淡然，看不出太多的难过。 　　“你来做什么？” 　　“来祭奠故人。” 　　江雪凝走出去拦在他身前，嘲讽了一声道，“你没资格。” 　　“见到你，他们恐怕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她不知道他怎么有脸来，又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来的。既然落子无悔，就别假惺惺的来祭奠。 　　萧临风却推开了她，“我不想让灵堂前见血，你最好别惹我。” 　　“好大的口气。”她垂眸冷然道，“你敢踏进去一步，我让你躺着出来！” 　　萧临风停住了脚步，用一种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着她，脸上溢出奇异的微笑。 　　“你现在的神情像极了那个人…” 　　他一步一步向她逼近，“我突然就觉得萧舒锦说的话或许是真的，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江雪凝不动声色的道，“不愧是萧家人，疯的如出一辙。” 　　他伸手欲触碰她的脸庞，被她狠狠躲开，“别碰我，恶心。” 　　他也不生气，只是遗憾的道，“她穿红色最明媚，低头浅笑的样子最动人。你还可以更像她的，可惜了…” 　　如果让他来调教的话，他可以通过细节，一比一复制出一个完美的顾明月。 　　江雪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少恶心人了，但凡你念她的旧情，她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哈哈，她死了不是还有你吗？”萧临风漫不经心的道，“你打着她是她表妹招摇过市的劲儿，你看起来挺想成为她的。” 　　“别说疯话，我只是我自己，不想成为谁。” 　　“嘴还挺硬的。” 　　江雪凝总觉得他在透过她看别人，眼神里藏不住的恶意，让人心头发寒。 　　萧临风打开酒壶，将清酒洒在地上，站在门外看着祠堂里的牌位，沉默了良久。 　　“第一杯，敬我们鲜衣怒马的过往。” 　　“第二杯，敬我们分崩离析的现在。” 　　“第三杯，敬未来我们终将在九泉之下相见。” 　　江雪凝在一旁看着，没有丝毫的触动。只觉得他惺惺作态，脑子有病。 　　萧临风仰头大口大口的喝酒，曾经与他喝到天明的人，已经不在了。 　　所以，这些年他很少喝酒了。 　　“你还怪幽默的，是精神分裂了吗，有病就去治。”江雪凝忍不住出声讽刺，“而不是跑到这里来唱大戏，让他们不得安宁。” 　　喝完酒，他将酒壶砸在地上，“砰”的一声碎片四溅，酒洒在了江雪凝的衣服上。 　　他轻笑了一声，双目染上了一层酒意，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 　　“听说西域有秘法，能将人制成人偶，不腐不烂，可以随心所欲的操纵。” 　　江雪凝头皮发麻，忍后退半步和他拉开距离，警惕的道，“你想做什么？” 　　“不管你的灵魂到底是谁，我都很喜欢你这副皮囊。” 　　“呵，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会被你喜欢吧。毕竟被你喜欢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萧临风没有接话，径直离去。走出一小段，在深秋的太阳在回头看她，微眯的瞳孔露出野兽捕食般的光芒，脸上泛起奇异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殆尽。 　　他说，“不管你是顾明月还是江雪凝，我们都来日方长。” 　　这一次，别想逃脱他的手心。 　　网已经撒下…只待收获… 第179章 他的月亮 　　简单的用过饭，江雪凝提出想去顾园走走。 　　郑叔脸上露出怀恋的神情，“那时候多好啊，他们一群人整天鸡飞狗跳的，热闹极了。” 　　多年不见，顾园草木疯长。曾经的书舍已经荒芜，到处都是蜘蛛网。 　　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在这里的一切。 　　在顾园念书那几年，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她慢慢走在院子里，认真的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最后停留在荷塘边。 　　夏日的时候，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她们几个女孩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撑着小舟慢悠悠的划进荷塘深处，藏在荷叶之间，看话本，说小话，偷喝酒。在晃晃荡荡的睡一下午，直到大师兄来抓人。 　　那样的好时光，就算是做梦都是甜的。 　　她举目远望，深秋荷塘里的荷花早就开败了，只余一池荒凉。 　　“再也回不去了…” 　　她这里待到夕阳西下，怀着忐忑的心情等一个人。 　　终于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身体瞬间僵硬，莫名不敢回头。 　　“是郡主吗？” 　　是陌生的沧桑的迟疑的声音。 　　江雪凝闭了闭眼睛，压下一切情绪缓缓的回头，几乎怀疑自己眼花有片刻的眩晕。 　　当年惊艳了整个盛京的状元郎，已经垂垂老矣… 　　眼前的人佝偻着背，瘦骨嶙峋。已经有了白发，穿一身满是补丁洗的发白的衣服。是落寞的沧桑的。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曾经写的一手好文章，惊才绝艳的状元郎，如今食指和小指残缺。 　　几乎在一瞬间，她无法抑制的红了眼睛。 　　时光最残酷不过“美人迟暮，英雄陌路。”今日就这样无情的呈现在她眼前，她不敢开口说话怕泣不成声，更怕眼泪会掉下来。 　　她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仓惶的转过身去，掐紧手心看着远方的荷塘。 　　温宜君一步一步的走近她，“你是叫雪凝吧，你小时候我还带你荡过秋千。” 　　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温家大哥哥，好久不见。” 　　她的目光抑制不住的落在他残缺的手指上，眼底闪过心疼。 　　温宜君举起手指温和一笑，若无其事的道，“没关系，早就不痛了。” 　　“嗯，我只是有些遗憾…” 　　当年的状元郎以笔为剑以墨为锋，入官场进朝廷，最大的愿望是山河无恙，天下清平。 　　可惜最后他为之效力的朝廷负了他，曾经一腔热血的少年，早就死在了时光里。 　　江雪凝垂下眼眸，“在牢里的日子很难熬吧，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温宜君摇摇头，“不，最难熬的是顾家满门被灭，我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我从小读圣贤书，一心想报效朝廷。可惜最后我救不了任何人，看着我想保护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离开。” 　　他嘲讽的道，“哪怕我的手指没废，我也写不出任何文章了。” 　　皇帝会留他一命，是因为初登大位，又灭了顾家，本来就根基不稳。 　　盛京四大书院为首，为他上书喊冤，为他提笔抨击。其他书院以及学子纷纷响应，皇帝被舆论所挟持，判了他下狱四年，留了他一条命。 　　等恢复自由重见天日的时候，他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灵魂早就枯竭，不过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罢了。 　　江雪凝声音微涩的开口，“是顾家连累了你…” 　　是她连累了他，不然他本可以入阁拜相，人生一片光明的。 　　“顾家不曾负我更不曾连累我，是我无用没能为顾家申冤。”温宜君温和又坚定的道，“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我不悔，从来不悔！” 　　他只恨自己没能护住想护的人，他还活着，是因为不甘心，他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他要苟活着，看那些人的下场！ 　　江雪凝忍住翻涌的情绪道，“温哥哥搬来王府住吧，刚好我王府里缺幕僚。” 　　一但见了面，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任他不管。 　　“不了。”温宜君笑了笑，“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就不去打扰郡主了。” 　　他隐约有听过她不少传闻，知道她一路走来不容易。他一个废人，就别去给她增加麻烦了。 　　他只是想见一见她，因为传闻里她像极了那个人。 　　现在人见到了，他的心愿已了。 　　江雪凝敏感的察觉到，他没了求生的意志，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她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压低了声音道，“你的好好活着，活着等星辰回来，再与他喝一杯酒。” 　　“星辰还活着？” 　　他语气急切的问，眼睛立刻被点亮，迸发出热烈的光彩。 　　“对，我已经有他的消息了。”江雪凝笃定的道，“只是，现在还不是回京的时候。” 　　“所以你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活着等他回来，不然他该难过了。” 　　温宜君笑红了眼睛，苦熬多年总算等来了好消息。 　　两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喝了一杯酒，聊了很多天。直到夜幕降临，江雪凝不得不依依不舍的告辞。 　　温宜家将她送到门口，目光温柔的不可思议，“回吧，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江雪凝这才点点头，上马车离去。 　　看着马车走远，温宜君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的。 　　“回家就好…” 　　郑老头担忧的看着他，怕不是被刺激傻了吧。 　　温宜君挥挥手，蹒跚的往住的地方走着。抬头望了一眼月亮，今晚的月色正好。 　　而他的月亮也回来了。 　　他就是知道她回来了，她才满月他就抱过她。那是他疼着宠着陪着长大的姑娘，哪怕斗转星移桑海桑田，他依旧能一眼认出她。 　　她哭起来的小表情，笑起来的样子，生气的小动作，他全部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甚至将一切掩饰的很好。因为他清醒的知道，她现在做江雪凝比顾明月安全的多。 　　“泱泱…” 　　“泱泱…” 　　他轻声的默念着她的小名，高兴的心脏都痛了。他的小姑娘终于回来了，却是以这样残酷的方式。 　　他无法想象这些年，她一个人是怎么撑下去的。 　　他不能在继续颓废下去了，前路漫漫他不能让她一人独行。 第180章 红线错 　　赫连煊生辰，大宴群臣。江雪凝作为青州郡主自然要出席，并且代表青州送上了贺礼。 　　沈昭延来接她一同前往，他穿着厚厚的狐裘大衣，坐在轮椅上。那张色淡如水的脸，透着几分破碎的美，让人我见犹怜。 　　江雪凝担忧的道，“身上的寒毒又复发了？” 　　“本来有点痛的，见到你就不痛了。”他抬眸浅笑了一下，眼角的泪痣蛊惑人心，“看到我这样，陛下应该会很高兴。” 　　天气越冷对他而言越难熬，反正兵符也交了。他现在病的柔弱不能自理，对皇室而言是好事儿。 　　江雪凝把精致小巧的手炉塞给他，两人一同往长春园而去。 　　园子里张灯结彩，亮如白昼。群臣把酒言欢，夫人和贵女们言笑晏晏。一派歌舞升平，热闹喧嚣的美好景象。 　　她推着沈昭延缓缓入场，引得不少人侧目。贵女们忍不住窃窃私语，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 　　“一清冷如月，一灿若玫瑰，好配一对璧人，真真好绝色。” 　　“就是可惜了世子太过病弱，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啧啧，希望两人都圆圆满满，我这人最看不得生离死别了。” 　　年轻的姑娘们，心地大多是善良美好的。那些看向他们的目光更多是好奇，并没有恶意。 　　江雪凝镇定自若的推着沈昭延，走到位置上坐下，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温酒，“喝点，暖暖身子。” 　　气氛很美好，江雪凝感受到了一股幽怨的目光。敏锐抬头看向斜对面，一眼看到了珠光宝气，打扮的甚是美丽的上官明珠。 　　她身旁坐着一位清丽漂亮的姑娘，察觉到她的视线，对她笑了笑。 　　江雪凝半眯起眼睛，很快想起来了女子是谁。 　　盛家六姑娘盛青棠，盛玉庭的嫡亲妹妹。当年二姐和盛玉庭定亲的时候，她和这位盛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江雪凝饮了一口温酒，是为盛玉庭的死而来？ 　　一阵喧闹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原来是南宫墨那只花孔雀到了，众星捧月一般，身后还跟着戴着面纱袒胸露腰的美人，引人遐想。 　　南宫墨径直从她桌面走过，保持着人前和她不熟的人设，落坐在离主位最近的地方。 　　有传闻，赫连煊有意在生辰宴上，定下与扶桑联姻的事情，所以他也是今晚宴会的主角之一。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明妃驾到…” 　　随着太监尖锐有力的声音响起，所有人起身跪下迎圣驾。唯独以南宫墨为首的使团，将左手放在右肩下行半礼。 　　扶桑可不是西陵的附属，两国是平等相交的。 　　赫连煊携明妃登上主位，在灯火通明里看着群臣臣服，心情不错的道，“平身吧！” 　　江雪凝坐到位置上，往主桌看了一眼。仲秋一改身为女官时低调利落的打扮，装扮的高华贵而明艳，有了几分宠妃的架势。 　　她很快收回目光，今晚她可无意出风头搞事情，只想低调的吃吃喝喝。 　　宴会在扶桑带来的舞娘，献上充满异域风情的舞以后，达到了高潮。 　　赫连煊也朗声道，“西陵与扶桑世代友好，互通有无，朕希望这份友好能一直延续下去。” 　　“西陵永远是扶桑的盟友国。”南宫墨站起来对赫连煊举杯道，“本王代表扶桑祝陛下万寿无疆，千秋太平。” 　　两人举杯共饮，气氛被推到顶点，赫连煊笑着开口，“朕新封的明珠郡主姿容甚美，性格温婉，和四王子堪称良配。” 　　上官明珠羞红了脸，害羞的站了起来，灯光照在她脸上，确实很是美貌。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会去扶桑联姻的事实，四王子南宫墨年轻又俊朗，嫁过去就是王妃，也没什么不好。 　　她刚想跪下谢恩，上官墨为难的开口，“陛下的心意，本王甚是感激。只是临行前，国师为本王算过一卦，说不本不宜过早成亲，本王恐怕与明珠郡主无缘了。” 　　上宫明珠脸上的红晕迅速消退，苍白着一张脸，委屈的咬着嘴唇。要是被当众拒婚， 那她将彻底沦为笑话。 　　赫连煊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南宫墨笑着话锋一转，“本王的皇叔，还缺一位王妃。” 　　一位身材魁梧，留着胡子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对赫连煊道，“本王带来了黄金千两，珠宝玉石玛瑙几箱，都是给明珠郡主的聘礼。希望扶桑和西陵永结同心。” 　　他一挥手，黄金宝石玛瑙，各种首饰，一箱一箱的抬上来，闪花众人的眼睛。以示扶桑的诚意。 　　唯独上官明珠，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 　　赫连煊沉思了片刻，很快同意了这门联姻，当即下了懿旨。 　　毕竟上官郡主不是真的公主，嫁的却是扶桑亲王，从身份上来说也配的上了。最重要的是，群臣都看着气氛到了这里，联姻之事必须推行下去。 　　皇叔高兴的道，“多谢陛下，本王必定好好待明珠郡主。” 　　而上官明珠跪下接旨的时候，几乎死死咬着牙，才没有失态的当场哭出来。 　　要嫁的人从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变成了四旬老汉。哪怕身份不低，她也无法接受。 　　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在，事关两国联姻，她要是敢出幺蛾子，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在众人的祝贺声里，她白着脸回到座位上，几乎两眼一抹黑的跌坐了下去。 　　盛青棠非常有眼色的，一把扶住了她，侧身替她挡住众人的视线，“能代表西陵联姻扶桑，表姐这是太激动了。” 　　在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分明是被临时换联姻对象打击到了。不过看破不说破，所有人都闭眼说着吉祥的祝贺的话。 　　江雪凝冷眼看着这一出大戏，果然人人都是戴着面具会演戏的高手。 　　而上官明珠伏在盛青棠的肩头，滚烫炙热的泪水，一颗一颗的滑落。 　　她无法接受自己嫁给那样的人，而皇命不可违，她已经无路可走。 　　一颗心就像在油锅里煎熬一样，又痛又难受，她轻声啜泣道，“我好难受…” 　　盛青棠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第181章 蛊惑 　　宴会结束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不少人喝醉了，脚步飘飘的往外走。 　　江雪凝推着沈昭延，两人慢慢的走在人流的最后，往宫外走。 　　走过转角处的时候，被突然跳出来的上官明珠拦住了。她赤红着双眼浑身的酒气，明显是喝多了。 　　她醉醺醺的用手指着江雪凝，“我变成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江雪凝不想和醉鬼争论，试图绕过她，“让开，好狗不挡道。” 　　上官明珠彻底炸毛，死死拦住他们又哭又闹，“我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害的，要是没有你的出现，事情不会变成这样的！” 　　“你嫁去扶桑的事情，可不是由我决定的。”江雪凝冷笑道，“你恐怕恨错人了吧！” 　　她自然不敢恨皇帝，只能借酒撒泼，把怒气都发泄在江雪的身上。 　　她疯了一般的扑向江雪凝，伸手就想扯她的头发。结果被沈昭延一把拽住发尾，狠狠拉倒在地上。 　　“啊！” 　　她头皮剧痛，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对上沈昭延冷漠的眼神，伸手拉着他的衣角下意识的卖惨，“她就是个狐狸精，世子你别被她迷惑了。长了那样一张脸，谁知道还是不是清白之身。” 　　她就不懂了，上官明珠为什么像疯狗一样，抓住她流言咬。 　　沈昭延用力扯出自己的衣角，“离我远点，我怕你被你传染疯病，至于她是不是清白之身不用不着你操心，我洞房花烛之夜自会知道。” 　　她走过去一不小心踩在了她的手指上，用力的碾压着，“让你嫁到扶桑联姻是萧舒锦的主意，赐婚的圣旨是皇帝下的。有本事，你就找他们发疯去。” 　　这边动静不小，已经有人回头看了。上官明珠趴在地上嚷嚷，“你就是丧门星，自从遇到你以后，就没有好事。” 　　江雪凝目光凉凉的看着她，“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嫁，那我就帮你禀告陛下吧。” 　　她正准备大声叫人，把事情闹大。盛青棠终于姗姗来迟，非常抱歉的道，“表姐她只是喝醉了乱说而已，还请郡主多多担待。” 　　她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盛姑娘娘来的可真及时。” 　　盛青棠神色不变，一边让人去扶上官明珠起来，一边温声细语的道，“论起来盛家和郡主也算连亲，今日这事儿是表姐不对，我代她道歉。” 　　这位盛姑娘有点东西，能屈能伸。她在为难下去，就显得她咄咄逼人了。 　　江雪凝松了脚，轻笑了一声，“那就请盛姑娘看好你表姐，别让她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盛青棠竟然向她点点头，让人架起上官明珠就走了。这态度，有点让人琢磨不透。 　　沈昭延伸手握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呵，世子挺行的啊，还想着洞房花烛夜自己验证。” 　　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假装听不懂她的话，“你要是心疼我，想自己主动也可以的，我都听你的。” 　　江雪凝无语的道，“你还想的挺美的。” 　　“也就…偶尔想想。” 　　“哎，我还是觉得你冷冷冰冰高岭之花的样子，比较有吸引力。” 　　曾经的病弱冰美人，一去不复返。江雪凝心里甚是遗憾，忍不住捏起他的下巴，失落了一下。 　　沈昭延眼里闪过笑意，“原来你喜欢那样的，口味挺特别的。” 　　她没忍住在他下巴上掐了一下，留下红色的印记，木着脸道，“本郡主就是喜欢辣手摧花，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 　　话题越跑越偏，聊到后面她竟然脸微微发烫，几乎是落荒而逃。 　　上官家，盛青棠淡然的指挥着人给上官婉换衣服洗澡，又让人熬了醒酒汤来，甚是贴心。 　　等把醉鬼安顿好，她这才回房间换衣服。一回到房间，眼里闪过一抹寒意。看着镜子里自己如花似玉的脸，眉头微皱的叹息了一声。 　　没一会儿，上官明珠的丫鬟来敲门，说是上官明珠醒了，要见她。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她嘴上温和的答应着，却忍不住露出厌恶的神色。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瞬间又成了温柔可人的表姑娘，这才推门出去。 　　到了上宫明珠房里，郎中刚刚把她被踩折的手指包扎好，小心翼翼的退下。 　　“那个贱人，竟然敢伤我，我和她没完。” 　　盛青棠叹了一口气，“表姐别生气，她本来就是郡主，现在又是板上定钉的世子妃，身份不低，和她闹起来我怕你吃亏。” 　　看似担忧的话，却绵里藏针。 　　上官明珠果然更气了，“我才不怕她，我现在是要嫁去扶桑当王妃的，谁敢动我！” 　　说完又瞬间萎靡不振的道，“我不想嫁什么皇叔，年龄大的都能当我爹了。” 　　本来她已经接受嫁给南宫墨了，好歹身份高贵英俊潇洒。没想到扶桑却突然换人，她才不要委身给老头子。 　　“表妹我不想嫁给老头，你帮我想想办法吧，你自小就聪明。” 　　上官明珠祈求的拉着她的衣角，目光殷切的望着她，把她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盛青棠为难的道，“表姐…皇命不可违，这次的事情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两人自幼亲密，上官明珠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有戏。 　　急切的道，“表妹你有办法对不对…” 　　盛青棠欲言又止，实际上心里在冷笑。从小到大，两人名义上是表姐妹，实际上她一直需要明里暗里的讨好她。 　　她做错了事情，背黑锅的收拾烂摊子的，永远是自己。而不管什么东西，自己永远只能挑她剩下的。 　　这次也一样，她能嫁去扶桑当王妃。而自己，只能嫁给傻子。 　　上官明珠肯切的道，“只要你帮我我一定会记住你这份情义的，将来必然会回报你。” 　　“你我之间何需如此。”盛青棠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想逃脱这桩婚事，又不连累家里人的唯一办法，除非你死了…” 　　她在上官婉儿惊恐的眼神里，蛊惑一般的道，“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让表姐去死，而是假死…这样你就自由了。” 　　“这…也太冒险了吧…” 第182章 美人花毒 　　书房里，江雪凝看着手中散发着墨香味的浣花笺，有些猜不透这位盛姑娘的心思。 　　她在花笺上措辞文雅的约她见面，说是为那日宫中的事情道歉。约在了京中久复盛名的茶馆“雾雪”见。 　　青禾在一旁问，“郡主要去吗？” 　　“当然要去了，去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对这位突然出现的盛家姑娘挺感兴趣的，而且她有预感，盛青棠是冲着她来的。 　　难道盛玉庭之死是她一手策划的，被察觉到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江雪凝打扮的甚是清雅。毕竟雾雪只接待贵女或者才女，走的是高雅路线。 　　雾雪并不开在闹市，而是隐在幽静处。到了门口有一身青衣的侍女出来接待，青禾递上请柬。 　　侍女行客气的道，“姑娘里面请。” 　　进了里面，一步一景。亭台水榭无一不精美，她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戴着帷帽安静的跟在侍女身后。 　　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竹林，在曲径通幽处。盛青棠穿一袭宽松的白衣，看起来仙气飘飘。 　　炉子上煮的茶水在冒着热气，桌上摆着点心，旁边放着两把竹椅。 　　盛青棠放下手里的书抬眸一笑，“你来了。” 　　侍女识趣的退下，把空间留给两人。在这样清幽雅致的地方围炉煮茶，果然是世家女的作风。 　　“冒然请郡主来，是我冒昧了。” 　　江雪凝在竹椅上坐下，一边欣赏她行云流水的茶艺，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 　　“当年，废后和我表姐顾明月是闺中密友。而顾家二小姐又嫁给了盛玉庭，真论起来我们是姻亲。” 　　萧家的主事夫人，可是盛家的女儿。论起来盛家可是萧临风的外祖家，两家一向来往密切。 　　盛青棠浅浅一笑，“我很喜欢三嫂的，可惜她去世的早。” 　　这是实话，顾家二姑娘温柔贤惠，待她这个嫡亲的小姑子很好。当年顾家势大，攀上这门亲，他们日子好过了不少。 　　可惜好景不长，顾家落败。顾二姑娘一尸两命，而盛玉庭更是打着为妻守孝的幌子，久居京中不回。 　　独留她和盛二夫人，在府中苦苦支撑，受尽冷眼，这些年她过的很辛苦。 　　等盛玉庭的死讯一传回去，盛二夫人被打击的一病不起。她作为从小失父，又失去兄长的女子，成了盛家案板上的肉。 　　“郡主尝一口。” 　　江雪凝接过她刚冲好的茶尝了尝，笑着夸赞道，“好茶艺，不愧是名门贵女。” 　　“我算什么名门贵女，郡主谬赞了。” 　　江雪凝没有错过，她露出的那丝恰到好处的苦涩，似笑非笑的道，“依我看，不无论相貌才华还是教养，盛姑娘都比上官明珠强多了。” 　　是不是别有用心，试探一下就知道。 　　盛青棠与她相对而坐，依旧是清丽淡然的样子，却语出惊人。 　　“郡主果然犀利，一出手就直指我的痛处，我的确不甘心。我样样都比她好，却从来只能活在她的阴影下。” 　　出乎意料的坦诚，江雪凝淡然的道，“果然人不可貌相，盛姑娘好魄力。” 　　盛青棠浅笑了一下，神色笃定的道，“你恨盛家也恨上官家，我哥哥还有上官墨尧的死，和你脱不了关系吧。” 　　果然很聪明，江雪凝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聪明的人总能窥视到常人难以注意的蛛丝马迹。 　　她手指轻轻牵着竹椅漫不经心的道，“所以，盛姑娘是来找我复仇的吗？” 　　“呵呵呵…” 　　盛青棠温柔的面容上浮现出恨意，“复仇，他也配！” 　　“我和母亲省吃俭用的供他读书，不管寒冬酷暑日夜不停的做针线。换来的是，他为了一个男人自甘堕落。” 　　“他在和心上人缠绵恩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和娘在明争暗斗的盛家，过着怎样的日子。有没有想过娘为他几乎熬瞎了眼，我为他犯下的错付出代价，被许配给一个傻子。” 　　“这样无情无义，捂住眼睛耳朵，只顾自己快活的人，死了是他活该！” 　　盛青棠说着红了眼睛，冷笑着道，“我和你一样恨盛家也恨上官家，他们内里就是烂泥。靠着出卖妻女往上爬，他们的荣华富贵是用女人的血泪供养的！” 　　这段话说的慷慨激昂也有水平，江雪凝摆出动容的神色，“说的好，踩着女人尸骨往上爬的人，都该死。” 　　盛青棠看打动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我不想陷在盛家的烂泥里，也不想嫁给傻子。” 　　江雪凝只是看着她神色意味不明，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她只好豁出去一般咬牙道，“我约郡主见面，是想和郡主谈一桩交易。” 　　铺垫了这么多，终于来了。 　　江雪凝瞳孔微张，身体向前倾，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什么交易？” 　　“明珠她不想嫁去扶桑，并且她三番五次的针对郡主。”盛青棠温柔一笑，“我可以帮郡主杀了她。” 　　“哈哈哈哈，有点意思。”江雪凝轻笑道，“不是帮我杀了她，是本来你就想杀了她。”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诚意不够哦。” 　　送上门的刀不用白不用，即使知道她别有目的。 　　没关系，最后不过是看谁棋高一招而已。 　　她玩的起。 　　果然很难搞，但是她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必须要江雪凝帮忙。 　　盛青棠眼里闪过寒芒，破釜沉舟一般的道，“那再加上官川的一条命，够诚意了吧！” 　　“啪啪啪啪啪啪…” 　　江雪凝忍不住为她鼓掌，真心的道，“盛姑娘好魄力！” 　　一出手，就要取上官川的命，那可是上官里的家主。一向以萧家马首是瞻，和萧家同气连枝。 　　最近事儿太多了，她还没来的及对上官家出手，没想到盛青棠在这里等着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她确实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我等着盛姑娘的好消息。” 　　“所以你想要什么？” 　　盛青棠一字一句的道，“上官明珠不想嫁到扶桑去，可是我想。” 　　“还请郡主帮我，助我一臂之力。” 　　江雪凝有些意外，她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你想替嫁？” 　　盛青棠坚定又缓慢的点头。 　　呵，看似是清水出芙蓉的美人花，实则是一朵带刺的毒花。 第183章 谁算计了谁 　　还真是让人意外，竟然会打这样的主意。上官明珠，有这样的表妹是她的福气。 　　江雪凝饶有兴趣的道，“为什么找我？” 　　盛青棠苦笑，“我不过是盛家二房不受宠的姑娘，盛京的贵人们，哪会把我看进眼里，我能求助的只有郡主。” 　　她认真研究过江雪凝的人生轨迹，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必定有着过人的手段。而且就算她不行，不是还有镇南王世子嘛。 　　镇南王世子可是从小出入皇宫，绝对有办法。 　　倒是好算计，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我和盛家算起来，可不是什么友好的关系。” 　　“欠了血债还命天经地义，郡主对盛家人要杀要剐都是应该的。”盛青棠淡然的道，“而我，只想给自己搏一条出路。” 　　当年的事情，她年纪不大。不知情也没参与，她不欠顾家的。 　　江雪凝并不是会迁怒和滥杀无辜的人，所以她豁出去赌一把。 　　抛开一切，江雪凝确实还挺欣赏她这股狠劲的。 　　凭什么男人能为了一己私欲为所欲为，最终连累妻女家里人，女子就要认命。 　　她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男人惹下的事欠下的命自己还。只要不像上官明珠一样，跳出来乱咬人，她鲜少针对女人。 　　“你比你哥有魄力。”江雪凝干脆的道，“我等你好消息。” 　　“用上官川的命，换你想要的路。” 　　盛青棠道，“必然不会让郡主失望。” 　　这趟赴约有了意外的收获，江雪凝心情不错的离开。 　　马车上青禾不解的道，“听说那位皇叔已经儿女成群了，年纪也大。盛姑娘看起来如花似玉的，竟然费尽心思想替嫁过去。” 　　“因为她在西陵无路可走，这个世道总是对女子更残酷。” 　　寥寥几句，江雪凝已经将她的处境看的很清楚。 　　留在西陵只能嫁傻子，沦为盛家的垫脚石。如果违背命令，她将无立足之地。不如破釜沉舟，彻底脱离这里。 　　王妃之位可以给她带来很多东西，至少可以支撑她在扶桑有个好的起点，重新开始。 　　不过，她也不会全然信任她。 　　“让人盯紧了上官明珠，还有上官府。若有异动，立马汇报。” 　　江雪凝垂下眼眸，盘算着要是真让她做成了。被自己人内部捅一刀，她很期待萧临风的表情。 　　盛青棠一口一口的将茶水喝尽，直到天色微暗，这才心平气和的走出雾雪。 　　她身边只有一个心腹丫鬟流云跟着，流云非常心疼自家姑娘。 　　“话本明珠小姐已经看了，估摸着很快就有动静。” 　　从进上官府开始，她就在盛青棠的指示下，和上官明珠的大丫鬟搞好关系。 　　上官明珠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再加上最近诸事不顺。老是发火折腾下人，她身边的丫鬟苦不堪言。 　　流云各种安慰，送药送吃的。还和她们一起想办法，让上官明珠开心。 　　关系很快亲近起来，加上盛青棠本来就和上官明珠关系好，她们更不设防了。 　　各种讲爱恨情仇，儿女情长的话本，是上官明珠最近的新宠。 　　自己感情不顺， 就沉迷于话本找安慰。 　　盛青棠轻笑了一声，“但愿这一次，她聪明一点，最好一点就通。” 　　有些话要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会显得别有用心和假。要是上官明珠自己领悟的，就不一样了。 　　盛青棠并没有马上回府，而是带着流云在最繁华的街道逛了一会儿，在酒楼用过晚膳才回。 　　一回去，上官明珠的大丫鬟就火急火燎的来了，“表姑娘可回来了，小姐一直在找你。” 　　她眼神微闪，“告诉表姐，我马上就过去。” 　　她换了一身衣服，立刻往上官明珠房里去了。 　　一进门，上官明珠就急切的道，“你可回来了。” 　　她走过去坐在床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表姐今日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 　　上官明珠睫毛颤了颤，她看了一本新话本。讲的就是姐妹替嫁的故事，她越看越觉得自己找到了出路。 　　“青棠，我们自小亲如姐妹对不对？” 　　盛青棠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表姐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那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表姐你说。” 　　上官明珠握紧她的手，“你代我嫁到扶桑好不好。” 　　从此盛青棠是明珠郡主，而她是盛家姑娘。盛家不在京中，等风头过了，她依旧可以嫁一个好人家，至少不是糟老头。 　　盛青棠被惊的不轻，“不行的…这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等你嫁到扶桑，就算他们发现是人错了已经晚了。”上官明珠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你长大的姿容不俗，性格又温柔可人。只要你使出浑身解数勾住了老头子，他不计较就没事的。” 　　盛青棠红了眼睛，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可是…我不想嫁去扶桑，亲王年龄都能当我爹了。” 　　上官明珠一看她不答应，立马下床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给她磕头。 　　“嫁过去，我会死的。” 　　“青棠你救救我，我感激你一辈子。” 　　“只要你愿意替嫁，除了朝廷给的十里红妆，我在补贴你十万两。” 　　盛青棠眼里有冷意一闪而过，从小就是这样。不要的就会塞给她，永远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表姐你别这样，我心里难受。” 　　上官明珠拉住她的手，“好妹妹你就答应我吧，在帮我这一次。” 　　“可是…要是被发现替嫁，我死在扶桑怎么办。” 　　“不会的，你长得这么美，只要用心伺候，老头他舍不得的。” 　　说到底，是要她用美色自保。使尽浑身解数去取悦老头。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活该捡她不要的东西。 　　盛青棠彻底心冷，既然她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她将上官明珠扶了起来，流下两行清泪，“表姐别磕了，我答应你就是。反正我也贱命一条，在盛府过的清贫。” 　　上官明珠如释重负高兴极了，“等你嫁去扶桑，笼络住他你就是王妃，日子不会差得。” 　　完全忘了，自己哭着喊着不愿意嫁的样子。 　　盛青棠只觉得心冷，同时连最后一丝愧疚也消散了。 第184章 不原谅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越凉，离婚期也就越近了。 　　江雪凝待在府里，打理着清点着自己的产业。为狼牙军准备过冬的东西，让他们不至于冻死饿死在冬日。 　　朝廷要用他们的命抵御外敌，却依旧没有善待他们。 　　正焦头烂额着，迎来了一位特别客人。 　　青禾敲门进来，“大公子来了。” 　　江雪凝将书桌上的账本捡好，“快请他进来。” 　　江绪风不是一个人来的，带着人抬了几口箱子来。 　　“这都是什么？” 　　江绪风一挥手让人退下，亲自打开了箱子，“这是你娘当年的嫁妆首饰，现在是时候给你了。” 　　江雪凝一边让人上茶一边道，“我收下了，多谢大哥跑这一趟。” 　　他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又细心的询问她成亲各项事宜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两人算的上相谈甚欢，气氛非常融洽。江绪风趁机拿出八万两银票，“这是三叔给你的添妆。” 　　江雪凝冷笑，“他怎么不自己来？” 　　江绪风无奈的苦笑，“他说要是他自己来，恐怕连大门都进不了。” 　　“哼，还算还有自知之明。”江雪凝把银票退回去，“我已经不是江家女了，这银票我不收，你帮我退回去。” 　　“你性格还是这么倔，这是他的一点心意，你不收白不收。”江绪风苦口婆心的劝道。 　　江家有坏人，也有好人。但是从她离开那刻开始，江家就和她没有关系了，她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的牵扯。 　　“你不用劝我，我和他的父女情分，其实早就尽了。” 　　江绪是真的心疼她，也是真的拿她没办法。他想当一个好哥哥好好照顾她，但是没想到她长大归来，居然要走复仇路。 　　顾家当年是被谁灭门的，大家心知肚明。他作为这一代的嫡长子，身上背负着江家的未来，注定不能为所欲为。 　　江雪凝看他眼里的难过，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个好哥哥，但是我们缺了点缘分，我注定做不了你心里的好妹妹。” 　　她要走的路，在江家人眼里是大逆不道的，是不对的。 　　“你是个好妹妹。”江绪风认真的道，“是江家对不起你，但是江家也有自己的苦衷。” 　　当年新帝一上位就清算顾家来势凶猛，敢为顾家说话的都没有好下场。 　　顾家上下几百口人的血，震慑着朝臣。江绪风记得，一向刚健的老爷子，几乎一夜之间头发花白，老了不少。 　　江家兢兢兢兢的怕新帝清算，每走一步如履薄冰。直到顾玉蝉死了，她被送走江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娘死在江家是不争的事实，我绝对不会原谅！”她冷声道。 　　江绪风眼里闪过一抹苦涩，“我真怕有一天，我们会举刀相向。” 　　他从小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忠君爱国。而江家一向走的是忠臣的路子，永远忠于皇位上的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江家容不下江雪凝的原因，她就像一个异类，随时会把江家拉下深渊。 　　江雪凝无所谓的道，“真到了那一天，我们谁都不要手软，用力去守护自己想守住的就行。” 　　她很庆幸她从未对江家付出过感情，没有爱所以抽身的时候，不会感到痛只会觉得轻松。 　　江绪风似乎被她的话打击到了，露出受伤的神色。 　　“我不希望有那一天，屠刀是用来抵御外敌的，而不是向家人举起的。” 　　他是典型的世家子弟，有抱负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可惜看的不够透彻。 　　江雪凝反问，“你考科举入朝堂，要做一个好官忠君报国。那抛开一切私人恩怨，理性的看待，你觉得现在的皇帝是一个好皇帝吗？” 　　“他上位以来不算残暴，百姓还算安居乐业。”江绪风客观认真的评价道，“但是在一些事情上，他确实过于激进了。” 　　“呵，你在朝中最清楚现在的形势，怎么看他又要狼牙军卖命，又苛刻他们的事情！” 　　这件事情，基本最近上朝每次必吵。皇帝的态度很明确，下了死命令要狼牙军挡住突厥，一边却不给他们支援。 　　宣凛已死，狼牙军缺了主心骨。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帝这次是要彻底把这颗眼中钉拔了。 　　江绪风无力的道，“狼牙军的出身是原罪。” 　　“所以朝廷就这样对他们吗，盛京能歌舞升平，是他们苦守西北用一条条命换来的！” 　　“卸磨杀驴都不带这么快的，他真不怕狼牙军十万军魂，在地下死不瞑目。” 　　“他们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想守护这片山河而已，在前线寸步不退，拿血肉之躯去拼。却在背后被自己人被刺！” 　　江雪凝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几乎是怒声质问，“这就是你十年苦读，一朝高中要忠的君吗？” 　　一声一声的质问，像锤子一样敲在他的心上。那些刻意逃避的现实，在江雪凝犀利的话语下避无可避。 　　江绪风闭了闭眼睛，绝望又无力的道，“被权力腐蚀的人心和皇权，我们都无能为力。每日粉墨登场，日复一日的演着大戏。” 　　江雪凝说完了，情绪反而平静了下来。“世家和大臣，自然不想打破现在的局面，反正他们也没有损失，依旧歌舞升平，过着快活日子。” 　　王朝被推翻，对这些既得利益者将是致命的打击，所以某种意义上这一批人，也是最忠君，最希望维持原样的。 　　被她一语戳破假象，江绪风的挣扎和痛苦显而易见。 　　“你走吧，回去好好想想这样的君值得你去忠吗…” 　　“至于江家我绝对不原谅，彻底划清界限，就不必担心，我拖你们下水了。” 　　江绪风苍白着脸，拿出了两万两，“这是我给你的添妆礼，你一定要收下。” 　　他将银票放在桌子上，不等她拒绝，慌慌张张的走了。 　　看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 　　青禾，“大公子倒是个好人。” 　　江雪凝，“希望他早点醒悟吧，赫连煊不值得他忠。” 　　能叫醒一个算一个，西陵迟早要改天换地！ 　　赫连煊偷来的位置，坐了这么久也该到头了。 第185章 难缠 　　这日，青禾领着王府的下人们严阵以待，宫中太后赐下的嬷嬷就要来了，气势绝对不能输。 　　午时，羽林军开路。两辆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外，青禾采月一脸严肃的迎了出去。 　　两个一脸肃容的嬷嬷走了出来，自称尚嬷嬷和宫嬷嬷，据说都是太后亲自挑选的规矩极好的嬷嬷。 　　青禾将两人带到了收拾好的院子里去，“从宫里出来车马劳顿，请两位好好休息。” 　　尚嬷嬷木着脸，“老奴先去给郡主请安吧，也好定下学规矩的章程。” 　　“郡主着凉了在休息，不便见外客。” 　　江雪凝可不打算学什么规矩，直接将两人扔别院里好吃好喝的供着生灰，一直没有露面。 　　到了第三天，尚嬷嬷首先坐不住了，“她这样明目张胆的轻视我们，简直是目中无太后！” 　　宫嬷嬷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那你想怎么样，现在我们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再这样下去，根本无法和太后交待。” 　　宫嬷嬷觉得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决定主动出击，她可是带着太后的任务来的。 　　拉着尚嬷嬷，打定主意今日必须要见到江雪凝。出了别院，不顾丫鬟的劝阻，硬是往江雪凝住的院子冲。 　　江雪凝正好要出门，两拨人在转角处狭路相逢大眼瞪小眼。 　　“呦，还以为郡主病的起不来床了，老奴特来探望。” 　　江雪凝正眼都没瞧她们一眼，神色淡淡的道，“王府有王府的规矩，既然入了府就要遵守。麻烦两位不要像逛大街一样乱窜！” 　　“青禾送两位嬷嬷回别院！” 　　宫嬷嬷气的脸都黑了，作为太后宫里人，她很久没有被人这样下过脸了！ 　　“太后有令，要老奴好好教导郡主规矩。” 　　江雪凝抱着手臂，带着一群人目光凉凉的看着她，“教吧，动作快点。我赶时间很忙的。” 　　尚嬷嬷额头的青筋暴起，胸口起伏着差点一口气就没上来。 　　一群人气势逼人的盯着她，她要怎么教，分明是故意为难她！ 　　江雪凝可没时间和她磨磨唧唧，“不教的话，我要出府了。” 　　“郡主分明是故意刁难，不把太后的命令放在心上，老奴可教不起郡主，这就打道回宫！” 　　摆明了是要回宫告状，江雪凝自然不能放任。 　　“站住！” 　　她一声令下，尚嬷嬷瞬间被拦住了去路。宫嬷嬷倒是像个透明人一样，事不关己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尚嬷嬷厉声道，“郡主想做什么？”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抽起腰间的软剑，用剑挑着她的下巴。 　　“既然太后让你教，你就必须留下好好教，懂吗？” 　　她可不想和太后在这种鸡毛蒜皮上的事情上，起冲突反复拉扯。毕竟对上太后她身份上有天然的劣势。 　　尚嬷嬷半眯着眼睛，丝毫不畏惧的开口，“郡主这是在威胁老奴吗？” 　　她根本就不怕，拦的了一时拦不了一世。她不信，江雪凝敢杀了她。 　　只要她敢动手，太后就会立刻兴师问罪。 　　果然是宫里出来的，老人成精难缠的很。她急着出门，没空收拾她。 　　只是强硬的道，“不就是规矩嘛，等我晚上回来让你教个够。现在还请嬷嬷回别院，好好休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尚嬷嬷面对拔剑的侍卫，还真不敢硬闯。 　　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撵回了别院，彻底被软禁，根本走不出院子。 　　她一肚子火没处发，没好气的看着没事人一样的宫嬷嬷，“你倒是悠闲，看来完全没把太后的话放在心上。” 　　宫嬷嬷淡然的道，“作为尚仪局的教导嬷嬷，只要保证郡主大婚仪式上规矩不出错，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她不是太后宫里的人，也不觉得江雪凝需要她指手画脚。 　　尚嬷嬷冷笑，“所以你是觉得我多事吗？” 　　宫嬷嬷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消消火，你不会真觉得她会像宫里的宫女一样，任由你搓扁揉圆吧。” 　　宫里的宫女学不好，她们有的是办法惩罚。 　　可惜，她们面对的可是名声在外的青州郡主。 　　尚嬷嬷喝了一口茶，倒是冷静了几分，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 　　出宫的时候，太后叮嘱过她，要她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来，好好教。如果江雪凝要是敢不听话，有她在！ 　　明摆着，是要她给江雪凝一点颜色看看。她教了这么多年规矩，折腾人的方法可多着呢。本来有太后撑腰，她无所畏惧。 　　没想到江雪凝和传闻里一样桀骜不驯，难缠极了！ 　　就这样败下阵来，回宫可没法和太后交代。 　　马车上青禾担忧的道，“这样对她们，真的没问题吗？” 　　江雪凝心情很好的道，“没关系，能收拾她们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她们喜欢教，到时候就让她们教个够！” 　　她事儿太多，可没时间在这种事情上费神，但是能收拾她们的人很快就到了，她无所畏惧。 　　马车一路狂奔，最后停在了盛京最大的码头。 　　江雪凝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在岸边等着，眺望着来来往往的船只。 　　青禾端来了凳子，“郡主坐会儿吧，没那么快到。” 　　岸边微风徐徐，很快江面上出现了一支船队，为首的大船赫然竖着“青州王”的旗帜！ 　　采月激动的道，“来了！” 　　江雪凝也站了起来，举目看了一会儿，“走，去迎侧妃！” 　　婚事将近，有很多事情需要长辈打理。她又和江家断绝了关系，所以青州那边决定先让左侧妃进京，帮她料理婚事。 　　其他人，后面慢一步来。 　　一别经年，江雪凝还怪想念在青州王府和左侧妃斗嘴的日子。 　　左侧妃站在甲板上，穿一袭红艳的衣服，戴着繁复的首饰，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 　　她眺望着江面轻声道，“终于到盛京了。” 　　背挺的更加的直了，一双丹凤眼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哼，她可是来给江雪凝撑腰的，气势绝对不能输。她来是要告诉告诉京中众人，江雪凝背后还有青州王府在，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哎，少了江雪凝在青州王府鸡飞狗跳，她还怪寂寞的。 第186章 收拾 　　船队缓缓靠岸，左侧妃在青州王府亲兵的拥护下，缓缓下了船。 　　一船一船的嫁妆也下了船，阵势浩大引的码头上的人纷纷侧目。 　　左侧妃颔首挺胸，享受着众人的目光非常满意，她相信很快青州王府携十里红妆进京的消息，会传遍整个京都。 　　江雪凝看着她精神奕奕的样子，眼里不知不觉露出笑意，“侧妃，一路辛苦了。” 　　“哼，要不是怕你被欺负了我才懒得来。”左侧妃傲娇的向她伸手，“扶着点。” 　　江雪凝笑眯眯的扶着，在她耳边轻声道，“来京里看遍名门闺秀，还是侧妃最美最有意思。” 　　“那是，我当年可是青州一枝花。” 　　两人之间丝毫没有生疏，说起话来一如往昔的热络。 　　王府里为青州来的人，举行了盛大的接风宴。 　　一向善饮的左侧妃今日却滴酒不沾，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现在可不敢喝。” 　　江雪凝看向她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肚子，“恭喜了，要当娘了。” 　　嫁给青州王这么久，哪怕是政治联姻，哪怕知道青州王心有白月光，左侧妃也一直活的肆意热烈。 　　左侧妃笑的开心，“我希望生个可爱的女儿，我这一生就没有什么不足了。” 　　至于爱不爱的，她早就不在乎了。 　　这一晚，相谈甚欢。 　　翌日，左侧妃在主院召见了两位嬷嬷。 　　宫嬷嬷和尚嬷嬷对她行礼，“见过侧妃娘娘。” 　　左侧妃慵懒的坐在主位上，用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道，“啧啧，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嬷嬷，礼仪就是好。” 　　“两位嬷嬷随意，你们的大礼，本侧妃可受不起。” 　　两人起身，微微抬眸看向上首，映入眼帘的是雍容华贵又气势慑人的女子，微挑的眼线，预示着女人的不好惹。 　　左侧妃红艳的指甲轻轻敲着桌子，听的人心里发慌，目光如炬丝毫不客气的将两人从头到尾的审视了一遍。 　　“听说，你们是宫里派来教我们家雪凝规矩的？” 　　左侧妃整个一个来者不善，尚嬷嬷不卑不亢的开口，“奴婢奉太后之命，来教郡主规矩。” 　　很好，是个硬茬子。 　　左侧妃眉头微挑，对未曾蒙面的太后很是不爽。她这个人向来护犊子，想当着她的面欺负她的人，不可能！ 　　她自认从来就不是吃素的，“呵呵，我们家雪凝在青州可是出了名的规矩好，能文能武阴谋阳谋样样精通，杀起人来不输男儿。”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指导她的。” 　　这话说的难听，并且威慑力十足。 　　宫嬷嬷低头看脚尖，反正她是来打酱油的。尚嬷嬷气的脸都青了，只能强调，“这是太后的命令。” 　　“嗯，太后之命不可违嘛，我懂。”左侧妃满脸挑剔的道，“那就拿出你们的本事给我看看。” 　　“我倒要开开眼界，看看盛京的规矩有什么独特之处。” 　　尚嬷嬷一时间没说话，她摸不准左侧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来吧，展示吧。” 　　尚嬷嬷没动，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老奴也是奉太后之命办事，还请侧妃高抬贵手别为难老奴。” 　　“呦，怎么就是为难你了，这不是让你展示你老本行吗，要是做的好我高兴了，大大的有赏。” 　　尚嬷嬷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不是宫里受人尊敬的嬷嬷，而是戏台上的戏子。 　　这位来自青州的侧妃，也太会阴阳怪气了一点。 　　她压下心里的怒气低头顺眼的道，“如果侧妃觉得老奴不配指教郡主规矩，那老奴立刻离府回宫。” 　　左侧妃可是后宅高手，哪能看不懂她的小九九。 　　她似笑非笑的道，“嬷嬷说笑了，据说太后宫里的阿猫阿狗，都要比别处的尊贵两分，你配的很。” 　　“这样吧，我来自青州不懂京里的规矩，怕给王府丢脸，嬷嬷能者多劳先指导一下我。” 　　尚嬷嬷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并不敢轻易应下。 　　左侧妃瞬间变脸一拍桌子，生气的道，“莫非嬷嬷觉得本侧妃不配你指导？” 　　“这不在老奴的职责范围内。” 　　“我这个人就是犟，今日还非要你指导不可！” 　　两边僵持着，尚嬷嬷缓缓呼出一口气，“既然侧妃娘娘坚持，那就让宫嬷嬷指导吧，她可是在宫里专门管礼仪这块的。” 　　猝不及防的甩锅，宫嬷嬷躺着中枪。 　　左侧妃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仰着下巴趾高气昂的道，“我就要你教…” 　　尚嬷嬷“噗通”一声跪下，“老奴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自会回慈宁宫领罚，还请侧妃娘娘别为难老奴。” 　　说来说去，还是要拿太后压她。 　　她只觉得无趣，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哎，既然嬷嬷看不上我不愿意教，那就算了。” 　　在她起身的瞬间，左侧妃非常有技巧的向她身上扑去，软软的倒在地上。裤腿处，有鲜血流出，染红的裤角！ 　　旁边的丫鬟立刻道，“来人，有人试图谋害侧妃娘娘！” 　　尚嬷嬷立刻被抓了起来，她瞳孔震动的道题，“这是污蔑，我什么都没做！” 　　左侧妃装模作样的用帕子抹了抹眼睛，捂着肚子道，“王爷多年无子，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没想到会在这里出事。” 　　这是明晃晃的陷害，尚嬷嬷气的话都不会说了，“老奴什么也没有做，是侧妃你自己扑过来的。” 　　“哼，要是王爷知道我出事了，必然一剑斩了你！” 　　青州王的名声她当然有所耳闻，完全就是个活阎王。 　　她努力镇定的道，“老奴没有做错，太后和慎刑司自会还我清白。” 　　左侧妃被逗笑了，“看来嬷嬷是宫里待多了，脑子不好用了。我说你做过就是做过，懂吗？” 　　她先发制人，真闹起来太后可不会为了一个嬷嬷和青州王府硬杠。 　　“你对王府而言，杀了就是杀了。”左侧妃冷笑了一声娇横的道，“我给你个理由，已经是看的起你了。” 　　尚嬷嬷倒的吸了一口凉气，瞬间萎靡了下去。 　　和她斗，还差的远。 　　高端的宅斗，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直白的手段。 第187章 忍气 　　江雪凝带着人来的刚刚好，冷着脸吩咐道，“把人给我抓起来，意图谋害王府子嗣，这可是重罪！” 　　根本不给尚嬷嬷争辩的机会，侍卫直接将她抓了起来，关在了柴房。 　　一旁的宫嬷嬷淡然的开口，“明妃有吩咐老奴，要老奴听郡主的吩咐。” 　　她是仲秋的人意料之中，江雪凝也无意为难，只是道，“是尚嬷嬷意图不轨，将侧妃推倒在地，让侧妃见红的。” 　　“老奴记住了。” 　　宫嬷嬷全身而退，回别院去了。 　　江雪凝将左侧妃扶了起来，“没事儿吧，这也太冒险了。你不出手，我也有办法收拾她。” 　　左侧妃眉头微挑，“你明面对上太后终归不好，我等你出嫁了就回青州，她可拿我没办法。” 　　回到房间，左侧妃沐浴换了衣服，江雪凝不放心的道，“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 　　“没事，那些血是提前准备好的鸡血。”左侧妃摸摸肚子，“宝宝还在肚子里就保护过郡主了，郡主以后得向着她才行。” 　　江雪凝欣然应道，“只要我在一天，谁都别想欺负她。” 　　处理完碍眼的，左侧妃忍不住调侃她，“听说世子病弱又貌美，没想到你好这一口。” 　　“咳…咳，阴差阳错而已。” 　　左侧妃看好戏一般的道，“王爷可是十分不满意这门亲事，听到消息后郁闷的喝了不少酒。” 　　“等王爷到了盛京，想娶的美娇娘归，世子恐怕得拿出点诚意才行。” 　　虽说婚事已定，皇命不可违。但是老丈人为难女婿天经地义，谁都不能挑理。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那是他的事，我可不管。” 　　左侧妃欣慰的道，“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青州三年，她就像一头孤狼。每次都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拼起来根本不要命，像一只没有感情的野兽。 　　看的人胆战心惊，她总是担心她有一天会撑不住，会用尽力气杀敌的同时也将自己燃烧殆尽。 　　她身上没有人气，整个人仿佛是为了复仇而活。 　　现在她愿意成亲了，总归是好事。在这世间有了牵挂之人，是铠甲也是软肋。 　　这日以后，左侧妃就卧床养病了。 　　本来青州来的侧妃，声势浩大的带着十里红妆来给江雪送嫁，正闹的沸沸扬扬是京里最近的热门八卦。 　　很快又传出，宫里来的嬷嬷谋害侧妃，气的人见红了，肚子里的孩子岌岌可危。 　　“啧啧，青州王多年无子，好不容易有孩子了，居然被一个嬷嬷谋害。” 　　“据说是太后宫里出来的嬷嬷，专门教导郡主规矩的。” 　　“这事儿有内情，据说是九公主和青州郡主抢男人抢输了，太后故意派人下来为难郡主给九公主撑腰的…” 　　“可是九公主，不是赐婚给魏王了吗？” 　　“那也不耽误她心里爱别人。” 　　……流言飞速的传播着，这种皇室之间的爱恨情仇，是老百姓茶余饭后最爱的八卦。 　　等传进慈宁宫的时候，太后已经成了故意折腾江雪凝，猜散有情人的恶毒老太婆。 　　“荒唐！” 　　她气的直接扯断了手里的佛珠，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赫连卿更是在一旁哭的眼睛都肿了，“江雪凝她欺人太甚！” 　　马上要成亲了，她却再次陷进流言里，几乎声名狼藉。 　　魏王萧临风本来就不善茬，她背负着这些流言，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她哭的期期艾艾，“这是要存心逼死我！” 　　太后安抚道，“你是公主，魏王她并不敢怠慢你。” 　　宫嬷嬷被紧急召回宫，说明当日的情况。她跪在地上，按照江雪凝吩咐的说。 　　太后眉头皱了起来不满的道，“你们两人一同出宫，尚嬷嬷却出了事情，你是把哀家当傻子吗？” 　　宫嬷嬷只能磕头，“请太后娘娘恕罪！” 　　关键时刻，赫连煊身边的大太监来了，弯腰低头的传达着他的话。 　　“陛下的意思是，让太后娘娘您修身养性，郡主的婚事自有宗室操持，不用您费心。” 　　这是嫌她多管闲事了，太后脸色铁青的冷笑了一声，“真是哀家的好大儿。” 　　赫连煊性情霸道，太后到底不敢来硬的。怕伤了感情，毕竟就算是太后，要是皇帝不待见，日子也不会过的很舒服。 　　太监看了宫嬷嬷一眼，“还不下去领罚！” 　　很快慈宁宫安静了下来，赫连卿也不敢哭了，只是轻声道，“皇兄怎么能这样。” 　　太后叹了一口气，垂眸轻声道，“他是皇帝，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江山。” 　　一个王府里的侧妃敢这么放肆，仗的就是青州王的势。 　　很明显赫连煊不愿意因为后宅之事，和青州王生了嫌隙，所以选择息事宁人。 　　一个嬷嬷而已死了就死了，他这个太后在政治博弈里，也什么都不是。 　　而且看的出来赫连煊是想促成这门婚事的，所以厌烦她搞事情， 　　太后很快将其中的弯弯道道想清楚，冷静的道，“你也别的委屈，来日方长。” 　　“你到底是皇家公主，不用非要争这一时的长短。” 　　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江雪凝，青州王总不能护她一辈子。 　　“是，我知道了。” 　　赫连卿乖巧的应了，出了慈宁宫一回到住的宫殿就绷不住了。 　　直接将房间的花瓶“霹雳哗啦”的全摔了，才把心里的恶气发泄出来。 　　心腹宫女小心翼翼的劝道，“您嫁的是魏王，她嫁的是世子，她到底被您压一头。” 　　赫连卿摇摇头，“你不懂。” 　　她虽身为公主却向来心思敏锐，废后出事从皇帝的态度来看，明显对萧家有所不满。 　　萧家却在朝堂势大，她也是读过史书的人。这种情况，如果两边一但斗起来，她这个嫁过去的公主，首当其中会沦为棋子，下场多半会很凄惨。 　　她不想卷进去，却又无能为力。 　　她挑中沈昭延，就是因为他病弱，威胁小。就算他死了，她作为丧夫的公主依旧能过得很好。 　　亲眼见证了，沦为皇权垫脚石被嫁出去联姻公主的凄惨下场，这是她为自己规划的路。 　　没想到被江雪凝横插一脚全毁了！ 　　无论如何她咽不下这口气！ 第188章 你要乖 　　赫连卿病重了，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赫连煊让仲秋出手压制流言，安抚赫连卿。 　　仲秋立刻派了人去魏王府暗示，萧临风也很知趣的，请求要见九公主，赫连煊允了。 　　赫连卿迷迷糊糊的被人喂了药，宫女又给她梳妆打扮，她无力的靠在床头哑着嗓子道，“我头晕…” 　　仲秋温柔的亲自给她头上敷了一块热帕子，笑吟吟的道，“魏王一听说你病了，立刻要进宫探望你，公主可得打起精神。” 　　“我病的没力气，不想见他。” 　　“机会难得，这可是陛下准许了的，公主可不能任性。” 　　赫连卿眼里有怒气一闪而过，现在根本就不是见面的好时机，只会让人多心。 　　仲秋可不管那么多，麻利的吩咐宫人把窗帘放下，又摆了屏风挡着。 　　这样一隔绝，完全看不到人，只能说说话，毕竟规矩还是要守得。 　　仲秋温和的道，“等会儿魏王来了，你们好好说下话。” 　　萧临风到的时候，仲秋正带着人往左边的侧殿去，好避嫌。 　　萧临风只隐约看到她的背影，怔了一下又轻笑了一声。 　　原来当年她捡回的小女孩，已经长这么大了。 　　房间里只有赫连卿的心腹丫鬟在床边陪着，萧临风走进去淡然的道，“臣见过九公主，请九公主安。” 　　“咳咳，魏王不必多礼。” 　　萧临风站了起来，声音没有起伏的道，“流言终会过去的，还请九公主放宽心保重好身体。” 　　他说的越淡然，赫连卿心里越慌，她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努力又苍白的解释，“我并没有像传言里那样，对世子念念不忘，还请魏王信我。” 　　被自己将来的夫婿，怀疑她心里另有所爱，哪怕她是公主也是一件很致命的事情。 　　萧临风轻笑了一声，语气越发的温柔了，“有没有都没关系，只要公主乖，臣自然会对公主珍之爱之。” 　　本来是让人很安心的话，想到他“笑面虎”的作风，赫连卿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靠在床头虚弱的闭了闭眼睛，轻声问道，“那要多乖才算乖呢？” 　　有片刻的寂静，很快传来温柔的男声。 　　“从好好吃药养好病开始吧，臣还盼着顺利娶公主过门。” 　　“嗯，我会好好养病的。” 　　“公主真乖，那臣先告退了。”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赫连卿无力的瘫在床上，她总觉得魏王看似温柔的话语下，暗藏着警告。 　　她病倒，一方面是心病，一方面确实在思考，能不能凭病逃过这桩婚事。 　　前年，本来已经下旨要送去一个荒蛮小部落联姻的六公主，失足掉进荷塘里，划花了脸摔瘸了腿。 　　最终赫连煊从宗室另选了人去，而六公主被送去了摇光寺旁的尼姑庵里，从此青灯古佛。 　　去年她和其他几个公主，去摇光寺上香的时候探望过她。虽然日子过的比宫里清苦，但是她神色平和淡然，身上透着一股宁静感。 　　而嫁去部落的那位宗室女，已经命丧部落了，听说是难产而亡。 　　赫连卿有预感，这桩婚事皇帝绝对没打好主意，而她嫁进魏王府也不会有好下场。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直觉，所以她想逃避。 　　可惜，今日的见面，让她知道这桩婚事她逃无可逃。 　　她正在走神，仲秋进来了，亲手掀开床帘，“从今日开始，由我亲自带着人来照顾公主，让公主能够健健康康的出嫁。” 　　赫连卿垂下了眼眸，掩饰住眼里的情绪，“是皇兄的命令吗？” 　　仲秋温柔的用手帕给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当年六公主的事情，是皇室的耻辱。这次联姻事关重大，陛下不希望出任何意外。” 　　“九公主这么聪明，你一定懂我的意思吧？” 　　赫连卿胸口起伏着，强忍着怒气，“我累了，要休息了。” 　　仲秋贴心的替她盖上被子，“好好休息吧。” 　　出了大殿，仲秋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果然这桩婚事透着诡异，连赫连卿自己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可惜，她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她轻声吩咐道，“传话出去，要雪凝小心一点。” 　　萧家。 　　萧临风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萧无疾已经废掉的右手，“当年的北原冰川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有意思，我派人去查过。当年你带进冰原的那群锦衣卫，死于三千鸦杀。这死法是不是很熟悉，和萧舒锦被乌鸦附身有异曲同工之处。” 　　“进去的锦衣卫全军覆没，唯独你活着出来了。” 　　萧无疾面无表情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临风轻笑了一声，眼里有冷意闪过，“我还查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当年纪尚小的江雪凝也进冰原了，真是有意思。” 　　他觉得一切的拐点就是从那里开始的，可惜当年他公务缠身，因为各种原因并未去。 　　那之后，顾明月被囚在冰川下的尸身，永埋冰川下不知影踪，彻底消散。 　　而江雪凝正式入局也是从这里开始的，青州三年成为郡主，风光回京。而萧家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事。 　　萧无疾面无表情的道，“当年在冰川上遇到冰鸦，是我们运气不好。” 　　“呵，你在说谎，也在护着她。”萧临风肯定的道，“你当年在冰川上就和她有了交集，回京以后却只字未提。” 　　“是什么让你这样护着她…” 　　萧无疾并未回答，而是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从他身边走过，“我要去当值了…” 　　“萧舒锦说她是顾明月，你觉得是吗？” 　　萧无疾径直走了，步伐却僵硬了两分。 　　萧临风并不生气，反而是低笑出声，“是死而复生，还是灵魂转化？” 　　总有一天，他要亲手解开这个秘密。 　　他问身旁一身绿衣的女子，“巫女还有多久到？” 　　南星低头回答，“南疆过来路途遥远，恐怕还要半个多月才能抵京。” 　　“你亲自去接，确保万无一失。” 　　“是。” 　　网已经铺下，陷阱已经设下，现在就只等猎物进网来。 　　他一向很有耐心，也很享受一点一点收网的过程。 第189章 弱点 　　江雪凝很快收到了，来自仲秋的提醒。 　　将离有些担忧，“我研究过萧临风的行事风格，他非常的擅长一点一点的布局，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再收网慢慢折磨。” 　　江雪凝轻声道，“算算日子冰瞳该回来吧。” 　　她们从青州进京没多久，冰瞳就无声的消失在盛京了，除了江雪凝无人知道她的去向。 　　将离好奇的道，“你让她去做什么了？” 　　“让她去找一个人，至关重要的人。” 　　她上辈子败在了他们精心编织的网里，从来一次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她也知道他们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从进京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迟早会对上萧家对上萧临风，她当然有所布局。 　　“我心里有些猜测，要等冰瞳回来才能验证。” 　　将离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叹息，“别人成亲都是欢欢喜喜的，唯独你这仿佛要决一死战。” 　　“你放心，如果不幸婚礼变葬礼，只可能是他萧临风的葬礼！” 　　三日过后，府里新来了一位厨娘，做的一手好鱼。 　　江雪凝吃了以后甚至满意，传唤她来打赏。 　　青禾将厨娘带进书房，又亲自关上了门，站在书房门头守着。 　　厨娘穿一身棉布衣，头上包着青色的帕子，看起来其貌不扬平平无奇。 　　她低头请安，“奴婢见过郡主。” 　　江雪凝轻声道，“抬起头来。” 　　厨娘抬头，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和记忆里没有丝毫相似。 　　她歪头盯着她缓缓开口，“不愧是萧府曾经最顶级的暗卫，伪装能力一如既往的强。” 　　这样一张脸加上这样的气质，丢入人群里，根本就不起眼，所谓大隐隐于市。 　　厨娘苦笑，“可是还是被你找到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桃源小镇？” 　　江雪凝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轻声道，“辛夷，我终于找到你了。” 　　辛夷，名义上是萧临风的掌事大丫鬟和通房，实际上是他的暗卫头子，自小跟着他算的上对他忠心耿耿。 　　她还是顾明月的时候，与她相熟。甚至调侃的叫过她“小嫂子。” 　　因为那时候萧临风还不是魏王，在萧家还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到了该成亲的年龄，却因为婚事频频和家里发生矛盾。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对“辛夷”有情，所以不想娶高门贵女，他也的确表现的很爱辛夷。 　　辛夷直直的注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晦暗不明的道，“我还以为是辰王妃找来了，没想到是你。” 　　她喝醉酒的时候，曾对辰王妃提过，如果可以她想去找一个叫“桃源境”的地方，那里是她的出生地，这件事情连萧临风都不知道。 　　江雪凝好奇的问，“为什么没有继续和萧临风在一起，而是选择了逃离？” 　　而且萧临风也一直在找她，只是没找到。 　　辛夷垂眸，“因为我有了想护住的人。” 　　辛夷对她十分的防备，加上不是自愿回京，而是被雪瞳所胁迫，所以并没有透露太多她想要的信息。 　　江雪凝也不急，反正人搞回来了，话可以慢慢套。 　　冰瞳是入夜以后来的，她强大的幻术可以避开王府外盯着的一切眼线。 　　进入书房以后，她取下帷帽露出一头雪白的长发，依然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样子。 　　江雪凝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暖暖身子。” 　　冰瞳接过喝了一口，“桃源境藏在一座山谷里，那里已经是西陵境外，鲜少有外人进去，像真正的世外桃源。” 　　她花了很多精力，才找到相关线索。最后还是因为她会幻术，所以能顺利看穿通过山里的迷障，顺利的进去。 　　冰瞳摊开手心，那里有一道已经愈合的浅浅的疤痕。 　　“她很厉害，我差点死在她剑下。” 　　好在关键时刻，她利用满山桃花布下的幻术成阵，这才将她制服。 　　江雪凝自然知道能成为顶尖暗卫，心境武功缺一不可。这样的人最难抓，所以才派了冰瞳去。 　　“你是怎么说服她，让她乖乖和你回京的。” 　　冰瞳道，“她有个女儿，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她怕我伤害她女儿，所以跟我走了。” 　　算一下时间，根据她查到的。辛夷叛逃出萧家的时候，应该已经怀有身孕。 　　难道是萧临风的女儿，那她不应该逃。萧临风之前似乎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是从她离开之后，性情才变的古怪。有了那些不好的传言，似乎也对女色失去了兴趣。 　　冰瞳接着道，“我答应过她，绝对不向萧临风透露那个女孩的存在。否则就算同归于尽，她也绝对不会放过我。” 　　“那你觉得那个女孩长的像萧临风吗？” 　　“……我没见过萧临风” 　　“我找时间，带你去见一见。” 　　冰瞳没有什么兴趣，并且表示她累了，想休息。 　　江雪凝亲自陪她挑选了一个她喜欢的院子，看着她在院子里布下幻术，外人很难窥探到院子里的情况。 　　左侧妃手里捧着手炉，在一旁看热闹。 　　“啧啧，那头白发可真漂亮，整个人冰肌玉骨的，还这么厉害。” 　　江雪凝和她并肩站着问，“一个女人什么情况下，会怀着身孕逃跑。” 　　“重点是从谁身边逃跑？” 　　“当然是她爱的男人身边。” 　　左侧妃轻笑了一声，“要么那个男人不想负责，也不想要孩子。要么那个孩子就不是那个男人的。” 　　江雪凝点点头，“我也这样怀疑的。” 　　而且以萧临风的恶劣性来说，她觉得很大可能是前者。 　　只是还是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虎毒不食子。萧临风没道理会对怀着孩子的辛夷下手。 　　当年一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而辛夷作为萧临风的枕边人，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撬开辛夷的嘴，最好能从她那里知道萧临风的弱点。 　　能够智取的事情，尽量不要硬碰硬。毕竟现在萧家势大，赫连煊都不敢贸然出手。 　　如果她硬来，对她而言绝对是占下风的。 　　左侧妃看着她眉头不展的样子，忍不住道，“早点休息吧，收起你那浑身的心眼放松一下。” 第190章 以命换命 　　上官明珠自从定下婚事后，整日作天作地。发脾气喝的烂醉是常态。 　　上官川管过几次，她死性不改以后，只觉得厌烦，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反正马上就要嫁出去了。 　　盛青棠依旧是温柔贴心又八面玲珑的表姑娘，很快融入后宅之中。 　　这晚，她提一盏青灯。独自行通过曲折偏僻的路，去了隐在深处的出云阁。 　　那里住着一对姐妹，是府里隐晦的存在。 　　“你来了…” 　　月色下，已经燃尽的枫树下，站着一单薄的女子。衣摆如流云，眉目疏淡，倔强又清冷。 　　她叹息，“暮溪小姐果然好颜色。” 　　暮溪垂眸冷笑，“我最恨自己这副皮囊。” 　　豆蔻少女容颜如玉，偏偏命运坎坷。接连丧母丧父之后，无奈之下带着年少的妹妹，上京投奔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一开始被上官家收留，妥善安置她是心存感激的。 　　后来，上官川喝醉了，进错的房间抱错了人，她哭的声音都哑了依旧无人来救她。 　　她永远记得上官夫人高高在上的，不屑的捏着她的下巴道，“错了就错了，不过是玩物罢了，既然老爷喜欢就养着吧。” 　　从那以后，她表面上依旧是寄居府里的姑娘，却实际沦为了上官川的暖床婢。 　　她想过跑的也想过死的，但是她还有幼妹被上官夫人拿捏在手心，所以她只能认命。 　　上官夫人许诺她，只要她乖乖听话，等上官川玩腻了，就放她们姐妹出府。 　　她和上官川这种隐秘的关系，让盛青棠看到了机会。 　　盛青棠递给她一个白玉瓶，“每次房事之时用，几次过后上官川会呈中风状态心脏衰竭而亡。” 　　这是她进京之前，花大价钱在金陵最乱的花楼一条街，搞到的密药。 　　暮溪默不作声的接过，打量着手里的白瓶，露出诡异和悲凉的笑容，“呵呵，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盛青棠心有戚戚，她们都是身陷沼泽的女子，美貌于她们而言是祸。 　　“这药…你的抹在你私密处，以你自身为毒器，所以…” 　　“所以…他死之时也是我身亡之时。” 　　暮溪轻笑着接话，脸上没有丝毫惧怕，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因为上官夫人的纵容，也因为她的年轻貌美和倔强，再加上所谓的隐秘感。上官川对她向来都是特别狠，想尽办法折腾，用了很多招式。 　　每次过后，她恨不得杀了自己，却依旧要活着，她早就累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带暮云走，给她新的开始。” 　　盛青棠点头，“我答应你。” 　　暮溪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要你教她谋生之道，如果将来她不想嫁人，她自己也可以很好的活下去。如果她有幸遇到想共度一生的人，我要你送她风光出嫁。” 　　她是心智坚定之人，盛青棠为了取的她的信任。几乎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答应将她唯一的妹妹带去扶桑，她才松口愿意合谋。 　　“有你这样的姐姐，是她的幸运。”盛青棠举手对天发誓，“我盛青棠从今以后将暮云当做亲妹妹，如果违背诺言天打雷劈。” 　　暮溪握紧手里的瓶子，“我信你…” 　　其实她无路可退了，暮云十二三岁了，出落的很漂亮，是那江南水乡温柔清甜的美。偶尔上官川看向她的目光，让她心惊胆寒。 　　加上上官夫人已死，府里根本没人管她们姐妹的死活，所谓的出府更是遥遥无期。 　　为了让她当个合格的工具人，上官夫人早就给她灌下了大量红花，每年冬天她肚子都会又冷又痛。 　　更让她心痛的是，暮云本来是很活泼开朗的孩子，现在却变得越来越懦弱。 　　之前在院子里玩的时候，不小心遇到了心情不好的上官明珠。 　　上官明珠直接一鞭子抽她身上，叫她小贱人，还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 　　她当年晚上酒发热昏迷不醒了，一直抽搐着边流泪边道，“我不是贱人…姐姐不是贱人…” 　　她心都碎了。 　　从那以后，暮云变的沉默寡言，缩在房间里不敢出去见人。 　　每次上官川来过她这里以后，她就会在她手臂上发现用碎片划伤的伤痕。 　　暮溪仰头看着夜空道，“无数个抱着她流泪的夜晚，我都想过要不一刀捅死上官川，或者一把火烧了上官府，大家同归于尽好了。” 　　“可是她还那么小那么年轻，还没有见过外面世界的样子，人生还没有真正的开始，这样对她太残忍了…” 　　“她一定会有新的美好的人生。”盛青棠叹息，“只是对于你，我无能为力，而且格外残忍。” 　　因为她也身陷泥潭之中，正在用力逃脱。 　　暮溪轻笑了一声，“没关系，这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她说完单薄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房间推开门，暮云不安又惊恐的蜷缩在角落里。 　　暮溪走过去，温柔的将她拉出来，抱在怀里，“云儿，我们能离开这里了，你高兴吗？” 　　暮云的眼睛瞬间亮了，小声的道，“真的吗？” 　　“真的，你先跟着一个姐姐偷偷离开，随后姐姐来找你。” 　　暮云不安的看着她，“姐姐不许骗我。” 　　“我们拉钩…”暮溪向她伸出小拇指，两人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你要答应姐姐，去了新的地方要听话，要好好念书，开心的活着。” 　　或许是敏锐的预感到了什么，她一把抱住暮溪的腰，“姐姐和我一起走不然我哪里也不去。” 　　暮溪狠心的道，“只有你走了，姐姐才能找机会离开明白吗？” 　　她难过的低下头，“我知道了。” 　　这天晚上暮溪哼着母亲以前经常唱的歌，哄着她睡觉。 　　等她睡着了，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敢照镜子不敢直视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眼睛里弥漫出笑意来，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以她的命换妹妹的新生，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人间太累了，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她不想再来了。 第191章 偏要勉强 　　盛青棠那边布局的差不多了，江雪凝很快收到消息，现在需要她这边拿点诚意出来，给个定心丸。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特地约了沈昭延去京城郊区，有名的温泉地游玩。 　　沈昭延体寒，漫长的冬天几乎在这里度过。 　　这天两人泡完温泉，她推着沈昭延在附近散步的时候，“偶遇”了最近一直在京里游山玩水的南宫墨。 　　南宫墨对着她笑的浮夸，“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沈昭君眼神狐疑的在两人之间游离没说话，江雪凝悄悄掐了他一下。 　　他只能假笑着开口，“既然遇上了，本世子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南宫墨丝毫不客气的，跟着他们回了私人山庄。 　　沈昭延在温暖的花房，让人上了清茶接待他。 　　南宫墨喝了一口，习惯性的向江雪凝飞了一个眼神，“郡主特地约我在这里见面，是有何事？” 　　一旁的沈昭延不动声色的狠狠用眼神刀人，可惜南宫墨一无所觉。 　　江雪凝轻咳了一声，“那什么，有件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南宫墨花孔雀一般的摇着扇子，“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哪怕让我摘星星都行。” 　　“倒也不用摘星星。”江雪凝一本正经的开口，“我就是想问问，给你皇叔换个新娘行不行？” 　　“什么意思？” 　　沈昭延也诧异的看着她，这是瞒着他又搞事情了。 　　“意思就是，虽然被选定联姻的是上官明珠，但是嫁过去的是另外一个人。” 　　南宫墨默默理解了一下，“哇哦，这是要换人替嫁？” 　　江雪凝点点头，“替嫁过去的这位和我有点渊源，我希望可以的话你皇叔能善待她。” 　　这也太刺激了，话本子里写的故事，要在他眼里上演了，南宫墨兴致勃勃的八卦，“替嫁的那位美吗？” 　　“非常的美，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就没问题。”南宫墨笃定的道，“我皇叔唯爱美人，最见不得美人落泪。” 　　“到时候只要美人哭的梨花带雨，在编一点凄苦的身世，皇叔他必然会怜惜，不舍得责怪的。” 　　江雪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相信以盛青棠的能耐，必然能搞定这位皇叔，在扶桑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南宫墨保证道，“你放心吧，我会暗中帮你照顾那位新嫁娘的，我哄皇叔向来有一手。” 　　这次联姻的事情，他死缠烂打卖惨的求了一下，皇叔就立马站出来替他解了燃眉之急。 　　江雪凝又给他添了半杯茶，“多谢四王子。” 　　“不谢不谢，你以后在某人面前多多替我说好话就行。” 　　南宫墨是很善谈的人，一顿饭吃的很愉快。 　　夕阳西下，他酒足饭饱的告辞。 　　沈昭延面色微凉，看她的眼神晦涩不明，“你好像有很多秘密瞒着我。” 　　江雪凝在轮椅前蹲下与他对视，“你在不高兴。” 　　“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被排斥在你的世界之外。” 　　江雪凝笑的很温柔，吐出的话语却很无情。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你期待的那种人，也无法给你平静的生活。” 　　“现在如果你反悔的话，还来得及。” 　　沈昭延半眯着眼睛，眼角下的痣越发的冷艳，“我不后悔，也不想放手…只是有点委屈。” 　　江雪凝握住他冰凉的手，“那就委屈着吧，与我成亲以后委屈的地方还多着呢。” 　　“你还真是无情。” 　　“嗯，我一直都是没有心的人。” 　　她无法再轻易交付真心，也不可能轻易为了一个男人停留。 　　哪怕那个男人是沈昭延， 　　她知道这对他不公平，所以她给他反悔的机会。 　　沈昭延反握住她，“如果我反悔的话是违背皇命，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怕。” 　　“因为迟早会有这一天，而我早就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很危险的发言。 　　沈昭延也从中窥探到了她的野心和志向，他轻笑了起来，一点也没有生气。 　　“如果那是你想要的，那就去拿吧。” 　　“哪怕是踩着我的尸骨通向那条路。” 　　江雪凝避开他的视线，“如果你想，你可以活的很舒服，不必摊这趟浑水的。” 　　沈昭延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在父兄皆死，我被断言活不过二十岁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是随意活着的，也没什么想要的。” 　　“但是现在我有想要的了。”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既然摘了月亮，那我愿意以我的一切哪怕是骨血，供养月亮，让月亮更加的明亮。” 　　“这是我强求应得的报应，我甘之如饴。” 　　江雪凝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闭了闭眼睛，“我不值得。” 　　“我认为值得就行。”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的人生依旧无趣潮湿腐烂…而他会渐渐的开败…然后走的了无牵挂。 　　“你真是个疯子…” 　　“嗯，所以你让让我吧。让我尽情的疯一次。” 　　沈昭延摘下旁边一朵开的正艳的花，替她簪上，低头在她额头留下淡淡的一个吻。 　　“成亲以后，我日日为你画眉簪花好不好？” 　　良久…江雪凝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镇南王府的一切可以为你所用，如果你厌烦了，可以随时离开。” 　　江雪凝颤抖着睫毛问，“为什么是我？”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情深。你这样耀眼的人，会让人倾心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听着轮椅声离开了花房，江雪凝这才睁开了眼睛，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头绪来。 　　已经这样了，那就活在当下吧。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她平复好心情，缓步离开了花房。 　　沈昭延隐在暗处，看着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隐秘的笑意。 　　姐姐，是你回来了吗？ 　　这一次，他比她大了，换他来保护她了。 　　不是也没关系，无论她躯壳里的灵魂是谁，他都为她而心动，为她而发疯。 　　他向来是自私的人，这次也会自私到底。哪怕他死了，他的墓碑上也要刻着她的名字。 　　放手是绝对不可能放手的，他偏要勉强… 第192章 云梦州事变 　　“咚咚咚咚…” 　　半夜三更别院里传来敲门声，然后是打斗声。 　　很快整个院子灯火通明，江雪凝也早就被惊醒。 　　青禾推门进来，“好像出事了。” 　　江雪凝随意将头发挽起，带着她往院子里走去，气氛很沉重。 　　一身黑衣的男子半跪在地上，用带血的剑撑着地面，身后躺着两具尸体。 　　沈昭延站在男人面前，脸色冷的能结冰，眼里蕴含着狂风暴雨。 　　“云泽你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你该在云梦州才对。” 　　叫云泽的男人吐出一口血来，红着眼睛声音悲鸣的道，“叶家叛变，云梦州出事了。” 　　沈昭延神色微变，“来书房说话。” 　　白术也提着医药箱进了书房，沈昭延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夜深露重，你先去休息吧。” 　　江雪凝点点头，回了房间。却丝毫没有睡意，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青禾轻声的道，“世子的娘，是和曦女皇吧。” 　　她轻轻点头，女皇和曦是这片大陆上七大国九大州里，唯一的女皇。 　　所以沈昭延不仅是镇南王世子，还是云梦州和曦女皇唯一活着的孩子。 　　只是当年和曦女皇和镇南王接连出事，他直接被困在了盛京。 　　皇家看似对他好实则是将他困在了盛京，沈昭延也几乎没有在回过云梦州。 　　江雪凝从未见过和曦女皇，却听说她很多事迹。 　　她是传奇，也是当年七国九洲群英荟萃里，最亮的那颗星。在天骄尽出，属于他们的那个时代里，她不逊色任何男子。 　　可惜她死后，云梦州几大势力分裂。沈昭延无法归，在背后操盘艰难的维持着云梦州的平衡。 　　现在，平衡终究被打破了。 　　天光微亮的时候，沈昭延立刻出发往宫里去了。 　　江雪凝站在门外的台阶上，看着天色一点一点的亮起来。 　　她有预感，以云梦州事变为点火线，这天下要乱了。 　　盛京的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维持不了多久。 　　这对她而言，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云梦州事变，沈昭延连夜进宫的事情，随着太阳升起，传遍整个盛京。 　　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宫里，等一个结果。 　　江雪凝也在等。 　　直到满天繁星，沈昭延还未从皇宫归。 　　她等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蓝眸黑袍行踪神秘的占星师星落，出现在别院里。 　　两人在北川冰原上，有过短暂的交集。那以后，星落不知所踪。 　　顶级的占星师可以引星辰之力，窥天下占未来。 　　星落这时出现在这里，绝非意外。 　　“郡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星落与她在夜色里登上高楼，站在最高处，星空变的如此远又如此近。 　　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星星，但是伸出去的手却只有淡淡的星光洒落在手上。 　　星落靠在一旁，一边大口的喝酒，一边看星光落在她手上，而后杳无踪迹。 　　“天璇峰是离星星最近的地方，那里有最美的星空和极光，郡主有机会可以去天璇峰一游。” 　　“嘘！”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我这种有秘密的人，可不敢去那里。” 　　传说北极以北的天璇峰上，有着一群最顶尖的占星师，每天都有人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去寻找那里的占星师占星。 　　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哈哈哈，多年不见，郡主风采依旧。还是这么直接坦率。” 　　江雪凝有些头痛的道，“可以的话，我并不是很想与你们占星师一族打交道。” 　　“可循万物之象，窥天机占未来，是一种很可怕的能力。” 　　星落一双蓝色的眼眸，折射出奇异的光，“你不觉得能窥探未来，得到先机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她摇了摇头，目光清明。 　　“那只会让人变得疯狂贪婪，何况一向有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有一线变数的说法，可见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风吹起他黑色的长袍，他的一双蓝眸看着闪烁的星星，“郡主是心志坚定之人，看的很透彻。” 　　“当年曦和女皇死凤星陨落，而后湘楚王死妖星现，我的小师叔占出天下将大乱，人间将生灵涂炭之象。” 　　星落轻声道，他们占星师一族被赋予这么奇特的能力，自然也背负着属于自己的责任。 　　他们虽能推衍世间万象，却也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 　　他声音飘渺的道，“占的大乱之象以后，小师叔在天璇峰上闭关三年，试图找到一线生机。” 　　“终于，最后被他窥探到一线变数——吾凰归来，凤主天下！” 　　而且他的小师叔耗尽毕生心力，推演到这位“凤”，与过去陨落的凤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纵观四国九洲，能配的上“凤主”两个字的人，只有曦和女皇和湘楚王顾明月。 　　星落似乎陷入了回忆里，“那年我们会在江南相遇，我会助你进冰川冰原，都不是意外。” 　　他指了指满天繁星，“是星星给我的指引。” 　　果然她和顾明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看不到命轨也看不到以后。 　　她就是那一丝变数。 　　江雪凝看着星空，“所以我说，我不太想遇到你。” 　　她不喜欢这种被看的太透的感觉，也不喜欢被窥探到未来。 　　星落抬头将葫芦里的酒全部饮尽，一双蓝色的眼眸里仿佛有星辰大海，只要看一眼就会被吸引沦陷其中。 　　“我这次入盛京，是占的盛京群星璀璨，而大乱之象初现。” 　　江雪凝听着神色很淡然，“有些事情，我们谁都无法阻止。” 　　至少西陵的乱象，早在多年前就埋下了祸根，现在只不过是再也压不住了。 　　星落轻笑了一声，“我期待着郡主的表现。”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千里迢迢的来，是要帮我呢。” 　　“呵，我们只是能窥探天机，但并没有强行逆改天机的能力。” 　　星落的目光又轻又飘的落在她身上，“群英逐鹿，我愿郡主凤主天下。” 　　“咳咳咳咳…你这个愿望有点大。” 　　“我相信郡主会做到，也期盼郡主一定做到。” 　　如果凤星独秀压过帝王星，那将是千年难得的奇观。 　　天下将乱，谁主沉浮… 第193章 约定 　　两人不知在高楼上站了多久，江雪凝听到了脚步声。 　　回头看到沈昭延，被白术扶着爬了上来。他脚步虚浮脸色苍白，一看情况就不太好。 　　白术暴躁的道，“就他这这身体，还想千里奔赴云梦州，我看他是不想活了，嫌自己命长。” 　　“你快管着他一点，不然恐怕还没过门，就要成为活寡妇。” 　　白术一边吐槽一边强势的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没好气的道，“咬烂吞掉，我总有一天得被你气死。” 　　一边骂骂咧咧的吐槽着，一边走了。 　　星落也很有眼色的醉悠悠的走了，高楼之上只剩两人。 　　江雪凝淡淡的道，“你还好吗？” 　　“云梦州的情况很不好，以叶家为首的三大势力叛变，屠杀我娘留下的人，掘了她的衣冠冢，污蔑她的一切。” 　　“我不能忍，我娘不是那样的人。她为云梦州付出了一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心血被毁。” 　　江雪凝善解人意的道，“我能理解，曦和女皇是很厉害的人，功在千秋万代。” 　　她一直是这样冷静理智聪慧，沈昭延看着这样的她，心却明晃晃的痛了一下。 　　他差一点就能彻底抓住她的手，却被迫眼放开。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苦涩的道，“我此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平息叛乱，如果我没能按时回来，那婚期只能延后。” 　　“没关系，我能理解。” 　　这样的事情面前，儿女情长显得微不足道，也注定要让步。 　　赫连煊本来是不愿意让他回云梦州的，甚至想以这桩婚事牵制住他。 　　可惜传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妙。叶家背后显露出有别国势力支持，云梦州一旦换主。很可能成为一支别国射向西陵的箭。 　　这是赫连煊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这些年虽然云梦洲是独立存在的。但是因为沈昭延这个少主在盛京，其实一直被西陵牵制多有妥协。 　　所以云梦州彻底投入别国的怀抱，赫连煊是万万不允许的。 　　偏偏西陵正是多事之秋，内里暗流涌动。赫连煊并不敢抽空兵力，去往云梦州。 　　那唯一能翻盘的可能，就是沈昭延这个名正言顺的少主亲自前往，或许可以扭转局面。 　　所以，最终赫连煊被迫同意了放他离开西陵前往云梦洲。 　　江雪凝冷静的分析，“他一直以镇南王府的沈家军为挟持，将你留在盛京。这次对你而言是很好的机会。” 　　沈家军，还有镇南王府那么多人跟着他的父兄出生入死，他一声令下他们依然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他无法狠心的不顾他们的生死，自私的离开。 　　他看似身份高贵，实则一直在被拿捏。这些年顶着病弱的身体，在虎视眈眈的各路势力里，苦苦支撑周旋着。 　　如果操作得当，他将彻底打破枷锁，逃出牢笼。 　　沈昭延当然懂她的言下之意，正因为懂所以不甘心。 　　他早就厌烦了盛京这座豪华的牢笼，对繁华盛京没有丝毫留恋。 　　可惜偏偏他想携手一生的女子，在这座牢笼里。 　　他差一点，就能十里红妆迎娶她。 　　宽大的衣袖下，他手里握着一枚家主令，他对江雪凝道，“过来。” 　　江雪凝走到他面前，他将家主令放在她手心，“我将沉碧留给你，你持这枚家主令可以号令镇南王府的人，也可以动用镇南王府的一切资源人脉。” 　　“这太贵重了…” 　　沈昭延帮她合上手心，“此去变数太大，你不收下我无法安心离开。” 　　江雪凝最终还是收下了，万一赫连煊趁他不在，对镇南王府出阴招，有家主令在手，她也好及时应对。 　　“你放心的去吧，我尽力帮你守着镇南王府。” 　　沈昭延伸手抱住她，“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江雪凝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柔的轻声道，“我会尽力等的…但是我不能保证能等多久。” 　　他有他需要必须奔赴的地方，而她也有自己的使命。 　　她不能保证她能在盛京停留多久，如果他迟迟没归，她也没办法一直等下去。 　　“你果然是残忍又温柔的女人，连哄都不愿意哄我一下。” 　　江雪凝轻轻的叹息，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如果有缘，自然会再相遇。” 　　沈昭延只是安静的抱着她，什么都没再说。 　　此去变数太大，他能不能活着回来，其实都是未知的。 　　如果他活着，天涯海角他都会去找她。如果他死了，那他希望成为她心里的朱砂痣，一碰便鲜血淋漓。 　　所以一向自私的沈昭延，在最后很大度的道，“如果我没能按时回来，那就别等了。” 　　“去奔赴你新的人生，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但是要永远记得我，不能忘了我，也不能爱别的男主比我更多，不然我变成鬼都会缠着你的。” 　　还有很多话想说，留给他的时间却不多了。 　　沈昭延牵着她的人手，一步一步并肩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别庄门口所有人已经整装待发，沈昭延要连夜车马不停的奔赴云州。 　　江雪凝将她送到门口，一向冰冷的心泛起了一丝涟漪。 　　沈昭延放开她的手，“我要走了。” 　　她的手捧着他的的脸，“要活着回来。” 　　“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无论她在哪里，他一定会找到他的。 　　江雪凝没哭也没有露出难过的神色，而是点点头，留给他最漂亮的笑容。 　　沈昭延转身上马策马而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他怕多看一眼，就不想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江雪凝的眼神里才流露出一丝难过。 　　她喃喃的道，“我们约定好了，一定会再见的。” 　　星落在一旁醉醺醺的道，“好一出生离死别的大戏，看的我都动凡心了。” 　　江雪凝冷冷看了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星落立马道，“让我给你算算明盘，看看你们是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不算。” 　　“算一下嘛，我可以专门看你们的感情线。” 　　“不感兴趣。” 　　她始终相信如果是对的人，就算分开也会再次重逢。 第194章 花嫁 上 　　云梦州事变，扶桑使团准备速归，赫连煊只好下令婚期提前。 　　上官家准备大摆宴席，十里红妆送上官明珠出嫁。 　　在上官府的最后一晚，上官明珠以舍不得为由，点了盛青棠陪她。 　　两人自小感情好，也没人觉得不对劲。 　　应付完添妆的客人，夜深人静两人关上门在房间里密谋。 　　桌上放着二十多万两银票，大部分是上官夫人留下的，一小部分是亲戚添妆的。 　　上官明珠数出十万两递给她，“喏，这是答应给你的十万两。” 　　盛青棠不客气的收下，看着她将剩下的银票和金银细软都打包好。 　　她们已经规划好明天替嫁逃亡的路线了，上官明珠从府里出嫁，然后会从码头登船，随扶桑使团往扶桑一起去。 　　船在江面上行驶一天以后，会在洛水停靠休整。两人趁那个替换，她们已经买通好了洛水渡口最大客栈的人。 　　上官明珠觉得太冒险了，不安的道，“我总觉得这样不保险，要不还是明天你直接替我从上官府出嫁好了。” 　　盛青棠垂下眼眸，“这样更容易被发现，明天的红盖头可是萧家的姨母来替你盖，你二哥背你出门，贸然换人很容易暴露。” 　　“那你可一定要来换我。” 　　很快府里的嬷嬷来催两人睡觉了，新嫁娘明天要有好气色才行。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心思各异翻来覆去睡不着。 　　出云阁里，上官川忙里偷闲的折腾了慕溪半夜，红光满面的起床，开始忙出嫁的事情了。 　　慕溪穿好衣服起来，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五更了。 　　上官川一走院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她们姐妹一向不遭人待见，也没人注意她们。 　　她推门进了慕云的房间，暮云穿了一身麻布衣，将头发包了起来，衣服的口袋里放着她这些年所有的家当，也不过一万两银票。 　　暮云紧张又不安的道，“姐姐。” 　　她蹲下摸摸她的头，温柔又严肃的道，“等会儿像你以前一样，悄悄跑去柴房那边找周婆婆，然后听婆婆的话知道吗？” 　　周婆子是她机缘巧合之下帮过一次认识的，暮云很喜欢她愿意亲近她，经常悄悄跑去找她玩儿。 　　暮云点点头，“姐姐，你一定要快点来找我。” 　　夜色里，暮云溜了出去，从院子偏僻处的狗洞钻了出去，熟练的到了周婆子住的柴房。 　　府里到处喜气洋洋的，这种最下等的下人住的地方根本无人在意，何况她是倒夜香的，一向在府里遭人嫌弃。 　　周婆子把药倒了夜香收拾好以后，往夜香车上放了一个空桶子。 　　“云云乖，蒙上面巾堵上鼻子进去，别出声知道吗？” 　　暮云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被周婆子扶进桶里蹲下，周婆子盖上盖子，向往常一样从后门推着夜香出去了。 　　后门的守门人，只是掀开眼皮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周婆子松了一口气，往倒夜香的地方去。中途拐了一个弯儿，将车子推到了一旁的林子里。 　　江雪凝带着南宫墨一脸淡定的等在那，毕竟她可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周婆子紧张的道，“你们是来接云云的人吗？” 　　江雪凝点点头，周婆子放下木架车，将暮云从桶里拉了出来。 　　暮云蹲的腿麻，没站稳蹲在地上，怯生生的看着她。 　　江雪凝走过去，拿出一个蝴蝶发饰。她眼睛一亮，那是暮溪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江雪凝牵着她的手，她回头不舍的看着周婆子，“婆婆…” 　　周婆子红了眼睛，“走了好，走了就别再回来。” 　　周婆子推着车脚步轻快的倒夜香去了，江雪凝带着她走了。 　　南宫墨用神奇的神色看着她，“啧啧，竟然能想到把人这样运出来，倒是挺好的。就是味道太大。” 　　“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皇子…” 　　想当初她刚刚重生，就做过这样的事情了，也算的上非常有经验了。 　　走了一段江雪凝蹲下，温和的对小姑娘道，“你跟这个哥哥走好不好？” 　　暮云即使非常害怕，依旧忍着眼泪点头了。姐姐说说过，要听话。 　　江雪凝将蝴蝶发饰簪在她的头上，“要勇敢的好好的长大。” 　　这样才不枉她姐姐用自己的命，为她换一条新生之路。 　　南宫墨将人带走了，把她混在使团里带上回扶桑的船。 　　她一向脾气古怪怕生人，经常缩在房间里几天不出门。所以她的消失，府里根本没人在意。 　　盛青棠和上官明珠很快被叫醒，开始走出嫁的流程。 　　上官明珠沐浴更衣，然后由喜婆来给她开面上妆，从头到尾她都冷着一张脸，哪怕穿着流光溢彩的嫁衣，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喜气。 　　府里今日更是门庭若市，达官贵人们纷纷上门祝贺，府里大摆宴席。 　　到了吉时，很快传来了喧闹声。是接亲的人来了，萧夫人亲自为上官明珠盖上了红盖头。 　　喜婆将她扶了出去，亲王穿的是扶桑的喜服，两人拜别上官川之后。二公子将她背上花轿，十里红妆相送，迎亲的队伍往码头而去。 　　不少百姓围观，江雪凝站在茶里淡淡的看着，“有人不为之不屑的，是有人拼命想得到的。” 　　白羽轻声道，“上官明珠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等喜宴结束送走客人，府里所有人都累的不行。 　　上官川留了几桌官场上的人喝酒，盛青棠乘着马车从侧门出去，只说是去庙里为刚出嫁的上官明珠祈福。 　　失去女主人的后宅，缺乏约束力。加上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府里帮着管事，根本无人质疑 她。 　　她顺利的出了上官府，马上一路往城门而去，一切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出云阁里，慕溪在供奉的佛前祈祷一切顺利，她口头一腥呕出一口血来。 　　她面无表情的用帕子擦干净，这是她这段时间服用密药的效果显现了。 　　她抬头盯着佛像，心里无比的平静。终于要到最后了，她将用自己的身体杀死那个毁了她的男人。 　　她虔诚的在佛前上了三炷香，脸上露出飘渺的笑意。 　　“佛不渡我，我自渡！” 第195章 花嫁 下 　　江雪凝带着人远远的站在岸边，看着巨大的花船从岸口慢慢驶出。 　　心情突然变的飘忽起来，她写了一封信，让南宫墨给顾星辰带去。 　　不知道时隔这么久，他是否能一眼认出她的字迹。 　　船上，因为要到了扶桑才正式成亲。所以上官明珠独自在房间里，只留了陪嫁丫鬟陪着。 　　她不耐烦的伸手直接揭下了红盖头，整个人烦躁不安的踱步。 　　“樱桃，你说要是我跑了我爹会原谅我吗？” 　　事到临头了，她反而开始怕了。娇纵的大小姐，从未吃过苦也从未独自在外面生活过，现在却要开启一段逃亡之旅。 　　叫樱桃的丫头咬了咬嘴唇，害怕的劝道，“小姐，要不我们还是不逃了吧，奴婢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 　　上官明珠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是想起扶桑亲王的样子，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我才不要嫁给又老又魁梧的男人，也不要去给别人当后娘。” 　　听说他后院有好几位美人，而且孩子三四个了，她的大好年华才不要耗在这样的婚事上。 　　樱桃轻声道，“可是抗旨逃婚，一旦被发现可是死罪。” 　　上官明珠眼里露出狠意，“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回京，在金陵嫁个如意郎君。” 　　最近话本子看多了，她对爱情对江湖对才子佳人对外面的世界，生出了很多幻想。 　　“没事的我有银票，就算我们跑了日子也不会难过的。” 　　樱桃一开始就觉得这事不靠谱，一点都不想跟她走。可惜上官明珠为人霸道，她但凡敢露出半点，恐怕都会下场凄惨。 　　在她焦虑的踱步声中，花嫁的船驶出盛京。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最终船停靠在了洛水。 　　南宫墨让人包下了洛水最好最大的客栈，上官明珠自然被恭敬的请下船，入住了客栈的上房。 　　到了半夜三更，在南宫墨的里应外合之下，按照约定好的时间，盛青棠装作客栈的婆子，顺利混进了房间。 　　上官明珠看到她来了，松了一口气道，“你终于来了。” 　　盛青棠抬眸神色平静的看着她，“你真的不后悔这么做？” 　　“有什么好后悔的，让你替嫁过去做王妃，其实是享福。”输上官明珠烦躁的道，她越想越觉得盛青棠其实一点没亏，“我们换衣服吧。” 　　“好。” 　　两人迅速交换了衣服，盛青棠穿上了美轮美奂的嫁衣，上官明珠穿上了破麻布衣。 　　望着换上嫁衣越发花容月貌的盛青棠，她突然就迟疑了… 　　盛青棠可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租好的船已经在渡口等着了，表姐你快走吧。” 　　上官明珠冷笑，心里突然就涌上一股怒气，尖酸刻薄的道，“你还真是迫不及待，也对要不是替嫁，你哪儿有机会嫁过去做王妃。” 　　“既然你这样觉得，那还是你自己嫁吧。”盛青棠冷着脸一边脱衣服一边道，“我原本定下的婚事，虽然对方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也是书香世家，满腹才伦风度翩翩的郎君。” 　　这当然是她编的，实际上盛家要将她嫁给傻子，只是这事捂的好，没几个人知道。 　　人有时候就是贱，见她这样说上官明珠又急了，立马认错，“我错了，我不是那意思，就是心里太慌了，胡说八道而已。” 　　盛青棠平静的道，“替嫁去扶桑可是你求我的，不是我非要嫁的。” 　　上官明珠怕她不答应闹起来，立马往她手里又塞了两万银票，“是我错了，表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说完生怕她反悔，拉着樱桃迫不及待的跑了。 　　盛青棠看着她慌乱的背影，眼里慢慢涌起复杂的情绪。 　　没有直接要她的命，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未来如何，就看她自己了。 　　还好她到最后都是这么理所当然无知无畏的恶毒着，这样她就不会有一丝愧疚之心。 　　主仆俩顺利的从客栈的后门溜出，在夜色里冲着渡口一路狂奔。 　　渡口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等着，看着她们来了问道，“是要坐船的黄家姑娘吗？” 　　这是她和盛青棠先就约定好的，对外称黄姑娘。 　　她点点头，“是我。” 　　女人和善的提着灯给她们引路，“姑娘跟我来。” 　　她跟着女人上了一艘小而精致的船，女人把她们领到房间以后，识趣的退下。 　　“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叫我。” 　　安定了下来，上官明珠松了一口气，浑身都是冷汗。 　　“逃出来了，我们真的逃出来了…” 　　再也无法回头了，比起高兴她心里更多的是忐忑。 　　她换上房间里准备的衣服，如坐针毡一般毫无睡意。 　　角落的香炉里，烟雾缭绕，安抚人心。 　　天亮了。 　　上官明珠和樱桃也趴在桌上沉沉睡着了，而船随意找了一个地方靠岸。 　　昨晚的女人和一刀疤男推门进来，女人拿出一个瓶子打开，在樱桃的鼻子下晃了晃，她很快醒来。 　　女人已经找出上官明珠藏的银票，拿了一张一千的给樱桃，“有人让我放你一命，你要是聪明就拿着这一千两银子，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好好的过活。” 　　樱桃红了眼睛，“那小姐呢？” 　　“自然有她的好去处。”女人轻笑了一声看着她，“到了这一步，你不会还想着要救她吧？” 　　樱桃最终什么也没说，拿着一千两银票乖乖下了船，站在野草丛生的岸上对着远去的船，重重磕了三个头，也算是全了两人的主仆之恩。 　　盛京她是回不去了，樱桃决定回老家。也隐隐猜到一切都是盛青棠的计策。 　　因为不想连累她一个无辜的丫鬟，所以放了她。 　　她有些迷惑，这位表姑娘到底是善良还是狠毒？ 　　而那艘船顺流而下，根本不是往金铃的方向去的。 　　这艘船会在边境处的河流停靠，两人将带着上官明珠离开西陵，去到其他地方… 　　至于上官明珠以后的命运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盛青棠最终还是没有对她下死手斩草除根，而是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只是，从今以后西陵盛京再无上官明珠。 第196章 白月令出 　　左侧妃千里迢迢而来，都还没在盛京好好玩儿过，就要打道回青州。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道，“现在局势已经这么紧张了吗？” 　　江雪凝和她一起站在岸边，等把东西搬上船。 　　“局势一触即发，我又被疯子盯上了，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你现在回青州才是最安全的。” 　　左侧妃眉头微挑，“我懂，留在这里一但乱起来，我很可能成为靶子，给你拖后腿。” 　　江雪凝递上了一只精美的金镯子，看着她的肚子道，“要平安生下宝宝。” 　　百日宴的时候，她未必会回青州，就当是她提前送的百日礼了。 　　“我替他谢谢你。”左侧妃接过镯子感叹道，“惟愿天下清平山河无恙，乱世对百姓和孩子而言，都太过残忍了。”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船要扬帆起航了，江雪凝将她送到岸边，“去吧，一路平安。” 　　左侧妃凤眼微扬，精神气十足的道，“这次你也要赢，像你在青州每一次一样的赢。我在青州等你凯旋而归，王爷让我告诉你青州永远是你的后盾。” 　　左侧妃像一阵风一样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最终还是没能送江雪凝出嫁。 　　青禾迟疑的问，“那…关于成亲的事宜，我们还要继续准备吗？” 　　宫中没有明确的旨意下来，沈昭延连夜离京以后，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 　　江雪凝摇摇头，“不用准备了，这个亲暂时成不了。” 　　而且现在也不是好时机，她已经让花颜把账收拢，养兵需要大量的银子。这段时间，银子和粮草会一点一点有序的流出盛京。 　　她要将这繁华盛京，尽最大努力做空！所以这件事情必须做的很隐秘。 　　盛京最大的几大钱庄，粮庄还有一些生意，背后和花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年她死后，所有人都蛰伏了下来，潜心发展。这是她当年布下的局，也是留下的后手，时至今日终于要发挥作用了。 　　“回吧，很快就会有得忙了。” 　　盛家这一局，应该很快就会收尾。 　　左侧妃离开的消息，自然很快传了出去。收到消息的人，心思各异。 　　接着又传来西北战局不利，狼牙军抵挡不住突厥的攻打，节节败退的消息！ 　　一切都透着几分风雨欲来，皇权将倾的不祥味道。 　　赫连煊在宫里向西北千里加急的连发三道令，要狼牙军必须抵住誓死不退，如果西北破了狼牙就是最大的罪人，要他们以死谢罪。 　　江雪凝当即冷笑，“那还是他死，比较好。” 　　将离忧心的道，“你准备怎么办？” 　　江雪凝写下一张纸条装在锦囊里，锦囊里只有一句话“退守白云城，最大程度保存自己的实力。”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会听你的吗？”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眼神熠熠生辉，“你听过一句话吗？” 　　“白月令出，四使归巢” 　　这“四使”是指的木野，白渡，湘楚，月华的四大圣使。 　　而狼牙军就出自湘楚，自然会听令。 　　将离激动的站了起来，“白月令在你手里？” 　　“嗯。” 　　她伸出手，白玉雕成的令牌上一只火红的凤凰，正浴火而飞。 　　这是她上次回顾家老宅的时候找到的，令各方势力寻找的白月令，藏在顾园那棵千年桃树里。 　　除了她，谁都找不到到。 　　桃树上住着一只极其罕见的“灵隐猴，”通人性，自带药府可藏百药，传闻九仙山上的遗世神猴，世间难见。 　　顾府的那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那里多久了。 　　猴子住在桃树上，陪着她长大。幼时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一人一猴对半分。 　　当年她察觉到大事不妙，将令牌藏在了灵猴身上，灵猴有神性善于隐匿，这些年从未被找到。 　　“白羽，你带着白月令牌速去西北。” 　　白羽接过她扔的白月令，手忙脚乱的道，“这可是白月令，你小心点别摔了。” 　　“祖宗啊，娘啊…我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白月令。” 　　江雪凝垂下眼眸，当年赫连煊对她痛下杀手，就是知道一但让她活着走出盛京，她必然会倾覆他赫连家的江山。 　　“路上小心点，别让人给盯上了。东西带到了以后，不必再回京去月华等我。” 　　白羽慎重的将白月令收好，“放心吧，单论轻功一道，这世间能追上我的人还没出生。” 　　他迅速消失在夜色里，不留一丝踪迹。 　　将离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盯着墙上的地图道，“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人心难测不知道这四使，是否一如既往地臣服于白月令。” 　　江雪凝眼神微闪，有人一如既往不忘初心，自然也有人起了异心。 　　“没关系，我会一一解决的。” 　　她能让他们臣服第一次，自然能让他们臣服第二次。 　　看她心里有数，将离也就放心了，接着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撤，盛京现在的水很深。” 　　各方势力都在伺机而动，自然也有人明暗里的盯着她。 　　“现在退，会惹人怀疑。在等等吧，现在并不是很好的时机。” 　　她还想多欣赏一下赫连煊的焦头烂额的样子，根据仲秋传出来的消息，他现在可是夜不能寐，焦虑的很。 　　他当年听信谗言，觉得顾家势大，要铲除顾家。 　　现在却被一手养出来的萧家所挟持，这就是他的报应！ 　　将离有些不安的道，“萧临风安静的让人觉得不正常，总感觉他要憋个大的。” 　　“他这个人思维一向异于常人，喜欢不按套路出牌。走一步看一步吧，仔细盯着他。” 　　盛家的事情，应该这几天就会有结果了。到时候可以顺带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他这些年爱弄权，但是似乎对权势江山又不是特别热络，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夜里盛京依旧歌舞升平，不少人在醉生梦死，仿佛最后的狂欢。 　　大祭司占卜过后，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当年北川冰原之行，他建议将顾明月的灵魂永远禁锢。 　　结果冰川崩塌，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顾明月的尸体了无踪迹，他再也占卜不到关于她的任何信息。 　　“果然…这都是命数吗…” 第197章 覆灭 　　皇帝心情不好，当臣子的自然没有好日子过。 　　上官川一天天的在朝堂上受了气，回到府里自然就想找乐子放松一下。 　　以前上官夫人在的时候，管后宅管的紧。现在他可以无所畏惧了，特别是女儿出嫁了，他都不需要避讳了。 　　完全放纵自己流连于后宅，颇有几分醉生梦死的味道。 　　二公子上官沐看不过去，劝了一句，“爹，你要小心身体。” 　　上官川洒脱的挥挥手，“这样的好日子，也不知道还能过多久，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一旦乱起来，那就是成王败寇，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万一失败了，难逃一死。还不如先享受，活够本。 　　他这样的官场老狐狸，早就感觉到了局势的不妙。 　　他后宅一众美人里，他最喜欢的还是暮溪，毕竟“偷情”的隐秘感，能让他的心里上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晚他推开出云阁的门，暮溪一身若隐若现的纱衣，在月光下起舞。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发丝纷飞，衣袂飘飘，美的飘渺而不真实。 　　上官川看的入了神，不知不觉陷了进去。 　　一舞结束，他大笑着鼓掌，“溪儿好舞技。” 　　暮溪在月光下淡淡一笑，一言不发的推门而进。 　　房间里摆着酒，她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顺着脖子流下，打湿了她的纱衣，上官川看的移不开眼神。 　　酒瘾被勾了上来，他就着美人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整颗心都火热了起来。 　　暮溪的脸上因为醉酒染上了一丝红晕，在烛光下比胭脂更动人，她眼神迷醉轻启红唇，“为什么是我？” 　　“你明明不缺美人的，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偏偏选中她，彻底摧毁了她的人生。 　　上官川伸出手，捧着她冰凉的脸，“那些女子，怎么比的过你。” 　　她身上有种不同于盛京女子的空谷幽兰的美，很是让他心醉。 　　比起那些他唾手可得的无趣的没有灵魂的美人，当然是她这种更有意思。 　　暮溪难过的楚楚可怜的垂下眼眸，“可是，我以后要怎么办？” 　　上官川的拇指重重的压过她的红唇，轻笑了一声，“你住在这府里，我总不会亏待了你。” 　　果然恶心的让人想吐，还好现在就是最后了。 　　今晚她用了最重的药，再加大量的酒催发，就让她在这个深夜里，结束这肮脏的一切吧。 　　她故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上官川果然意动。 　　“春宵苦短，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这晚她各种妖娆，可以说使尽浑身解数。 　　终于，一切归于安宁。一滴眼泪缓缓滑落，流进乌发里。 　　上官川抽搐了几下以后，慢慢的失去了呼吸，只死瞪着眼睛。 　　似乎没有想到，他会死在后宅手段上。 　　暮溪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走到了我旁，用早就准备好的已经凉掉的水，洗了一个澡。 　　换上她初进上官府那日穿的衣服，坐在梳妆镜前为自己梳妆。 　　仿佛她依旧是那个干净青涩的暮家大姑娘，但是镜子里映出的那双历尽沧桑的眼睛，清楚的告诉她，一切都回不去了。 　　“呵呵…”她用手捂着脸笑出声来，胸口开始痛，血一口一口的呕出来。 　　她用退后的力气，提出藏在房间里的火油，一瓢又一瓢的泼满整个房间。 　　最后她无力的瘫倒在窗户旁，用手推开窗户，贪恋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 　　目光停留在家乡的方向，她再也回不去了。 　　没关系，至少她的妹妹自由了… 　　而她马上就要大仇得报… 　　她拉开靠着窗户边的抽屉，里面放着七八个火折子。她一一点燃，随意的扔满整个房间。 　　“烧吧，烧起来…” 　　“烧尽一切罪恶和肮脏。” 　　其实她也很怕痛，但是上官川既然死在这里，她怕自己的尸身得不到安宁。 　　不如化成灰，走的干干净。 　　有火油助燃，大火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非常的凶猛。 　　“着火了！着火了！” 　　出云阁的下人们，鬼哭狼嚎的往院子外跑。等府里的人被惊动，大火已经吞灭整个院子。 　　二公子上官沐，披着外衣匆匆赶到。看着冲天的火光，一把揪起逃出来的下人，“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突然就起火了。” 　　上官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大声的道，“我爹呢，我爹在哪里？” 　　有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老爷…老爷在里面。” 　　“快进去救人，快点进去救人！” 　　可是那么大的火，谁都不敢不要命的往里面冲。 　　上官沐气急败坏的道，“我爹要是有事，你们谁都别想活！” 　　并没有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大火很快蔓延了出来，最终为了保命他带着其他人仓皇逃出。 　　等巡街的羽林军看着火光赶到的时候，整座府邸都彻底燃了起来，整条街的人都人心惶惶，生怕大火烧到自家去。 　　上官沐双腿一软，绝望的跪在了地上。没了，一切都没了。 　　上官墨尧，上官夫人，上官川…他甚至怕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了… 　　萧临风在天光微亮时带着人赶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大火问，“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沐双眼无神，失心疯一般喃喃的道，“报应，都是报应…没了，都没了。” 　　“报应吗？”萧临风眼底倒映着跳跃的火光，“我从来不信报应。” 　　不远处的巷子角落里，周婆子捂着自己的嘴泪流满面。 　　两日前，暮溪把自己值钱的首饰和一些银子，都给了她。让她这几日告病，别留在府里。 　　她当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却也在暮溪的坚持下离府了。 　　她喃喃的道，“这样干干净净的走了也好。” 　　上官家一夜之间被烧成灰烬，上官沐被刺激过度，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显赫一时的人家就这样覆灭了。 　　周婆子回了乡下，变卖了慕溪给她的首饰盖了一座房子，收留了一个流浪的小女孩。在房子旁边给慕溪立了墓碑，坟里只有她生前穿过的衣服，戴过的首饰。 　　她在坟前种满了花和树，出太阳的时候喜欢在坟前念经。 　　她准备守着这座坟终老，有生之日天天为她们姐妹俩祈福。 第198章 天理昭昭 　　上官家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倒了，发生大火的原因也很快成为街头巷尾的饭后八卦。 　　是上官川老牛吃嫩草占有了人家上门投靠的小姑娘，现在遭报应了。 　　上官沐疯疯癫癫的，无人能主事。最终上官川的葬礼，是萧家出面在萧府办的。 　　萧家权势正盛，自然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上门吊唁了。 　　江雪凝穿一身色衣的衣服，头上簪了一朵白花，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毕竟极少有闺阁中未婚的姑娘，单独上门出席这种葬礼。 　　萧家夫人看到她的脸忍不住神色微变倒抽了一口凉气，很快敛下情绪悲伤的道，“郡主怎么亲自来了？” 　　江雪凝拿了两支香点燃，“我总要来亲自送上官大人最后一程。” 　　这话说的怪怪的，只是来来往往这么多吊唁的人看着，萧夫人什么都没说。 　　两支香很快点燃，江雪凝走到双眼通红神色恍惚的丧主上官沐前面，看似温柔的道，“请二公子节哀…” 　　明明在普通不过的一句话，上官沐只不过是看了他一眼，立刻神色大变。 　　“鬼啊…鬼啊…” 　　他后退一步重重的跪倒在地上，颤抖着手指指着她，“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缠着我。”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吊唁的所有人。 　　“二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江雪凝故意弯腰扶他，一股淡不可闻的幽香钻进了上官沐的鼻孔，“这样的大礼我可受不起，地上凉二公子还是快起来吧。” 　　上官沐神色越发的癫狂，赤红着一双眼睛挥开她的手，“滚啊，别缠着我。” 　　江雪凝受惊一般的收回手，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二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把我错认成…” 　　她虽未说出那个名字，但是在场吊唁的人对视了一眼，个个心知肚明。 　　她上前一步刻意逼近他和他对视，声音幽凉的道，“二公子你看清楚了，我到底是谁？” 　　上官沐看了她一眼，望进她冰凉的眼底，心里的恐惧突然爆发，瞬间发狂。 　　“啊… 鬼啊…” 　　他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撞墙，仿佛失心疯了一般。 　　看事情失态，萧夫人厉声道，“来人，带二公子下去休息！” 　　侍卫强硬的拉住了上官沐，要将他带下灵堂。萧夫人强撑着对来吊唁的宾客解释道，“家里一夕之间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这孩子是被刺激的神志不清了，请大家多多包涵。” 　　江雪凝在一旁善解人意的接话，“二公子你别伤心，恶有恶报坏人终会得到惩罚的。” 　　上官沐剧烈的挣扎了一番，正要被侍卫架走。突然“噗嗤”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双眼无神的垂下了眼皮，低着头血一口一口的漫出来，染红了白色的孝服。 　　萧夫人厉声道，“沐儿，你怎么了？” 　　“快叫郎中来…” 　　整个灵堂一片混乱，江雪凝退到了一旁，安静的看着。 　　上官沐吐着吐着，双眼一翻彻底没了声息。 　　郎中也赶到了，萧夫人绷着脸道，“你过来给沐儿看看。” 　　郎中过去翻了一下眼皮，摸了一下脉搏低头道，“夫人节哀。” 　　萧夫人双眼一黑差点直接晕倒，咬着牙道，“不可能，他刚刚都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去了！” 　　一直没露面的萧沐风突然终于出现在灵堂上，神色淡然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麻烦郎中看一下，他死于什么原因。” 　　郎中细细把脉给上官沐检查了一番，擦着额头的冷汗道，“二公子是惊恐过度气血翻涌，突发心疾猝死的。” 　　这…在场的人脸色精彩极了。 　　全都暗暗戳戳的看了江雪凝一眼，郎中的意思上官沐分明是被吓死的。 　　至于是被谁吓的，大家心里都有一点想法。 　　萧临风轻笑了一声，“真有意思，这灵堂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竟然能将人吓死。” 　　他这么说着，眼神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江雪凝。 　　萧夫人也意识到了什么，只是碍于京中勋贵起码有一半在场，最终什么都没说。 　　江雪凝手里的香燃的正好，她在萧临风微凉的眼神里，走到棺材前将香插进香炉里。 　　“哎，一家人走到的干干净净，真是可怜呐。” 　　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一丝悲伤的表情，反而嘴角的凉意让人心里发寒。 　　萧临风根本没多看一眼死掉的上官沐，而是对她道，“刚刚郡主离的近，被吓到了吧。本王亲自送郡主出去，向郡主赔罪。”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灵堂，一步一步的向外走着。 　　看着她薄凉的神色，萧临风轻笑了一声，“他哪儿当的起，郡主亲自来送他最后一程。” 　　江雪凝淡淡的道，“你看起来似乎不太难过。” 　　“那样废物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难过的。”萧临风的目光从她脸上划过，“只是没想到，郡主的脸还有这样的奇效。” 　　这么独特的脸，他更加想剥下来做成人皮面具，永远收藏了。 　　江雪凝终于回眸看他，“我很好奇，在魏王心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的？” 　　“权势亲人还是爱人？” 　　他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不管是谁死在他面前都不会泛起一丝涟漪。 　　萧临风闻言上前一步，深深的看进她的眼底，“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江雪凝冷着脸，转头就走。 　　萧临风一直将她送到了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江雪凝放下车了帘，马车立刻离去。 　　风扬起萧临风的发丝，他的神色突然就温柔了下来，轻声道，“尽情的玩吧…” 　　毕竟狩猎很快就要开始了，越有意思的猎物他越兴奋。 　　上官家唯一的嫡子当场死亡，上官家至此彻底覆灭，丧上加丧给这次丧事蒙上了一层荒诞恐怖的色彩。 　　当日在场的人，私下讨论起这件事，总是语气不祥，神色晦暗不明。 　　流言迅速发酵，什么冤鬼索命，上官沐在灵堂上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什么上官家坏事做多了。 　　最终人们提到上官家，纷纷感叹一句：这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第199章 薄情 　　马车上，青禾一脸神奇的看着江雪凝头上簪的白花，“这花真神奇，居然能乱人的心志。” 　　江雪凝伸手取下头上的花，“这是因为有幻术加持，更因为上官沐心智薄弱。” 　　她的人一直盯着他们，上官沐自从亲眼目睹大火后，整个人仿佛崩溃了一般变的神神叨叨，她自然收到了消息。 　　她在来之前，去见了冰瞳。 　　冰瞳善幻术，而很多幻术都是需要有东西辅助的。 　　听了她的描述以后，冰瞳拿出了她在冰川收集的花，她常用此花引人入幻。 　　她将用幻术加持过的花，簪在她的发间。 　　“虽然等你到了萧家幻力会减少不少，但是他心神不稳，此花名为引梦花足以引他入幻，勾出他心底最怕的东西。” 　　当然她腰上挂的锦囊，也加了“料”。所以被她故意刺激的上官沐，直接被幻术所影响，死于了自己心底的恐惧。 　　一切都是预谋，最终也按照她设计好的剧情结束。 　　江雪凝靠在马车上，感觉有些疲惫。 　　回府以后，她连衣服都没换，吩咐人将辛夷带去了冰瞳的院子。 　　冰瞳见她来了，摆好最后一朵幻梦花道，“已经布好阵了。” 　　她点点头，坐下喝完一杯茶，辛夷已经被带来了。 　　“随意坐。” 　　辛夷坐下，脸上的神色平静极了，“你想知道什么？” 　　江雪凝淡淡的道，“上官家死绝了，你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这段时间她在小厨房安分守己的做着厨娘，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上官家那么大的事情，她自然听说了。 　　江雪凝摊开手，手心是雪白的引梦花，“我刚刚在灵堂，用这朵花送走了上官沐。” 　　“所以郡主是在威胁我吗？”辛夷淡然的道，“如果我不听话，郡主也会用这朵花送走我。” 　　江雪凝笑了，用手撑着下巴道，“能成为顶尖的暗卫心智必然过人，一朵花可送不走你。” 　　甚至像辛夷这种主人的贴身暗卫，无一不受过严格的训练，即使用酷刑将他们折磨的生不如死，也很难从他们嘴里掏出真话。 　　所以，她决定换一种方式。 　　“这里已经布下幻阵，如果你回答的让我不满意。那冰瞳会对你用幻术，引诱出我们想问的一切。只不过越是像你这种心智坚持的人，反噬会越发厉害。 　　强行用幻术，最后你要么疯魔要么死亡。还有可爱的女儿等着你，我想你也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吧。” 　　辛夷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叹息道，“郡主果然好手段。” 　　她已经领教过冰瞳的幻术了，自然知道她有多厉害，自己根本没得选。 　　何况，她为才不要为了萧临风那样薄情寡义的男人，搭上自己的命。 　　江雪凝道，“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萧临风的弱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萧临风这样的人，一定将自己的薄弱之处藏的很深。 　　辛夷好奇的道，“他有家人有亲信有朋友，郡主为何独独挑了我。” 　　她已经离京隐姓埋名多年，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许会被萧临风找到，下场凄惨。 　　却从来没想过，她会被她找到，还是以这样的理由。 　　江雪凝眼神微闪轻笑了一声，“据我所知，你可是他的枕边人。当年他对你情有独钟，所以一次一次拒绝了家里安排的和贵女联姻。” 　　“那几年，你说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你一定知道他埋的最深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女子在某些方面总是得天得厚，敏锐的吓人。 　　辛夷讽刺一笑，“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倾心于我，一切不过是假象做戏而已。” 　　埋藏在心底的苦涩，也许是因为今日避无可避，也许是因为太累了。 　　她望着江雪凝那张与故人极其相似的脸，一点一点的吐露出过往的真相。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人前对我温柔，似乎满眼都是我。但是人后，从来都是冷着脸，那些浓情蜜意仿佛是我的幻觉。” 　　“那些我看似承欢的日日夜夜骑，其实我都穿一身纱衣跪在冰凉的地上一跪就是一整晚。” 　　“我的清白之身不是给了他，而是给了冰冷的玉。” 　　那晚看冰冷的玉上的血，她流干了眼泪，一颗心也彻底成灰。 　　辛夷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里，“当然为了让别人相信，偶尔他喝醉了酒或者心情不好的日子，也会在我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这事，她当然知道也听说过。就因为这样，当年辛夷在萧府可是人人厌恶的狐狸精，萧夫人没少整治她。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萧临风果然是薄情的男人。 　　“那你呢，爱过他吗？” 　　“我这样的人哪里配提爱。”辛夷自嘲道，“一开始偶尔为他的温柔心动过，只是现实总会让我清醒。” 　　“你不是想知道他的秘密吗，那我告诉你…” 　　江雪凝向她侧耳，她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江雪凝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瞳孔震动。她猜测过很多理由，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是因为你知道这个秘密了，所以追杀你？” 　　辛夷摇摇头，当年辰王妃死后。她见识到了他的绝情，他身边也暂时不需要她。所以她接了一个千里之外的任务，想暂时逃离这窒息的一切。 　　就是那次任务，她认识了很特别的人，也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不愿意多谈，江雪凝也没有深问。最想知道的，她已经知道了。 　　“最后一个问题，孩子是谁的？” 　　辛夷沉默了片刻，最后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我的宝贝。”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随时。” 　　辛夷很诧异于她的干脆，最后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出了院子。 　　真的太像了，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就好了。 　　房间里江雪凝猛喝了一口热茶，温暖自己受到惊吓的心。 　　冰瞳则是若有所思的道，“这样的人，一般都很偏执。这种人某种意义上，对幻术师来说，最难也最容易。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跟我学习简单的幻术。” 　　江雪凝点点头，“被他盯上，我心里毛毛的，多一个后手总是好的。” 　　反正她知道了他的秘密，有机会加以幻术刺激一下，说不定能让他破大防。 第200章 杳无音信 　　立冬那日，盛京迎来了初雪。 　　饭后，江雪凝在亭子里赏雪，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巫锦踏雪而来，雪花落了她满身，她将手里的最新情报递给她。 　　“云梦州那边来消息，世子一进云梦州就遭到了围剿，与云梦州的势力血战一夜之后，杳无踪迹下落不明。” 　　江雪凝低头看完消息，又抬头看着外面的大雪纷飞，久久没说话。 　　巫锦叹气，“郡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只是失踪了，没事的。”江雪凝镇定的道，“接下来就是百鬼夜行，各方粉墨登场的时候。” 　　她要做的是保持清醒的头脑，在混乱的局势中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风暴来的很快，仅仅三日过后。各路人马开始默契的围剿镇南王府在盛京明面和暗地里的势力，恨不得立马将镇南王府吞噬殆尽。 　　江雪凝连续几日没出书房，各种各样繁复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她这里汇总。她需要过滤分出有用的，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第七日的时候，她终于对沉碧道，“召镇南王府在盛京的主事人来见我。” 　　沉碧松了一口气，“我马上去。” 　　沉碧是沈昭延留下来协助她的，对王府的内部势力分布非常的了解。 　　当天晚上，江雪凝在大雪纷飞里，走进了已经银装素裹的镇南王府。 　　沉碧对她道，“郡主这边请。” 　　她一进书房，几道锐利的视线就看了过来，屋里坐着镇南王府在盛京的三大主事人。 　　她早就了解过他们，所以沉静的对上他们的视线，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主位上，“今夜雪大，大家冒雪而来辛苦了。” 　　三人里唯一的女子云织对她友善一笑，“郡主也辛苦了。” 　　“哼。”面色不善的白老冷哼了一声不满的道，“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不知郡主叫我们来有何事？” 　　另外一位慈眉善目的钟老，只是安静的隐在最角落的位置一言不发，似乎在静观其变。 　　江雪凝抬眸看着墙上的地图，“所有人都扑了上来，镇南王府在盛京的势力已经被围剿，你们准备怎么办？” 　　白老急性子的道，“能怎么办，当然是死扛着，不能让那些龟孙子占一点便宜。” 　　云织，“说实话面对这样的清剿，我这里撑不了太久。” 　　一直没说话的钟老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郡主有何高见？” 　　江雪凝“啪”的一声将手里的飞刀，射向了墙上的地图，正中盛京。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如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呵呵。”白老不屑的冷笑，“女娃子，你这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尽说些听起来很唬人，但是屁用没有的废话。” 　　江雪凝也没生气，只是拿着毛笔，从地图上画出一条线来。 　　“我会让我的人，辅助你们。对这些围剿的势力，进行一次反扑。然后你们沿着这条路线走水路离京。” 　　白老第和吹胡子瞪眼睛的不同意，“你让我们走我们就得走，不可能。我要留在这里，守住一切等世子回来！” 　　云织站了起来，走到地图面前仔细研究一下了，眉头微皱，“走水路，要经过秋水寨，那里可是硬骨头，朝廷几次派兵围剿都无功而返。” 　　秋水寨具有地形优势易守难攻，山寨水路复杂且四通八达。他们大多数时候，靠通过水路做生意存活，很少对过平民百姓出手，渐渐的倒也和朝廷相安无事。 　　江雪凝指着秋水寨所在的位置，“他们寨里有隐秘的水路可到离水，可以从那里速离摆脱追击。” 　　云织听完眼睛一亮，“郡主和秋水寨的人有交情？” 　　“他们大当家的欠我一个人情。” 　　“要走你们走，老头子我不走。谁要想毁王府的基业，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白老坚决的道。 　　一直没说话的钟老终于开口，“说说让我们彻底退走盛京的理由吧。” 　　这一退，想重新回来就不容易了。这个提议很大胆也很出乎意料。 　　江雪凝淡淡一笑，“盛京对世子而言从来都是牢笼，他既然出去了何必再回来，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他。” 　　“而且这盛京弃了就弃了，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 　　钟老微微一笑，“好一个弃了就弃了，郡主果然有魄力。” 　　江雪凝目光如炬的望出去，这繁华盛京埋着她顾家满门尸骨，留给她的只有冰冷的棺木。 　　她在离开之前，当然要亲手将他覆灭！ 　　白老依旧有所顾虑，慎重的道，“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这样轻易决定。” 　　江雪凝将家主令拿出来，强势的道，“这是命令不是商量，你们照做就行。” 　　白老瞪大了眼睛，“那小子竟然将家主令给了你。” 　　钟老倒是觉得这位准王妃，对的起传闻里杀伐果决的形象，一上来就气势十足。 　　“我们现在对围剿，应付的很吃力想反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王府最精锐的那部分势力，全部随沈昭延奔赴云梦州了，他们手里能动用的人不多了。 　　江雪凝拍了拍手，将离和巫锦推而入。 　　“他们两位将辅助你们完成反杀逃离计划，具体的部分你们来对接。” 　　由将离作为主导，江雪凝掌控全局，偶尔提出补充意见计划很快成型。 　　天色微亮的时候计划大体确定，江雪凝道，“按计划行事，如有变动及时沟通。” 　　她在漫天大雪里，缓缓走出了镇南王府。各家眼线虽然收到了消息，却大多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认为她一个女子，来镇南王府待了一夜，就能改变什么。 　　钟老不舍的望着已经百年的王府叹息道，“终究是守不住要离开了。” 　　云织倒是看的很开，“有世子在的地方才是归处，至于这盛京本来就没什么好待的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了，外面的世界多精彩。 　　“哼，年轻人就是心大。”白老忍不住摇头晃脑的道，“世子这是找了个厉害的女娃，还被吃的死死的。” 　　“这个世道厉害点好，厉害点才能顶住事杀出一条路来。” 第201章 预言 　　一晃距冬至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沈昭延依旧生死不明。 　　宫里如火如荼的准备着九公主和萧临风的婚事，似乎要用这盛大的婚事冲走笼罩在盛京的阴霾。 　　这时候太后宫里来人传江雪凝进宫觐见，她正忙着可没空进宫和太后玩宫斗， 　　当即，江雪凝便病重了，无法进宫。 　　她一边闭门装病，一边在书房里处理事务。 　　青禾却着急的推门而进，“郡主，明妃娘娘来了。” 　　江雪凝被惊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个节骨眼上仲秋怎么来了。 　　她迎了出去，仲秋已经进门了，非常低调。身后跟着一身青衣的赫连煊，两人这架势仿佛是微服私巡。 　　仲秋首先开口，“听说世子出事，你伤心过度病了，本宫和陛下来看望你。” 　　江雪凝瞬间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行礼，“多谢陛下和娘娘关怀，臣女当不起。” 　　赫连煊亲自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半眯着眼睛打量她，“看着确实清瘦了不少，看来没少为世子伤心。” 　　她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恭敬的道，“陛下娘娘，请里面上坐。” 　　青禾很快带着人上热茶，仲秋喝了一口，立马道，“我想去院子里转转。” 　　“我陪你去。” 　　赫连煊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道，“你留下，朕有话和你单独说。” 　　江雪凝只好被迫留下，看着仲秋扬长而去。 　　房间里瞬间安静极了，赫连煊半眯着眼睛，看向她的眼神晦涩不明。 　　“世子的事情，是朕有愧于你，将你赐婚于他。”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的，江雪凝没接。 　　赫连煊轻笑了一声，声音蛊惑的道，“朕的后宫还缺一位皇后。” 　　江雪凝心里一惊，面上却神色不变的道，“后宫之事臣女不敢妄议。” 　　“这皇后之位，朕属意你。” 　　他下巴微扬，傲然的道，“你长着这样一张脸，与朕是天下的缘分，进宫给朕当皇后吧！” 　　江雪凝差点没忍住，一口口水吐他脸上。 　　“世子生死未卜，这样不合适吧。毕竟臣之妻不可欺。” 　　“大祭司夜观天象，说你是天生凤命。你嫁给朕是理所当然的，是天命所归！”赫连煊笑眯眯的道。 　　江雪凝神色微凝，心里发凉。这是要强取豪夺了，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对外的说辞，还如此的冠冕堂皇。 　　见她久久不说话，赫连煊眉头微挑，“你不愿意？” 　　“我只是不想步表姐的后尘罢了。” 　　“这就是不愿意的意思了。”赫连煊轻笑了一声，“但是你没得选，封后的旨意很快会下来，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江雪凝低头道，“臣女知道了。” 　　垂下的眼眸里有寒芒闪过，有没有得选，不是他说了算。 　　“臣女只有一个要求，至少让我为世子守满一个月。” 　　赫连煊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倒是痴心人，朕允了。” 　　看着她那张明艳的脸，赫连煊只觉得可怖。 　　天下动荡，大祭司连续占卜。最后竟然要他娶江雪凝为后，可安天下。 　　他只觉得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多年前他处心积虑除掉顾家除掉了顾明月。 　　兜兜转转多年以后，他还是要娶顶着一张和顾明月一样脸的女子为后。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凤命，这可不是好命。” 　　前世她就丧命于此，这世还是因为此命即将被天子禁锢。 　　赫连煊心情不太好，突然就很厌恶这张脸，松了手道，“呵，静待封后的圣旨下来吧。” 　　他拂袖而去，仲秋却以好不容易出宫，想去拜祭故人为由，没有马上和他一起回宫。 　　赫连煊也无所谓，前朝的事情让他千头万绪，根本没空关注后妃。 　　仲秋冷笑，“没想到他还是不放过你，那个大祭司真是个坏东西。” 　　当然坏了，她没记错的话当年永远禁锢她的灵魂，也是这位大祭司进言的。 　　她都怀疑，她是不是不小心挖过他的祖坟。 　　“你准备怎么办？” 　　江雪凝还算了镇定的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仲秋着急的道，“你可千万不能进宫去做什么皇后，赫连煊那样薄情寡义的男人，分明是不安好心。” 　　江雪凝安抚她，“别担心我能应对，但是你在后宫要小心，可以的话早日脱身。” 　　真乱起来，她身为帝妃，恐怕最后也很难抽身。 　　“我心里有数，只是现在还不是抽身的时候。” 　　暂时按下这个扫兴的话题不提，江雪凝陪她去了顾府一趟，她进去上了香逛了一圈，最终依依不舍的在天黑之前回宫去了。 　　江雪凝立刻让人去找星落，好在星落最近没乱跑，很快找到人， 　　星落进门第一句话就是，“郡主找我何事，莫非是找我占卜？” 　　江雪凝用手轻轻敲着桌面，“你知道宫里那位大祭司是什么来头吗？” 　　星落道，“他和我们占星师不是一个派系的，为什么突然问他？” 　　“他说我天生凤命，娶我可安天下，所以赫连煊现在要娶我为后。” 　　“啧啧，大祭司这是功力不到家啊。”星落摸着自己的下巴道，“赫连煊要是真娶了你，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迟早被你克死。” 　　江雪凝冷笑，“什么大祭司也不过如此，把西陵的安危，寄托在什么凤命上。” 　　星落摇摇头，“不管什么东西一但为皇权所用，迟早会变味儿。他应该是算出天下将乱，无奈之下把你推了出去。” 　　“ 他那么喜欢算，那最好给自己算算，最后会怎么死吧。” 　　“惹到你算他倒霉。”星落好奇的道，“所以你要进宫去给赫连煊当皇后吗？” 　　“我当他个大头鬼，当他的皇后只会被敲骨吸髓，可不会有好下场。” 　　星落喝了一口酒，“那我就放心了，你可别听他妖言惑众。” 　　江雪凝垂下眼眸轻声道，“事已至此，那就让我把水这本来就浑的水，搅的更浑一点。” 　　“青禾传话给巫锦，让他把皇帝要娶我为后的消息，传出去。” 　　一夜之间，皇帝要娶青州郡主为后的消息传遍盛京。在本来就不安宁的京城，瞬间激起千层浪。 第202章 冬日宴 　　京中气氛波云诡谲，深冬悄然而至。 　　一向不问世事的长公主，却突然邀遍京中的名门贵女们，在梅园别桩上办冬日宴。 　　江雪凝在马车上昏昏欲睡，她收到了护国长公主亲自写的请柬，最终决定前往。 　　雪大天冷，梅园里却一片热闹，梅花开的正艳艳，人比花娇的贵女们争奇斗艳的，在梅园里三三两两的赏花。 　　她走进去的瞬间，梅园里寂静了片刻。 　　长公主的心腹侍女笑吟吟的道，“郡主请跟奴婢来，长公主在梅楼等你。” 　　江雪凝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往梅林深处去。一层一层爬上阁楼最高处，长公主在歪在椅子上，看侍女煮茶。 　　“你来了，不必多礼随意坐。” 　　她坐在了窗边，从这里看出去可以俯视整片梅林。 　　长公主眼里涌起几分怀念的神色，“当年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在梅园里与交好的姑娘们喝酒赏梅。” 　　那段肆意的，热烈的，年轻的，醉生梦死又灿烂的日子，是她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江雪凝安静的听着，并没有过多的安慰，只是轻声道，“我酒量不错，或许可以陪长公主您喝几杯。” 　　长公主笑了起来，依稀可以从眉眼间看出昔日的风采，“你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这样鲜活有趣的姑娘，却卷入皇权争斗中，即将深陷后宫，很难不让人心生怜悯。 　　“让你进宫为后的事情，我劝过皇帝，可惜皇帝说天命不可违。” 　　这西陵终究是皇帝的西陵，她退居多时，在这种事情上，已经无法扭转皇帝的决定。 　　江雪凝淡然的道，“时也，命也…” 　　长公主深深看看她一眼，“你可不像是会认命的姑娘。” 　　她经历了太多，最近京中的暗流涌动她自然感觉到了。她有预感，眼前的女子不会就这样认为命进宫的。 　　“昭延之事，是皇室对不起他。”长公主打开手边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枚令牌，“这是金吾令，持有该令牌可在西陵境内畅通无阻。” 　　江雪凝眼神微闪，此令牌全西陵不超过三枚，见此令牌各地城门无条件放行。 　　“这是？” 　　长公主将盒子推给她，“我老了留着这个令牌也没用，送给你吧。” 　　她有片刻的迟疑，“这…太贵重了。” 　　“好好收着吧，冬日宴过后，我要回山休养，没大事不会在轻易回京了。” 　　活到她这个年龄，已经没什么看不透的了。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属于他们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她就不凑热闹了。 　　江雪凝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令牌对她而言太有用了。 　　“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无意多谈当下的局势，见她收下令牌，叫人上了梅花酒，与她小酌了三杯。 　　“梅林正热闹，你自去玩儿吧，我要休息一下。” 　　江雪凝应了一声，安静的退下。 　　下楼的时候，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赫连卿。她低头请安问好，赫连卿仿佛没听到一般，面无表情的从她身旁走过。 　　江雪凝等她走远了，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消瘦了不少，而且气场压抑。一点也没有待嫁的新嫁娘该有的气色，反而怨气十足。 　　赫连卿进了暖阁，走到闭眼小憩的长公主身旁跪下，轻声的道，“姑祖母。” 　　长公主睁开眼睛，疲惫的看了她一眼，“是卿卿来了。” 　　赫连卿双眼立刻涌上一层薄薄的泪水，哭的我见犹怜伤心极了。 　　“姑祖母你救救我，我不想嫁给萧临风。” 　　“他就是个变态，我怕…” 　　“嫁过去会死的。” 　　自从她生病以后，萧临风被特别允许，三天两头的进宫探望她。 　　偶尔两人会一起在御花园散步，会一起下棋，看起来琴瑟和鸣十分和谐。 　　可是她身在其中，只感受到了压制和那种无声的绝望，她甚至最近开始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噩梦里自己满身是血，死于非命。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到她仿佛真的身临其境。每次醒来都会心悸。 　　长公主叹息道，“你是公主，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情，魏王他不会苛待你的。” 　　“不是的…姑祖母…不是的…”赫连卿惊慌的道，“他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死物。” 　　“您救救我，我不想嫁。” 　　长公主久不居京城，所以对他们这些小辈，其实算不上多熟。 　　她温和的摸摸赫连卿的头安抚她，“身为皇家公主既然享受了锦衣玉食，自然也要担起该担的责任。” 　　“这桩婚事是你皇兄定下的，而且婚期将近，对方又是魏王。哪怕是我出面，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萧家这几年势大，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偏偏赫连煊要将公主嫁给他，摆明了在打其他主意。 　　政治斗争，公主们沦为联姻牺牲品，在赫连煊上位以后屡见不鲜。赫连卿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赫连卿绝望的跪在地上，闭着眼睛任由眼泪滑落，“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葬送自己的人生甚至是生命…” 　　“不甘心的话就要自己反抗，杀出一条路来，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侍女将她扶了起来，她坐在窗边红着眼睛呆呆的看着窗外，心里涌起无力感。 　　“皇家公主也不过如此，所谓皇权都是男人的权力游戏。” 　　赫连煊压下眼泪，“姑祖母，你参加完我的婚礼在走吧。” 　　长公主本来打算明日就离京，对上她祈求的眼神，到底忍不住心软了，“别的我无法为你做太多，这个可以答应你。” 　　赫连卿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来，“谢谢姑祖母。” 　　她洗了脸重新上了妆，整理好情绪下了楼。突然就捂着胸口，心悸起来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身旁的丫鬟赶快把她扶到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给她拍背顺气。 　　好一会儿她才缓了过来，苍白着脸道。“寒香，我是不是要死了。” 　　寒香赶快安慰道，“公主别乱说，太医不是说了吗，是您最近睡眠不好引起的，好好喝药调理很快会好起来的。” 　　赫连卿苦笑了一声，“但愿如此。” 　　她莫名的，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203章 反常 　　喝了几杯酒，脸有些发烫，江雪凝站在梅树下散酒气。 　　青禾小声道，“郡主，九公主来了。” 　　还真是阴魂不散，江雪凝眉头微皱的回头，看着她被扶着脚步漂浮的走来。 　　“见过九公主。” 　　赫连卿今日倒是没莲言莲语的为难她，而是和她并肩站在一起赏梅。 　　“没有出意外的话，我们本应该在同一日出嫁成亲双喜临门。” 　　江雪凝淡声道，“公主的婚礼必然盛大又热闹，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赫连卿突然回眸看她，眼神十分的复杂，好一会儿才道，“魏王要娶我，绝对是不安好心。” 　　她垂眸没接话，看起来颇有几分事不关己的味道。 　　赫连卿伸手折了一枝红梅，递给她突然来了一句，“如果我死了的话，凶手是萧临风。” 　　说完转身就走，似乎就只是单纯的告诉她。 　　江雪凝看了一眼手里的红梅，对着她的背影道，“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种话？” 　　赫连卿停下脚步回头，眼里浮上一一层淡淡的忧伤，“因为我无人可说。” 　　“你可以告诉太后或者皇帝，他们会为你做主的。” 　　她虽然戏多了一点，但是作为在宫里长大的公主，绝对是聪明的，对某些隐私敏锐的。 　　江雪凝不认为，她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我都说了，可惜无人信我，都说是我想多了。”赫连卿自嘲的道，“即使是真的，对他们来说也无所谓。他们只是想将我嫁出去而已。” 　　在想的阴暗点，她要是真出事死在萧家，刚好给了皇帝机会，可以趁机对萧家开刀借机收拾他们。 　　她的死活不重要，他们也不在乎，在皇室谈亲情是最大的笑话。 　　江雪凝眉头微挑，“我以为九公主很讨厌我呢，居然和我说这种生死相关的机密事情。” 　　“呵，我是讨厌你，讨厌你半路杀出来抢走了我谋划已久的东西。”赫连卿冷笑了一声，也不装了，“你是冲着复仇回来的吧，盛家接连出事和你脱不了关系。” 　　有些后宅手段，她作为宫里长大的公主，反而看的很透彻。 　　“你和萧家迟早要对上，你就当本公主送你一个萧临风的把柄好了。” 　　万一噩梦真的成为现实了，皇帝会不会为她报仇她不知道也不关心，毕竟在让她嫁给萧临风那刻起，皇室就已经把她推出去当牺牲品了。 　　她倒是希望眼前的女子，能狠狠的整治萧临风。 　　江雪凝神色微妙，“没想到，公主倒是挺看的起我的。” 　　赫连卿扬着下巴道，“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不妨碍我承认你很厉害。我可不是那些自高自大，看不起女人的男人。” 　　看不起女人的男人，迟早会在女人手里栽个大的。 　　赫连卿说完扬长而去了，好像真的只是专门来告诉她这句话的。 　　青禾在一旁感叹道，“原来金尊玉贵的皇家公主，也活的身不自己。” 　　江雪凝冷笑，“那是因为皇帝无能，所以总喜欢牺牲女人去换取利益。” 　　那么喜欢通过联姻牺牲公主达成利益，他怎么不自己上。 　　晚上梅园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江雪凝独自坐一桌随意的吃喝着。 　　倒是赫连卿坐在显眼的位置，喝了一杯又一杯，脸上完全看不出将嫁的喜悦。 　　宴会散场的时候，萧临风站在灯笼下，墨发玄衣，眉眼冷冽，矜贵而让人望而却步。 　　看着喝的微醉，让人扶出来的赫连卿，他微微一笑脸上的冰雪瞬间融化，“卿卿，我来送你回宫。” 　　他牵过赫连卿的手，扶着她上了马车，替她放下车帘，看起来温柔而深情。 　　江雪凝亲耳听到，身边的贵女议论了起来。 　　“原来魏王温柔起来是这样的，真让人沉醉。” 　　“公主好福气，和魏王好配。” 　　“魏王长的好家世也好，而且也挺有才华的…”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事出反常即为妖。她突然就觉得赫连卿的话，可信度又上升了不少。 　　要杀死一个人之前，对她温柔对她深情。而且这个人还是将成为自己的娘子的时候，是最能迷惑人心的。 　　只是，萧临风为什么要杀死九公主？ 　　除了容易让赫连煊抓到把柄以外，动机并不十分明确。 　　而马车上正让众人羡慕，挑了个好驸马的赫连卿，在萧临风握住她手腕那一刻，酒就彻底醒了。 　　她并没有觉得感动，而是从心底觉得发凉，感觉自己被冰冷的毒蛇缠上了。 　　好在碍于礼数，萧临风只能骑马在外面跟着马车走，要是一起坐马车里，她感觉自己立刻要窒息过去。 　　煎熬了一路，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了下来。 　　萧临风下马靠近马车，掀开车帘神色看似温柔，眼底的冷意却不加掩饰。 　　“婚期将近，而且公主身体也不好。今日的冬日宴，公主不该去参加。” 　　按理说她是不该出席的，应该在宫里安心备嫁。她特地求了太后，又因为是长公主举行的，她参加也不算出格，最后太后同意了。 　　她冷着脸强硬的道，“本公主想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 　　她极力维持着身为公主该有的傲气，萧临风只是轻笑了一声，用指尖撩起她的发丝，“本王很期待这场婚礼，公主可别让本王失望才是。” 　　指尖绕着发丝狠狠的拉扯，瞬间拽掉赫连卿一大缕发丝，放下车帘策马而去。 　　赫连卿被痛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捂着被扯掉头发的地方，久久没缓过来。 　　寒香气的红了眼睛，“魏王她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公主你！” 　　赫连卿揉着被扯出血的头皮，“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什么温柔深情都是假的。” 　　想到要嫁给这样的人同床共枕，她就觉得背脊发凉。 　　回到宫里，她疲惫的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睡着，半夜的时候又从血淋淋的噩梦里惊醒。 　　“不要…” 　　守夜的宫女瞬间被惊动，很快宫殿里亮起了灯，她绝望的靠在床角，无法从噩梦里抽身。 　　她掐紧自己的手心，看着漫漫黑夜心里渐渐一片荒芜… 　　谁来救救她？ 　　无人能救她，毕竟她是天子推出去的棋子。 第204章 遇蝶 　　这日，是温宜君三十三岁的生辰。 　　江雪凝特地换了明艳的衣服，带了好酒欢欢喜喜的去给他庆生。 　　他住在小巷里的破落院子里，穿一身洗的发白的衣服，在干木工。 　　“温大哥…” 　　温宜君仓惶的回头，看到她出现在门口神色有几分慌乱，放下手里的锯子，“郡主怎么来了？” 　　江雪凝忍住心里的酸涩，向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笑的明媚，“来给你庆生。” 　　温宜君有片刻的恍惚，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今日的确是自己的生辰。 　　以前的生辰大多是在顾家过的，热热闹闹的坐两大桌，每年都会收到很多礼物，也会被师弟师妹们捉弄。 　　当时只道是寻常，后来确是他做梦都想回去的曾经。 　　顾家出事以后他不敢再过生辰，刻意的回避，已经很多年没过了。 　　“你快进来，院子里乱。” 　　他搬来最好的椅子和桌子摆在院子里，让江雪凝坐下，窘迫的道，“我这里没有好茶，只有菊花泡的水，你要喝吗？” 　　“我都可以的。” 　　青禾特别从附近的酒楼叫了一桌好菜，让小二送来。 　　江雪凝亲自给倒了酒，“温大哥坐下吃饭吧，别忙了。” 　　“哎…” 　　他坐下，江雪凝举杯敬他，“生辰快乐，岁岁安康。” 　　温宜君脸上露出沧桑的笑意来，两人仰头饮酒。 　　“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这些年都蜗居在这里，靠给附近的百姓做家具为生，活的很窝囊也很落魄。” 　　他落寞的看着自己的手，曾经拿笔的手，不仅缺了一根手指头，而且指腹充满了老茧。 　　江雪凝轻声道，“你还好好活着，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落魄也无所谓，窝囊也没关系，只要还活着就好。她更怕，等着她的是一具白骨。 　　两人又喝了几杯，温宜君迟疑的问，“最近京中有传言，说你是天命所归的皇后…” 　　他真怕她重蹈覆辙，又帮不上忙，毕竟百无一用是书生，而他连书生都不是了。 　　“我可当不起天命所归，不过是流言而已。” 　　江雪凝安抚他，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多说。 　　她这次来有其他的事情，她推给他一个盒子，“如果盛京生变，离开这里，去里面写的地址找我。” 　　温宜君打开，里面放着银票和一个锦囊。 　　他最终还是收下了，他想重新来过。 　　这几年他活的像行尸走肉，但是现在他想强大起来了，这样才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不能再继续醉生梦死下去。 　　“好，我听你的。” 　　这顿饭一直吃到夕阳西下，一大壶酒被喝光。 　　温宜君将她送到门口，压下心里的不舍，“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夕阳洒在江雪凝的脸上，让她夺目到刺眼，她看着他掷地有声的道，“皇权不公便颠覆了这皇权，欠了血债便以命所偿命以血还血。” 　　“曾经惊才绝艳的状元郎，绝对不止于此。” 　　说完她踏着夕阳离开，她期待着曾经的温宜君，能成为更好的自己回来。 　　温宜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满腔热血重新开始沸腾。 　　不喜欢这世道，那就去改变！ 　　马车一路往王府而去，停在了门口。江雪凝下了车，进门去。 　　她没有注意到一只黑的五彩斑斓的蝴蝶，一路跟着她的马车，随着她进了王府。 　　喝了一盅醒酒汤， 她照例回到书房处理事务。 　　“萧临风最近有奇怪的举动吗？” 　　巫锦道，“他最近一心一意的在为大婚做准备，看起来很忙碌。萧家也门庭若市，每天都有亲朋好友，以及成亲要用的各自物件进门。” 　　江雪凝放下手里的账本，“倒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将离担忧的道，“他这个人城府太深了，马上就要大婚了，却也还是摸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有时候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江雪凝沉思了一会儿，“尽快将一切布置好，在大婚前夜花夜那晚动手。” 　　按照西陵习俗，花夜那晚萧家要摆小宴，邀请亲朋好友小聚，萧临风必然会在场。 　　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也将在次日的大婚上。 　　将离点点头，“水已经够浑了，早点抽身是好事儿。” 　　江雪凝吩咐青禾采月，“你们这几日把府里要带走的东西整理好，到时候我们也趁机撤走。” 　　要不是花颜那边体量太大，银钱和粮食药材这些，必须分批运走，她早走了。 　　盛京现在充满危机，对她而言已经不是留久之地。只要离了这里，外面天大地大，他萧临风什么也不是。 　　几人在书房谈到深夜，力求计划严密无漏洞，这才结束这次夜谈。 　　将离巫锦两人都有事，要连夜出府去。江雪凝在书房坐的腰都僵了，向以往一样准备在院子里走一圈，才睡觉。 　　她抱着青禾养的肥猫，在院子里放空脑子，漫不经心的走着。 　　有几只黑色的蝴蝶，借着夜色的完美掩饰，向她飞来。 　　肥猫叫了一声，浑身的毛瞬间竖了起来。伸出爪子就向蝴蝶抓去，江雪凝也下意识的转身躲开。 　　一只指甲般大小的蝴蝶，在混乱中一口咬在江雪凝的手腕上，江雪凝甚至没有丝毫感觉。 　　一群蝴蝶很快来无影去无踪的飞走了，江雪凝心里发慌。 　　太不对劲了，大冬天的哪来的蝴蝶。 　　她抱着肥猫，快步往家冰瞳住的院子里去。冰瞳正在修炼幻术，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对上她苍白的脸，“出什么事了？” 　　“我刚刚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遇上了一群蝴蝶，出现的很突然消失的也很突然。” 　　“蝴蝶…” 　　冰瞳抬眸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是寒冬却在深夜出现了符合季节的物种， 　　她快步走过去，拉住江雪凝的左手腕，放在灯光下一看，可以看到针尖小一样的红点。 　　江雪凝心里一凝，“那群蝴蝶果然有问题。” 　　冰瞳神色微变，“这是南疆蛊术，麻烦了。” 　　江雪凝脑子突然涌出来上一阵眩晕，她咬了咬舌尖，强行保持着清醒。 　　“立刻送我走，把我送到秋水寨去。” 　　南疆巫蛊她前世有所听闻，既然动用了巫蛊就不是单纯要她命那么简单！ 第205章 巫蛊 　　江雪凝说完，就控制不住的昏迷了过去。冰瞳给她把了一下脉，又给她喂了一朵冰凝花，施展幻术将她整个人封锁隔绝了起来。 　　她怕巫蛊师在她身上动了手脚，能够追踪她，那样她们将无处可逃。 　　她吹了一声口哨，窝在后院里睡觉的天狼蹿了进来，她将江雪凝放在天狼身上，拍拍他的头，“驮好了。” 　　天狼生于冰川，由她一手养大，而且一直跟随她修习幻术，比一般的狼更具有狼性。 　　她去了书房，青禾被吓了一跳，“郡主怎么了？” 　　“来不及解释了，我现在要立刻带她去秋水寨。” 　　她伸手取下挂在墙上的去秋水寨的详细路线，“等我们离开两个时辰以后，你立刻发出危险信号，要附近的人马都驰援王府。” 　　采青点点头，虽然慌但也还算撑的住事，拿出收拾好的包袱绑在江雪凝身上，“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冰瞳又回到院子里，以天狼为阵眼布下幻术，加上夜色的掩饰，这样他们出去的时候，无人能轻易看到他们。 　　夜半三更，冰瞳也上了天狼的背，天狼从侧门出去了。 　　盯着青州王府的暗卫们，没有丝毫察觉。 　　只有两只黑色的蝴蝶，落在他们的上空盘旋。 　　冰瞳死死的盯着，为了不打草惊蛇，，强行压下想刀了蝴蝶的心，拍了拍天狼让他快走。 　　还好天狼体型大，所以驮着两个人跑起来依旧如疾风，两人一狼往通往秋水寨的水路狂奔。 　　青禾和采月苍白着一张脸，都强撑着，把能做的事情做好。 　　采月红着眼睛道，“郡主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冰瞳姑娘可是最强大的幻术师，有她在郡主一定会没事的。” 　　两个时辰一到，青禾站在院子里往天空放了烟花，红绿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 　　外面盯着王府的暗卫眼线们纷纷抬头，有人飞快转身传递消息去了，有人握紧手里的剑准备随时进攻。 　　江雪凝在盛京潜伏的势力和人马，纷纷闻风而动，向王府急驰而来。 　　镇南王府里，云织抬头看着天空中炸开的烟火，“是青州王府出事了，我们要去吗？” 　　钟老镇定的道，“抽派出所有能抽的人手，你带人速去！” 　　王府里青禾气势十足的道，“所有人戒备！” 　　暗卫侍卫们纷纷拔刀，警惕的注视着夜空。 　　青禾其实很怕，但是她还是挺直了背站在书房前，郡主出事了她一定要替她守住这里，做好交代的事情。 　　隐在王府不远处的萧临风望着天空划过的烟火，神色微变，“看来巫蛊发作，他们已经察觉到了。” 　　他厉声道，“去吧…” 　　潜伏在附近的人倾巢而出，向着青州王府而去。 　　瞬间，在夜色里两边的人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虽说最近局势不稳，王府留守的人不少。但是萧临风是带着必杀的决心来的，可以说精英尽出，人头碾压。 　　很快王府这边顶不住了，被攻破了大门。 　　青月眼睁睁的看着院子里上演着血战，整个人紧绷着。 　　萧临风一身夜行衣带着面巾跃墙而进，暗卫护着他一步一步杀出一条血路来，向书房靠近。 　　“江雪凝在哪里？” 　　青禾死死握着采月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 　　“把她交出来？” 　　青禾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挡在她们身前的侍卫越来越少。 　　或许，她的死期到了！ 　　关键时刻，巫锦和云织带着人赶到，很快逆转了局势。 　　在一片混乱里，萧临风问身旁一身蓝衣的女子，“她在哪里？” 　　他今晚来只有一个目的，带走江雪凝的身体。本来一切计划的很好，却被突然炸出的烟火打乱了计划。 　　蓝衣女子，闭眼感受着蛊蝶与自己的联系，却朦朦胧胧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似乎被隔绝开来。 　　“怎么会没有反应？” 　　萧临风当机立断的道，“向书房进攻！” 　　很快攻破了书房，里面却没人。他面无表情的道，“去卧房！” 　　可惜随意驰援的人越来越多，他这边的已经被压制下去了。 　　巫锦提剑直接向他杀了过来，局势变的危险起来，萧临风却不管不顾的向卧房而去。 　　终于越过层层阻碍，他伸手推开了窗户，里面空无一人。 　　将离高声道，“一个都别放过！” 　　不管来人是谁，他要让他们有去无回，让所有人知道青州王府不是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走的！ 　　敢来犯，就要付出代价！ 　　野草丛生的河边上，乌飒凭借直觉握紧了手里的剑，直视着前方。 　　只见一狼两人狂奔而来，她一眼认出了江雪凝。 　　天狼停在她面前，还没等她说话，冰瞳直接道，“速离，往秋水寨去！” 　　本来按照计划她带着人和小木船潜伏在这里，是要接应几天后退走的镇南王府的人。 　　乌飒也是干脆利落的性格，直接交待其他人继续在这里等。 　　她亲自是挑了两个身手顶尖的带着，划出两只小木船，再加上她自己护着他们往秋水寨出发。 　　上了木船以后，他们立刻换上粗布衣服，用特制的药水抹黄脸，进行了简单的伪装。 　　直到船划出好长一段，冰瞳这才失力一般的坐下。 　　乌飒看着紧闭双眼的江雪凝，“郡主这是怎么了？” 　　“中巫蛊了。” 　　她刚说完，猛的抓起江雪凝的左手，她的血脉里，有一只虫卵在不停的蠕动。 　　她用手指按住虫卵子，强行施展幻术让虫子沉睡了过去。 　　“噗嗤…” 　　她吐出一口血来冷声道，“看来这次来的巫蛊师不一般。” 　　乌飒担心的道，“冰瞳姑娘你没事吧？” 　　冰瞳往嘴里丢了一颗药，“没事，只是短时间内几次施展幻术，消耗过度而已。” 　　正在驱动蛊术的蓝衣女子，因为幼蛊被强行压制，遭到反噬也喷出一口鲜血来。 　　萧临风满身是血的站在她身旁，“找到她没有？” 　　女子苍白着脸，“她身边有高手在，体内的幼蛊被强行压制了。” 　　萧临风回头看了一眼青州王府，他带来的人几乎都交待在了这里。 　　“很好…” 　　她比他想的还要强大，他一定会抓住她的！ 第206章 反噬 　　天亮了。 　　王府里满地的尸体，暗红色的血染红了青石地板。 　　一具一具的尸体从大门被抬出来，扔去乱葬岗。 　　昨晚的血战以后，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敢在上门过问。 　　京里陷入了诡异的平静，江雪凝不知所踪，从头到尾没有露面。 　　三天三夜以后，走过曲折蜿蜒的水路，两艘木船终于到了秋水寨外，竖起有秋水寨标志的青红旗帜。 　　“来者何人！” 　　乌飒朗声道，“京中人！” 　　他们将船停在外围等了片刻，只见水门缓缓开启，一支木舟划了出来。 　　木舟上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白衣玉剑正是秋水寨的大当家雪玉京，女的墨衣大刀是秋水寨的二当家杜伊水。 　　雪玉京的眼神从冰瞳的一头白发上划过，眼中露出几分诧异。 　　“怎么提前到了？” 　　乌飒道，“郡主情况不太好，京中不宜久留。” 　　杜伊水爽朗的道，“我们寨里昨日接到消息，青州王府被人围剿打的昏天黑地，没想到雪凝妹子竟然栽了…” 　　她和江雪凝是在青州有的交情，这次江雪凝找上他们，她也答应的爽快。 　　雪玉京道，“先进寨再说吧。” 　　一路上，乌飒和冰瞳也算开了眼界了，纵横交错的水路就像迷宫一样，而且水路下设了不少陷阱，不了解地形的人硬闯多半会折这这里。 　　绕了好一会，走完水路上了岸，这才看到隐蔽山深处的山寨，一路上山设了五道还卡，有人二十四小时轮值。 　　乌飒行走江湖也算见多识广了，进了山寨以后也忍不住夸了一句，“真是个山好水好的好地方，易守难攻适合占地为王。” 　　雪玉京将他们带去一个独院里，“你们随意住，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江雪凝刚背过去坐下，她左腕的蛊虫又开始躁动了。 　　冰瞳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开始施展幻术，很快蛊虫又再次被迫陷入沉睡。 　　她苍白着脸道，“对方一直不死心，试图驱动蛊虫，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幻术消耗太大了，我撑不了多久。” 　　乌飒担忧的道，“巫蛊这个东西，我们根本不了解，这事儿难办了？” 　　“是蛊术吗？”雪玉京盯着江雪凝左手臂里沉睡的虫子，“我曾经在南疆待过一段时间，略有了解。” 　　冰瞳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她是在院子里遇蝶被咬以后陷入的昏迷，我们离开的时候有两只墨蝶试图跟我我们。” 　　“墨蝶？” 　　雪玉京有些意外的道，“南疆七圣女墨蝶，以蝶为本命蛊蛊术高超。” 　　杜伊水在一旁忍不住接话，“那个女人眼高于顶，一般人可使唤不动她。” 　　冰瞳垂眸沉思了片刻，现在的情况等去找巫蛊师解蛊不现实，他们也等不起。当务之急，必须要让江雪凝醒来才行。 　　正是天下大变之时，局势瞬息万变。一直沉睡下去，会错过太多先机。 　　“既然大当家的对蛊术有所了解，那有办法解蛊吗？” 　　雪玉京摇摇头，“南疆蛊术复杂，我只是略懂皮毛而已，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冰瞳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忍不住露出希翼的神色，“还请大当家的帮忙，施以援手。” 　　“这种蛊虫的难解之处在于，他会活动，所以在试图取出的时候，很容易把蛊虫逼入心脏，这样的话就无解。” 　　冰瞳眼睛一亮，“我可以用幻术让蛊虫沉睡，无法动弹被驱使。” 　　雪玉京露出淡淡的笑意道，“所以可以尝试强行取蛊，现在蛊虫在手臂血脉里，可以一试，但是我不保证取了以后会不会有其他伤害。” 　　冰瞳几乎没有犹豫的道，“取！” 　　她喂的那朵冰凝花，能暂时护住她江雪凝的心脉，在怎么也不会比现在差了。不取的话，等她支撑不住，被对方找到了，正面对上顶级巫蛊师，吃亏的只会是他们。 　　雪玉京，“你们奔波而来先休息，取蛊的事情晚上进行。” 　　他们一行人吃了热饭热菜，又洗了热水澡，各自安稳的睡了一下午。 　　用过晚膳，雪玉京带来一位寨子里的毒医，“这是毒医游陵，取蛊之事将由他来。” 　　游陵兴致勃勃的观察着江雪凝手臂上的蛊虫，过分苍白的脸上的露出兴奋的笑意来，这“可是好东西，下蛊的人可是下了血本！” 　　“强行取蛊会有危险吗？”冰瞳问。 　　游陵按住蛊虫潜伏的那条血脉，“蛊虫在血脉里，必须挑破血脉强行取出。避免不了会大出血，会不会有其他问题就看命了！” 　　为了以防万一，冰瞳再次强撑着对蛊虫施了一次幻术。 　　游陵用火烤过的小刀，一层一层破开皮肉，果断的切开血脉，将潜伏在在里面的蛊虫挑了出来。 　　江雪凝的手臂瞬间血流如注，游陵将她的血脉缝合起来，又往伤口上撒了止血药粉，将伤口包扎好。 　　他伸手给江雪凝把了一下脉，“除了过于虚弱，暂时看不出大问题。” 　　冰瞳，“她什么时候能醒？” 　　“快的话今晚，慢的话明天。”游陵将白色的蛊虫挑起来，“如果有其他问题的话，就不知道了。” 　　毕竟巫蛊这玩儿意邪气的很，他们外行人，还真不太了解。 　　他将虫子放在桌上，不正经的坏笑了一下，“听说蛊虫死了的话，下蛊的巫蛊师会遭到反噬，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他举起手里的刀，一把将虫子切成两半，打算用来制毒。 　　“嘿嘿，如果是假的我希望是真的。” 　　魏王府里，一身蓝衣的墨蝶，“噗嗤”喷出一大口血来，心脉受损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痛的靠在桌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擦了擦嘴角的血，“好，竟然敢杀我的幼蛊！” 　　“江雪凝…” 　　这个名字她记住了，等抓到她了，她一定要她沦为自己的炼蛊容器！ 　　萧临风推门进来，她冷笑着道，“人跑了，幼蛊被杀了，计划还要继续吗？” 　　“当然要了。”萧临风不以为意的道，“是跑了又不是死了。” 　　“哈哈，你真是个疯子！” 　　不过她喜欢，她这次答应出山帮他，就是想实践自己修炼已久的禁术！ 第207章 血嫁 　　大婚前一夜，京城再次经历了一波腥风血雨，羽林军多次出入宫中。 　　天亮的时候，赫连煊摔了桌上的杯子，“都是一群废物…”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沈昭延和江雪凝，先后失踪下落不明。 　　掌事公公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陛下该沐浴更衣了，今日是九公主大婚之日。” 　　赫连煊收敛怒气，瞬间又成了那个让人看不透的帝王。 　　宫殿里，满眼望去皆是红色喜气洋洋的。赫连卿凤披霞冠，脸上的胭脂也掩饰不住她神色的苍白。 　　她坐在镜子前，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她对寒香道，“明妃已经准了放你出宫，如果我出事，你回老家去吧，也不枉跟了我一场。” 　　寒香立刻道，“大喜的日子，公主你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一定会幸福美满。” 　　赫连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人都说新嫁娘是最美的，她却只觉得不祥。 　　她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来，在宽大的嫁衣袖口里，藏了一把锐利的匕首。 　　很快到了吉时，萧临风一身红衣进了宫门接人。 　　赫连卿戴上金冠玉钗，盖上红盖头。麻木的被嬷嬷和喜娘扶了出去，一对新人拜别皇帝太后。 　　皇帝太后说了一些什么，她脑子嗡嗡响，一句都没有听到。 　　出了泰和殿，要上轿花轿了，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隔着红盖头最后看了一眼，她长大的金碧辉煌的皇宫。 　　她有预感，此去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上了花轿，喜娘大声的吆喝，“起轿！” 　　瞬间传来喜悦的奏乐声，她听着心里却只觉得一片凄凉，仿佛是催命曲。 　　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她捂住自己胸口，满脸绝望。仿佛是去赴死，而不是出嫁。 　　公主出嫁十里红妆，盛大热闹。 　　这几日罩在京城上空的阴霾，都被驱散了不少，百姓们更是成群结队的出来看热闹。 　　二楼的茶楼上，巫锦看着缓缓而来的花轿，“你说婚礼会顺利进行吗？” 　　将离似笑非笑的道，“谁知道呢…” 　　他们准备等婚礼结束，才带人撤离盛京。就想想看，到底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惊喜。 　　花轿停在魏王府，萧临风一箭射中花轿，赫连卿下了轿，跨过火盆一步一步走进礼堂。 　　她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红绸，总觉得心脏越来越痛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她已经痛的整个人麻痹了，完全是被寒香扶着拜堂行礼。 　　“夫妻对拜！” 　　她捂住胸口，缓缓直起腰来，凭借直觉向前两步倒向了萧临风！ 　　寒香惊呼，“公主！” 　　众目睽睽之下，萧临风伸手接住了她，头上的盖头飘落在地上。 　　她依偎在萧临风怀里，抬眸看他，“我要死了吗…你真残忍…” 　　她说完温柔一笑，猝不及防的对着萧临风的腹部的连捅两刀。 　　“哈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一个起下地狱吧…” 　　说完口里漫出一口血来，在萧临风的怀里渐渐没了声音。 　　“萧临风…” 　　萧临风紧紧抱住她，露出痛苦的样子，她那句未说完的话，终究被堵了回去。 　　萧临风杀我，最终没被说出口。 　　而她最后的感觉是，萧临风的怀抱没有一点温度，好冷啊！ 　　惟愿来生，能嫁的良人举案齐眉。 　　“公主！你别吓奴婢，快醒醒！” 　　寒香的尖叫声，打破了喜堂的宁静。在场的宾客这才从突如其来的变故里回过神来。 　　萧夫人一下站了起来，被吓的不轻，慌张的道，“快叫郎中！” 　　送嫁的宫里人也被吓的不轻，羽林军将喜堂围了起来。 　　大红的喜服被鲜血染的越发的艳丽，一时之间分不清是两人谁的血。 　　没人敢靠近他们，也没人说话，整个喜堂一片死寂。 　　直到府上的郎中被拉了过来，颤抖着手给赫连卿把脉，“没有脉息了…” 　　萧夫人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萧临风不顾自己的伤口，将赫连卿抱了起来，“既然已经拜堂礼成，那她就是魏王妃。” 　　他将人抱进了布置好的新房，寒香在一旁泪流满面的道，“是你们是魏王害死了公主！”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什么都没做。”萧夫人连声辩解道，“是公主突然就开始吐血了，大家可都看着。” 　　这可是皇家公主，死在喜堂上，这罪名萧家是万万背不起的。 　　本来好好的喜事，几乎转眼变丧事。来参加的宾客，也被围在了萧王府不准擅自离开。 　　大概一个时辰以后，宫里终于来人了。是长公主和仲秋带着太医院院首来了。 　　一群人直奔新房，萧临风坐在床边，腹部的伤口被草草包扎好。赫连卿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吓人。 　　长公主对太医道，“去看看。” 　　太医走过去把完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跪下道，“还请长公主节哀，公主已经去了。” 　　长公主被惊的后退半步，仲秋扶住了她。 　　她稳了稳心神来，“细查九公主的死因！” 　　寒香噗通一声跪在长公主脚下，“是魏王害的，九公主说过只要他死了，就是魏王害的！” 　　萧临风缓缓抬头，“众多宾客看着，我什么都没做。” 　　皇家金枝玉叶，却命断喜堂，简直是荒唐！ 　　长公主缓步走上前，拔出侍卫的剑架在萧临风的脖子上，一瞬间仿佛又成了那个战场上气势惊人的女将军。 　　“但凡九儿的死查出来和你有一丝关系，本公主第一个不放过你！” 　　这桩婚事，她知道赫连卿是牺牲品，嫁过来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没想到赫连卿会命丧喜堂，死的这么残酷。亲眼见到了这场悲剧，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即使她已经垂垂老矣，她骨子里依旧是那个热血未凉的女将军。 　　萧临风丝毫不惧怕的对上她的眼神，“长公主这么想知道真相的话，不如去问问陛下，或许会来的更快。” 　　十里红妆出嫁的公主，就这样死了。消息很快传出去，整个盛京都沸腾了，这也算是百年难闻的奇事了。 　　将离冷笑，“果然这桩婚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阴谋。” 　　只是时至今日，背后的动机依旧不明。 　　没人知道一手促成这桩婚事的赫连煊，在想什么。 　　也没人知道，萧临风在这场血嫁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第208章 天下之大 　　江雪凝是在午后醒来的，虚弱的睁开眼睛，有些不适应明亮的光线。 　　“郡主你终于醒了！” 　　乌飒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坐在床头，又端来半杯温水喂给她喝，她干涩的嗓子终于被滋润。 　　“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乌飒把她中巫蛊，以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和她说了。 　　又叫来游陵给她把脉，游陵道，“没什么大问题，多吃点补血的，没事儿别乱动左手臂。” 　　杜伊水对她竖了竖大拇指，“雪凝妹子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要搞就搞个大的，每次遇到你都是惊心动魄。” 　　江雪凝虚弱的笑了笑，“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一声姐妹一辈子姐妹，咱们可是生死之交，这都是小事。”杜伊水豪爽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好好休养吧，我不打扰了。” 　　杜伊水带着人走了，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冰瞳坐在一旁，依旧是冰美人的模样。她却一眼看出她有心事，在走神。 　　“在想什么？” 　　冰瞳一双冰冷的眼眸，散发着强烈的恨意，“他要回京了？” 　　江雪凝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赫连慕。” 　　“哦，你那负心薄幸的前夫君，赫连煊一母同胞的弟弟要回来了。” 　　冰瞳点了点头，不自觉的握紧手心的花，“你知道我为什么能用幻术强行催眠蛊虫，令蛊虫沉睡吗？” 　　“曾经赫连慕就是用蛊虫控制我的，我强行用禁术逃脱，一夜白头差点死了。从那以后，我发誓决定不会在受制于巫蛊。” 　　江雪凝当然知道了，那时候她还是顾明月。她们一个是辰王妃，一个是裕王妃，有过几面之交。 　　她被追杀的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出手帮了她，结下这份善缘。 　　多年之后，她以新的身份去寻求她的帮助，她不曾负她。从冰川上陪她走到现在，这大概正应了那句“世间因果，皆有缘法吧。” 　　“你对他有什么想法？” 　　冰瞳冷着脸捏碎手心的花，“想叨了他，丢去喂狗。” 　　她们都被赫连家的人狠狠辜负，复仇是她们共同要走的路。 　　江雪凝沉声道，“有点难度，但是好好谋划未尝不可。” 　　冰瞳眼睛瞬间亮了，期待看着她，“要怎么做？” 　　她虽然幻术强大，但是靠她一个人，想杀死赫连慕还是很有难度的。 　　“稍安勿躁，等我回回血，我们在细细谋划！” 　　一向对什么都淡淡的冰美人，咻的一下站了起来往外走，“我去找人炖鸡汤给你补血！” 　　看来在淡然的人，在刀渣男这件事情上了，都等不了一点。 　　江雪凝就这样在寨子里安心休养了三天，终于不那么虚弱，可以走出去晒太阳了。 　　她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的吃着点心。 　　迎着光而来的白衣美男，晃花了她的眼睛。看着男子腰间的剑，她瞬间对他的身份了然。 　　“百闻不如一见，大当家的不愧是武林排行榜上第三的美男子，飘若游云矫若惊龙。” 　　雪玉京淡然一笑眉眼生花，“郡主谬赞了。” 　　他自然而然的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也看向了远方的水和山。 　　“这里是个好地方，可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方山水，我们恐怕守不了多久了。” 　　两人算的上第一次见面，他却开口就是这么深沉的问题，江雪凝问，“不知大当家有何打算？” 　　雪玉京一双璀璨如寒星的眼睛，在冬日的艳阳里折射出让人迷幻的光彩。 　　“我对争名夺利之事没兴趣，但是天下将大变，我不想负了手里的剑，也想为这些年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们找一条路。” 　　如果不主动出击，一但大局定了，等着他们的可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天下乱群雄起，对他们这样的亡命之徒反而是机会。 　　江雪凝对着他笑的漂亮，“不知道这一局，大当家的准备赌谁？” 　　果然是聪明人，雪玉京轻笑了一声，丝毫不犹豫的道，“天大地大，不知道郡主可否给秋水寨上下五千人一个容身之处。” 　　有意思，在众多势力里，选了她一个并不显眼的女子。 　　江雪凝眨了眨眼睛道，“买定离手不后悔？” 　　雪京玉何等聪明的人，立刻明白了她的疑惑，缓缓的道，“世人总觉得逐鹿天下是男人的事情，但是已经有人证明过女人也可以。” 　　“当年没能一睹湘楚王的风采是我的遗憾，这次我可不能再错过了。” 　　他有预感，凤将再次翱翔于九天，这等盛事他当然要参与了。 　　她心情微妙，她上辈子死的悲惨。可是她做过的一切不是没有痕迹，也不是没有人记得。 　　甚至这辈子的她，很多事情上依旧受益着上辈子自己所做的一切。 　　这样看，她上辈子作为顾明月，也不算白走了一遭。 　　当然她还是很有原则的道，“去了别的地方，可就没有寨子里这么自由自在了。” 　　“入乡随俗嘛，放心我懂。” 　　人家这么上道，江雪凝也就不扭捏了，“具体去哪儿，我还要合计一下。” 　　雪玉京表示理解，“我等郡主好消息。” 　　说完衣袖飘然的走了，一直躲在树后面偷听的杜伊水蹦了出来，喜笑颜开的道，“姐妹，我以后就跟你混了。你杀人我递刀，好姐妹就要并肩作战。” 　　她早就不想窝在秋水寨了，想出去晃悠。 　　江雪凝被她逗笑，“现在看似平淡乏味的日子，你以后会怀念的。” 　　杜伊水晃了晃手里的刀，“他都快生锈了，我也在这里待的快长毛了。” 　　她本来还担心雪玉京有其他想法，没想到和她一样有眼光。 　　杜伊水歪着头一脸向往的问，“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是和盛京完全不一样的地方，那里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还有赫赫有名的女子学院，以及名动天下的女刺客。我想，你会喜欢那里的。” 　　“哇哦。”杜伊水双眼放光，“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江雪凝满眼怀念的看着远方，那是她梦里都想回去的地方，她也想快点去！ 第209章 同谋 　　赫连卿死了三日，魏王萧临风也被软禁了三日。 　　就在外面流言不断，纷纷猜测他会不会就此完蛋的时候。 　　萧临风主动提出，要见皇帝。 　　碍于他以前的权势，他的话被递了上去，赫连煊冷笑了一声，“让他来见朕。” 　　仲秋一边给他研墨一边声音毫无波澜的道，“陛下要让魏王为九公主偿命吗？” 　　他用墨水将她的脸抹花，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那得看，他舍不舍得自己那条命了。” 　　一个时辰以后，仲秋散着头发和被羁押进宫的萧临风，在金銮殿外擦肩而过。 　　“顾明月要是知道，她精心教养的姑娘爬了龙床，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仲秋猛了回头，目光冷然，“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长公主不是想知道赫连卿的死因吗，现在就是最后的时机。” 　　他说完，径直走进了金銮殿。 　　仲秋犹豫片刻，哪怕知道萧临风可能有利用的嫌疑，还是去和长公主传话了。 　　金銮殿里，赫连煊看着跪在大殿里的男人，眼里涌出浓浓的厌恶。 　　“谋杀皇家公主，萧爱卿该当何罪？” 　　萧临风缓缓抬头，脸上没有一丝惧怕，看着他的眼神平静如水。 　　“首先我不想死，其次我要是死了，皇家一直竭力想掩盖的秘密，很快就会传遍各国，成为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萧临风，你放肆！” 　　赫连煊终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将桌上的茶杯向他砸了过去。 　　萧临风不躲不闪，任由茶杯砸破额头，鲜血流了半边脸。他似乎感觉不到痛，兀自笑的温柔，“气大伤身，陛下还请适可而止。” 　　赫连煊最恨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你威胁我？” 　　“对。”他无所畏惧的道，“陛下要是不在乎的话，大可以杀了我试试看。” 　　他笃定赫连煊不敢杀他，也笃定赫连煊不想把皇室秘闻爆出去。 　　赫连煊压下心中的怒气，冷笑了一声将早就写好的圣旨，丝毫不留情的扔到了他身上。 　　“从此刻开始，收回你的一切权利和官职，贬为庶人。” 　　“朕能给你一切，就能收回一切，这西陵是朕的西陵！” 　　这是警告也是敲打，上位者的高傲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萧临风捡起落在地上的圣旨，“所以罪名是谋害公主吗？” 　　“按例应该将你斩首示众，朕留你一命，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哈哈。”萧临风讽刺一笑，“谋害公主？难道不是你亲自将她推上了死路。” 　　“我倒是很好奇，陛下是带着怎么样的心情，将九公主赐婚于我？” 　　当他被赐婚的时候，哪怕他自认不是好人，也觉得这桩婚事荒唐至极。 　　赫连煊怎么敢的！ 　　在圣旨下的那一刻，赫连卿注定就只有死路一条，无路可逃。 　　他们都心知肚明，所以也围绕这桩婚事，展开了各自的算计。 　　赫连煊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道，“可惜了，江雪凝跑了不然这桩婚事会更精彩。” 　　当然对于这个结果他还是满意的，站在他的角度可不希望江雪凝，落到眼前男人的手里。 　　萧临风眼里闪过一抹遗憾，反唇相讥的道，“有你这样的皇兄，真是九公主的福气。不过想来陛下夜里也不会睡不安稳，毕竟都杀妻了，在杀一个妹妹也不算什么。” 　　两人疯狂在彼此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几乎撕破了平时君臣和睦的假面。 　　赫连煊被刺激过头了，反而冷静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当年，其实顾老爷子是想把她嫁给你的吧，但是你拒绝了。” 　　甚至顾家覆灭的路上，他也绝对不清白。以前赫连煊觉得他恨顾家恨顾明月，只是现在细细想来，应该不止恨那么简单。 　　他和顾明月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他不信他真的恨她，没有过片刻的心动。 　　“萧临风，你是太爱还是太恨？亦或是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萧临风自然不会回答他，而是反问，“那陛下亲手诛杀了她，是太爱还是太恨？” 　　赫连煊用手捂着脸轻笑出声，笑声里透着几分苍凉，“有多爱就有多恨。” 　　爱她鲜衣怒马骄阳似火，爱她灿若玫瑰明艳夺目。 　　恨她光芒太盛威慑皇权，恨她心里装着太多东西，不能安于后宅。 　　他们对她不管是爱还是恨，亦或是其他的感情，都不约而同的做了同样的选择，折断她的翅膀毁了她。 　　后悔吗？ 　　不知道…也许不后悔。 　　毕竟一个爱美人更爱江山，一个永远活在黑暗里，所以妄图染黑月亮。 　　这个话题仿佛禁忌，说到这里刺伤对方的同时，也戳中自己内心的隐秘。 　　两人针锋相对以后，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赫连煊道，“你滚吧。” 　　萧临风丝毫不留恋的拿着圣旨走了，什么魏王他从来就不稀罕。 　　走过红墙青石的路，长公主在转角处等着他，眼神定格在他明黄色的圣旨上。 　　他坦然的道，“皇帝说我谋害公主，所以将我贬为庶民。” 　　长公主平静的反问，“那你谋害了吗？” 　　萧临风思考了一下，“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我的确对她多有算计，所以在她身上动了手脚。有意思的是，陛下也想她死，所以也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所以她命丧喜堂，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死于我们哪一边的算计。或者长公主您也可以理解为，我们下意识的同谋害死了她。” 　　长公主眯了眯眼睛，冷声道，“很好，到了现在也依旧肆无忌惮。” 　　萧临风淡然的道，“一切源于皇帝的赐婚，如果您想为她报仇，请第一个杀了皇帝。” 　　他从她身边走过，充满恶意的道，“不然我会觉得堂堂长公主不过如此，一样的虚伪！” 　　长公主并没有被他激怒，只是抬头看着这四方天空，心里涌上无力感。 　　权力争斗向来肮脏，而她确实没办法杀了始作俑者皇帝。 　　她轻声叹息道，“我终究是老了…” 　　她的侍女心酸的扶住她，“您为西陵做的已经够多了。” 　　她摇摇，“罢了，一把老骨头该退场了。” 　　带着曾经战场上留下的满身的伤，和无尽的悲凉。 第210章 朱砂痣 　　萧临风被贬为庶人的消息传来，江雪凝陷入了沉思。 　　按照赫连煊的个性，竟然没有直接处死他。怎么看这个结果，都是双方各退一步折中了。 　　她想起，辛夷给她透露的关于萧临风的秘密，她准备南下！ 　　雪玉京听了她要南下以后，没有多问只是道，“我让伊水跟你去，我们在水路上有自己的门路。” 　　江雪凝没有推辞，毕竟她现在的行踪和真实身份都不宜暴露。 　　她加上乌飒冰瞳，上了杜伊水安排的商船，一行人往江南而去。 　　冰瞳将一头白发染黑，杜伊水扮作有钱的商妇，她们装扮成她的侍女。 　　船上杜伊水好奇的问，“你要去江南做什么？” 　　“去拜访故人。” 　　她进京之前见过宣辞的外祖母李老夫人，老夫人透露过皇室辛秘，甚至顾玉蝉被太皇太后下令处死，也与此事有关。 　　只是太皇太后，多年来隐在摇关寺修佛，想见她难如登天。 　　知道真相的人估计不多了，她要到李家去寻求希望。 　　乌飒和杜伊水是停不住的性格，两人跑去船外溜达去了。 　　冰瞳在一旁安静的修炼幻术，天狼乖巧的匍匐在她脚边。 　　江雪凝在闭目养神想事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杜伊水兴冲冲的进来兴奋的道，“那个什么裕亲王的船队进京了气势浩大，为首的那艘船，那叫一个金碧辉煌！” 　　冰瞳猛的睁开了眼睛，眼里的冷意能冻死人。 　　江雪凝站了起来，“走吧，我们也出去看看热闹。” 　　一行人走到了甲板上，因为对方的船队声势浩大，又打出亲王的旗帜。过往的船只，纷纷有眼色的避让到两边。 　　也有不少人像她们一样，站在船上看热闹，显的她们也不突兀了。 　　江雪凝低声道，“裕亲王这几年一直在封底燕地吧，据说燕地可是富裕之地。” 　　而赫连慕在燕地养了二十多万兵马，也从来不是秘密。只是他和赫连煊是一母同胞的亲弟，人家皇帝都没意见，朝臣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大张旗鼓的回京，很难不让人多想。 　　江雪凝很坏心眼的想，要是兄弟自相残杀，那画面一定很美！ 　　船慢慢靠近了，她们一眼看到灯火辉煌的船上，一对穿着狐毛大裘的男女，依偎在一起正在看着江面。 　　男子身材高大，揽着怀里的女子，正低头和她窃窃私语。 　　冰瞳的呼吸突然变的急促了起来，刻骨的恨意几乎克制不住，“赫连慕…乔知晚…” 　　她真想直接冲过去，立刻刀了这对渣男贱女。 　　江雪握住她冰凉的手腕，“稍安勿躁。” 　　大概是她的恨意太强烈了，赫连慕只觉得背脊发凉，感受到了强烈的窥视感。 　　他皱着眉头，向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不大不小一条船，亮着一盏灯。甲板上隐隐有几道身影，看不清楚只能隐约辨别出是女子。 　　乔知晚察觉到他的走神，仰头温柔的问他，“王爷你在看什么？” 　　他摇摇头，“没看什么，感觉到了熟悉的视线，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乔知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隐约几个背影，正想努力看清楚，船只已经擦身而过了。 　　他们进京，那艘船出京。 　　她心里感到隐隐不安，实际上从决定进京开始，她心里就很慌乱。 　　在燕地，她和赫连慕是人人称赞的神仙爱情，都说她好福气。这几年，她在燕地过的也如鱼得水。 　　一回盛京，那些窒息的过往又扑面而来。他们的爱情里绕不过一个冰雪一般的女子。 　　赫连慕仿佛也失了继续看风光的兴趣，温和的对她道，“夜凉风大我们进去吧。” 　　安抚了她几句，赫连慕进了书房，看着桌上的画像陷入了沉思，“瞳儿，你到底在哪里？” 　　冰瞳一度杳无音讯，他也娇妻在怀，一度遗忘了那段往事。 　　大概一年多以前，在一次宴会上。燕地一喜欢游历的勋贵子地，喝多了以后讲遇到的奇人奇事。 　　“我有次在北原冰川上迷路了，又冷又饿本来以为自己快死了。却没想到在我走不动的时候，在冰川上偶遇一白衣白发的仙女翩翩起舞，美的不染尘埃仿佛九天玄女。” 　　“哈哈，你该不是冷出幻觉了吧…” 　　众人纷纷调笑，唯有他怔住了，手忍不住抖了一下，杯子里的酒洒了出来。 　　有人追问，“后来怎么样了？” 　　“仙子给我指了出去的路，还扔给了我两块牛肉。”那人痴迷的道，“我出了冰原以后，立刻画了一幅仙子起舞的画，珍藏在书房里。” 　　大家起哄要看画，男子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说那是属于他的独家回忆。 　　当天晚上，他就恩威并施成功从男子手里拿到了那幅画，画里的美人熟悉又陌生。 　　他的手指细细抚过画上她的眉眼，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原来你还活着…” 　　他几度派人往冰原去，都无功而返。冰原经过那次巨变，已经沧海桑田了。 　　唯一的收获是，曾经的确有人看到过白衣白发的女子，出入于冰原。 　　线索再次断了，但他可以确定她还活着。就像打开了某种机关，那样被刻意遗忘的过往，他开始频频想起。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是他一见钟情，一起经历生死，最后修成正果娶到的王妃。 　　只是，最后他把她弄丢了。 　　乔知晚望着书房的方向幽幽叹了一口气，“果然只有死了的白月光，才是最好的白月光。” 　　当年放走了冰瞳是她最大的失误，留下了一个大隐患。 　　侍女安慰道，“现在您才是裕王妃，王爷对您的宠爱有目共睹。” 　　“你不懂。”乔知晚苦涩的道，“只要她还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威胁。” 　　当年她弱小无辜，赫连慕有愧于她，所以一直护着她，最后于冰瞳走到决裂。 　　可她清楚，年少时爱过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忘掉。这些年他们在恩爱，中间也竖着一根无形的刺。 　　冰瞳就是赫连慕心里的朱砂痣，提不得碰不得想不得，一碰便鲜血淋漓。 第211章 疯女 　　他们半月以后到达江南，已经是深冬。江南的冬天到底比盛京暖和。 　　他们在一处清净的庄子上安定下来，杜伊水已经打听清楚了，不远处的别院里住着李家的“疯女。” 　　李老夫人疼爱女儿，几乎每月都会来看疯女。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江雪凝并没有直接上李府拜访，而是在别院附近守株待兔。 　　好在她运气不错，很快等到了老夫人来看女儿。 　　乌飒上门拜访，送了糕点，“我们是刚搬来附近的商户，特来拜见老夫人。” 　　下人将拜帖送了上去，老夫人看完之后神色微变，沉吟良久吩咐道，“给栖儿换身衣服，今天天气不错，我带她出去走走。” 　　很快侍女给李栖梳妆打扮好，老夫人牵着她出了门。 　　绕了一圈后，去了江雪凝她们入住的庄子，侍女回了一筐冬日难得的果木，“这是我们家老夫人的回礼。” 　　乌飒赶忙将人请了进去，老夫人看着院子里的女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道，“是郡主吧？” 　　江雪凝含笑道，“是晚辈冒昧打扰了。” 　　盛京的事情他们这些江南势力当然有收到消息，莫名失踪下落不明的青州郡主，突然出现在江南，自然不会是意外。 　　老夫人道，“不知郡主为何而来？” 　　江雪凝看着安静的坐在她身旁的女子，已经有了白发，脸上也有了皱纹，神情怯怯的。却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风采，是名动江南的大美女。 　　“为李姑娘而来。” 　　当年李宣秦顾，四大家族的嫡女奉旨进宫。后来李家女疯，宣家女溺亡，秦家女成为当时的太子妃。唯顾玉蝉全身而退嫁给了江州，却也在顾家出事后被清算，被太皇太后下密旨处死。 　　而当时的太子妃秦家女，就是当今太后。 　　江雪凝这次来，是决心要揭开当年皇家密事的神秘面纱。 　　老夫人叹息道，“当时你进京，告诉你这件事情以后，我就预感迟早有这一天，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她问，“李姑娘的病情好一些了吗？” 　　“不像以前一样总是发疯了，近来安静了很多。”老夫人露出疲惫的神色，“她和你娘是手帕交，按理你当叫她一声李姨。” 　　就是因为几大世家同气连枝交情匪浅，所以顾家出事以后，宣家依旧认这门亲事，可惜还是没能走到最后。 　　事到如今，老夫人也无所畏惧了，想在死前求一个真相。 　　“当年的事，你娘没有透露过只言片语吗，除了踩着她们上位的秦家女，你娘是唯一全身而退的。” 　　江雪凝遗憾的摇摇头，“您也知道顾家出事，我娘死的时候我还太小了，娘她什么也没说。” 　　事情仿佛又进入了死胡同，当日的四女到如今只活着两个。李栖已疯，秦家女是当今太后，既得利益者不可能说出真相。 　　老夫人爱怜的摸了摸李栖，李栖冲她笑的痴傻。 　　“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最放不下的就是栖儿。” 　　当年她好好一个女儿送进宫去，却被不明不白的毁了，就这样成为疯女不明不白的活了半辈子。 　　并且当年宫里还派了嬷嬷和女医同行，名义上是照顾李栖，实际上是监督。在江南待了整整三年，确认李栖是真的彻底疯了，治不好以后，这才回京。 　　她想给女儿讨个公道，李老爷子却道，“与天家讨公道，只能把整个李家推入危险的境地。” 　　而李栖只有疯着，才能活着！ 　　最终她选择的忍气吞声，选择了委屈自己唯一的女儿。 　　时过境迁，她老了活不了多久了。她女儿的大半生已经荒废，皇权风雨飘渺，她想求一个真相。 　　江雪凝当然也是有备而来，“我有朋友善幻术，如果李姨的病医不好，或许可以试试幻术。” 　　幻术可催眠，可以引她入梦境回忆过去。 　　老夫人有些激动的道，“会不会有危险？” 　　一直没说话的冰瞳道，“不好说，强行引导她回忆过去，如果她承受不住心智崩了，可能会有一定的危险。” 　　老夫人陷入了沉思，李栖对着手指傻笑着，看的让人心酸。 　　“她上面两个都是哥哥，她身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儿自幼受宠。从小师承大儒，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有名的才女。 　　如果没有那件事情，她本该有美好灿烂的人生。” 　　“她曾经是那么骄傲又鲜活的人，在我闭眼之前，我想看她醒过来为自己而活。”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一旁的李栖已经困了，直接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江雪凝让人拿来小被子给她盖上，对老夫人道，“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将她唤醒。” 　　冰瞳向老夫人询问了一些当年李栖进宫的事情，她要制造一场梦境，希望能唤醒被她遗失的过往。这对她而言很残酷，也很危险。 　　谈完了李栖的事情，老夫人担忧的看着她，“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怕你和当年的湘楚王一样重蹈覆辙。” 　　江雪凝淡然一笑，“有些路是必须去走的，不管有多难。” 　　“你们都是好孩子。” 　　老夫人心里还是很遗憾，她和宣辞的婚事最后没成。 　　两边约定好，她们明天上门，用幻术引李栖入梦。 　　江雪凝亲自将老夫人送到门口，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只要能让栖儿恢复正常，我有重礼相赠。” 　　“您别这样，我受不起。想唤醒李姨，我也是有私心的。” 　　老夫人洒脱的道，“年轻的时候要顾忌太多，为家族而活。现在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 　　她这辈子活到现在谁都不亏欠，唯独亏欠这个女儿。将来要是走了，最不放心的也是她。 　　世道将乱，她很怕她一个“疯子”，如果自己不在了，要怎么好好活下去。 　　疯了这么多年，李家的人几乎都默契的对她闭口不提。仿佛忘了她的存在。 　　看着老夫人牵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一向话少的冰瞳道，“她是位好母亲，李姑娘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 　　“是呀，有娘的孩子是个宝。” 第212章 大梦初醒 　　翌日，天气晴朗。 　　江雪凝和冰瞳准备好以后，去了李家的别院，老夫人已经在翘首以盼了。 　　“栖儿在房间里玩儿，我带你们去。” 　　房间里，丫鬟正在哄着李栖翻花绳玩儿，她脸红红的玩的很开心。 　　冰瞳拿出一颗特制的丸子递给老夫人，“让她嚼碎吞下。” 　　老夫人哄道，“栖儿来吃糖。” 　　李栖听话的吃下，不高兴的道，“糖糖不甜…” 　　丫鬟赶快喂了她一颗梅子糖，她高高兴兴的吃了起来。 　　江雪凝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引梦香，插在香炉里点燃，很快房间里香烟袅袅沁人心脾。 　　“此香安神入梦，我们先出去吧。” 　　老夫人往李栖手里塞了一个布娃娃，爱怜的哄道，“娘有事儿出去一会儿，栖儿乖乖坐这里等娘好不好。” 　　李栖懵懵懂懂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栖儿乖。” 　　一行人退了出去，江雪凝把门关上，大家在院子里安静的等着。 　　能否唤醒李栖，成败就在此一举！ 　　房间里，冰瞳迅速的布下复杂的幻阵。李栖在引梦香的作用下，开始昏昏欲睡。 　　冰瞳清冷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李栖，你闭上眼睛推开门往前走，走进沁园…” 　　当年她们就是在皇家园林沁园避暑的时候，出的事情。 　　冰瞳的指尖放在琴上，如梦似幻的琴声响起，声声撩人心弦，试图勾起心里最隐秘的过往。 　　此曲名《大梦》，是三大幻术名曲之一，需要很厉害的幻术师才能操纵。 　　一曲终，曲中人只有两种结局。要么大梦初醒，要么永远沉睡。如果精神力崩塌，可能会陷入黑暗，永远醒不来。 　　院子里，听着传来的琴声，老夫人紧张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佛珠。 　　“栖儿一直是很坚强的女子，我相信她能撑过去醒过来的。” 　　江雪凝轻声安慰，“李姨会醒来的。” 　　所有人都心绪不宁，不知道是过了半个时辰亦或是一个时辰，琴声戛然而止！ 　　老夫人一下站了起来，紧紧盯着紧闭的房门。 　　“啊！啊…” 　　痛苦的哭喊声传了出来，老夫人身体晃了晃，“栖儿…” 　　房间里李栖抱着自己的头，无数的记忆和画面涌向脑海，她痛苦的流泪满面。 　　一下受到太大的冲击，甚至开始呕吐，嘴角流出一丝血来。 　　冰瞳强撑着，将冰冷的手贴在她的额头，“深呼吸，闭上眼睛不要抵抗。” 　　“你一定要撑过去，你娘还在等你。” 　　本来李栖的目光已经渐渐无神，听到“娘”这一个字，眼睛瞬间爆发出光彩。手死死抓着桌角，太过用力指尖开始发白，她咬着牙承受着这波冲击，鼻子耳朵开始流血。 　　慢慢的，她安静了下来，整个人神色恍惚，木木的坐在那里，不知今夕是何年。 　　“嘎吱！” 　　门开了，冰瞳有些虚弱的站在门口。 　　李老夫人颤抖着声音问，“栖儿怎么样了？” 　　冰瞳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她很坚强，撑过来了。” 　　老夫人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被丫鬟及时扶住。 　　“老夫人您听到了吗，小姐这次是真的清醒过来了。” 　　江雪凝也由衷的为她高兴，“我们进去看看李姨吧。” 　　老夫人被扶着进了房间，看到李栖满脸是血的坐在那里，心疼的道，“栖儿，娘来了。” 　　李栖缓缓的转头，被门外刺眼的日光刺的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焦急的看着她的满头白发的李老夫人，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道，“娘？” 　　她明明记得她进宫的时候，娘还是一头黑发，看着很年轻。怎么一转眼，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妇。 　　老夫人瞬间泪流满面，扑过去抱住了她，“栖儿你终于醒了，老天有眼娘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李栖伸手替她擦干眼泪，“娘别哭，你怎么头发都白了…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记忆还混乱着，冲击太大。她想起了以前的事，一时间以为自己还是十六岁的李栖。 　　老夫人很快镇定了下来，“醒来就好，其他的娘慢慢和你说。” 　　丫鬟打来热水，伺候她将脸上的血迹洗干净。 　　冰瞳开了一个方子递给丫鬟，“按这个方子抓一副药，熬了安神汤给她服下。” 　　“哎…” 　　丫鬟拿着方子，快步走了。 　　李栖好奇的看着她们，眼睛带着豆蔻少年特有的灵动，“娘，我们家什么时候来了两个这么漂亮的妹妹。” 　　老夫人轻叹了一声，指着江雪凝道，“这是玉蝉的女儿，你这次能醒来多亏了她和冰瞳姑娘。” 　　李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玉蝉有女儿了？我们明明前不久才一起进宫…” 　　那些痛苦的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全部清清楚楚的回忆了起来。 　　“萱萱死了…被掐死扔在水里了，太子要杀我，是玉蝉救了我…玉蝉满身都是血…” 　　“救命啊救命…没人来救我们” 　　那个夏日午后，那些纷乱的残忍的过往，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就像一尾溺水的鱼大口的呼吸着，心脏痛的要爆炸。 　　当年进宫四女，除秦家女外，她们三人从小认识关系自幼亲密。 　　她亲眼目睹了宣萱被掐死扔进水里，顾玉蝉是三人中唯一会武的，为了护着她们俩被连捅几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她拼命的想逃出去，叫人救她们。却被扒光了衣服，像条死鱼一样被踩在船上，在后来她在绝望里晕了过去。 　　“啊！死了，萱萱死了，玉蝉也死了，都死了，到处都是血！谁来救救救我们…” 　　亲眼目睹自己最亲密的人，就那样死在自己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了。 　　所以醒来以后的李栖疯了，再也没能走出那个血色残阳的午后。 　　她痛苦着流泪满面的撕心裂肺的哀嚎着，老夫人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红着眼睛哽咽着道，“都过去了，过去了…” 　　“娘，你救救萱萱救救玉蝉，你救救我们…” 　　房间里所有人都红了眼睛，江雪凝倒抽了一口凉气。 　　疯了半生大梦初醒，醒来已经物是人非，故人已不在。 　　而真相，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残酷！ 第213章 罪爱 　　李栖的情绪波动太大了，整个人哭到抽搐，根本停不下来。 　　江雪凝在她的手腕上扎了一针，“睡吧，好好的睡一觉。” 　　她终于安静了下来，睡了过去。 　　她和冰瞳很快告辞，准备等李栖情绪平复了，再上门拜访。 　　这中间隔了差不多二十多年，李栖需要时间来消化和接受一切。 　　三日以后，老夫人带着李栖上门拜访。她神色清明，已经看不出半点疯癫。 　　李栖看着她又哭又笑的道，“真好，顾姐姐没死在沁园，还有了这么漂亮的女儿。” 　　江雪凝心情复杂，轻声道，“娘在天之灵看到李姨能清醒过来，一定很高兴。” 　　这三天，老夫人把她疯癫的这些年发生的大事，挑重点给她讲了。 　　一梦多年，醒来已经沧海桑田。 　　当初的三人，只留她独活在这世上。她们的人生都被毁在那个午后，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李栖用手捂着脸痛苦的道，“我记得那年夏天特别热，所以宫里的人都去了园林避暑。太后说我们年龄小，让别拘着我们，所以我们在园林里玩的很开心。” 　　沁园里有一个很大的荷花池，夏夜偶尔会有宫里的贵人在月下赏荷。白天的时候日头大，贵人们娇贵，园子里反而安静的很，无人游玩。 　　年轻的女孩子玩性大，她又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女子，最懂的荷塘之乐。 　　所以那日午后，趁着大家都在午睡。她们三人带了酒和点心，偷偷的给管船的船娘塞了银子。 　　三人划小船进了荷塘深处，接天莲叶无穷碧，在荷叶下构成了另外一个安静的世界。 　　她们喝的微醺，将木舟隐在荷叶下，三人睡了过去。 　　李栖现在回忆起来还心有余悸，“荷塘里传来了男欢女爱的声音，我们因为醉酒睡的迷迷糊糊，一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 　　“这里又凉快又有野趣，我们再来一次。” 　　“不行我腰疼，而且我这个月月事迟迟没来，我怕要是怀上了。” 　　“要是怀上了就生下来，怕什么…” 　　“那生下来，你是哥哥还是爹爹？” 　　顾月蝉最先清醒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两人惊恐的对视。 　　偏偏这时，睡的正沉的宣萱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呓语了一声。 　　瞬间传来男子的暴怒声，“谁在那里？” 　　眼见事要不好，她们划着小船就想逃，可惜荷叶那边很快划出来一条船。 　　船上之人正是当时的太子赫连奕，和脸色微红的莹昭仪。 　　撞破了如此深宫密事，她们三人彻底清醒过来，苍白着脸。 　　顾明月最先反应过来，“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可惜太子已经对她们起了杀心，“我只信死人的嘴。” 　　莹昭仪更是道，“不能放他们走，不然没活路的就是我们。” 　　宣萱脾气最爆，醒来以后很快看出端倪，不服气的道，“太子和后妃秽乱宫闱，竟然还想杀人灭口！” 　　话音刚落，本来被撞破密事，在盛怒之中的太子提剑飞到她们船上来，一把掐住了宣萱的脖子。 　　她被吓的定在了原地，顾玉蝉扑上去想救宣萱，被太子不留情的连刺了几剑。 　　“放开我…陛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宣萱挣扎了一会儿，很快失去呼吸，活活被掐死了。 　　赫连奕冷着脸松手，将宣萱直接丢进了水里。提着剑就要杀她，被顾明月死死抱住脚。 　　“栖儿快跑…跳水…” 　　话音刚落，直接一脚被赫连奕踹到一边，瞬间奄奄一息。 　　她下意识的想往水里跳，水乡女子最善浮水。 　　却被赫连奕一手抓到后背的衣服拉倒在船上，太过用力夏日轻薄的纱衣被撕碎。 　　赫连奕用脚踩在她身上，冷酷的道，“想往哪里跑…” 　　顾明月满身是血的撑着最后一口气道，“今日我们要是命丧于此，三大世家不会善罢甘休的，还请太子做事留一线。” 　　“呵，不愧是顾家嫡女，是母后为孤挑中的太子妃。”太子轻笑着用剑挑破她的肚兜，“宣家女在荷塘失足溺水而亡，李家女试图勾引孤，给孤下药以后玩太大承受不住死了…至于你嘛确实难办，孤还没想好你怎么死比较好。” 　　这是她最后的记忆，她再也承受不住，在精神极度紧张下晕了过去。 　　这就是关于那日午后，全部的故事了。 　　李栖自责的道，“是我太没用了…”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接着补充，“其实那时候先帝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痴迷于寻仙问道，太子已经监国大权在握。” 　　所以后来她们三家被传进宫，说辞是宣萱死于失足溺水，李栖突然就疯了太医说是突发癔症。至于顾明月，太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让顾夫人去见她。 　　宣家不服气，就这样折了掌上明珠，却被赫连奕连连打压，在他大婚登基后。就此退出朝堂，举家远走。 　　真相是如此的荒唐，江雪凝不解的道，“我娘的脾气，不是会轻易屈服的人。” 　　从后续来看，顾玉蝉似乎什么都没说。只是出宫后，迅速嫁给江州，随着江州出京去了。 　　李栖突然流泪满面，“太后一定是拿我拿顾家威胁她了，所以玉蝉才会对当日的事闭口不提。” 　　既然是亲如姐妹的手帕交，她们自然了解对方。顾玉蝉重情义，对她而言宣萱已经死了，自然要竭力保住她。就算疯了，总比死了好。 　　时过境迁，当年的太后已经成了太皇太后，赫连奕已经死去，秦家女成了太后。 　　江雪凝冷静的道，“这位莹昭仪是什么来头？” 　　老夫人为她解惑，“是太皇太后的侄女。”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侄女。所以才要竭力压下这事，一但爆出来牵连甚大。 　　“呵…”江雪凝冷笑了一声，“如果莹昭仪的那个孩子生下来并且活下来了，会是谁？” 　　李老夫人仔细回忆了一下，“没听说这位莹昭仪有子嗣，只知道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陪在太皇太后身边。直到赫连奕死后，她也跟着太皇太后去了摇光寺。” 　　莹昭仪明面上没有子嗣，只能说明那个孩子要么死了，要么生下来被送走了。 　　江雪凝很好奇，赫连煊是否知道自己父皇的这段荒唐往事，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第214章 真真假假 　　江南之行，目的已经达到。江雪凝在这里停留了几日以后，准备一路南下往湘楚而去。 　　老夫人执意整治了酒席，要给她们办送别宴。盛情难却，几人如约而至。 　　进了别院，是李栖接待她们。她穿一身青衣，言笑晏晏举止之间尽显江南世家闺秀的温婉。 　　入座后，老夫人向她们举杯，“多谢你们唤醒了栖儿，全了我们母女的天伦之乐。” 　　江雪凝笑的温和，“希望李姨自此以后所愿皆所得。” 　　酒席上的气氛很好，老夫人眉眼之间却始终带着几分忧虑。 　　月上中天，桌上只剩残酒。李栖贴心的让丫鬟准备了解酒汤，还有新鲜的切好的水果。 　　老夫人喝了一口解酒汤，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看着江雪凝缓缓开口，“有件事情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你，怕你听了徒生忧虑，又怕不告诉你误了你的事。” 　　能让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夫人，如此举棋不定的，定然不是小事。 　　江雪凝吃了一块雪梨，眼神清明的道，“您尽管说，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能接受。” 　　于她而言，已经见过地狱，走过最黑暗的时期，没有什么能震惊她了。 　　老夫人摸着手里的佛珠，“这事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府里得到消息最近隐隐出现了流言，说湘楚王顾明月还活着！” 　　这消息多少有几分惊世骇俗，如果是假的，那放出消息的人其心可诛。如果是真的，那必然掀起腥风血雨。 　　江雪凝确实被惊到了，她喝了一口解酒汤压压惊，“谣言从何而来？” 　　“从白渡流出去的，说是顾明月没死，一直蛰伏在白渡，现在要向皇家讨一个公道。” 　　白渡，木野，月华，湘楚这四地，从来比起敬天子尊皇命，更听顾明的命令。哪怕顾明月死后，这四地也掌控在她的亲信手里，从未彻底臣服朝廷。 　　这则流言起于白渡，而白渡城主态度暧昧不清。使这则听起来天方夜谭的流言，变得值得寻味。 　　江雪凝薄凉的勾了勾嘴角，这是牛鬼蛇神忍不住冒头了，这个时候出了这种流言，必然有所图。 　　这也是为什么她重生后，没有马上重新去拿回前世势力的原因。 　　中间发生了太多，人心异变。别说她换了躯壳，就算她真的以顾明的身体回去，也不能保证还能掌控这些势力。 　　所以她现在选择以青州为基础，重新发展新的势力。只有足够强大，才能让人重新臣服。 　　果然，有人起了异心，打着她的招牌下场搅弄风云。 　　“这个流言，现在闹的大吗？” 　　为了隐匿行踪，她和不少暗线暂时切断了联系，最近消息确实不算灵通。 　　“目前只是在白渡闹的大，府里知道的快，是因为在那边有生意，所以消息灵通。”老夫人冷静的分析道，“但是既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剑指京城，很快顾明月还活着的消息会传遍整个西陵。” 　　江雪凝心情微妙，她这个正主在这坐着呢，又冒出一个“顾明月”来。 　　“这事儿，有点意思。” 　　老夫人细细看着她的神色，忍不住好奇的道，“依郡主看这消息有几分真？” 　　当年天子亲自诛杀顾明月，将她的尸体放在冰川冰原下，后冰原崩塌尸体不知所踪。这些事情，并不是秘密。 　　现在却说人没死，听起来很癫。但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一当年人真没死，也是有可能的。 　　江雪凝垂眸，将醒酒汤饮尽，只说了一句，“早就死透了。” 　　是真的死透了，并且灵魂被禁锢三年后，才得以重生。 　　“那就是有人故意弄鬼了。”老夫人担忧的道，“对方所谋不小。” 　　敢打着顾明月的牌子招摇过市，完全就是在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也有可能借东风，掀起风雨。 　　危险与机遇并存，幕后之人一定是个狂热的赌徒，也一定是很熟悉她的人。 　　她笑了笑，“虽然送别酒已经喝完了，但是恐怕我们还要在江南待一段时间。” 　　“你们想待多久都可以，需要帮忙随时开口。” 　　从温暖的房间出来告辞，回庄子的路上，冬夜的寒风吹的她头脑越发的清醒。 　　杜伊水半醉半醒的道，“我们不走了吗？” 　　“不走了，在江南多玩几天。” 　　既然对方已经出招了，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她得静观其变，看看事情的发展。 　　她们就这样继续在江南住了下来，每日乔装出入于酒楼和好玩的地方。 　　这日，她们在河边上久负盛名的酒楼吃饭。 　　“哎，你们听说了吗，辰王妃还活着，据说有人亲眼见到了。” 　　“真的假的，该不会是活见鬼了吧。” 　　“听说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说是要去见故人。” 　　“啧啧，京城的人真会玩儿。不知道宫里那位会是什么表情。” 　　“是旧情复燃干柴烈火，还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 　　大概因为天高皇帝远吧，酒客聊起这些事情来，格外的肆无忌惮。 　　她们这桌一边吃，一边都张大耳朵听着。 　　冰瞳甚至冷笑了一句，“京里估计不少人，晚上要睡不着做噩梦了。” 　　“顾明月”这三个字，时隔多年依然余威不减，震慑力十足。 　　江雪凝慢悠悠的喝完杯子的清酒，晦涩不明的道，“果然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 　　等她们吃尽兴了，又逛完夜市回到庄子里，也收到了老夫人让人递来的消息。 　　白渡城主携一神秘女子，带着人马正在进京的路线，而外界纷纷猜测那女子，正是传闻里还活着的“顾明月。” 　　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众说纷纭之中，不少势力闻风而动。 　　冰瞳弹了一曲清心曲，江雪凝倚在窗边，看着月光下枝头的点点白雪，脸上神色寂然。 　　一曲结束，冰瞳问，“是急流勇退还是破风前进？” 　　江雪凝幽幽叹了口气，“两样都不选，我累了，只想醉倒在江南烟雨中。” 　　冰瞳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道，“原来你也会累啊。” 　　对啊她也会累，她是人不是神。 　　每一次与故人重逢，对她而言都是一场兵荒马乱。 第215章 鱼饵 　　那晚过后，江雪凝日日在庄子里醉生梦死，彻底懒散了下来。 　　除了每日会看传过来的消息，逗猫看话本，无所事事。 　　而外面风雨欲来，白渡城主那波人马，已经遭遇了几波暗杀，却气焰依旧盛。 　　冬日的阳光温暖的刚刚好，江雪凝摇着椅子，逗着怀里的猫，冰瞳在一旁修炼琴艺。 　　一道红色的身影翻墙而进，乌飒一改顶尖女杀手该有的沉静，火急火燎的道，“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她挠了挠猫下巴，懒羊羊的道，“又怎么了？” 　　“宫里放出消息，要在当众处死段西楼！”乌飒目光灼热的道，“那可是玉面将军段西楼，曾经京中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这消息一出，瞬间激起千层浪！ 　　她瞳孔震动，没忍住拔了一根猫毛，小喵控诉的喵了一声，用爪子拍了她一下，原来她没幻听。 　　琴声戛然而止，冰瞳缓缓开口，“段西楼是湘楚王的师兄，更是她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一起出生入死，一起以血肉之躯守护这片山河。” 　　当年顾明月被天子射杀于城门外，段西楼反扑的最厉害。 　　他带着手里仅有的五千兵，在城门下死战了一天一夜，誓要为顾明月讨一个公道。 　　最后当然是输的惨烈，他带去的那五千亲兵杀到最后，杀红了眼没有退一步。 　　虽死不悔！ 　　而他一直传闻在那惨烈一仗中，万箭穿心而死，被扔乱葬岗尸骨无存。 　　江雪凝心绪难平，她当然活过来以后，打听过他的消息。不管查了多少次，得到的消息都是死了… 　　“呵呵呵呵…” 　　她用手捂着脸轻笑出声，手指间有眼泪滑落。 　　原来还活着…真好。 　　活着就好。 　　老夫人也赶来了，神色激动的道，“你们收到消息了吗，他还活着…段西楼还活着。” 　　当年江南被入侵，危难之际是段西楼带兵力退了敌军。 　　他死后的头七，江南百姓满城白幡明灯三千送他最后一程。 　　他们才不管天子怎么想，只知道如果没有段西楼，那么江南会被北戎的铁骑踏破，他们会家破人亡。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冷静的道，“听说了，就是不知道消息是否属实。” 　　李家好歹是曾经的四大世家之一，老夫人道，“我已经想办法让人确认了。” 　　江雪凝确等不了了，“明日启程回京。” 　　“是否太过危险？” 　　“我必须回去。” 　　刚传出“顾明月”还活着的消息，赫连煊立马放出处死段西楼的消息，看样子是决心将水搅的更浑。 　　他撒下了一个诱人的鱼饵，至少她就明知前路危险，却也心甘情愿的咬饵。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此去盛京风云际会，还望郡主一路小心。” 　　她没有再多说，至于她曾经许诺过的厚礼，她将在合适的时机给她。 　　风云变幻，曾经的西陵最受瞩目的两人，又将在西陵相会。就连她这把老骨头都激动了，要好好活着看这出大戏到底要怎么演。 　　“如果郡主能见到段将军，帮我们带一句话。”老夫人郑重的一字一句的道，“江南百姓，盼他平安归。” 　　“好。” 　　一行人就这样匆匆踏上回京的归途，杜伊水兴致不高的道，“没想到绕了一圈，又回去了。” 　　冰瞳总觉得江雪凝的情绪有些异样不太对劲，她冰凉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 　　“轻率的就改变的南下的计划打道回京，不像是你的作风。明明知道赫连煊撒下鱼饵，布下了陷阱，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 　　江雪凝站在窗边，目光幽怨的眺望着江面淡声道，“因为他是很重要的人。” 　　这次换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一定要救出他，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难得见她情绪这么外露，冰瞳来了一点兴趣，“我倒要亲眼见识一下，这位玉面将军的风采。” 　　这一路船行的很快也很急，在离京城还有两个渡口的时候，她们上岸休息了。 　　她准备摸清楚情况在进京，当天晚上花颜冒雨而来。 　　“为了以防万一，我一直还没走，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将离他们也还在秋水寨，本来也是打算最近撤走的，爆出了两大消息，大家都留了下来。 　　江雪凝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段西楼还活着的消息，是真还是假？” 　　她喝了几口茶，全身都暖过来，这才缓缓开口，“是真的，而且他这些年一直被关在暗牢里，所以才一直找不到。” 　　当年的一切发生的突然又惨烈，等他们的人蛰伏下来，逃过皇帝的围剿和清洗，很多东西已经无从查证。 　　她心安了，“还活着就好。” 　　花颜皱着眉头道，“赫连煊留着他这么多年，就是在等这一天吧。” 　　段西楼的影响力仅次于顾明月，而且当初和顾明月出生入死，完全就是她的左膀右臂。 　　顾明月死了，段西楼就是赫连煊手里留的底牌。 　　这次消息一出，当初追随他们的人不可能无动于衷。再加上那个不知是何方神圣的“顾明月”也在进京的路上，完全就是一个局。 　　“他这次，能钓出不少人吧。” 　　江雪凝冷笑，“想一网打尽，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花颜也傲然的道，“既然鱼饵已下，那么就将他这个钓鱼人，拉下水溺死好了。” 　　无论如何，为了段西楼即使现在的京城是龙潭虎穴，她们也得闯。 　　金銮殿里，仲秋今日明显的心神不宁，赫连煊一把揽过她的腰，让她坐腿上捏着她的下巴，“爱妃在想什么？想你的西楼哥哥吗？” 　　她当年叫顾明月姐姐，自然叫段西楼哥哥。 　　仲秋颤了颤睫毛，“不能想吗？” 　　“可以想，估计有很多人在想他。”赫连煊轻笑了一声，“你想去见他吗？” 　　“可以吗？” 　　赫连煊眼里的冷意一闪而过，“别急，很快在刑场上就能见到他了，到时候朕一定携爱妃去观看。千刀万剐之行，爱妃到时候可别被吓到了。” 　　仲秋心里一紧，恨意几乎快压制不住，只想一刀捅死他！ 　　“鱼饵已撒下，爱妃猜猜看会有多少鱼儿上钩。” 第216章 诱敌 　　江雪凝一行人，并没有直接回京，而是转道去了京郊外的庄子上。 　　在大雪纷飞里，故意大张旗鼓的打着青州王府的旗帜回京，亲兵开路并且动用了多少最豪华的马车。 　　一路招摇过市的往王府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回来了。 　　马车里，冰瞳问，“你这招有效吗？” 　　“钓到萧临风不太可能，但是钓到他身边的小虾米还是可以的。”江雪凝笃定的道，“他这个人一向自负，一定会有动作的。” 　　冰瞳摆弄着手里的冰凝花，漫不经心的道，“敢来，就让他有去无回。” 　　他们在江南这段时间，可不是光顾着玩了，还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马车进了王府，而江雪凝至始至终没露面。 　　下落不明的青州郡主已回府的消息传了出去，是死是活亦或是重伤，情况不明。 　　府里依旧精致漂亮，那场血流成河的围剿，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将离和巫锦在院子里等着她，一别数月他们有很多事情要谈，几人直接进了书房。 　　杜伊水对这些毫无兴趣，青禾带她逛园子玩儿。 　　谈深夜才结束，青禾给她端来了一碗鸡汤面，“奴婢差点以为，自己要再也见不到郡主了。” 　　那晚，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死。 　　江雪凝递给她两支在江南精挑细选的簪子，“给你和采月的礼物一人一支，这段时间辛苦了。” 　　她美美吃了一碗鸡汤面，一夜好梦。 　　次日，她是被采月叫醒的，睡眼朦胧的靠在床头，看着采月掰着手指头道，“尚书家的夫人，宣家三少爷，侍郎家夫人，江夫人……呃，反正很多人上门拜访郡主。” 　　江雪一边梳妆一边道，“都不见，就说我生病了身体虚弱，不便见客。” 　　采月和青禾费了老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一整天来客络绎不绝，江雪凝谁都没有见。 　　青禾嗓子都快冒烟了，哑着声音道，“宫里来人了，是明妃身边的女官。” 　　江雪凝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让她进来。” 　　年轻的女官眉眼之间带着一丝锐气，她行礼道，“金铃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随意坐。”江雪凝关心的问道，“明妃她还好吗？” 　　金铃想了一下认真的道，“娘娘在宫里无人能出其右，锦衣玉食又受宠。她过的挺好的，但是我觉得她不开心。” 　　委身于仇人，当然不会开心了。江雪凝心里叹息了一声，“回去告诉她，我没事不用担心。” 　　“娘娘让我带一句话给郡主。”金铃压低了声音道，“暗牢。” 　　说完不等她多问，金铃很快告辞。 　　“暗牢。”江雪凝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如果人关在暗牢的话麻烦了。 　　想劫狱将人从暗牢里救出来，几乎不可能。那么唯一的机会，就是行刑时劫法场了。 　　一旦动手，意味着正式与皇室和朝廷撕破脸，可以直接被打成逆贼了。 　　她冷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她根本不在乎，甚至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但是在那之前，有些事情该了结了。 　　送走了金铃天也黑了，她已经在流言里变成奄奄一息快死了。 　　到了晚上，夜越深越热闹，总是有不死心的，试图闯进来一探究竟。 　　巫锦亲自带人防守，打斗声几乎没有停过。 　　冰瞳在厅堂布阵，江雪凝打开密封的盒子，里面装的沙子里，爬出一只蚂蚁大小的色泽艳丽的虫子。 　　这可是花颜动用了商行所有的人脉搞到的，花家商行开遍整个大陆，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搞到她需要的东西了。 　　此蛊名为“噬心蛊”，一但中蛊，蛊虫会迅速钻入心脏，啃食心脉。 　　要对一个顶级巫蛊师用蛊，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所以要需要用幻术辅助。 　　另一个盒子里，是她从江南黑市里搞到的幻梦香，准备结合冰瞳的幻术在梦里绞杀墨蝶。 　　冰瞳布好阵以后道，“她最好会来，别浪费我的心力。” 　　萧家人没让她们久等，翌日下午青禾来报，“萧指挥使，奉命来执行任务。” 　　终于来了。 　　江雪凝面无表情的亲自点燃了香炉里无色无味的香，“请指挥使进来喝茶。” 　　萧无疾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跟着一群锦衣卫。 　　瞬间将王府包围了起来，他带着两名锦衣卫进了厅堂，江雪凝淡然的坐着，“来人，给指挥使上茶。” 　　萧无疾的目光从她身上划过，缓缓开口，“有人举报郡主窝藏朝廷通缉的水匪。” 　　不愧是萧临风，这么快就查到了秋水寨，而且以此为借口，让萧临风进府搜查。 　　看来真的很想要她的命，她的目光扫过跟在萧临风身后紧跟着的两人，不知道哪一位是墨蝶。 　　“还请郡主配合搜查。”萧无疾吩咐左边的人，“你在这里看着郡主，不能让她走出厅堂。” 　　那人低头应是，向前一步“咻”的一声，一把飞刀划破了那人的脸，从他耳边擦过。 　　门“嘎吱”一声关了起来，冰瞳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看着我的眼睛…”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墨蝶下意识驱动蛊虫，蛊虫却在靠近冰瞳那一刻，全部被冻僵。 　　她对上冰瞳的眼睛，仿佛跌入了星辰大海，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江雪凝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过去捡起落在地上的飞刀，把玩着道，“萧指挥使，真是一条听话的好狗。” 　　萧无疾丝毫不惊讶的看着她，“你似乎很了解萧临风的行事风格，今日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她轻笑了一声，“他太想要我的命了，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把人混到锦衣卫里面，这招出人意料，虽然不算高招，但是对于巫蛊师来说，只要进入这里靠近她就已经赢了。 　　她只需要无声的下蛊，一般人对蛊虫很难防御。 　　“所以指挥使，现在要为她拔刀吗？” 　　萧无疾感觉到浑身无力，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香炉，后退一步在椅子上坐下。 　　“看来久居深山的南疆蛊女，还是不懂京城水深。” 　　真以为凭借一手蛊术，就无所畏惧了。繁华盛京，玩的是素手弄风云。 第217章 蛊噬 　　墨蝶沉浸在冰瞳用幻境给她制造的噩梦里不可自拔，江雪凝握住她的手腕将艳红的噬心虫，放到她雪白的手腕上。 　　萧无疾在一旁漠然的看着，甚至给她出主意道，“太麻烦了，既然已经控制住她了，不如直接直接脖子上来一刀见血封喉。” 　　江雪凝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南疆蛊术本来就邪门，她又是顶级蛊术师。谁知道有没有特别的保命方法，我可不想留后患。” 　　她可不想留后患，所以以蛊治蛊是最好的。 　　噬心蛊钻进她的手臂以后，沿着经脉刚爬了一段，立刻遇到了阻碍。 　　墨蝶自己身体里的蛊，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开始攻击守护自己的“地盘。” 　　在墨蝶手臂里，两只蛊虫激烈的打了起来，在手臂涌动着，皮肉鼓了起来。 　　很神奇的蛊斗，她低头安静的看着。很快两个鼓鼓的包变成了一个，明显有一只被吞噬了。 　　沉浸在幻梦里的墨蝶，嘴角开始流血，眉头难受的皱了起来。 　　她勾了勾嘴角，看来是噬心蛊赢了。 　　她退到一边，冰瞳站在她旁边，“不知道这个噬心蛊，有没有传言里那么神奇。” 　　这可是十大恶蛊里排行第三的蛊，一但中了，血肉都会变成此蛊的养分。 　　花家商行的三掌柜，有些门路付出了大代价，才请到这只蛊的。 　　她淡然的道，“拭目以待吧。”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香炉里的香燃尽了。 　　墨蝶突然捂住胸口，整个人缓缓跪在了地上，渐渐失去了呼吸。 　　她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干瘪了下去，噬心虫正在吞噬着她的五脏六腑，将她吃干抹净。 　　萧无疾看的头皮发麻，“萧临风是个疯子，你也是个疯批。” 　　她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亲眼看着一个人被吞噬。 　　地上只剩一张皮，从皮里跳出一只碗大如球的红的发艳的蛊虫，正是一开始只有米粒大小的噬心蛊。 　　冰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道，“看的心里发毛，怪恶心的。” 　　江雪凝硬着头皮上前，拿出一个麻袋对着噬心蛊打开，噬心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一跃跳进了麻袋里。她赶紧扎紧了麻袋，不想在多看一眼。 　　至于地上的人皮，她用剑挑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盒子里装好。 　　萧无疾忍不住道，“你收集这恶心玩儿意干嘛？”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关你的事情，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向萧临风交代吧。” 　　墨蝶就这么死了，萧临风可不是大度的人。 　　“交代？呵，他也配。”萧无疾满不在乎的道，“萧家真正做主的人可不是他。” 　　江雪凝怔了一下冷笑道，“你们萧家藏污纳垢，秘密可真多。” 　　萧无疾站了起来，身体没那么软麻了，他推开门，背对着她，“既然已经离京，你不该再回来的。” 　　说完，他带着锦衣卫的人走了。没搜到所谓的水匪，江雪凝自然恢复了清白。 　　杜伊水早就被她藏在别的地方了，王府毕竟多事之秋，这么眼线明里暗里盯着，杜伊水的身份是隐患。 　　江雪凝赶紧道，“快给我打盆水来。” 　　青禾带着丫鬟打了两盆水来，江雪凝认真的洗了起来。冰瞳感觉自己浑身不舒服，直接沐浴换衣服去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江雪凝和冰瞳乘坐马车，去了指定的那条鱼龙混杂的巷子里。 　　巫锦一身黑衣，将装着蛊虫的麻袋和装着皮的盒子，放在指定的那棵百年槐树下。 　　江雪凝掀开车帘目不转睛的盯着，巫锦刚刚退回来一会，一个浑身黑衣带着帷帽的人，走过去拿起了麻袋和盒子离开了，拐角就不见了身影。 　　巫锦问，“要跟上去吗？” 　　她点点头，“不用，追不到的。” 　　这样的人来无影去无踪，敢淌这滩浑水，自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花颜给她透露过，这人炼蛊成痴。这次同意出山，除了趁机敲诈了商行不少好东西之外，最大的原因是想吞噬墨蝶的本命蛊，来喂养自己的蛊。 　　“回吧。” 　　他们不追，追随他们而来的尾巴，有不少追踪了上去，最终当然是一无所获。 　　“炼蛊一道，可真是邪气。”冰瞳依旧忍不住心里发寒，“好在顶级巫蛊师少，也很少插手世间事。” 　　江雪凝看着她道，“如果你暴露了，怕吗？” 　　萧无疾是以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光天化日来的。她不好动手直接搞死他，不然就是诛杀朝廷命官，完全就是主动送上把柄。 　　“如果怕，我就不会离开冰原，更不会和你进京。”冰瞳眼里闪过冷意，“做错事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怕。” 　　她甚至很期待重逢那一刻，赫连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萧家， 夜风扬起萧临风的头发，他望着天上的明月问，“墨蝶在哪儿？” 　　萧无疾扯了扯嘴角，轻笑了一声，“她啊，被一只色泽艳丽的蛊虫，吃干净了。只剩一张皮，我实在嫌恶心，所以没带回来。你想要的话，可以自己去捡。” 　　“以她蛊术的道行，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被吞噬。”萧临风回头目光冷冽的看着他，“变数是什么？” 　　萧无疾冷漠的道，“不知道，自己猜。” 　　他这样的人，心里早就有所猜测了。 　　果然，萧临风笃定的开口，“她身边有一个强大的幻术师，这样幻术师可不多见。多年前，上京曾经出现过一个。” 　　他笑的温柔，似乎陷入了有趣的回忆里。 　　萧无疾翻了个白眼，他这样的表情说明又要开始算计人了。 　　萧临风，“流朱，去告诉赫连慕他的王妃回来了，此刻就在青州王府。” 　　“是。” 　　一旁的黄衣女子应了一声以后，领命办事去了。 　　萧临风似笑非笑的道，“传闻里的顾明月进京了，你这条她曾养的白眼狼，知道主人要回来了，是激动还是害怕？” 　　“这么喜欢管闲事。”萧无疾无所畏惧的对上他的眼睛，“不如担心一下，那个人回来了你要怎么办？” 　　“从让人闻风丧胆的魏王被贬为庶民，难道还要像以前一样，继续趴在他脚下当狗吗？” 　　“真是可怜呐。” 第218章 袖手天下 　　千里之外，云梦州的深山里，传闻里生死不明的沈昭延，刚刚泡完了药浴，浑身都是药味。 　　青黛立刻给他端来一碗热乎的汤药，他一饮而尽。 　　陆争流看着手里传来的最新消息，“郡主可真能折腾，也是个命大的。” 　　他拿过来，仔细看了起来，“赫连煊终于祭出段西楼这张底牌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惜你家王妃似乎上当了，已经重返京城了。” 　　他浅浅一笑，“她自有分寸。” 　　披着厚厚的狐裘他走了出去，从山顶眺望着云梦州的方向。 　　白术没好气的道，“这次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救回来的，你就作吧。” 　　外面传言他生死不明，实际他也真的命悬一线。 　　陆争流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难得正经的道，“天气越来越冷，这深山里大家也撑不了多久。” 　　冬天打仗，向来是一大考验。 　　他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眼神比冬夜的霜还冷，“传令下去，冬至那日全面反攻。” 　　这些年，他人虽被困在盛京，实际上对云梦州也不是一点掌控力都没有。 　　云梦州几大势力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要在他踏进云梦州之前，将他剿杀。 　　而他将计就计迷惑敌人，准备置之死地而后生。 　　陆争流与他并肩而站，“京城我们的势力已经撤出，拿下云梦州以后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赫连煊那样小心眼的人，恐怕也容不下我们了。” 　　看着漫天白雪，沈昭延在失神的想，都说一起淋过雪，也算共白头。可惜今年冬天，他们都没有一起淋过雪，差一点他就娶到她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陆争流絮絮叨叨的道，“所以拿下云梦州以后，你想过怎么办没有？” 　　“咳咳，送给她玩儿。” 　　“什么，你再说一遍？”陆争流忍不住掏了掏耳朵，“送给谁玩儿？” 　　怕他听不清，沈昭延一字一句的道，“送给雪凝玩儿。” 　　陆争流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也没发热啊，怎么大白天的开始说梦话。” 　　“我是认真的。” 　　陆争流头痛，“你就不想自己占地为王，或者去争一争？” 　　在他看来，那个位置赫连煊那个靠女人上位的草包都坐的，沈昭延自然也坐的。 　　“咳咳咳咳…”他低头咳了两声，一脸冷淡的道，“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他生于勋贵世家，自幼出于皇宫，身陷入权力中心。见证了家族的鼎盛与没落，帝王的无情，权力的肮脏。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应该随遇而安，活一天算一天，争权夺利从来不在他的人生计划里。 　　“呵，虚伪。”陆争流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不信，你对郡主也没有世俗的欲望。” 　　“那不一样。” 　　白术幽怨的开口，“你身体在糟践下去，能不能活着回去见她都是问题。” 　　沈昭延很听劝的点头道，“外面冷，我们进去吧，屋子里暖和。” 　　到了房间里，墙上挂着一幅地图，好几个地方都被标红，都是皇帝无法实际控制的区域，任谁来看一眼，都会觉得要玩完儿。 　　“所以说，赫连煊当年到底在作什么。真以为搞死了顾明月，他就能千秋万载了。”陆争流摸着下巴，“顾明月没死之事，你怎么看？” 　　沈昭延握着温热的茶杯，“用眼睛看。” 　　“你真想好了，要把云梦州拱手相让。” 　　他轻声道，“只要她想要，我便给。” 　　这天下他没兴趣，但是她有兴趣，他便陪她争到最后。 　　他不在乎烽烟四起谁主春秋，只愿为她袖手天下。 　　陆争流被气笑了，“好…你深情你大方你了不起…”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云泽怀里抱着一位女子，一眼看去出空谷幽兰，气质出尘。一身紫衣罗绫，更显的她冰肌玉骨。 　　陆争流看直了眼神，“哪里来的美人？” 　　云泽木着脸，将女子放下，“巡逻的士兵，在山里发现的。卑职带回来，交给世子处置。” 　　女子捂着红肿的脚，看起来十分难受。却也口齿清晰的向他们解释，“我是进山来采一株珍贵的药，扭了脚才被困大山。” 　　沈昭延神色淡淡的看着她，“你是怎么上来的？” 　　整座山层层设哨严防死守，却被一个女子闯了进来。而且看她的打扮穿着，也不像是暗卫。 　　女子坦然的道，“我从小路来的，这半年以来，我几乎每隔一次都要上山采药。” 　　还有他们不知道的路？ 　　陆争流一把扶住她的腰，将她揽到了地图前，“麻烦姑娘指一下路。” 　　女子眉头皱了起来，似乎不满他的孟浪行为，强忍着伸出手在地图上指出了路，“走这里…” 　　沈昭延一个眼神，云泽立马带人去一探究竟了。 　　女子道，“放开我。” 　　陆争流立刻松手，女子晃了晃眼看要往沈昭延坐的地方倒，却伸出手拉住桌角撑住了。 　　看起来不像碰瓷的，陆争流轻笑了一声，有点意思，冲沈昭延眨了一下眼睛。 　　女子缓缓抓着桌角，在板凳上坐下，目光从沈昭延脸上闪过，停留在他眼角的痣上，“你是…沈昭延吧？” 　　“你怎么知道？”陆争流桃花眼微闪，“知道太多死的早呦。” 　　“只要听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就不难猜，能在冰天雪地里藏在这里的人，只能是沈世子。”女子神色淡然的道，“我只是无意路过，还望世子高抬贵手。” 　　沈昭延神色冷冽的道，“宁可误杀，也绝不错放。” 　　“果然难缠。”女子头痛的道，“我是下山游历，惹了江湖中人，我的侍女中毒了。被迫来云梦州找药材配解药的，来这山中也是迫不得已。” 　　解释的很苍白，但她的神色很冷静，看起来不像说谎。 　　看沈昭延没有松动，女子自认倒霉的道，“哎，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把我关起来。等你们大事了了，才放我走。” 　　“啧啧，江湖中人啊。”陆争流饶有兴趣的道，“不知姑娘师出何门，哪个隐世高人的弟子。” 　　还下山游历，搞得神神秘秘的。 　　女子垂下眼眸，“师门暂时不方便透露，我只是误入绝无他意。” 　　“我叫绮萝。” 第219章 金风玉露 　　赫连慕连夜带人来王府，要见江雪凝，让她交出冰瞳。 　　将离面无表情的道，“郡主身体不适，不见人。” 　　面对他没有丝毫的惧怕，身后的侍卫皆是刀出鞘，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介于上次围攻青州王府的人被血洗了，赫连慕到底没硬闯。 　　只放话道，“告诉她，逃不掉的。” 　　转眼，就传出皇帝要给赫连慕办接风宴的消息，还派出太监来通知她必须去。 　　到了宴会当日，一向白衣似雪的冰瞳，认真装扮了一番，虽然还是白衣却繁复了不少。戴了好看的银饰，衬的一头白发越发的漂亮。 　　江雪凝担忧的道，“你可以不去的。” 　　冰瞳扬起头高傲的道，“当日我狼狈离京，被追的如丧家之犬。现在我回来了，他以为主动权还在他手里吗？” 　　“不是想见我吗，我让他见个够！” 　　有脾气，江雪凝轻笑道，“既然要见，那就在盛大热闹的场合见，这样才有意思。” 　　两人上了马车，故意拖延了一下时间。他们几乎是最后进宫的，自然有宫女引路。 　　两人并肩而行，走的不慌不忙，很快听到了丝竹声。 　　门口的太监看了她一眼，立刻扯着嗓门道，“青州郡主到！” 　　本来热闹的长乐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口。 　　这还是自出事以后，江雪凝第一次公开露面，很难不引人注目。 　　她走了进来，华衣美裳冷艳肆意，丝毫不像传闻里病的要死的样子。 　　但是顷刻间，人们的目光被她身后的女子吸引。白衣白发，面若含冰眸若星河，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寂将“冰美人”三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有人被惊艳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有人似乎想起了昔日的传闻，暗暗的看向了赫连慕。 　　赫连慕目不转睛的看着缓缓走来的女子，慌张的站起来，打翻了桌上的酒杯。 　　他急切的呼唤，“瞳瞳！” 　　坐在她身旁的乔之晚，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才勉强没有失态。 　　这一天还是来了。 　　冰瞳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淡然的随江雪凝坐下，刚好在他斜对面的位置。 　　丝竹声声清幽，宴会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不少曾经见过冰瞳的夫人认出了她，小心的交换着眼神，有的甚至忍不住窃窃私语。 　　乔之晚忍下心里的委屈，亲自倒了一杯酒给赫连慕，言笑晏晏的道，“臣妾敬王爷一杯。” 　　赫连慕勉强被拉回了心神，对上她委屈的眼神，接过她的酒喝了一口，叹息道，“坐吧。” 　　他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冰瞳所吸引，他当年就是被她冷若冰霜不染尘埃的样子所吸引。 　　一去经年，她白衣似雪，越发的冰冷动人。而他的心，依然会为她跳动。 　　“陛下驾到，明妃娘娘驾到！” 　　他心不在焉的请安，整个人跟丟了魂似的，恨不得立刻飞到冰瞳身边去。 　　赫连煊将一切尽收眼底，甚至调侃道，“朕突然想到一句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在座的人都细细品味了起来，冰瞳面无表情的喝了一杯酒，她只想刀人。 　　乔之晚垂眸遮住了眼里的泪意，白月光的杀伤力，果然是无敌的。 　　她苦涩的想，他们是金风玉露，那她是什么？ 　　赫连煊又向江雪凝举杯，“看到郡主安然无恙，朕便放心了。” 　　江雪凝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巧笑嫣然的道，“多谢陛下关心。” 　　众人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位可是大祭司算出来的，天命所归的皇后。 　　偏偏两人一个是前裕王妃，一个顶着一张和辰王妃一样的脸，时间仿佛在一刻倒流。 　　有些年纪大的夫人恍惚的想起，当年的皇家宴会上，辰王夫妇和裕王夫妇，基本是最引人注目的，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配。 　　辰王妃和裕王妃，被称为皇室双娇，她们的发型妆容衣服，当时在京里都会引流风尚。 　　今夜仿佛梦回当年。 　　只是王妃们不是当年的王妃了，而皇帝王爷身边已有佳人。 　　宴会很热闹，宴中人却心思各异的游离着。 　　冰瞳喝了不少酒，江雪凝任由各种目光打量着，到了子时皇帝似乎醉了，被明妃扶走。 　　宴会终于结束，冰瞳起身快步往外走，不出所料的在宫门口，被赫连慕一把拉住，“瞳瞳你去哪里？” 　　冰瞳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目光冷冽的快将他冻僵。 　　赫连慕紧紧拉住她的手，“瞳瞳跟我回家。” 　　仿佛那些伤害不曾发生过，仿佛这几年的分离不存在。 　　冰瞳勾唇幽幽一笑，望向后面追上来的乔之晚，“我跟你回家，那她是什么？” 　　乔之晚停下脚步，捂住胸口白着脸，眼睛里弥漫出一层水雾，带着哭腔道，“王爷…” 　　赫连慕头都不回的道，“这些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干什么，回来加入你们吗？” 　　赫连慕对上她的冰眸，一字一句的道，“你是我的妻，自然要和我回家。” 　　她是心上朱砂痣，他以为自己早就放下忘记了。 　　在重逢，只一眼便败的溃不成军。 　　当年一见钟情爱上的人，多年之后依旧能让他一眼沦陷。 　　失去过，所以更不可能放手。 　　冰瞳似笑非笑的道，“我是你的妻，她是你的王妃，你准备让谁执妾礼？” 　　乔之晚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她没想到一个照面而已，自己会输的这么彻底。 　　赫连慕眉头微皱，低声哄道，“瞳瞳，我们回去再说。” 　　冰瞳冰冷的左手抚摸着他的脸，声音蛊惑的道，“做人不能贪心，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王爷，你要选谁？” 　　乔之晚绝望的道，“王爷，安安还在家等我们回去，她最怕黑了！” 　　安安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赫连慕一向很疼爱。 　　赫连慕想着心爱的女儿，到底没说出让乔之晚难堪的话。 　　冰瞳却已失了耐心，轻笑了一声，“这很难选吗？” 　　然后在赫连慕张口试图解释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啪”的连扇了他耳光。 　　默默围观的众人，被惊呆了。 　　冰瞳冷声道，“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你真让人恶心！” 第220章 月照西楼 　　赫连慕很快反应过来，狠狠拽住她的手腕，“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就算死也是我赫连家的人！” 　　“是吗？”冰瞳的眼睛折射出奇异的光，幽幽的看着他，“你这样违背誓言的贱男人，是要不得好死下地狱的。” 　　“你…” 　　赫连慕心绪不稳，对上她的眼睛陷入了她制造的幻境里，直直的愣在了原地。 　　冰瞳甩开他的手，对一旁看热闹的江雪凝道，“我们走吧。” 　　江雪凝点点头，两人刚要走。周公公急冲冲的追了过来，“郡主请留步，陛下有请。” 　　“你去马车上等我。” 　　她顶着众人八卦的目光，跟着周公公往金銮殿去了。 　　冰瞳走了，乔之晚忍着泪意上前拉住赫连慕的手臂，“王爷，我们回府吧。” 　　赫连慕“噗嗤”吐出一口血，从幻境中抽离出来，神色难看的道，“呵，看来是恨极了我。” 　　“王爷，她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吐血了？” 　　赫连慕擦干嘴角的血，冷着脸道，“我们回吧。” 　　既然人还活着，迟早能再续前缘。 　　他们走了，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宫门外渐渐安静了下来。 　　重新站在金銮殿里，闻着浓郁的龙涎香，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烟雾缭绕里，赫连煊散漫的坐在书桌后，醉眼朦胧的望着她，“为什么回来了？” 　　这话问的有意思，她沉默了片刻，半真半假的道，“有传言说表姐没死即将回京，我自然要亲眼确认一下。” 　　“哈哈哈，朕也很期待。” 　　他亲手杀死为她合上双眼的人，现在竟然说没死，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癫。 　　江雪凝打量着他，总觉得他看起来不太对劲儿。 　　赫连煊自顾自的开口，“当年的西陵双星，终于又要重见天日了。朕很高兴，郡主你高兴吗？” 　　“自然高兴了。” 　　“刚刚暗牢传来消息，段西楼企图自杀。” 　　江雪凝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分毫神色不变。 　　“眼看着要上刑场了，朕寻思着给他几天好日子过，没想到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去死，真是扫兴。” 　　她平静的开口，“世人皆以为段将军，已经死在那场叛乱里了。” 　　赫连煊微红着眼睛，似清醒又似糊涂的道，“双子星一死一囚，这样才有意思。全杀了，朕怕折寿。” 　　他走下来，醉熏熏的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想见他吗？” 　　这是试探吗？ 　　还是开始怀疑了… 　　一时之间，她脑子里思绪万千，闪过很多想法。 　　赫连煊猛的握住她的肩膀，眼神迷恋的盯着她的脸，“说不定他看到你这张脸就有活下去的勇气，不想死了。” 　　他用手指轻点轻抚过她眼尾的胭脂，“去见他吧，用你这张脸。” 　　她一时间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只觉得他不安好心，而现在去见段西楼，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我可以拒绝吗？” 　　“不行，这是朕的命令。” 　　他话音刚落，走进来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千机拜见陛下。” 　　“就由你带郡主去见段西楼。” 　　“是。” 　　千机拿出黑色的丝带，恭敬的道，“请郡主蒙上双眼。” 　　赫连煊拿过他手里的黑丝带，亲自给江雪凝蒙上系好，“去吧，用你这张脸，给段西楼一点震撼，哈哈哈哈哈哈。” 　　千机递出手里的剑，“请郡主握好。” 　　江雪凝握紧冰冷的剑鞘，在赫连煊癫狂的笑声里，一步一步蹒跚的走了出去。 　　“要上马车了，请郡主抬脚。” 　　温柔的女声响起，有人扶了她一下。她上了马车，又被扶着坐下。 　　“得罪了郡主。” 　　她的双手被绑了起来，江雪凝冷笑，“知道的是让我去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让我去死。” 　　她到底没挣扎，都这样了心里也是想去见见段西楼的。 　　眼睛看不见以后，耳朵变的格外灵敏。马蹄声在夜色里格外的清晰，她能感受到马车拐了好几个弯。 　　黑色的马车，在黑夜里呼啸而过。 　　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了打更声。侧耳倾听，已经三更了。 　　由此可以判断，暗牢离皇宫很远，甚至远离京城中心，建在偏僻的地方。 　　马车又行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 　　女子扶住她，“请郡主下马车。” 　　下了马车以后，她被扶着往里面走。很快闻到了暗狱独有的霉湿味，以及有人走动的声音。 　　千机和女子，将她带到了暗牢的最下层，那里关押着重犯段西楼。 　　他一个眼神示意，女子解开了江雪凝绑着的手，以及蒙眼的丝带。 　　江雪凝慢慢睁开眼睛，牢里一片阴暗。千机亲自点燃了蜡烛，放在桌子上。 　　“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请郡主自便。” 　　他和女子退下，牢门关了起来。 　　江雪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睛这才适应牢房里的光线。牢房很大，散发着腐烂的霉臭味。 　　她的目光扫过牢房，定格在墙角，那里有什么东西蜷缩成一团。 　　她张了张嘴巴，“西楼”两个字却无法叫出口，只是怔在原地。 　　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动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道，“杀了我吧，我早就活够了！” 　　江雪凝掐紧手心，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过往在脑海里闪现，记忆定格在“银鞍照白马，踏飒如流星”的玉面将军神采飞扬的样子。 　　大概是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墙角本来摊成烂泥的人，靠着墙角慢慢坐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却突然被刺痛，眼角流下眼泪，抬起满是伤痕的手，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果然人要死的时候，会出现幻觉。” 　　“明月这么多年，你都不曾入梦来。”他目不转眼的看着她，生怕幻觉突然消失，“对不起，直到最后我也没能将你带出盛京，还你自由。” 　　没能带走顾明月的尸体，一直是他最大的遗憾。 　　他怕她独自留在盛京这座牢笼里会寂寞会孤单，她生前活的肆意热烈，死后更应该是自由的。 　　“对不起，没能为你报仇。但是…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再相见。” 　　江雪凝受不了了，她用手扶上他的脸颊，轻声道，“西楼…” 　　“能不能再叫一次？” 　　“西楼…” 　　段西楼释然的道，“现在，我可以从容的死去了…” 第221章 饮鸩止渴 　　眼前的人披头散发胡子拉碴瘦骨嶙峋，手臂和胸口上是层层叠叠的伤疤，腿无力的拖在地上。手指被酷刑夹变形，身上能闻到肉腐烂的味道。 　　江雪凝不敢想，他这些年在不见天日的暗牢里，受了多少折磨。 　　眼泪一颗一颗的滴在他手上，灼热的温度如此真实，段西楼抬起烤着手链的手，为她擦眼泪，“别哭。” 　　温热的皮肤，让他怔住了，而白净的脸，被他的手弄脏了。 　　他突然用头撞墙，疼痛让他清醒。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产生如此真实的幻觉！ 　　江雪凝拽住他，“不是幻觉，西楼我真的来看你了。对不起，是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段西楼惊疑不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脑子非常的混乱，被关了太久拷打了太久，他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 　　他看了一眼盛装的江雪凝，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惊慌的将自己缩在墙角。 　　“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江雪凝哭着哭着，只觉得心酸。之所以被叫玉面将军，除了因为他长的玉树临风之外，更因为他出身世家，战场之下是做派考究的世家公子。 　　那样才华横溢的玉面将军，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蹲下双眼温柔的凝视着他，“是要躲着我吗？” 　　段西楼拨乱头发遮住脸，躲避她的视线，“我现在这样太丑了，你别看。” 　　江雪凝拽住他的手，手腕上有好几道狰狞的伤疤，一看就知道当时一定割的很深。 　　“我回来了，所以你不要做傻事，等我接你回家好不好？” 　　段西楼的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后知后觉的问，“你是怎么回来的，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你快走，不要管我，不要让赫连煊抓到！” 　　江雪凝握住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等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段西楼情绪激动，被刺激的头痛发作，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分不清真假，也无法思考。多年的不见天日，已经将他折磨的不人不鬼。 　　“咔嚓”一声门开了，千机走进来面无表情的道，“郡主时间到了。” 　　江雪凝留恋的看了他一眼，被蒙上眼睛带走了。 　　无忧殿里，赫连煊又在吸食神仙散，吸完以后整个人飘飘欲仙，浑身发热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 　　仲秋已经被折腾的没有力气了，召来年轻的嫔妃陪伴皇帝，自己去沐浴更衣。 　　等一切都结束，天色已经微亮了，赫连煊累的睡着了。 　　金铃小声的道，“郡主被送回宫了。” 　　仲秋整理了一下衣服，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已经休息了，把她带去我的宫殿。” 　　她安排好一切回去，江雪凝正在宫殿里等她。 　　“段将军还好吗？” 　　江雪凝摇摇头，“不太好。” 　　仲秋疲惫的叹了一口气，“最近陛下沉迷于神仙散，越发的琢磨不透，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了。” 　　她一边有些吃不消，一边越发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神色坚定的道，“郡主我杀了他，你带段将军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永远别回这肮脏的地方！” 　　江雪凝心里一惊，赶快安抚道，“你别冲动行事，这事我另有计划。” 　　仲秋冷笑，“他就是罪魁祸首，杀了他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她已经很累了，也忍够了，只想杀了他毁了一切。 　　至于那个什么正在进京的顾明月，她一个字都不信，毕竟她当年亲自确认人死了。不过是想借机作妖罢了。 　　江雪凝怕她乱来搭上自己的命，赶快稳住她，“就算要杀他，也得仔细计划一番，不然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要杀也是她亲自来，不能让仲秋涉险。她身为宠妃一旦动手，成与不成都难逃一死。 　　仲秋也冷静了下来，没那么激动了，却依旧很担心，“他越来越癫了，我真怕他哪天疯个大的，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会服用神仙散，确实出乎江雪凝的意料，一般沾了这些和丹药的帝王，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仲秋怕赫连煊醒来又会为难她，轻叹了一声，“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让金铃送你出宫。” 　　金铃将她送出了宫。 　　而赫连煊今日因身体不适，并未上早朝。他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 　　“上神仙散和酒。” 　　周公公亲自端来酒和神仙散，赫连煊用酒服食，很快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周公公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劝道，“陛下，神仙散虽好，但为了龙体着想，您还是少服用为好。 ” 　　周公公是自幼跟着他的人，赫连煊倒是没怀疑他的用心，只是烦躁的道，“朕心里有数，去叫千机来见我。” 　　他扶着头，坐在椅子上。他心里何尝不知道，服用所谓的神仙散不过是饮鸩止渴。 　　只是随着迟非晚萧舒锦的死去，他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常常头痛欲裂。 　　他的多年前就已经缺了一块的灵魂，好像正在慢慢腐烂，所以他沉迷于虚幻的快乐。 　　千机进来行礼，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过神来问，“段西楼怎么样了？” 　　“郡主去看了他以后，他又哭又笑的。不再想尽办法自杀了，甚至开始认真吃饭。” 　　“哈哈哈哈，那张脸的杀伤力果然大。” 　　赫连煊笑的癫狂，挥手让千机退下，又吩咐周公公，“去问问大祭司，哪天宜嫁娶，让他挑个好日子，朕要迎新后进宫。” 　　周公公领命而去，仲秋刚好进来，向他行礼，“请陛下安。” 　　赫连煊似笑非笑的道，“你和郡主一向处的来，她马上要进宫陪你了，爱妃开心吗？” 　　仲秋心里一惊，自然而然的坐到了他怀里，“陛下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臣妾吃醋了。” 　　“哈哈，漫漫长夜深宫寂寥，多一个人陪我们会更有意思。”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开始灌仲秋的酒，“爱妃，来和朕一起快活。” 　　哪怕是饮鸩止渴，他也忍不住沉迷。 　　都说最是无情是皇家，帝王更是高处不胜寒。 　　他也自食恶果，终于走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 第222章 赝品 　　早上天色阴沉，江雪凝站在院子里赏梅，将离踏雪而来。 　　“城门一开，快马加鞭传来了西北那边的战报。” 　　江雪凝用剪刀“咔嚓”一声剪下一枝开的正艳的红梅，递给青禾拿回去插在书房的花瓶里。 　　“情况怎么样？” 　　“狼牙军连败三城，退守白云城。朝堂上已经炸开了锅，毕竟一但白云城破突厥长驱而入，那西陵将危。” 　　这个消息一传开，整个京城风雨欲来，人人自危。 　　江雪凝波澜不惊的道，“看来白羽已经带着白月进到西北了。” 　　让狼牙军退守白云城保存实力，本来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将离薄凉的道，“一切已经就绪，郡主准备什么时候收网？” 　　他面色平静，心里却忍不住激动。尽管江雪凝什么都没透露，他却知道这一局过后，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江雪凝淡淡一笑，“离收网还差最后一环，不急等人到齐。” 　　他自然知道她在等谁，就连他自己都充满了好奇，“船午后到岸。” 　　她抬眸看了一眼冰天雪地的院子，屋檐下已经结出凌冰。已是寒冬腊月，河水已经结冰，河运将会停止一段时间，直到春日寒冰化尽才会重开。 　　“冒着河水冻住的危险，赶着在年底进京，还真是迫不及待。” 　　将离轻笑了一声，“今日估计河岸口要热闹了，不少人等着一睹真容。” 　　她心情很是微妙，她现在是江雪凝，而自称是顾明月的人，终于来了。 　　吃过午饭，她手里抱着一个火炉上了马车。冰瞳好奇的瞅了她两眼，“我不信能比你还像。” 　　当时北川冰原上，是冰瞳亲自破除了禁锢导致雪崩，她自然清楚顾明月不可能活着，至少尸体早就永埋冰原之下了。 　　她垂眸浅笑，“见了就知道了。” 　　天气很冷，码头却热闹极了，附近的茶楼茶水摊几乎满坐，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到场。 　　冰瞳一眼看到了赫连慕，他直接带着人占据了最好的位置，架势摆的很大。 　　江雪凝的到来，自然也引起了各方的注意。她和顾家关系特殊，再加上她现在身份敏感，很难不让人多想。 　　巫锦带着人已经找好了位置，摆好了桌子板凳挡风的，她走过去坐下。 　　青禾立马给她和冰瞳一人倒了一杯茶，“天气冷，喝了暖暖身子。” 　　采月甚至还往桌上摆了两盘点心，她环顾一周，他们还算低调的。整个码头视野好的位置都被占了，甚至不知哪家的纨绔子弟左拥右抱的来凑这热闹。 　　“呵，看大戏都没这热闹。” 　　江雪凝说着捏碎了手里的核桃，都演到这里了，他们最好别让他失望。 　　就在众人的翘首以盼里，打着白渡城旗帜的大船，缓缓靠岸。 　　将离站了起来，眺望过去，“来了。” 　　“嗯。” 　　江雪凝坐着没动，喝了一口茶，看起来丝毫不慌。 　　船靠岸停了，有侍卫和亲兵下船开道。在簇拥之下，穿着墨色衣服的男子携女子下了船。 　　她讽刺的勾了勾嘴角，在心里道：归野久违了。 　　白渡城的城主归野，一眼看过去并不惊艳，而是透着一股坦然自若的沉稳。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旁的女子，穿镂金百蝶云缎裙，行走间裙角用金线绣成的蝴蝶栩栩如生，仿佛要翻飞而出，浑身都透着明艳贵气，偏偏带着帷帽让人看不清脸， 　　随着他们走近，周围响起各种各种的议论生，不少人伸长了脖子，想窥探她的真容。 　　冰瞳冷笑了一声，“装神弄鬼。” 　　有纨绔子弟吹了声口哨，“呀，不是说顾明月是大美人，小爷才在这么冷的天跑来看的，怎么连脸都不敢露。” 　　“美人，别那么小气，让我们看看呗。” 　　传来一阵起哄声，江雪凝被逗笑，无论何时这种纨绔子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今朝有酒今朝醉最快乐开心的。 　　归野神色淡然，倒是她身边的女子脚步微怔，却也很快不动声色的往前走。 　　江雪凝对巫锦道，“借你的剑一用。” 　　他们往上走的时候，突然横空飞来一把剑，以刁钻的角度挑掉女子的帷帽。 　　她受惊般的睁大了眼睛，有片刻的惊慌失措。 　　侍卫们和亲兵们如临大敌的，将她护在中间。 　　归野已经看了过来，赫连慕和萧临风也远远望了过来。 　　“啧，是哪位英雄出手，干的漂亮！”一群纨绔拍手起哄道。 　　江雪凝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归野眯了眯眼睛，视野里的容颜越来越清楚，要不是早就听说过明月郡主神似当年的辰王妃，他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尽管听说过她很多传闻，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亲眼所见还是忍不住震撼。 　　他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翻江倒海。身边的女子，更是下意识的往他身后藏了一下。 　　江雪凝就这样淡然的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了他们面前，审视着女子。 　　那张脸一眼看过去，确实有些像当年的自己，细看之下却只有三分像，而且是形像神不像。 　　女子被她看的很紧张，不自觉的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她嗤笑了一声，看着归野不屑的道，“你别告诉我，这就是顾明月。” 　　在明显不过的赝品，根本骗不了人。 　　归野风轻云淡的道，“都是误会，传闻不可轻信。” 　　好一个传闻不可轻信，引来了八方目光。按照他精于算计的性格，她不信他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一群纨绔涌了上来，仔细看了一番，大失所望。 　　“啧啧，搞了半天还不如郡主漂亮。” 　　“一个低级赝品，还搞得神神秘秘的，浪费小爷时间。” 　　归野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开口解释道，“当年王妃与我有缘，那年杏花微雨我去寺庙为王妃点灯之后，偶遇了与王妃眉眼相似的孩子，我认为这是神明的指引，所以认为义妹。” 　　凡是打着神的名义的，都是想借机搞事。 　　她悟了，这是要打着神的名头，借着顾明月的名义抬赝品的身价。 　　可惜，京中风云变幻，归野恐怕打错了算盘。 　　她挑起女子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胭脂。” 第223章 美人如花 　　江雪凝一字一句的道，“我讨厌赝品。” 　　胭脂咬了咬嘴唇，很快梨花带泪，美人如花让人心生怜悯。 　　江雪凝只觉得厌恶，松开了手警告道，“如果在敢和顾明月扯上关系，我不介意送你下去见她。” 　　归野在一旁道，“一切都是误会，我们无意亵渎辰王妃，还请郡主见谅。”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 　　满怀期待而来的人，失望而归。但凡有脑子的都心知肚明，顾明月不可能活着。 　　之所以来凑这个热闹，是想想看白渡城城主，在搞什么鬼。毕竟白渡城与顾明月渊源不浅，没想到不过是劣质赝品而已， 　　看热闹的人一拥而散，江雪凝心里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回去的路上，将离道，“他带个赝品进京，到底是想干嘛？” 　　“呵，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白渡城主进京觐见皇帝，还是激起了一些水花。毕竟被视为顾明月嫡系的四城之一，这些年一直和朝廷关系微妙。 　　白渡城主是这时进京觐见，不禁让人猜测是否传递着某种信号。 　　很快，传来了皇帝要摆宴，为白渡城主接风的消息。 　　江雪凝没去，她对这种宴会没兴趣，大冷天的去了也是喝一肚子冷风。 　　她在王府里吃热乎的羊肉锅子，将离喝了一杯温酒，看她吃的眉眼弯弯的样子，忍不住道，“你是真不怕他在宴会上搞事情，还是已经猜到了。” 　　江雪凝满足的吃了一大口羊肉，“觉得有些无趣而已。” 　　将离看她不想多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酒足饭饱以后，她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冰瞳在一旁弹琴，将离坐不住在院子溜了一圈消食。 　　她有些走神的想，这么冷的天气，不知道沈昭延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他最怕冷了。 　　一曲弹尽，打更声响起。 　　冰瞳冷声道，“宴会也该散了…” 　　宴会上发生了什么，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青禾给他们端来了夜宵，是醪糟汤圆，酸酸甜甜的沁人心脾。 　　喝到一半，采月脚步匆匆的进来，“有消息了。” 　　屋里有片刻的寂静，大家都看向了她。 　　她稳了稳心神道，“那位城主在皇帝面前讲了与胭脂姑娘相遇的过程，说是神的指引，皇帝来了兴趣。” 　　“那位胭脂姑娘弹了一首《相思曲》，最后被皇帝当场封为月妃，纳入后宫。” 　　江雪凝喝了一口甜汤，眉眼间没有丝毫的惊讶。 　　冰瞳鄙视的道，“果然是男人。” 　　一边深情，一边美人一个接一个，红颜不断。 　　将离看向江雪凝，“你早就猜到了？” 　　“美人计，虽俗但好用。美人如花，倾君心。”她轻笑了一声，“可惜归野选错了时机。” 　　如果没有她顶着这张脸提前出现，归野带来这样一个有几分像她的美人，对赫连煊来说，绝对是有冲击力的。 　　以归野一向的作风，他敢带进京。那么这位胭脂姑娘，他必然细心调教，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将离是男人自然最懂男人，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确实打的一手好算盘。” 　　要不是有她珠玉在前，那位胭脂姑娘顶着那样一张脸，哪怕是赝品也能宠冠六宫。 　　现在嘛，赫连煊看多了，估计已经免疫了。 　　江雪凝打了个呵欠，“到底把美人收下了，且看吧。” 　　宫里，今晚注定六宫无眠。 　　承恩殿里，赫连煊服用了神仙散，根本不怜惜美人。 　　而胭脂虽是初次承恩，却自有自己的妙处，让赫连煊沉迷其中。 　　特别是情到浓时，看着那张像极了脸，他更加的兴奋了。 　　一夜恩未断，后宫的嫔妃们不知道撕碎了多少手帕。 　　仲秋也毫无睡意，金铃陪在她身边。年轻的女官为她感到不值安慰她，“陛下最爱的还是娘娘您。” 　　“爱？”仲秋讽刺一笑，“被他爱过的人从辰王妃到珍贵妃再到皇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帝王之爱是很可怕的东西，我可要不起。” 　　她只是觉得好笑，那人在世他不珍惜。死后，他却一直在寻找她的影子，仿佛有多情深似海。 　　金铃不懂帝王之爱的弯弯绕绕，只是温声道，“娘娘您不难过就好。” 　　那么多聪明的女子，仲秋偏偏挑了她，就是看中她的实诚。 　　仲秋提笔写了一张纸条吩咐她，“把消息传去给郡主。” 　　于是天刚亮，江雪凝就收到了消息。看完以后，她面无表情的将纸条在蜡烛上点燃。 　　“看来一个胭脂还满足不了他的胃口，贪心不足蛇吞象。” 　　将离轻咳了一声，“娶你为后，宫里两张神似那个人的脸，他真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总觉得赫连煊已经走火入魔。 　　“放心吧，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看着我为后的。” 　　“等圣旨下了，你要怎么向那个冰山交代。”冰瞳一本正经认真的道，“他看起来很难哄的样子。” 　　好吧，清奇的角度。 　　江雪凝挑了一下眉，“没什么好交待的，受不了也得受着。” 　　她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棋局瞬间变的凶险起来，还差一子就能破局。 　　“大祭司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就这两天会有结果。”将离心神微动，“你的最后一环是指他？” 　　“他既然占卜了那么多，不知道有没有占卜到自己最后的结局。” 　　什么永远禁锢她的灵魂，什么天生凤命…这位大祭司可是给她挖了不少坑。她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该不礼貌了。 　　将离沉吟道，“他这样的人应该不好拿捏。” 　　“是人就会有弱点，他也不会例外。” 　　大祭司是她整个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不容有失。 　　“我也该会会他了。” 　　将离道，“历任大祭司，都住在摘星楼上。除了帝王召见之外，外人很难见到。” 　　她要见他，自然不能大张旗鼓。 　　江雪凝早有打算，“这事儿，星落应该有办法，毕竟他们殊途同归。” 　　都是走的占卜一道，本质是一样的。星落肯定有办法，将人勾出来。 　　在京城小酒馆里喝的醉醺醺的星落，突然就打了三个喷嚏。 第224章 狐狸尾巴 　　这日江绪风突然来访问，上下打量着她，“你没事就好，我们都很担心。” 　　江雪凝不置可否，微笑着道，“大哥怎么有空上门。” 　　“是三叔让我来找你的，说是让你回家一趟。” 　　家这个字让江雪凝眉头微皱，她轻笑了一声，“没事的话，我还是不去讨人嫌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江绪风无奈一笑，“三叔这次找你回去，是想谈谈给三婶迁坟的事情。” 　　顾玉蝉死的时候顾家已经落败，她是江家媳妇，自然而然的进了江家祖坟。 　　这么多年了，突然要迁坟。江雪凝心神微动，“他有说为什么吗？” 　　“三叔只说让你回去详谈，具体的没多透露。” 　　确实是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也正因为如此，透着几分怪异。 　　“我会去的。” 　　“三叔的意思是，让你明晚回去吃饭。” 　　敲定这件事情以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留他吃过午饭她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对江家向来抱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她轻敲着桌子道，“叫人仔细查探江家家最近的动态，让巫锦乌飒进府来一趟。” 　　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一大关于江家的消息，其中一条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将那条路消息递给将离看，“老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将离沉声道，“看来江家要给你摆鸿门宴了。” 　　即使是鸿门宴她也准时赴约了，因为她要验证一些事情，顺便回江家收收账。 　　江家大门正开迎接她，马车从正门进去，秦微云带着人在亲自迎她。 　　她下了马车之后，秦微云行礼，“见过郡主，问郡主安。” 　　她客气又生疏的道，“三夫人不必多礼。” 　　秦微云在前面带路，“请郡主跟我来，老爷已经备下酒水在院子里等着了。” 　　这是她和江家决裂以后，时隔半年再次踏入江府，心绪没有太大的波动。 　　进了院子，江州正坐在主位上等着她。昔日父女，今日陌路人。再相见，属实有几分尴尬。 　　江雪凝随意坐下，没有多余的寒暄，直白的问道，“为什么突然想给我娘迁坟？” 　　秦微云在一旁作陪，殷勤的给她倒酒，“这是桑葚酒不醉人，郡主可以尝尝。” 　　她看了一眼角落香炉里的香，没有动筷子也没有喝酒。 　　江州喝了一杯声音低沉的开口，“你祖母身体越发的不好了，差点熬不过去，夜夜噩梦。请了大师来看，说是祖坟里有人和她八字相冲，在作祟。” 　　不用想这个人就是顾玉蝉，当然这个说法也很扯。这么多年了，偏偏选现在作祟，也是挺会选时间的。 　　她干脆利落的道，“那就迁吧，看个好日子。” 　　说完站了起来，头有些晕，她想往外走离开。 　　秦微云着急的道，“这么多饭菜，郡主你一口都没吃。” 　　江州冷着脸，重重的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门“嘎吱”一声被关上了，门外很快传来打斗声。 　　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回头，扬起嘴角薄凉的道，“你不是想给我娘迁坟，是想把我送进坟里。” 　　江州沉声道，“这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你自己。如果你听话走家里给你安排的路，安于后宅，必然能平安喜乐的度过这一生。” 　　她走过去端起桌上的酒，向香炉走去。一旁的的丫鬟出手想拦她，她抬手就是一支袖箭，正中腹部丫鬟倒地而亡。 　　她面无表情的用酒浇灭香炉里的香，似笑非笑的道，“这酒和香，不知道哪个更致命。” 　　江州冷笑，“你果然是个白眼狼，从不把自己当江家人。” 　　“彼此彼此，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对自己女儿下手，还是你更胜一筹。” 　　江州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一般破釜沉舟的道，“今日既然来了，就别想走，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话音刚落，江雪凝手里的软剑已经架在秦微云脖子上了。当然她自己也已经被潜伏在房间里的人团团包围住。 　　她微微用力，剑划破秦微云的皮肤，“当年在我娘和江家的前途之间，你舍弃了我娘。” 　　“这一次，你要怎么选？” 　　江州没预料到她会武，且动作这么快，下手这么狠。 　　“呵呵，我还真是生了一头狼崽子，咬起人来又狠又急。” 　　江雪凝讽刺一笑，阴阳怪气的怼了回去“都是你和江家教的好，所以我杀起所谓的家人来，丝毫不手软。” 　　秦微云很怕，她能感觉到剑的凉意，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却咬着牙泪眼朦胧的看着江州，“老爷，你不用管我的死活，杀了她！” 　　江州看着她，眼神很是痛昔，脸上闪过一抹决绝。 　　刚要说话，一支飞箭破窗而入，直射他的眉心。千钧一发之际，江州偏头躲过，飞箭擦伤了他的脸。 　　他后怕又愤怒的下令，“杀了她！” 　　江雪凝用秦微云抵挡攻击，退到墙角去，冷声道，“今日但凡我少了一根头发，我带来的人必将踏平整个江府。”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话的份量，几十飞箭同时破窗而入，江州被逼蹲进了桌下。 　　错过了最好的杀她的时机，局面瞬间反转。 　　乌飒和巫锦破门而入，和江府到暗卫纠缠到一起。 　　江州躲过箭阵，气急败坏的道，“孽女，还不快住手。” 　　这么大的动静，整个江府很快被惊动。将离带着人，已经攻了进来。 　　江家是书香世家，走文路起家的。虽然也有养侍卫暗卫，到底不是对手。 　　江州眼睁睁的看着房间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很快整个房间血流成河。 　　直面屠杀，对上江雪凝那双冰冷的没有感情的眼睛，他终于明白了她在外的凶名因何而来，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可惜已经迟了，既然已经见血，必然无法善了。 　　江绪风急冲冲的赶来扶着门框，被满地的血震撼道，“七妹…三叔…” 　　江雪凝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看着江州，“给我一个你这么做的理由。” 第225章 回敬 　　江州握紧了左手，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要杀要剐随便你，我好歹也是二品朝廷命官，杀了我你以为自己跑的掉。” 　　江雪凝冷笑，“那又是什么给了你敢杀我的勇气，是你的一双宝贝儿女吗？” 　　江州神色微变，却强撑着什么都没说。 　　“都说父债子还，我不会杀你的。”她勾了勾嘴角，就像来自地狱的罗刹无情的道，“你的一双儿女，既然去陪太皇太后了，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之前查的江府的动态里，有一条很隐晦的消息，江州和秦微云的女儿带着他们最小的儿子，低调出京。 　　去的方向刚好是摇光寺所在，她不认为是巧合。 　　江州和秦微云火急火燎的设局，想搞死她，刚好验证了她的猜想。 　　所以这一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是久不出山的太皇太后。 　　一双儿女是江州的逆鳞，特别是幼子最得他宠爱，他龇牙欲裂的道，“你敢！他们是你弟弟妹妹，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哈哈哈哈，你以为自己是好东西吗？”她被气笑了，“为了荣华富贵杀妻杀女。” 　　她对乌飒道，“将桌上的酒端来。” 　　乌飒将酒端过去，她收回了剑，秦微云腿软的坐在了地上。 　　江雪凝接过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当年太皇太后赐下毒酒，你们逼我娘选择。最后我娘选了保我，自己甘愿赴死。” 　　“现在，你的一双儿女和你自己的命，你要怎么选？” 　　秦微云觉得她完全就是恶魔，害怕的祈求道，“郡主你不能这样，他们是无辜的。” 　　她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冷漠的弯腰捏住她的下巴，“你不选的话，我保证你的一双儿女活着回不到京城，我一向说到做到。” 　　江州颓废的道，“没人性的家伙，当初我就该掐死你，而不是留你一命。”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这条命是我娘用命换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江绪风一步一步的靠近她，“七妹有话好说，你别这样。”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在上前一步，别怪我手下无情。” 　　巫锦手里的剑已经对准了江绪风，警告道，“还请大公子止步！” 　　江雪凝耐心已经耗尽，给秦微云下了最后的通牒，“我数到三，你不选的话我就默认你放弃了一双儿女。” 　　“一，二…” 　　秦微云颤抖着手，接过她手里的酒流泪满面的道，“只要我喝了，你就会放过他们。” 　　“我这人虽然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是不怎么喜欢牵连，也不怎么喜欢滥杀无辜。”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求群主高抬贵手，让他们好好活着，我做的孽我以命相还。” 　　“微云！” 　　在江州的惊呼声里，秦微云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 　　江雪凝轻声道，“我说话算话。” 　　江州踉踉跄跄的冲了过来，想要扶秦微云。 　　她用剑指着他，冲他微微一笑，“我和她账两清了，你和江家欠我娘的该怎么算？” 　　看着地上不断吐着血，渐渐没了声息的秦微云，他被刺激的红了眼睛。 　　“有本事，你就一剑杀了我！呵，青州郡主弑父，一定会让你名声大震的。” 　　江雪凝歪头，思考起了此事的可行性。 　　一旁被眼前的局面打击的精神恍惚的江绪，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道，“爷爷。” 　　老爷子终于收到消息赶来了，看着眼前剑张跋扈的局面，轻叹了一口气，“还请郡主剑下留人，真做绝了对大家都不好。” 　　“我保证今日之事，不会有下一次。” 　　江雪凝扔掉了手里的剑，“我给老爷子一个面子。” 　　正当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捡起地上的箭，猛的插向了江州的胸口，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你…” 　　江州不可置信的捂着胸口，瞪大了眼睛。 　　她一脸血的看着老爷子，“这一箭离他的心脏差了三寸，这是我的诚意。所以，老爷子的诚意是什么？”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沈老爷子，也被她的强势作风，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郡主够狠，我会尽快给郡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对局势看的很清楚，江家当年助太皇太后逼死了顾玉蝉。又在她回京后几次对她下手，这一次是彻底惹怒她了。 　　所谓的血脉亲情，已经无法挟持她了。江家的确是该拿出自己的诚意来了。 　　江雪凝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等着老爷子的诚意。” 　　她要是弑父将江家杀绝，确实对她不利。所以她退了一步，但是江家也得清楚她不是好惹的，最好识趣一点。 　　秦微云已经没了声息，老爷子吩咐人赶快把江州扶下去医治，运气好的话能捡回一条命。 　　江绪风失魂落魄的追了出去，大声的道，“七妹，为什么这么绝情。” 　　她正用干净的手帕擦着脸上的血，看他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要不是我有所防备的话，现在死的就是我。” 　　江绪风被她的眼神伤到了，嗓子发干的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不然，他不会去传话的。 　　“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化解的。” 　　江雪凝不接受他的道歉，也并不觉得失望。人各有立场，她只是有些心累。 　　“以后不要再叫我七妹了，我也不会再叫你大哥了。” 　　有些关系停止在此刻，对大家都好。 　　江绪风看着她上马车离去，好一会儿才失魂落魄的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次他是真的把她弄丢了。 　　他跌跌撞撞的回到府里，对上老爷子平和的目光，忍不住道，“爷爷，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老爷的目光变的悠远，当年的事情江家一点没被牵连，甚至此后平步青云，是用顾玉蝉的命换的。 　　他拍了拍江绪风的肩膀，“当年做的孽，现在江家该付出代价了，只是可惜你了。” 　　才刚刚踏进官场，就要结束仕途了。 　　江绪风苍白着脸道，“我想当个好哥哥的，最后却变成了那样。” 　　“那孩子并非池中物，她要走了的是一条不凡的路。”老爷子安慰他，“或许有一天，你们会再相遇。” 　　江绪风垂下眼眸，就算有那一天，也物是人非了吧。 第226章 还以颜色 　　马车从黑夜里穿堂而过，江雪凝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夜色如墨，没有一点星光。 　　她淡然的道，“月高风黑杀人夜，动手吧。” 　　“是。” 　　乌飒应了一声策马而去，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江雪凝放下车帘，仔细的擦着手上的血。太皇太后想故技重施送她去见阎王，她当然要还以颜色。 　　动不了她，可以动她身边的人。太皇太后姓冯，她的母家冯家也算是勋贵世家了。 　　既然享受了这么多年太皇太后带来的荣华富贵，那她带来的险恶当然也要一并接收才是。 　　在她决定赴宴的同时，冯家人已经被她的人盯上了。 　　回到府里，她沐浴换衣服。又吃了热腾腾的夜宵，在书房处理事务。 　　直到青禾带着一枝新剪的红梅进来，“天亮了。”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呼吸了一下带着冷气的新鲜空气。 　　乌飒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迎着晨光而来，露出嗜血的笑容。 　　“冯家二爷见血封喉应该是凉透了，三爷喝多了坠马，非死即残。大爷没有出府，由我亲自潜进去刺杀，有点可惜那剑刺偏了，能不能死看命了。” 　　江雪凝摸着手里黑色的棋子，心情不错的道，“希望太皇太后，会喜欢我回敬的这份礼物。” 　　当然，她也想借机把太皇太后逼出山。一直躲在摇光寺多没意思，京城里这么热闹。 　　摇光寺里，太皇太后刚礼完佛。一出佛堂，周嬷嬷迎上去扶住了她，“太皇太后，江家老爷子求见。” 　　她掀开眼皮，目光微闪，“这老东西怎么来了，请她进来。” 　　说是清修，实际上她身为太皇太后住的院子，一草一木都是精心料理的，日子过得非常舒心。 　　江老爷子带着江绪风连夜赶来，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臣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皇太后坐在上首，转着手里的佛珠，“真是稀客，你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 　　江老爷子道，“两个孩子给您添麻烦了，臣来接他们回府。” 　　这是来要人了，太后审视着他，想知道事情成没成。 　　因为他是久经朝堂的老狐狸不好糊弄，所以这次的事情，她直接避开了他。用孩子给江州施压，逼江州出手。 　　太皇太后淡然的道，“山上寂寞，哀家想多留两个孩子一段时间。” 　　这是不想放人了，江老爷子直起身体来，带着几分沧桑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看透。 　　“老三重伤在床生死未卜，两个孩子的母亲为他们陪上了一条命。总该让他们回去披麻戴孝送他们母亲最后一程，还请太皇太后恩准。 ” 　　这几乎是明示结果了，太皇太后蓦然握紧手里的佛珠，吩咐周嬷嬷，“给两个孩子收拾一下，送他们下山。” 　　事已至此结局已定，她硬扣着两个孩子，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眼前的老狐狸毕竟在朝多年，万一逼急了鱼死网破也很麻烦。 　　“起来吧。”太皇太后神色古井无波的道，“你还真是养了个好孙女，你就准备这样纵容她吗？” 　　“我已经老了，外面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江老爷子释然的道，“她有她的路要走，臣无权干涉。” 　　有些话点到即止，周嬷嬷把两个孩子领出来，江老爷子带着人告辞。 　　等人走了太皇太后冷笑道，“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一死一重伤，她可真下得了手！” 　　这只是开始，天黑的时候，冯家的人终于到了，噗通一声跪下，“府里出大事了，还请太皇太后做主！” 　　来的是府里大公子，平时也是纨绔一个，这次的事情把他吓的不轻，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太皇太后心气不顺眉头微皱，“府里怎么了？” 　　“爹被人闯进府里刺杀，情况危险；二叔被一剑毙命，三叔腿摔瘸了昏迷不醒。” 　　这是被人一锅端了，太皇太后压下心里的怒火，“仔细说一下情况。” 　　他把大概情况说了，只是对谁下的手一无所知。作为太皇太后的母家，冯家这些年很是滋润，几乎很少有不长眼睛的敢惹他们。没想到，突然栽了个大的。 　　“行了你先下去歇着，哀家要清净一下。” 　　“太皇太后，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周嬷嬷叫来侍女，把人领下去休息去了。绕到太皇太后身后，伸出手力度合适的给她按着太阳穴，“您别太担心了，谁都不能越过您去。” 　　“这个节骨眼上是她干的吧，这是给哀家的反击和警告。”她冷笑了一声，“这样的女子也配为皇后，哀家绝不同意。” 　　就凭她是顾玉蝉的女儿这一点，她就绝不可能让她登上后位。 　　可惜赫连煊鬼迷心窍一般，拿国师占卜的“天生凤命”说事，不顾她的反对执意要迎江雪凝为后。 　　她虽贵为太皇太后，却也无法左右皇帝的决定，所以才急着下手除掉她。 　　她沉思片刻道，“裕王那边你拉拢一下，皇帝既然不把哀家的话放心上，也该给他一点压力了。” 　　赫连慕一回京，就送了贵重的礼物来给她献殷勤。她是经历过夺嫡风云的人，自然的清楚他这次回京来者不善。 　　为了避嫌她表现的很冷淡，说到底都是她孙子，最后龙椅上坐的是谁，对她而言都一样。 　　她想要守住的，只有那个秘密。 　　周嬷嬷低声应了，又小心翼翼的询问，“那我们要回京吗？” 　　“能全身而退，而且迅速做出反击，是个不简单的。真让她登上凤位了，那还得了！” 　　就这心狠手辣的心性，绝对不能让她羽翼丰满。她心里有些不安，甚至怀疑那件事情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她修佛多年，佛却依旧不能渡她。最近她总是梦到当年的事情，或许是一种预兆吧。 　　外面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吗，那就让她回京去会会她，看看到底有何特别之处，迷的皇帝头脑不清。 　　“收拾一下，明日启程回京。” 　　时隔多年，这位曾经后宫的赢家，终于要出山了。 第227章 迷雾 　　秦微云停灵三日后出殡了，对外只说死于突发恶疾。 　　很快朝堂上传出消息，老爷子以年事已高请辞。江州痛失爱妻一蹶不振，准备为妻守灵。 　　一切来的猝不及防，赫连煊召江老爷子在御书房谈话以后准了。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江家又举家回老家。像身后有鬼追一样，退出朝堂远走他乡。 　　他们离京那日，天气难得放晴了。 　　江雪凝去了城门外送行，老爷子传话有东西给她。 　　江家举家搬迁队伍浩大，她并没有上前，只是在亭子里远远的看着。 　　江绪风扶着老爷子过来，几日不见他苍老了不少，“这是我的诚意，希望郡主收下。” 　　递了一个小木盒给她，江雪凝收下了，淡淡的道，“一路平安，不再会。” 　　老爷子看着她心里涌起淡淡的惆怅，最终只是道，“你锋芒太过，一切小心。” 　　老爷子潇洒的转身离开，看起来对这繁华盛京，并没有太多不舍。 　　江绪风看着她，想单独和她说几句话。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做个好哥哥，可惜他们兄妹缘浅，她也不需要他无用的庇护。 　　中间隔着血仇和不同的立场，似乎说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最后江绪风对她笑的温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要太累，要开心要注意身体。真心的祝你，所愿皆所得。” 　　她眨了眨眼睛，“嗯。” 　　江绪风释然一笑，转身挥挥手离去。她站在亭子里，看着他们的队伍起程离开，越走越远。 　　将离在一旁轻声道，“老爷子看的清，京中现在的形势，急流勇退走了是对的。” 　　江雪凝很快调整好情绪，“我们回吧。” 　　没走几步，迎面遇上了萧临风。自从被贬为庶人以来，他安分的让人不安。 　　萧临风笑了笑，“看着他们离去，郡主心情怎么样？” 　　“应该很开心吧，弑父杀继母，郡主真是好手段。” 　　遇上他江雪凝只觉得晦气，仰着下巴看着他冷笑了一声，“谁允许你这样和本郡主说话的，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只是庶民，见了我该行礼。” 　　“呵。”萧临风轻笑了一声，想伸出扇子挑起她的下巴，被她冷漠的挥开，他笑的越发的温和了，“以势压人，这是还没坐上皇后的宝座，已经学会皇家的做派了。” 　　江雪凝不想和他这种疯子多说，越过他正要离开，却被拽住了手腕。 　　“当年在北原冰川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冰川的坍塌，真的只是偶然吗？” 　　命运之轮似乎是从那里开始转动的，而当年大祭司的预言“灵魂颠倒，命轨被改，乱世将起”仔细琢磨起来，很有意思。 　　江雪凝回眸看他，淡然的道，“这么想知道，问赫连煊去。” 　　萧临风目光灼热的盯着她这张脸，如果说宫里的那位胭脂姑娘是劣质赝品，而她却越来越像了。 　　他轻轻靠近她，“颠倒的是谁的灵魂，现在活着的又是谁？” 　　阴冷的声音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江雪凝另外一只手反手给了他一刀，“离我远一点。” 　　被他避开，他不舍的盯着她的脸，“真是遗憾呐，是我错估你了。” 　　没想到冰瞳竟然会为她所用，不然他差一点就能得到这张脸，做成人皮面具保存起来。并且能永远禁锢她的灵魂，留在身边。 　　他连承载她灵魂的容器都选好了，为此不惜杀了九公主。可惜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审视着他，只看到了人心的丑陋，意味深长的道，“戴着面具活久了，很怕见阳光吧。” 　　“对啊，我是阴沟里的蛆，郡主是高高在上的月。”他阴恻恻的盯着她，“所以郡主要小心，别跌到阴沟里与我为伍。” 　　“不会有那一天的。” 　　萧临风轻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太皇太后要回京了，还是郡主有本事，逼的太皇太后出山了。” 　　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她神色淡然没有一丝惊讶。 　　萧临风“啪”的一声打开手里的扇子，“在送你一个免费的消息，太皇太后的人最近和赫连慕接触频繁。” 　　江雪凝当然知道他不可能是好心，所以只是淡然的道，“这和我没关系，这消息赫连煊应该比较想知道。” 　　她不想和他过多纠缠，快步离开。 　　萧临风看着她的背影，薄凉的勾了勾嘴角，“阿遇，你说当年的事情，她知道了多少？” 　　一直安静的的站在一旁的桑遇，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知不知道又怎么样，早就回不去了。” 　　自从那次遭遇桃花杀以后，他心里就蒙上了一层阴霾。在深夜一遍又一遍的翻看她的过往，从一些行事风格里，能看出熟悉的痕迹。 　　这让他既不安，又恐慌。 　　背叛者，永远只能活在见不得光的阴影里。 　　萧临风仿佛没看到他苍白的面容，继续道，“你猜，赫连煊那个疯子有没有怀疑她！” 　　“哈哈，他竟然还想娶她为后，说什么天命所归…” 　　赫连煊到底想干什么，也是他看不懂的。他不信京里的暗流涌动，赫连煊真的不知道。 　　桑遇讥讽的开口，“你们都是疯子，当然我也是。” 　　“说的好。”萧临风的神色带着一丝疯狂，“谁都别逃，就让我们疯到最后，分个胜负吧，” 　　桑遇冷静的道，“赢了又怎么样输了又怎么样…” 　　这座皇城将他们困在其中，他们就像蛊虫一样不停的厮杀，成王败寇。 　　人心早已被权力扭曲，他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清醒的沉沦着要杀到最后。 　　萧临风看着他，认真的道，“你欠我的早就还清了，现在你还可以抽身，我让人送你离开西陵。” 　　他垂下眼眸摇摇头，“我不走，我要留下。” 　　留下亲眼见证最后的结果，哪怕死无葬身之地也是他活该！ 　　萧临风自然懂他的心思，他给过机会了。他不走，他自然不会勉强。 　　“谁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前方迷雾重重，他们正在黑夜里疯狂。 　　只是… 　　起风了，迷雾终究会散去的。 　　迷雾之下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第228章 大祭司 　　江雪凝用上好的二十瓶酒，成功收买了星落，答应帮她将大祭司引出来。 　　具体方法她没问，他们同类之间，大概有自己特殊的方式吧。 　　大冬天的，江雪凝带着人爬上了京城最高的山，在山顶上等人。 　　“就不能约在酒楼茶楼之类的地方见面吗，冷死了！” 　　星落喝着酒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繁星，“人家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祭司，怎么能约在那么俗气的地方。” 　　还好巫锦和将离捡来一堆柴火点燃，她坐在火堆旁边烤着，身体慢慢回暖。 　　大祭司是独自来的，穿一身月白色的衣服，袖口上绣着司空家特有的标志一只白鸽。整个人衣袂飘飘，在星空下飘然而来，仿佛谪仙。 　　星落对他举起手里的酒壶，“小凌子快来喝酒。” 　　和隐居在冰原上的占星师一族不同，司空家一直效忠于人间帝王，任大祭司一职。 　　司空凌走过去，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在他身旁坐下，接过他手里的酒喝了一口。 　　江雪凝在一旁撑着下巴道，“你们看起来很熟。” 　　“嘿嘿…”星落笑了两声，“同样是干这行的，偶尔会交流互相学习，我们自然认识。” 　　江雪凝丝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看，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但是他无形之中推动了她的命运很多次。 　　司空凌抬头看了一眼星空，指了指凤星所在的位置，“我看不透这颗星，也看不透郡主的命轨。” 　　她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道，“没关系，我找大祭司不是为了这个。” 　　她不懂这些，也不想和他讨论这些。她的命运握在她自己手里，由自己决定。 　　“郡主为何而来？” 　　今日出宫之前他为自己占了一卦，看不出吉凶，意味着随时可能翻转。 　　“听说陛下服用的神仙散，是钦天监献上的。” 　　“钦天监不归我管，我只司占卜。”司空凌语气带着淡淡的无奈。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何况是宫里。他虽然是大祭司，地位崇高。但是底下的人，并不会完全听他约束。 　　神仙散一事，他劝过赫连煊。可惜赫连煊表现的无所谓，他也不好再多说。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大祭司算过那么多次，不知可否算过自己最后的结局。” 　　这话问的有意思，空气有片刻的凝固。 　　司空凌淡淡一笑，“窥天机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司空家的人代代短命不得善终。” 　　从他成为大祭司的那天起，他自然也做好了随时会死去的准备。 　　果然心智坚定，看淡生死。 　　江雪凝直奔主题，道出这次来的意图，“我约见大祭司，是想请大祭司帮一个忙。” 　　“什么忙？” 　　“必要的时候，我想借大祭司所居的摘星楼一用。” 　　摘星楼建于皇宫之中，又独立于皇宫自成一角。他很快意识到江雪凝看似简单的一句话之下，包含的危险和野望。 　　他忍不住冷声道，“作为凤星理应辅佐帝星，共创太平盛世。我在摘星楼夜观天象，却观得这次的凤星来势汹险，笼罩着一层薄雾。” 　　“哈哈哈哈哈哈…”江雪凝大笑了起来，“顾明月已经当过一次傻子，你觉得我会当第二个吗？” 　　司空凌在不食人间烟火，也透过火光看清到了眼前女子眼里的野心，他眉头微蹙的道，“郡主的忙，我恐怕不能帮。” 　　意料之中的回答，江雪凝冷声道，“这个忙大祭司必须帮，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这是她这一局里，很重要的一环。 　　司空凌面色冷了下来，“大祭司一职只占国运和天下，从不参与皇权斗争。” 　　“呵，好一个从不参与。”江雪凝冷笑道，“可惜因为你的占卜，已经不断有人付出了血的代价。这是你种下的因，现在也该结果了。” 　　司空凌沉默了片刻，很快坦然的道，“当年顾家的事情，我很抱歉。” 　　虽然他只是说了实话，将星凤星危极帝星之事透露一些。但是阴差阳错之下，这句话确实成了压垮顾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说，“我这条命，郡主想要就来拿吧。” 　　他能感觉到，自己窥天机过于频繁，身体被反噬越来越虚弱。 　　不得善终是司空家族的宿命，对他而言死于反噬还是死于江雪凝剑下，并没有区别。 　　江雪凝不为所动，直视着他，“你死了，摘星楼里那位渔儿姑娘怎么办？” 　　一直表现的很淡然的司空凌，在听到这个名字以后神色微变。 　　“她是我收养的乞儿，在摘星楼也只是做一些简单的活计。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还请郡主不要殃及无辜。” 　　“无辜？无辜死去的人可太多了。”她轻笑着道，“甚至我因为大祭司的一句天命所归，马上就要进宫为后了呢。” 　　这一场皇权之争里，没有人是无辜的。 　　司空凌在她身上看到了浓厚的煞气，那双眼睛看到深处，其实是一片荒芜，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他叹息了一声叹道，“郡主确实是新的凤星天命所归，还望郡主放下心中执念，以西陵百姓为己任。” 　　她垂眸薄凉的勾了勾嘴角，她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欠了很多债。唯独对西陵百姓，问心无愧。 　　七年夜雨行军征战沙场，换来的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这一次，谁都别想道德绑架她，她只为复仇而活！ 　　“我很忙的，相信大祭司也很忙。所以请大祭司想好了，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如果大祭司不愿意，不仅那位渔儿姑娘活不了。我发誓不管天涯海角，诛尽司空家人！” 　　她从来就不是好人，对别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摸着手里的剑，一字一句的道，“你知道的，我一定会做到！” 　　司空凌当然知道她做的到，这可是千年一遇，能压过帝王星的凤星，而且主杀伐。 　　小小一个司空家族，岂是对手。 　　“咳咳咳咳…”星落轻咳了一声，看着她道，“这有点太狠了吧。” 　　司空凌抬头仰望着星空，无数个夜晚他独自在摘星楼仰望这片星空。 　　他虽能窥天机，却无法改变命运。甚至他作为人，依旧跳脱不出七情六欲。 　　“我答应你，还望郡主放过渔儿和司空家的人。” 　　一切的因果血债由他背负，到他这里为止。 第229章 拉拢 　　那晚吹了半夜冷风以后，她伤寒了。头晕脑胀的养了两天，才恢复过来一些。 　　天气晴朗，她喝完药在院子里晒太阳。青禾进来禀报，“裕亲王前来拜访。” 　　她看了一眼拜帖，头痛的道，“让他进来。” 　　冰瞳是不会让他见的，但是赫连慕最近私下动作不断，她想会会他。 　　赫连慕很快被带了进来，江雪凝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道，“王爷请坐。” 　　他坐下看了她一眼，“郡主看起来身体欠佳。” 　　江雪凝喝了一口热茶，“确实不太舒服，所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王爷多多包涵。” 　　她本来以为他是冲着冰瞳来的，两人虚假的寒暄了几句，他对冰瞳绝口不提。 　　这来意，值得玩儿味。 　　赫连慕侧眸看着她，区区一个郡主，却敢硬杠太后杀冯家的人。 　　这样野心勃勃的女子，再加上是顾家外孙女，他可不觉得她会乖乖进宫为后。 　　“说起来，本王当年最佩服的人就是顾将军，顾家可惜了…” 　　这话说的假，但这话的言下之意，让她打起了精神，她淡淡一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罢了。” 　　赫连慕看着她的神色眸光微闪，果然是恨着赫连煊的。 　　他灿然一笑，“明人不说暗话，本王这次来，是想让郡主助我一臂之力。” 　　毕竟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而且她想要的，他自认为给的起。 　　江雪凝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变的锐利起来，“王爷这是想篡位？” 　　赫连慕抬了抬下巴，野心勃勃的道，“他是皇家血脉本王也是，那个位置本来就该能者居之。” 　　“呵，王爷倒是坦然，不怕我去告密。” 　　“不会的，因为你也想他去死。不如我们联手，这样事情会变得更容易。” 　　江雪凝转着手里的杯子，不知道赫连慕是自视甚高，还是没有搞清楚情况，竟然敢来找她联手。 　　她重新躺了回去，懒羊羊的道，“这样做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要人为他所用，自然要给点甜头尝尝，赫连慕早就有所准备，流畅的道，“等我登上大位以后，会给顾家平反恢复昔日荣光，封你为女王！” 　　他自认为，哪怕是对一个充满野心的女人言，他给的也够多了。 　　“王爷果然大方。”江雪凝看似心动的笑着道，“不知道王爷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赫连慕又不是真的没脑子，两人之间的信任还很薄弱，他自然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只是道，“等郡主成为皇后以后，我们在详谈。” 　　“可以。” 　　江雪凝也没有表现的很热烈，毕竟这是大事，要权衡利弊。 　　谈完大事，赫连慕终于想起冰瞳，“我想见见冰瞳，不知郡主是否能行个方便。” 　　“这…她最近正在闭关，连我都见不到人。”她故作为难的道，“我们既然成为了盟友，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冰瞳的性格，逼太紧反而不好。” 　　赫连慕眼里闪过失落，只是刚和她谈好，也不想撕破脸，只好笑着道，“确实不急于一时，冰瞳就拜托郡主多多照顾了。” 　　“应该的。” 　　江雪凝亲自将他送出了院门，他今日来应该被不少眼线看到了。但是大多数人，都会以为他是为冰瞳而来，万万不会想到他是来拉拢她的。 　　重新回到院子里，多了两把椅子，冰瞳和将离明显在等她。 　　冰瞳目光幽怨的看着她，“没有来日方长，我只想立刻刀了他！” 　　看来刚刚的谈话，他们都听到了。 　　江雪凝赶快哄道，“我就是忽悠他的，等时机成熟了，你刀他的时候我递刀。” 　　冰瞳冷哼了一声，嘴角微翘的道，“算你有良心。” 　　被哄好的冰瞳飘飘然而去，对他们的乱七八糟的的事情不感兴趣。 　　江雪凝灌了半杯茶躺回椅子上，漫不经心的道，“找我联手，赫连慕他脑子没问题吧？” 　　她是看起来很好拿捏的样子吗？ 　　“看轻女人是许多男人的痛病，何况是他这种生于帝王之家的人。”将离倒是很了解这种心理，“虽然觉得你不弱，但是心底本质是轻视你的，觉得自己给的已经够多了。” 　　江雪凝揉着太阳穴道，“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明目张胆觊觎皇位的，会是赫连慕。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果然在皇家亲情就是个笑话。” 　　她想起几度为难她的太后，要是知道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即将手足相残反目成仇，不知道她会帮谁。 　　将离直指核心，“你觉得赫连慕有胜算吗？” 　　“不好说。” 　　燕地被他经营的很好，算的上是兵强马壮。但是赫连煊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也不是吃素的。 　　最重要的是，没人知道按兵不动，放任盛京暗流的赫连煊，到底想做什么。 　　“那你准备怎么做？” 　　“随机应变虚与委蛇，反正联手是不可能联手的。”江雪凝淡声道， 　　她不信任赫连慕，也不想为他人做嫁衣。最终结果如何，各凭本事。 　　赫连慕出府以后上了马车，一直跟随他的幕僚孙励道，“她答应了吗？” 　　“应了，毕竟本王诚意十足。” 　　孙励摸了摸胡子有些担忧的道，“我还是认为她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王爷不该和她扯上关系。此女行事手段毒辣，而且目的性极强。” 　　从一开始，他就不赞成赫连慕找她联手。他总觉得这是极其危险的一步棋。 　　赫连慕不以为然的道，“再厉害也是个女子，而且手里没兵权，也就会搞一些阴谋诡计罢了。” 　　最后鹿死谁手，还是得拼硬实力，手里的兵马说话。 　　孙励叹气，“她毕竟身体里流着顾家的血，行事颇有当年辰王妃之风。我始终觉得，她会成为一个隐患。” 　　他始终觉得他们对京中局势还不够了解，对这位青州郡主看的也不够透彻，赫连慕的决定太冒险了。 　　要是别人这么苦口婆心的说，他未必有心情听。孙励是陪他这些年在燕地一路熬起来的，情分到底不一样。 　　他拍拍孙励的肩膀，“别担心，一但发现她有异动不对劲，我立刻除掉她！” 第230章 垂垂老矣 　　“太皇太后召青州郡主，进宫觐见！” 　　太监传达完冰冷的旨意以后，皮笑肉不笑的对她道，“郡主请吧。” 　　江雪凝转头看了一眼将离，四目相触的瞬间，“我走了。” 　　将离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放心去吧，外面有我。” 　　江雪凝跟在太监身后出了王府，上了进宫的马车。从太皇太后离山回京开始，她就知道有这一刻。 　　两人已经隔空过招过了，还未曾谋面。现在是时候，该直面本人了。 　　她很冷静，甚至隐隐期待着。 　　进了宫门以后马车换轿子，轿子晃晃悠悠的往永康宫而去。 　　萧家萧临风看着刚收到的消息，轻笑了一声，“你说，她能活着走出永康宫吗？” 　　萧无疾面色阴沉的握紧腰间的绣春刀没说话。 　　萧临风看了一眼他身上穿的飞鱼服，“今夜该你进宫值夜，还真是缘分。如果太皇太后要杀了她，我们铁面无私的锦衣卫指挥使会出手救她吗？” 　　“不关你的事。” 　　他转身大步的离去，进宫去交接。 　　“郡主到了。” 　　宫女伸手将她扶下轿子，眼前的永康宫肃穆庄严，在夜色里泛着冷意。 　　她在宫女的指引下，进了太皇太后起居的侧殿，一进去就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里面烧着上好的金碳丝暖和极了。 　　目不斜视的规矩的跪下，殿里响起她清脆的声音，“臣女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千千岁。” 　　大殿里寂静极了，没叫起身她只能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低沉的“抬头”。 她抬起头来，对上的是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太皇太后平静的审视着她，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多年前，你娘曾经也像你这样跪在这里给哀家请安。” 　　“顾明月新婚时，和陛下来敬茶，哀家赏了她玉钗。” 　　“顾家出事后，你的祖母在这里跪了一夜，换的你一条命。” 　　“现在换你跪在这里，这样看来哀家和你的缘分早就结下。” 　　很平静的一段话，里面却埋葬着一个家族的兴衰灭亡和人命。 　　她淡然的道，“听说您信佛，这大概就是佛经里的因果轮回。” 　　“来人扶郡主起来，给郡主上茶。” 　　江雪凝被扶到一旁的位置落坐，宫人给她上了一杯温度刚刚好的茶。 　　她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要喝的意思。 　　太皇太后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拨动着手里的佛珠，“怎么不喝，是怕喝了走不出永康宫吗？” 　　她年龄已经很大了，满头的白发，看起来垂垂老矣。但是坐在那里，依旧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江雪凝端起茶喝了一口，对她微微一笑，“您说笑了。” 　　对于她这样的聪明人，太皇太后并没有绕弯子，而是很平静的道，“西陵的历任皇后都没有善终的，郡主觉得自己会成为例外吗？” 　　在宫里想让一个女人死，有太多见不得光的办法了，哪怕那个女人是皇后。 　　这是对她的警告，也是对她下的战书。 　　江雪凝当然懂她的言下之意，她是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想在宫里围剿她太容易了。 　　而且走到这个对女人来说，至高无上的位置，她本来就是深宫里最大的赢家。 　　可惜，她从来不准备走宫斗路线。 　　她要的，一直是颠覆皇权报仇雪恨。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她轻笑了一声，真诚的道，“那臣女祝您，能一直赢下去。” 　　赢了又如何，一样受制于皇权，一样永远被禁锢在深宫，日复一日的老去。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她的神色又什么都说了，嘲讽的明明白白。 　　已经修身养性多年的太皇太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郡主看起来很自信，那哀家在这里等着你进宫。” 　　江雪凝垂下了眼眸，没接话。她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皇后的位置对她而言什么也不是。 　　她太沉静 太波澜不惊了，太皇太后感到了一丝不悦。浅浅交锋以后，锐利的直击核心。 　　“你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哀家就不和你绕圈子了。冯家的事情，郡主有什么想说的？” 　　江雪凝抬眸看了她一眼，倒是意外她会问的这么直接。 　　“您当年下密旨处死我娘，这次故技重施要我的命。蝼蚁尚且偷生，我当然要反击了。” 　　“好的很，郡主果然有胆色！”太皇太后轻轻拍掌，“你越是胆色十足，哀家越不能让你活着走出去。” 　　随着她的拍掌，永康宫的掌事太监，端了一杯毒酒上来。 　　“是郡主自己喝，还是哀家让人帮你。” 　　江雪凝有些失望的叹息道，“哎，您终究是老了，手段比我想的要低很多。” 　　“哼，哀家改主意了，对你这种人就要一击必杀。”太皇太后漠然的道，“留你多活一天，都是后患。” 　　她本来就准备了两套计划，一是让她进宫，有的的办法慢慢折磨她。但是和她聊完以后，根据她的直觉，她觉得这样的女子还是直接解决的好。 　　一个郡主而已，死了就死了。随便找一个理由，她作为太皇太后无所畏惧。 　　江雪凝歪头，“我不想死。” 　　“迟了，你没得选。” 　　“怎么会没得选呢…”江雪凝笑吟吟的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给您出一个难题。” 　　“您是希望冯家满门为我陪葬，还是希望您一直掩盖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太后，您要怎么选？” 　　“你都知道了一些什么？”太皇太后脸色沉了下来，“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威胁到哀家？” 　　“来人，送郡主上路！” 　　走出来几个太监，试图抓住她，逼她就范送她上路。 　　她摸着藏在腰间的软剑，千钧一发之际，门被踢开了。 　　“太皇太后您这是在做什么？” 　　是赫连煊来了，他身后跟着仲秋和萧无疾。 　　太皇太后冷声道，“皇帝你怎么来了？” 　　赫连煊走过去揽住她的腰，醉眼朦胧的道，“她还年轻，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您慢慢教。” 　　“皇帝！” 　　赫连煊就像没看到那杯毒酒一样，轻浮的道，“既然没事，朕先带她走了。” 　　太皇太后忍了又忍，终究什么都没说。她在猖狂，也没到敢当着皇帝毒杀她的地步。 　　江雪凝随着赫连煊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回头。 　　“太皇太后，您老了。” 第231章 良辰吉日 　　“你放肆！” 　　随后是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赫连煊笑的猖狂，微红着眼睛道，“你可真会气人，老东西就该颐养天年，而不是指手画脚惹人讨厌。” 　　江雪凝眸光微闪，看来这是对太皇太后不满了。 　　走出了永康宫，她轻声道，“放手。” 　　赫连煊松开了手，半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你还真是无情，朕可是特地赶去救你的。” 　　“我死了，陛下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天命所归的皇后。” 　　她是他计划里的一环，当然不能死在这时候。所以从她进宫那一刻起，就笃定赫连煊不会让她有事的。 　　“你还真是无趣。”赫连煊扫兴的道，“到御书房来，朕有话和你说。” 　　一行人到了御书房，萧无疾当然是敬职的守在门口。 　　仲秋识趣的道，“那臣妾就先告辞了。” 　　赫连煊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没什么是爱妃不能听的，不必避嫌。” 　　一进去，她就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赫连煊已经拉着仲秋坐下了，对她举杯道，“要来一杯吗，这可是上好的梨花白。” 　　她在他们对面坐下摇摇头，“不了，我现在对宫里的酒心有余悸。” 　　“呵，你也有怕的时候。”赫连煊笑着道，“看在朕今晚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弹一曲来助兴。” 　　很快有宫人搬来名琴，江雪凝并没有拒绝，清幽的琴声从她手指间流出。 　　赫连煊半醉的靠在位置上，听的入了神。仲秋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门外的萧无疾，听着琴声心里隐隐作痛。 　　一曲结束，江雪凝垂眸安静的坐在那里，神色宁静。 　　走到这一步，各自为棋布下局，端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赫连煊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有没有人说过，郡主的琴声很像她。” 　　“有很多人说过。”江雪凝站了起来神色疲倦的道，“时间不早了，陛下无事的话，臣女告退了。” 　　“当然有事了，还是大事。”赫连煊有些兴奋的道，“周公公，把大祭司亲自算的良辰吉日呈上来。” 　　周公公端着木盘上来，木盘里放着三张大红的纸片，上面写着三个日子。 　　“你挑一个吧，那日朕十里红妆迎你进宫为后。” 　　江雪凝走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儿，伸手拿了中间那张。 　　“拿过来给朕看看。” 　　她递给他，赫连煊看了一眼轻笑道，“三月初一，是个好日子。春光正好，万物复苏。” 　　江雪凝道，“确实是个好日子。” 　　寒冷的冬天即将过去，就让一切结束在春天吧。 　　“既然日子已定，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赫连煊冲门卫道，“萧指挥使你亲自送郡主回府，不容有失。” 　　“是。” 　　等人走了，赫连煊捏住仲秋的下巴，“在想什么？” 　　仲秋勉强露出一点笑意，“在想时间可过的真快，宫里新人换旧人。” 　　赫连煊亲了亲她，“即使新后进宫，你也依旧是朕的明妃。” 　　她低头垂眸，掩饰住眼里的讽刺之意，“这样的情话，陛下对无数女子说过吧。” 　　“哈哈，是啊，朕对很多人说过。”赫连煊仰头喝了一杯，突然问她，“你跟在朕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你爱朕吗？” 　　仲秋用手抚上她的脸，轻柔的问，“那陛下爱珍贵妃吗，爱萧皇后吗，爱臣妾吗？” 　　爱这个词，放在后宫格外的可笑。 　　赫连煊伸手抚过她的长发，给她喂了一口酒，“问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问我爱不爱顾明月？” 　　“王妃啊…”仲秋笑红了眼睛，“您爱不爱，都会很可笑，所以臣妾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血淋淋的结局，最残忍也最真实。 　　“是朕错了，不该问这么无聊的问题。”赫连煊将她放在桌上，“今日有酒今日醉，我们还是做一些快乐的事情吧。” 　　夜已经深了，出宫的路上很安静。就算有宫人看到他们，也是远远的行礼避开。 　　萧无疾安静无声的走在她的背后，只觉得心里无比的平静。 　　出了宫，王府的马车在等着。江雪凝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对青禾道，“回府吧。” 　　萧无疾翻身上马，在一旁追随着马车。他恍惚的想，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护着那人的马车，穿梭在黑夜里。 　　不知道到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青禾轻声道，“郡主，到家了。” 　　江雪凝睁开眼睛，下了马车。依旧视萧无疾为空气，往府里走。 　　萧无疾握紧了腰间的刀，“郡主，我有话和你说。” 　　她在转身看他，目光冷然，“你说。” 　　萧无疾走了过去，青禾自觉的退到一边。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的道，“你别嫁给他，这是一个陷阱。不要重蹈覆辙，不要再入深宫。” 　　“你以为这是我能选择的吗？”她似笑非笑的道，“这么关心我的死活的话，不如把萧临风的计划告诉我吧。” 　　萧无疾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还真是一只听话的狗，收起你的虚情假意。”江雪凝轻笑着嘲讽的道，“既然这么听话，当初为什么会反咬。你这样的人，就该死在狼堆里。” 　　萧无疾面色苍白的道，“你说的对，我这样的人就该不得好死。” 　　于他，江雪凝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有什么理由，背叛了就是背叛了。 　　不原谅，也不心软。 　　虽然平安无事的走出来了，江雪凝觉得有些累，回到房间里洗漱过后，倒头就睡。 　　萧无疾独自在府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沉默的离开。 　　于此同时，封后日期已定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盛京。 　　萧临风收到消息以后，放下黑色的棋子，结束了这一局棋，“三月初一吗，那时候应该是春天了吧。” 　　桑遇坐在他对面，神情十分的复杂。到底忍不住问，“她到底是谁？” 　　“你觉得她是谁就是谁…” 　　桑遇沉默了一会儿，“如果真的是她，你要杀她第二次吗？” 　　萧临风一手抓起棋盘上的棋子，“杀一次和杀两次有什么区别吗？” 　　他们早就回不了头了，也不想回头。 第232章 吾之妻 　　冬至那日，云梦州城内的人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会一家团聚在一起，围炉吃热腾腾的羊肉锅子。 　　突然夜空中绽放出美丽的七色烟火，点亮了整个天空。 　　沈昭延一身黑衣隐匿在夜色里，抬头看着烟火，“进攻！” 　　他身后潜伏的人，悉数往城门口而去。城内守城门的士兵，被事先潜进去的暗卫，捂着嘴巴抹脖子了。 　　里应外合，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攻破了城门。 　　沈昭延翻身上马，打出“云州王”的旗帜，带着人马往王府而去。 　　而夜色里，围绕叶秦云三家的反击和厮杀还在继续。 　　本来美好安宁的夜晚，被彻底打乱。 　　沈昭延到的时候，王府的正门大开灯火通明。 　　王府的主事人方荀带领所有人跪下，高声道，“恭迎王归！” 　　“恭迎王归！” 　　“恭迎王归！”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整个夜空。标志着云梦州真正的主人，终于归来。 　　沈昭延下马亲自将方荀扶了起来，“这些年，辛苦方叔了。” 　　方荀激动的道，“不辛苦，小主子回来就好。” 　　沈昭延踏进王府，对这里的一切亲切又好奇。这里曾经是他娘的绝对领域，他长这么大却是第一次踏足。 　　他说，“娘说这里有一座望风塔，可以俯瞰整个云城？” 　　方荀立刻道，“我带你去。” 　　塔在后山上很高，沈昭延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终于对一切有了实感。 　　“昭延，云梦洲是娘打下的江山，也是娘留给你的底牌。云梦州会成为你的底气，希望你能自由的活着。” 　　“娘唯一的要求是，你要做一个好王，善待做梦州的百姓。” 　　终于登上了高塔，他俯瞰着云城，“这里是我娘，做梦都想再回来的地方。” 　　方荀轻声道，“曦和女皇一直活在，所有云梦洲人的心里。” 　　他们站在高台上，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变亮，太阳从慢慢升起，照亮整个云梦州。 　　激烈的厮杀也停止了，“云州王”归来的消息，立刻传遍整个云梦州。 　　奔波了一夜，沈昭延苍白着一张脸，越发的虚弱了。他并没有马上处理云梦州的事务，而是亲手写了奏折，递给陆争流。 　　“立刻安排人，快马加鞭送进京！” 　　这封从云梦州出发的奏折，日夜不停的跑死了三匹马，终于在十天后送进京。 　　这封奏折没有被送到御书房，而是送到了辅佐过三任皇帝的孟太傅手里。 　　早朝，赫连煊萎靡不振。处理了一些事务以后，他困倦的道，“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孟太傅站了出来躬身道，“臣有事启奏。” 　　“准奏！” 　　孟太傅道，“臣收到了新任云州王的奏折。” 　　赫连煊瞬间清醒了过来，“呵，命还真大。” 　　朝臣们也议论纷纷，有人神色难看，有人事不关己。 　　孟太傅一边将奏折呈上一边道，“奏折上只有一句话——吾之妻，不可欺。”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瞬间鸦雀无声。 　　赫连煊恼怒的道，“放肆！” 　　孟太傅立刻跪下，“青州郡主已被御赐给云州王为妻，臣以为于情于理都应当履行这门婚事。” 　　至于皇后之事，圣旨未下。现在收手，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赫连煊看了一眼奏折，抬手扔到孟太傅身上，“西陵天命所归的皇后，怎么能下嫁到云梦州。” 　　孟太傅直言不讳的道，“云梦州一直与西陵交好，既然沈世子即位，就更该将青州郡主送过去联姻，方是长久之道。 　　陛下强娶郡主为后，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只会挑起两边的矛盾，还请陛下三思。” 　　有不少清醒的朝臣，也跟着站了出来，齐齐跪下道，“请陛下三思！” 　　赫连煊冷声道，“要战他便来，朕娶皇后难道还要看他一个云州王的脸色吗？” 　　他根本听不进去劝，只是遗憾沈昭延竟然没死。 　　“此事朕心意已决，退朝！” 　　最终早朝不欢而散，沈昭延没死以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 　　青州王府里，青禾正绘声绘色的给江雪凝讲着朝堂上的事情。 　　知道人没死还称王了，她也算放心了。接下来，她只需要专心搞自己的事情就行。 　　星落提着酒难得大白天的出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 　　“我脸上有脏东西？”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现在你已经成为了传闻里红颜祸水的狐狸精，迷的云州王和皇帝晕头转向的。” 　　她无语的道，“占星师不应该是高冷神秘的吗，你怎么这么喜欢八卦凑热闹。” 　　“说明我接地气。”星落靠近她，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偷偷告诉我，你更喜欢谁，要嫁给谁？” 　　她警惕的看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外面的赌场已经开押了，赌你最后到底是会成为西陵皇后，还是成为云州王妃。目前三七份，押你成为西陵皇后的比较多。”星落嘿嘿笑了两声，“你给我透露一下呗，让我赚两个酒钱。” 　　江雪凝结结实实的对他翻了一个白眼，“我两个都不选。” 　　“那你是要成仙吗？” 　　她一本正经的道，“可以考虑一下。” 　　星落故作高深的道，“帝王星势弱，凤星凶狠，赫连煊真不怕娶你为后把自己克死。” 　　江雪凝心累的道，“一边喝酒去。” 　　星落提着酒壶麻利的走了，将离指着地图上的云州，“世子成为云州王对我们而言是好事，至少不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谁知道呢，毕竟男人都是薄情寡义还善变的。”江雪凝无所谓的道，“人家现在可是云州王了，今时不同往日。” 　　将离轻咳了一声，“世子不是那种人。” 　　江雪凝笑了笑，“他活着我很高兴，我只是不想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这段似是而非的感情里，她注定不能给他很多，所以也不要求他为自己赴汤蹈火。 　　有缘的话可能会再见，无缘的话就这样各自安好，也很好。 　　将离无奈的轻笑了一声，“你这样很好。” 　　足够清醒，才能走的更远。 　　至于某人遇上她，只能说是劫。 第233章 为她而战 　　冬至过后，天气越发的冷，梅花开的更艳了。京城外的梅陇寺，梅花久负盛名。 　　一夜大雪，江雪凝裹的厚厚的道，“大雪赏梅是最风雅的，我们也去梅陇寺凑凑热闹。” 　　巫锦骑马走，先行一步去打点。他们吃过早膳，这才坐着马车晃悠悠的出发。身后跟着不少尾巴眼线。 　　到了梅陇寺已经是下午了，钟声悠扬，梅树成林，白雪红梅交相辉映美丽冻人。 　　巫锦迎过来道，“定了梅林深处最幽静的院子。” 　　梅陇寺背后是花家，所以非常会做生意。修缮了很多精致的小院，不少文人墨客住这里。贵夫人和小姐们，偶尔也来小住。 　　她带着帷帽，走过一树树怒放的梅花，去了隐在深处被梅林包围的小屋。 　　花颜在院门口等她，美人如花胜三分，她轻笑道，“呦，不愧是美狐狸，看的我都荡漾了。” 　　江雪凝冲她眨了一下眼睛，“那姐姐愿意为我生为我死吗？” 　　两人调笑了一番，一起进了院子。来赏花的人很多，外面的的梅林很热闹，这里却很幽静。 　　花颜一边推开房门，一边眉飞色舞的道，“这里的院子，租一个月要几百金。能住的起的人非富即贵，一般都喜清净。” 　　果然是天生商人，光靠冬季的梅花，就能赚翻。 　　来都来了她兴致不错，准备附庸风雅一番。几人在亭子里围炉煮茶，看着雪一点一点飘落在梅花枝头。 　　冰瞳尤其喜爱雪天，在一旁弹琴。天狼彻底放飞，去后山上撒欢去了。 　　花颜一边烤栗子，一边汇报着进度，“粮食和药材，基本已经运走，往湘楚那边去了。等过完年，京里的物价应该会涨一波。” 　　她点点头问道，“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燕地那边有异动吗？” 　　花氏替她管理的生意这几年遍布各地，形成一张巨大的消息网。 　　“据我们在燕地的商行传回来的消息看，裕王府一直在屯粮征粮，一个多月前开始，暗地里有大批粮草离燕。” 　　“看来燕地的大军兵临城下是迟早的事情。” 　　将离分析道，“到时候我们要尽快脱身，如果被困在京里，情况可就不妙。” 　　花颜感慨的道，“这繁华盛京最终不知道会鹿死谁手，迎来哪个新主人。” 　　她有些遗憾的看了江雪凝一眼，“你真的不争一下？” 　　江雪凝摇摇头，“时机不对，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主要是她现在没办法，一下调来几十万大军。而且争这里对她而言，意义不大。 　　几人又聊了一下当下局势，青禾端来了上好的鹿肉，一边烤肉一边喝酒很是畅快。 　　天色很快暗了，院子里亮起了琉璃灯。星星点点的灯光，衬的梅林越发的寂静。 　　江雪凝站在走廊上，耐心的等待着。 　　到了深夜，一个行人翻山越岭而来。只为了避开人群，来见一人。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天狼兴奋的跳了起来，冰瞳拍拍它的头，给他喂了一块肉干。 　　青禾提着裙摆，踩在雪上，过去开门。花颜脸色绯红的倚靠在栏杆上，眼里闪着几许好奇。 　　江雪凝望着院门的方向，勾了勾嘴角。一别年，不知陌生风流贵公子是否依旧。 　　门“嘎吱”一声开了。 　　进来的人全部一身黑衣，腰上带刀。浑身散发着寒意和冷气。 　　为首的男人同样是一身黑衣，他却穿的格外风姿绰约。清冷的眉目，在望向江雪凝的那一刻，染上了笑意比烈酒还醉人。 　　他说，“我来了。” 　　江雪凝本来冰冷的目光蓦然软了三分，“三公子，久违了。” 　　左慕笙握紧腰间的刀道，“我这次带来的六千人，是从左家和王爷那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我们随时为郡主而战！” 　　这六千人，一部分会藏在梅陇寺里，一部分会潜进京城里。 　　这一局，左家是彻底选中她，落子无悔了。 　　当年初遇时陌上人如玉的左三公子，已经变的凌厉了不少，身上有了掌权人的气场。 　　“一路而来辛苦了，里面来说话吧。” 　　青禾采月也赶快把跟着他来的几十个人，领去温暖的偏房吃饭。 　　左慕笙进了客堂，眼神就没离开过江雪凝，“许久不见，郡主变得更漂亮了。” 　　过于直白的夸奖，江雪凝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你。” 　　她从青州那边抽调人手过来，没想到他作为左家新一代的领头人，会冒着危险千里迢迢的奔赴而来。 　　左慕笙喝了一杯酒暖身体，“你从青州离开的时候，我说过青州不会负你，我愿意随时为你而战。” 　　江雪凝对屋里所有的人举杯，“那就一起去最高处，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吧！” 　　吃完饭以后，左慕笙踏风雪而来到底是累了，花颜安排人带他下去休息。 　　冰瞳修炼幻术去了，将离也很有眼色的回自己房间了。 　　花颜巧笑嫣然的看着她，“愿意随时为你而战，我听了都心动。这位左公子，来意不简单啊。” 　　江雪凝笑了笑，“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是代表自己来的，更是代表左家来的。” 　　在青州的时候，两人也算多次并肩作战。这次他能来，她还是很高兴的。 　　“真是无情的女人。”花颜撑着下巴道，“某人再不回来，恐怕要被撬墙角了。” 　　江雪凝无意多谈这个话题，“名单上的人找到了吗？” 　　当初江家离京，江老爷子递给她的那个盒子，里面除了放了一些地契房契之外，在最底层放了一份名单，上面有三个名字。其中两个，被打了红叉叉掉。 　　只剩唯一一个名字，江雪凝直觉这个名字很重要。 　　江老爷子特意在最后留下这个名字，肯定有用意。 　　其他在没有一点线索，她只能发动手里的关系网，试试能不能找到人。 　　花颜摇摇头，“目前为止毫无头绪。” 　　她头痛的道，“那就先不管了，毕竟目前宫里的事情更重要。” 　　赫连慕已经态度明显，就是冲着那把龙椅去的。唯独萧临风，依旧安静的让人看不透。 　　她在想，要不要冒险先对他下手。 第234章 岁岁有今朝 　　宫中传出消息，今年除夕要大放烟花，与民同庆。 　　因此今年的除夕格外的热闹，在进宫的路上，江雪凝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到处都挂上了红灯笼，火树银花人声鼎沸。 　　就连一向爱白衣的冰瞳，今日也难得穿的姹紫嫣红的，打扮的格外明艳。 　　江雪凝道，“表面越是盛大热闹，底下越是暗流涌动。” 　　这段时间赫连慕可是动作不断，又是拉拢朝臣，又是频频进宫觐见太后和太皇太后。 　　有心之人，都看得出来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冰瞳冷声道，“最好狗咬狗，互相残杀才好看。” 　　除夕宴在流光殿举行，灯火辉煌歌舞升平，热闹极了。 　　江雪凝的位置，几乎是女席那边最好最靠前的。这次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三分敬畏。 　　她携冰瞳坐下，一眼看到了在朝臣堆里混的如鱼得水的赫连慕。 　　“他是生怕自己不够高调，赫连煊看不到他的狼子野心。” 　　“皇帝驾到，太皇太后驾到……” 　　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所有人跪下迎接圣驾。 　　“众爱卿平身！” 　　她往主位上看了一眼，赫连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他意气风发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宴会很快开始。 　　江雪凝和冰瞳一边小酌，一边欣赏歌舞。尽情的享受着，她们心里都清楚这样的热闹，恐怕以后很难有了。 　　歌舞结束，菜陆陆续续的上完。不断有人给赫连煊敬酒，朝臣也互相恭维交流着，一片和睦的景象。 　　赫连慕站了起来，端了一杯酒到御前，“皇兄我敬你一杯，我们好多年没一起喝酒了。” 　　赫连煊欣然接受，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把燕地治理的很好，朕很欣慰。” 　　“给裕王倒上酒，朕与他在喝一杯。” 　　赫连煊身边的大宫女，立刻拿起酒杯，先给赫连煊倒了一杯，又给赫连慕倒了一杯。 　　“喝！” 　　赫连慕瞳孔震动，盯着宫里手里的酒壶，一把打翻赫连煊手里的酒，“皇兄别喝，酒里有毒！” 　　此言一出，众臣面面相觑。 　　江雪凝盯着赫连慕手里被扔到地上的酒杯，眼神微闪。 　　“快来人，有人行刺！” 　　赫连慕紧张的大声的嚷嚷着，羽林军和锦衣卫一起来了，瞬间热闹的宴会变得气氛紧张起来。 　　刚刚倒酒的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萧无疾单膝下跪询问，“陛下谁人行刺？” 　　赫连煊靠在位置上淡然的笑了笑，“是裕王太紧张了，并无人行刺。” 　　赫连慕指着桌上的酒壶，“这酒壶臣弟有幸见识过，是阴阳壶。可一边装正常的酒，一边装毒酒，只需在倒酒的时候，轻轻转动手腕扭动机关。” 　　众人哗然，竟然在国宴上出现了毒酒。 　　赫连慕气愤的指着宫女，“你是想谋害本王还是想谋害陛下？是谁指使你的！” 　　赫连煊依旧神色淡淡的道，“这并不是阴阳壶，皇弟你太紧张了。” 　　“皇兄你别被骗了…壶里有毒酒…” 　　赫连慕伸手想拿过桌上的酒壶，赫连煊按住他的手，目光阴沉的凝视着他，“朕说没有就没有，你听懂了吗？” 　　见气氛不对，太后怕两个儿子起冲突，赶快打圆场，“你弟弟也是担心你有事，所以太紧张了。” 　　又向赫连慕使眼色，“你皇兄心里有数，他说没事就没事。” 　　赫连慕讽刺的勾了勾嘴角，收回了手意味深长的道， “臣弟祝陛下长命百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你有心了。”赫连煊神色不变的道，“来人，赏！” 　　一场风波来的快也去的快，就这样被轻易化解。周公公带着人来快速的清理了打翻的酒，桌上又摆上新的杯子和酒壶。 　　气氛到底是低沉了下来，不复之前的热络。 　　好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赫连煊道，“马上要开始放烟花了，众卿可自行观看。” 　　他起身，众臣跟在他身后登上高楼去看焰火。江雪凝她们这些女眷，则是跟在了太后身后，上了另一边的楼。 　　太皇太后年龄大了，没精力去凑热闹，回宫休息去了。 　　登上高楼，大家四散开去。这种高兴的时刻，太后也不拘着大家。 　　江雪凝和冰瞳走到一旁去，靠在栏杆上仰望着天空。 　　冰瞳很是遗憾的轻声道，“那杯毒酒是给赫连慕准备的吧，差点就能看到他血贱当场了。” 　　江雪凝任由冷风吹过散着酒气，轻笑了一声，“他总不可能是给自己准备的毒酒吧，确实可惜了，没有当场打起来。” 　　不知道是赫连煊故意试探，还是赫连慕提前得到了消息。当众毒杀兄弟的戏码，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草草落幕。 　　仲秋找了过来，三人站在角落里。其他人各位成群结队热闹着，倒也没空注意他们。 　　仲秋压低声音道，“陛下的身体越发不好了，神仙散服用的越来越频繁。” 　　今晚之事，她还以为他真的要借机除掉赫连慕，掀起腥风血雨。 　　江雪凝冷哼了一声，“我都不知道自己是盼着他早点死，还是迟点死。” 　　“还是迟点死吧，至少要死在我手里才行。” 　　“砰！砰！砰！砰！” 　　天空中无数烟火竞相绽放，点亮了整片夜空，漂亮极了。 　　百姓们沸腾了，大街小巷挤满了人欢欣鼓舞，脸上都带着高兴的笑容。 　　望着漫天的烟火，她们的情绪也被感染。 　　仲秋最先笑着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今晚应该是最后的安宁盛世了，就像这漫天的烟花一样，转瞬即逝。 　　烟花放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后一朵结束，天空突然失了颜色暗了下来，让人惆怅。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陆陆续续的退了。她拉住仲秋的手轻声叮嘱，“一切小心，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重，要活着。” 　　“别担心我，倒是你。进宫的日子将近，现在的情况你要小心。” 　　她本来是想让她别进宫的，只是已经到这一步了，很难后退了。 　　烟花般虚幻美好的除夕结束，宫里酒尽人散。 第235章 兵临城下 　　马车穿行在黑夜里，还能听到街上热闹的人声，大家都还没回家休息。 　　走了一段以后，彻底安静了下来。江雪凝也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马车突然摇晃了一下停了下来，她猛的睁开眼睛。 　　巫锦的声音响起，“有人拦路。” 　　她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路中央横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堵住了去路。 　　她和冰瞳并肩而站，只见赫连慕和乔知晚先后从马车上下来。 　　乔知晚红着眼睛，神色看起来委屈极了。赫连慕大步的走过来，盯着冰瞳道，“跟我走！” 　　冰瞳冷着脸道，“不走。” 　　“必须走，你任性的消失了这么多年。这次，我不会在放纵你了。” 　　说着伸手去牵冰瞳的手，冰瞳一甩衣袖，手里的刀片划破他的脸。 　　乔知晚心疼的道，“王爷…” 　　冰瞳冷声道，“如果你非要带走我，那么必然是你死，你可以试试看。” 　　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赫连慕到底不甘心。想强行带走她，却又忌惮她强大的幻术。 　　江雪凝出声道，“王爷，在不走该走不了。” 　　美人重要，但是江山更重要。赫连慕不再犹豫，“瞳瞳，你等我回来接你。” 　　然后头也不回的拉着乔知晚上马车离开了，很快消失在夜色。 　　冰瞳讥讽的道，“男人的爱果然薄凉又廉价。”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今晚要热闹了。” 　　宴会上出了毒酒的事情，她不信赫连慕还敢聊天继续留在盛京。 　　“派人跟上去，随时汇报情况。” 　　巫锦道，“是。” 　　回到府里，青禾煮了解酒汤和宵夜。吃完以后，江雪凝并没有睡意。 　　今晚注定不安宁，甚至会某种意义上决定事情后期的走向，所以注定无眠。 　　她相信，会有很多人像她一样的无眠。 　　她和将离下棋打发时间，将离执白子，“你觉得谁会赢？” 　　“如果赫连慕折在这里的话，未必太废物了点，白瞎了他燕地的大军。” 　　将离有些困惑的道，“赫连煊分明是心狠手辣之人，当年上位的手段称的上雷厉风行。这次，他从头到尾表现的很消极，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谁知道呢，也许他是为了麻痹敌人，也许他在憋个大的。”江雪凝落下一子，“没关系，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将离欲言又止，还是觉得她的计划太冒险了。只是对上她冰冷的眼神，到底什么也没说。 　　他们下了三局，天色慢慢的亮了起来。 　　新年的第一天，缓缓拉开了序幕。 　　巫锦带着一身寒气回来，“昨晚锦衣卫和羽林军全数出动，对赫连慕进行了围剿。 　　追击了一夜以后，让人逃出了城门。” 　　将离道，“赫连煊麻烦大了，既然选择了出手，不如狠到底直接把人弄死。” 　　“他倒是想，可惜赫连慕即将抵京的大军不会答应。”江雪凝淡然的道，“这一局不管他怎么做，都是死局。” 　　大军既然已经出动，当然不会不战而离场。 　　“萧家有异动吗？” 　　将离摇摇头，“自从萧临风被贬以后，就在萧府深居简出。” 　　赫连慕仓皇而逃，给新年伊始蒙上了一层阴影。 　　宫里，赫连煊收到消息以后，带人去了永康宫。 　　太皇太后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老神在的道，“皇帝怎么有空来？” 　　“您多年不出山，手段依旧不减。” 　　太皇太后神色不变的道，“哀家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能把手伸进御书房，不愧是您。”赫连煊轻笑了一声，“看来在朕和皇弟之间，您选了皇弟。” 　　所以把毒酒的事情透给了赫连慕，让他逃过一劫。 　　太皇太后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目光深沉的看着她，“从顾明月到江雪凝，你就这么抵挡不住和顾家有关系的女子吗？” 　　“呵呵…”赫连煊笑了，“那您又为什么，从以前开始就格外讨厌和顾家有关系的女子？” 　　“是因为顾家女，知道您不堪的秘密吗？” 　　太皇太后的声音染上了三分怒意，“陛下，慎言。那个秘密永远被埋葬，对你我都好。” 　　赫连煊冷笑了一声，“既然老了，就该好好吃斋念佛，而不是自以为是的惹人厌烦。” 　　虽然按辈分，太皇太后是他的祖母。但是生在皇室，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祖孙情。 　　他丝毫不留情的道，“从今日开始，请您安分的待在永康宫，无召不得擅出。” 　　太皇太后终于绷不住了愤怒的道，“太上皇和先皇都没敢软禁过哀家！” 　　“朕说过了，人老了就该认清现实。”赫连煊冷酷的道，“您得庆幸您是太皇太后，不然等待您的就不止是软禁了。” 　　他说完很快离开，而永康宫的大门被关上，被人看守了起来。 　　太皇太后手里的佛珠被扯落了一地，“果然是翅膀硬了，竟然敢这样对哀家。” 　　周嬷嬷轻声劝道，“现在外面情况不明，这样也好。” 　　不知道兄弟俩斗起来谁输谁赢，不如安静的待着，别把事情做绝。 　　太皇太后冷笑道，“你看着吧，他坚持娶江雪凝为后，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活到现在也算阅人无数了，和江雪凝的那次见面，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那样野心勃勃又手段狠辣的女子登上后位，对皇家而言并非好事，但是赫连煊就跟着了魔一样，一意孤行。 　　当然让她下定决心倒向赫连慕的原因，还是因为赫连煊沾了神仙散。 　　但凡沾了这些东西的帝王，都命不久矣没有好下场。 　　太皇太后被禁足的消息，很快被传了出去，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只是刚好新年休朝，吵都没地方给大臣们吵。几位大臣求见赫连煊，直接被拒绝了。 　　百姓们不明所以，依旧开开心心的过年。反而是达官贵人们，心头都蒙上了阴影。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幽州城传来急报——二十五万大军兵临幽州城下。 　　整个盛京哗然，就连醉生梦死的纨绔们，都被吓清醒了， 　　一但幽州城破，只需半个月大军就能长驱直入京城， 　　还沉浸在美好愿景里的人们，一下被惊醒。 第236章 救一个人 　　在波诡云谲的气氛里，江雪凝低调的往梅陇寺去了，表面上是去上香祈福，实际上是去接头。 　　到了梅陇寺，她先去上了三炷香，祈愿接下来一切顺利。 　　花颜在门口等她，“原来你还信佛。” 　　“只是求个心安。” 　　花颜给她引路，“那位裕亲王的亲信季先生，在后院等你。” 　　她假意答应和赫连慕合作以后，两边暗地里的联系一直没断。除夕那晚他仓惶而逃，她算准他可能会在找上来。 　　进了梅林深处的院子，只见一青衣男子在梅树下煮酒抚琴，好不自在逍遥。 　　花颜笑吟吟的道，“季先生，郡主来了。” 　　季辞给她倒了一杯刚煮好的酒，“梅陇寺这么美的地方，竟然是郡主的地盘，郡主果然好本事。” 　　“先生谬赞了。” 　　季辞本人对这位传闻中心机深沉的郡主非常好奇，所以才接下这个任务，来一探究竟。 　　江雪凝坐下，喝了半杯温热的酒，关心的问道，“裕王还好吗？” 　　“目前很安全。”季辞微笑着道，“就是事发突然走的太急，所以很多事情没有安排好。” 　　出兵擒王，讲究一个师出有名。特别赫连慕和皇帝还是亲兄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目前打的是“皇帝毒害”他的旗帜，显然并不是很服人心。在百姓眼里和舆论里，他已经被打成了乱臣贼子。 　　他需要一个理由，能让他进军盛京，不带污点的坐上龙椅。 　　显然他已经选好了理由。 　　江雪凝心知肚明，他想利用自己，却还是主动开口问，“裕王需要我做什么？” 　　季辞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女子，但他清楚的知道她能走到这一步绝非善茬。 　　“王爷的意思是，希望郡主与陛下大婚那日，能杀死他！” 　　“当然我们这边会提供帮助，郡主只需要配合就好。” 　　“哈哈哈哈哈哈，裕王可真敢开口，他当我是傻子吗？”江雪凝满眼冷意的道，“这样我就成了弑君的罪人，他可以名正言顺的进京，清清白白的上位。” 　　果然很清醒，一针见血的指出本质。 　　季辞沉吟道，“等王爷登上大位以后，绝对不会亏待郡主，也不会亏待顾家。” 　　“大饼画的很香，但是真等他君临天下了，有没有命吃到可不一定。”江雪凝微微扬起嘴角讽刺的道，“知道当年顾家和我表姐顾明月是怎么死的吗？” 　　“赫连煊上位君临天下以后，第一剑先杀枕边人。” 　　“空手套白狼，裕王未免太没诚意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没什么好谈的。” 　　江雪凝起身，干脆的道，“青禾，我们走。” 　　试探了一下，季辞立刻明白她并不是好糊弄的连忙道，“郡主留步，是我没说清楚。” 　　江雪凝重新坐下，似笑非笑的道，“那先生可要拿出诚意来，不然一切免谈。” 　　赫连慕当然也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很难，所以特别交代过，无论江雪凝提出什么要求，都先应下。 　　季辞诚意十足的开口道，“这事确实很危险，所以郡主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只要王爷能做到的都可以。” 　　江雪凝等的就是这句话，“还真有一个要求。” 　　“郡主尽管说。” 　　“帮我救一个人。” 　　季辞心神微动，这个人肯定不简单，也不好救。他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名字，“是段西楼吗？” 　　江雪凝毫无诚意的夸赞道，“季先生，果然聪明。” 　　季辞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为难的道，“段西楼被关押在暗牢，而且马上要被凌迟处死里，这不好救。” 　　她轻笑了一声，“人是不好救，那皇帝就好杀了？” 　　季辞哑口无言，这要求提的有些出人意料，他不敢擅自决定只能道，“我传信出去问问王爷，在做决断。” 　　她也没有急着要答案只是道，“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要是王爷做不到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一定会把郡主的意思转达到。” 　　走之前，季辞到底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郡主为什么选择救她？” 　　这么难得的机会，他已经做好了她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结果却是要救段西楼。 　　江雪凝淡声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他值得。” 　　季辞忍不住侧目看了她一会儿，“确实值得，那可是玉面将军段西楼。”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想这位郡主跟传闻里其实不太像，太冷静理智了，而且让人看不透。 　　等人走远了，花颜这才道，“赫连慕会答应吗，我们查了这么久，还是查不到暗牢的具体位置。” 　　“他一定有办法，不然未免太废了。”江雪凝笃定的道，“在封王前往燕地之前，作为中宫嫡幼子，他一直很受宠。外人不知道的东西，他作为宫里长大的皇子，不可能一无所知。” 　　暗牢是西陵历任皇帝用来关押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所以一直很隐秘，也从未对外公开过。 　　离选定的良辰吉日，只有两个多月了。离段西楼被处斩的日子，只有半个月了。 　　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她了，所以她把主意打到了赫连慕身上。 　　“啧啧，赫连慕敢找你合作，也算与虎谋皮了。”花颜忍不住幸灾乐祸的道，“但是在他心里，肯定觉得自己特英明。你一个女子而已，给点好处轻松拿捏。” 　　江雪凝谨慎的道，“为了以防万一，通知我们的人做两手准备吧。如果不能救出来，那只能处斩当天劫法场了。” 　　这对他们而言是相当不利的，他们潜伏在京城的人精而不多。劫法场的话，恐怕损失会很严重。 　　赫连煊既然选择放出了这个鱼饵，处斩当天，法场布置的人不会少的。 　　所以她还是希望，赫连慕给力一点。能用其他办法解决，而不是走到劫法场那一步。 　　两人正说着，花颜眉头一挑，“大怨种来了，你可好好安抚一下吧。” 　　说完拍拍她的肩膀，走了。 　　江雪凝回头，对上了左慕笙幽怨的眼神。 　　“额…要来一起喝酒吗？” 　　左慕笙怨气十足的道题，“前有云州王后有皇帝，你这日子可过的真有意思。” 第237章 龙种 　　江雪凝在梅陇寺一住就是好几天，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白渡城城主归野前来拜访。 　　江雪凝放下手里在抄的佛经道，“请他进来。” 　　归野踏雪而来，自带一股淡泊宁静的气质。 　　他微微弯腰向江雪凝问好，“突然上门，是我冒昧了。” 　　“不必多礼，城主随意坐。” 　　归野默默观察着她的言行， 随意淡然中又带着几分京中贵女特有的矜贵。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不太像他记忆中的那人。 　　“我曾和辰王妃交情不浅，郡主既然是王妃的表妹，我自该上门拜访。” 　　江雪凝淡淡一笑，“只是交情不浅吗？” 　　当年要不是他滑跪的快，积极表忠心。白渡城的城主早就换人了，后来为了平衡当地势力，她还是继续保留他的城主之位。 　　归野怔了怔，理所当然的道，“王妃要是活着，为她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但是她不是不在了吗，都说人死如灯灭。” 　　她阴阳怪气的道，“嗯，城主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说的还怪清新脱俗的。” 　　气氛有些僵，归野却依旧淡然处之。他今日来是试探的，更是想拉近关系。 　　他精心培养了一个赝品，还编了神的旨意的故事将人送进宫，当然是有野心的。 　　到底是隔的太远，消息没那么灵通。京里的形势和他想的根本不一样，他这一步走的远远没有达到预期。 　　他看着她，长了这样一张脸，又即将进宫为后。宠冠后宫是迟早的事情，那胭脂就显得很尴尬。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怕她下手报复。胭脂现在可经不起折腾，所以才有了今日之行。 　　归野手一挥，他带来的下人抬上来一口箱子，打开里面是珠宝黄金和一些珍贵的玉石。 　　他真诚的道，“这是我给郡主的贺礼，祝贺郡主即将进宫为后。” 　　江雪凝扫了一眼，眯了眯眼睛道，“这太贵重了，城主恐怕有所求吧。” 　　“郡主果然聪慧。”归野请求道，“胭脂独自在后宫，我很是担心。还请郡主进宫以后，对她多多关照。” 　　“一个赝品而已，有什么值得我特别关照的。” 　　果然是个难搞的主，归野笑容不变的道，“当年王妃与我有恩，现在我自当以郡主马首是瞻。在宫里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只要郡主愿意，胭脂当然是郡主这边的人。” 　　这是来和她拉关系结盟的，但是以他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来看，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江雪凝神色淡淡的道，“你的来意我清楚了，但并不是所有阿猫阿狗都可以通过表姐来和我攀关系的。” 　　这话说的难听，归野脸色有几分挂不住，微怒道，“呵，是我自作多情高攀了。那就祝郡主，能坐稳这后位。” 　　“一个赝品而已没弄死她，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江雪凝傲然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城主好自为之。” 　　归野被气笑了，“好，郡主好气魄。” 　　不过是郡主而已，就算当了皇后，后宫臣浮也未必是最后的赢家，就敢这么狂妄。 　　江雪凝冷声道，“把你的东西一起带走，我可要不起。” 　　最终，归野拂袖而去。 　　她只觉得厌烦，背叛了当初的约定。私自进京谋求利益，还敢到她面前来玩心眼，她懒得和他虚与委蛇。。 　　她喝了半杯茶冷静了一下，总觉得归野这次前来，不太对劲。 　　他这个人看似沉稳淡然，实际上生性多疑又贪婪。 　　他突然上门，多半是后宫有了变故。 　　“青禾，递消息进宫问问，那位胭脂最近怎么样。” 　　宫里仲秋收到消息以后，让人留意着这位最近备受宠爱的月妃。 　　很快果然发现了不对劲儿，她让金玲带着太医去给月妃请平安脉。 　　可以说整个后宫的嫔妃都关注着，这次请脉的结果。 　　仲秋也在宫里，安静的等着。 　　很快金铃回来了，神色复杂的道，“太医说，月妃娘娘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仲秋沉默了片刻轻笑道，“看来是一进宫受宠，就怀上了。这是好事儿，去告诉陛下。” 　　自有太监领命而去，赫连煊收到消息以后，很快各种赏赐流水一般的进了月妃的宫殿。 　　后宫的嫔妃们，又不知道撕了多少条手帕。 　　金铃忍不住轻声道，“这位胭脂姑娘真是好命，一进宫就封妃现在又有了身孕。只要平安生下孩子，必然母凭子贵。” 　　她从小在宫里长大，接受的自然是宫里的这套思维。仲秋也没有纠正她，只是若有所思的道，“在这个时候怀了龙种，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又下令对身边的掌事宫女道，“这段时间约束好宫人，月妃那边的事情要远离。” 　　掌事姑姑意味深长的道，“在宫里能怀上不稀奇，能平安生下来才是本事。” 　　至今为止，赫连煊只有两位公主活下来，算的上子嗣单薄。宫里的嫔妃，没有哪个不想抢先生下皇长子。 　　所以无论是谁有孕，都备受关注。同时也会招来记恨，成为眼中钉。 　　仲秋无论如何，都没兴趣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动手，所以这摊浑水她不淌。 　　“管好我们宫里的人就行，其他的不关我们的事。” 　　宫里几家欢喜几家愁，月华宫里胭脂摸着自己的肚子，眉尖染着几许担忧，“本来想瞒过三月的，没想到明妃会让太医来请平安脉。” 　　她带进宫的心腹丫鬟安慰道，“娘娘别担心，一切都有城主，他不会不管娘娘的。” 　　胭脂苦笑，“傻丫头，他不过是一城之主，在这盛京什么都不是。哪有本事，把手伸进后宫。” 　　以前在白渡城，在他们眼里归野就是天是地，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进了京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才知道他也不算什么。 　　而她就算得宠，在宫里的日子其实也不算好过，那些高门世族出身的妃子，根本看不上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忧心的道，“这个孩子来的太快了，我还没站稳脚跟，我真怕自己不能护住他。” 　　当天，后宫月妃有喜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只是皇权飘摇的时刻，所谓的龙子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并不足以让人放在心上。 第238章 春祭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春天悄然而至，民心飘渺之际，皇室按例举行盛大的春日祭，为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所祈福。 　　天子将携众臣亲自在东郊春祭，江雪凝作为“准皇后”，也被钦点去参加春祭。 　　她穿一身棉布衣，用木钗挽起头发。只带了青禾采月随行，其他人另有重要的事情。 　　日上中天的时候，马车到了东郊的皇庄。一下马车，仲秋就迎了上来，“陛下在等你。” 　　江雪凝眉尾微挑，“春祭快要开始了吧，他倒是挺闲。” 　　隐隐能听到农田和广场上传来的百姓载歌载舞的声音，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家都欢欣鼓舞。 　　仲秋一边和她并肩往里面走，一边轻声道，“每年春祭，按理是该陛下和皇后主祭的。但是现在宫中无后，他的意思是让你和他一起。” 　　她当然不愿意了，想到要和他一起做这些事情，心里就觉得膈应。 　　进了赫连煊入住的院子，赫连煊今日也是穿的格外亲民质朴，他靠在座位上小憩。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睛。 　　眼神有些恍惚的定格在江雪凝脸上，声音温软半梦半醒的道，“泱泱，你来了…” 　　她心尖一颤，眼里涌浓浓的厌恶。她垂下眼眸掩饰住冷意，这世间会叫她泱泱的人不多，曾经他是其中一个。 　　在新婚燕尔时，也曾恩爱两不疑。那时候，他总是喜欢叫她泱泱的。 　　她淡漠的道，“陛下，你认错人了。” 　　赫连煊恍然一笑怅然若失的道，“都怪朕睡迷糊了，等会儿你和朕一起去春祭吧。” 　　“这不合规矩。”江雪凝轻咳了两声，“我今日身体不适，夜夜噩梦。状态并不适合春祭，万一带来厄运就不好了。” 　　这种大型的祭祀，讲究的就是一个好兆头。她这样说，赫连煊也不好勉强。 　　赫连煊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看起来很排斥和朕一起，你的多多习惯才好，毕竟马上就要进宫了。” 　　江雪凝低头道，“陛下天龙之姿，臣女岂敢嫌弃。” 　　他轻笑了一声，“朕不管你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西陵的皇后无论何时，都必须与朕并肩而行生死与共。” 　　江雪凝勾了勾嘴角，只觉得讽刺。想刺他一句，到底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仲秋出来打圆场，“春祭快开始，臣妾带郡主下去休息一下。” 　　赫连煊点点头，并未为难。 　　在皇庄走了一圈，她发现今日的羽林军格外的多，可惜没看到那位神出鬼没的千机。 　　仲秋注意到她的视线解释道，“中秋祭上萧皇后出了意外，所以这次守卫格外的严谨。” 　　很快春日祭开始了，春神殿外热闹非凡，引春花，鞭春牛。 　　江雪凝一到殿外的广场，就有皇庄上的女子为她戴春花，她的发间簪了好几朵漂亮的花。 　　百姓们载歌载舞迎春神以后，一身青衣的皇帝和仲秋一起出现。在百姓的注目下，给春神殿的春神，献上鲜花果木和五谷。 　　在由天子亲自上香，一旁的祭祀官员唱祭词，祈祷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祭祀热闹极了，而后皇帝还要亲自下地种种田，以表亲民。 　　围观完祭祀以后，她对赫连煊种田并无兴趣，只是在田边的树下远远的看着。 　　“上去是萧舒锦出事，这次不知道轮到谁了？” 　　江雪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萧临风一身白衣出现在田埂上。 　　“曾经的魏王，现在已经沦落到种田的地步了吗？” 　　萧临风淡然一笑，“种田也没什么不好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装什么云淡风轻，她没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萧临风一步一步走近她，眼里的恶意不加掩饰，“大婚当天你会做什么，是杀了赫连煊，还是和他同归于尽。” 　　无论如何，他坚信她不会乖乖进宫为后的。 　　“我有时候真看不懂赫连煊的想法，明知道娶你危机重重，他还是一意孤行。” 　　他伸手拿下她发间最艳的那朵春花，“你说，他是把你当替身了，还是把你当救赎执迷不悟。” 　　江雪凝仰头看着他，嘴角微微荡开一点薄凉的笑意，“那你呢，每次这样深切的凝视着我的时候，把我当什么了？” 　　风吹动他们的衣角，一人低头一人仰头，远远看过来是适合亲吻的姿态。他们眼里的冷意，却足以杀死彼此无数回。 　　萧临风捻起她的一缕发丝，“总有一天，我要透过你的躯壳，看透你的灵魂。” 　　他转身看了一眼，正在下田里的赫连煊，“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包括她。 　　江雪凝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试探道，“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也包括皇位吗？” 　　“嘘！” 　　萧临风将食指放在她的嘴唇处，靠近她的耳边暧昧不明的道，“那郡主你，希望谁赢？” 　　江雪凝眼神一冷，狠狠推开他，“我希望你们都去死！” 　　他也不生气，只是淡然的道，“那你恐怕是失望了，只会是他死我活。” 　　“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我会在你背后看着的。”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就不会这么自由了，这是他对她最后的纵容。 　　江雪凝只觉得背脊发凉，比起赫连煊一直以来更危险的都是萧临风。 　　当年顾家被灭门，萧家是幕后最重要的推手。 　　那位神秘的萧家绮萝，至今杳无音讯。这个人似乎从未在萧家存在过，却又一手将萧舒锦推到了皇后的位置。 　　江雪凝神色晦涩不明的道，“赫连煊终于养虎为患了吗，要的畜生开始反咬主人了。” 　　更显得当年顾家的死成了笑话，没了顾家又来了萧家，就算萧家倒下，还有其他家。 　　世家与皇权相辅相成，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是每个帝王的难题。 　　显然赫连煊选了最激进的方式，现在遭到了反噬。 　　萧临风理所当然的道，“沉迷丹药的帝王，亡国是迟早的。” 　　她轻声道，“我真是好奇，九公主死时候，他为什么没直接处死你。” 　　“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萧临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但是，有些事情他希望她永远不知道。 第239章 暗夜长河 　　西郊的护城河外，巫锦和乌飒带人潜伏着，他们在黑夜里睁大了眼睛。 　　只见子时一到，原来的护城河，水从中间断开。原来他们找了很久的暗牢，竟然藏在护城河之下。 　　给他们带路的人紧张的道，“就是现在，快冲！” 　　暗牢无特殊情况，每日子时只开一次，错过了就要等二天午夜。 　　巫锦和乌飒对视了一眼，带着人提剑飞快的跳下暗河冲了下去。 　　“有人劫狱，快拉铃铛！” 　　千机正带着人在牢里巡夜，“叮铃铃”的铃铛声，响彻整个暗牢。 　　所有人握紧腰间的刀，瞬间警戒了起来。 　　暗牢的铃铛很多年没响过了，没想到会在今夜响起来。 　　千机立刻向关着段西楼的牢房跑去，他依旧像往常一样，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很快有人脚步匆匆的进来道，“头儿，对方来势凶猛，兄弟们恐怕抵挡不了多久。” 　　千机沉声道，“开启暗牢里的机关！” 　　可惜他迟了一步，巫锦他们能顺利找过来，当然是因为他们内部出了叛徒。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狱史担心的道，“头儿，怎么办。” 　　“这个节骨眼上来劫狱，只能是为了一个人。”千机一边说着一边用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陛下有令，情况危急的情况下，可就地处死段西楼！” 　　总之，绝对不能让段西楼活着被救走。 　　千机举起手里的刀，对段西楼道，“我送将军最后一程，来生别做西陵人！” 　　一刀下去，却砍空了。 　　精神失常了很久的段西楼，一双眼睛向狼一样的冷静锐利，他喃喃的道，“明月来接我了…” 　　所以他一定要活着出去见她！ 　　信念有时候是最可怕最无坚不摧的东西，所有人都以为彻底被牢狱毁掉的玉面将军。在这一刻，佝偻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哪怕拖着一条腿，也避过了千机好几刀，可惜很快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 　　千机冷冽的道，“将军一路走好。” 　　闪着寒光的灯，就要向着他脖子而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剑冲着他的背心而来。 　　他只能强行调转方向，接住这一剑，很快和来人缠斗了起来。 　　乌飒缠住她，巫锦想来救段西楼走，但是他的手和脚都被铁链锁住了。 　　铁链刀枪不入，根本就跨不开。 　　巫锦急切的道，“把钥匙交出来。” 　　千机不为所动，只要没有钥匙，他们就带不走人。在撑一会儿，救兵很快就会到的。 　　巫锦一剑一剑的坎在铁链上，铁链根本不纹丝不动。 　　冰瞳穿着一身夜行衣走了进来，正准备用幻术强行给千机催眠，看能不能问出钥匙的下落。 　　突然一串钥匙被丢到了巫锦脚下，千机不可置信的道，“阿青…” 　　被换阿青的男子，一边和闯进的人打斗着，一边大喊道，“走！带将军走！” 　　巫锦捡起地上的钥匙打开了锁住段西楼的脚链，扶着他往外去。 　　千机的攻势愈发的勇猛了，乌飒用双剑顶住，最后退走的时候，胳膊上中了一刀。 　　其他狱卒暗卫追了出去，千机站在原地没有动，将刀架在阿青的脖子上，“为什么？” 　　锁住段西楼的铁链是用千年寒铁打造的，直接从石壁上延伸出长长两条，只要脚链不打开，人就带不走。 　　除非砍掉他的双脚双手，那人也彻底废了，活不了多久。 　　阿青闭上眼睛，坦然的道，“头儿，你杀了我吧。” 　　“我最信任的人是你，你是你们那一批里最坚韧，也是最努力的。”千机看向他的眼神，一半失望一半不解，“为什么背叛。” 　　阿青苦笑了一下，“我是八岁那年沦为孤儿，被朝廷的暗卫挑中，带回来的训练的。” 　　“我娘死了，我爹也死了，一个村的人都死了…死于突厥的铁骑下。狼牙军在到的迟一点，我也快饿死了。” 　　他永远记得那天，狼牙军至突厥人被赶走了。那时候他还小，只记得城里村里漫天纸钱。 　　万葬坑前，一身白甲的将军和手提银枪的女子，手放在胸前在万人葬坑前深深鞠躬，以酒送万人。 　　“敌人已驱，血仇已报，家国尚在。安息吧，一路走好。” 　　很多人和他一样失去家人的人在哭，他也在哭。 　　那时候他还小，后来进了暗卫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开始执行任务，开始了解很多事情。 　　才知道当年那短短一句话的含义，也终于知道了那白甲将军和年轻的女子是谁。 　　千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原来是这样…” 　　阿青笑了笑，“是很俗气很微不足道的故事。早就在歌舞升平里被遗忘了，但是我不可以忘。” 　　那种亲眼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一个死去的绝望，只要经历过绝对忘不掉。 　　千机心情复杂的道，“当年带兵去的人，是段西楼和顾明月吧。” 　　阿青点点头，“当了一辈子的走狗，活的行尸走肉。在生命的最后，我总要做点什么，九泉之下才有脸去见爹娘。” 　　“起火了，起火了！” 　　“快跑…” 　　原来巫锦他们用火油烧了暗牢，千机收回手里的刀，“只此一次，我只当没有看到你。” 　　阿青睁大了眼睛，“头儿…” 　　“滚！” 　　阿青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头，趁着混乱消失在夜色里。像他们这种皇家养的暗卫，一但背叛杀无赦。 　　“我们铁面无私的千机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 　　他的老搭档副统领调侃道，千机握紧手里的刀，“大概人总有发疯的时候吧，你就当我发疯吧。” 　　“那小子以身救过你好几次吧，你本来是想把自己的统领位置留给他接手的吧。” 　　千机没反驳，只是看了一眼外面，“这一次，我们恐怕很难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了吧。” 　　“无所谓，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是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来活。什么时候死，死在谁手里没差别。” 　　两人并肩走出潮湿黑暗的暗牢，就像以前每次去出任务一样。 　　走过暗夜长河，他们站在岸边，看着太阳慢慢的升起，照亮整个天空。 　　暗夜终将过去，光明终会到来，但是他们是没有明天的人。 　　副统领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喝了一口，递给他，“来，喝一口。” 　　然后去接受帝王的审判，走向属于他们的终点。 第240章 玉碎 　　天刚大亮，皇庄的平静就被打破，西郊护城河失火的消息传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死刑犯段西楼被劫走了，暗牢的位置彻底暴露了。 　　江雪凝一边对镜梳妆，一边听青禾轻声给她汇报。缓缓吐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砰！” 　　门被踹开，她被惊的回头。赫连煊大步走了进来，神色阴沉的看着她质问，“西郊那边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江雪凝用玉钗随意的将一头青丝挽了起来，眉目沉静的道，“什么西郊…我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我看你是装傻！” 　　赫连煊显然被这件事情刺激不轻，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伸手掐住她的脖子，赤红着眼睛。 　　“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不能安分的待着，等朕迎你进宫。” 　　“段西楼就那么重要吗，当年你姐姐为了他与朕唱反调。现在你不惜一切的要救他，他是对你们姐妹下蛊了吗？” 　　当年他们的确因为段西楼起过争执，因为他想架空段西楼的兵权，将公主强嫁与他，借的此将段西楼困在京城。 　　她不同意，两人争执一番后。他越发的对她不满，认为她手握太多权力不安分。 　　面对他的癫狂，她只是漠然的冷眼旁观着，“我说了，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人是谁丢的你就是找谁，而不是对我发疯。” 　　她讽刺的想，他当初故意放出段西楼的消息引她回京，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看着她比冬夜寒霜还要冰冷的眼睛，赫连赚心里涌起一股怒气。 　　他抽出她发间的玉钗，狠狠的就要向她的眼睛刺下去，“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朕很讨厌！” 　　冷漠的没有一丝情绪，好像他做什么都在她眼里激不起一点涟漪。 　　江雪凝抬手，左手空手接住他刺下来的玉钗。手心被刺破，鲜血染红了玉钗。 　　右手的匕首已经出鞘，眼里燃起了一丝杀意。 　　赫连煊却仓惶的后退了两步，玉钗落在地上被摔碎。 　　他看着碎掉的玉钗喃喃的道，“泱泱她最喜欢玉钗了，朕送了她许多。” 　　“这支玉钗，泱泱有支一样的。” 　　顾家出事的那天晚上，她将一支玉钗刺进他的胸口，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两个人彻底决裂，走到尽头。 　　江雪凝一脚踩在已经碎掉的玉钗上，面无表情的冷声道，“还要继续发疯吗，不的话请滚，我的妆还没画完。” 　　“哈哈，好的很。” 　　“你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赫连煊长期服食神仙散后，本来就不稳定的情绪，瞬间被刺激的发疯。 　　他开始将房间里的杯子壶花瓶，一切能摔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哐哐哐…”的声音，听的人胆战心惊。 　　江雪凝安静的站在那里，看他发疯依旧不为所动，血很快染红手掌。 　　仲秋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房间已经一片狼藉，赫连煊摔红了眼。 　　“陛下，神机营统领千机求见！” 　　赫连煊这才喘息着勉强被拉回思绪，恢复一丝神智。 　　他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仿佛置身之外的江雪凝，吩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萧无疾，“看好郡主，不准她私自离开房间。她如果跑了或者有三长两短，朕唯你是问。” 　　萧无疾低头应道，“是。” 　　赫连煊冷哼了啊，拂袖而去。 　　仲秋上前捧着江雪凝血肉模糊的手，心疼的道，“快传太医来！” 　　青禾和采月，叫来其他侍女一起清理房间。 　　仲秋用手帕给她擦血，忍不住抱怨道，“他最近的情绪越来越喜怒无常了，没想到会一大早，跑你这里来发疯。” 　　她安抚她道，“直接发疯也好，总比背后出阴招好。” 　　他作为帝王手里握着太多权力了，直到最后一刻，她都会小心谨慎的对待。 　　一点伤而已，她受的起。也稳的住，很快她就可以报仇了。 　　太医很快来，给她止血将伤口包扎好。 　　青禾将地上碎掉的玉钗捡起来， 她看着碎成几段的玉钗道，“这是外祖母，留给我们的。用同一批上好的碧玉打成的，顾家的姐姐们和我，一人都有一支。” 　　当年分的时候，江雪凝还是小姑娘，所以那支被顾玉蝉收起来了，后来带进了江家。这是她从江家返还的顾玉蝉的嫁妆里找到的。 　　而她那支，被她当年插进赫连煊的胸口里，早就碎掉了。 　　现在，这支也碎了。 　　仲秋叹息了一声道，“你好好休息，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 　　她点点头，仲秋交代了宫人一番好好照顾她，带着人走了。 　　青禾和采月分头行动，一个去给她熬药去了，一个去给她熬鸡汤。 　　她独自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走神。 　　萧无疾走过去，目光划过她受伤的手掌，“萧临风说，你一定会救段西楼，舍不得他去死。”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复杂极了。 　　江雪凝回过神来嗤笑了一声，“你想表达什么，他很聪明吗？” 　　萧无疾摇摇头，深深的凝视着她，“你到底是谁…” 　　怎么会那么像，怎么会越来越像… 　　他都快相信，萧临风那些听起来天方夜谭的猜测了。 　　江雪凝对上他的眼神，“我是谁重要吗？” 　　“如果我说我是顾明月，萧指挥使是要一刀杀了我，还是准备跪下赎罪。” 　　她漫不经心又轻佻的，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挑起他的下巴，“告诉我，你在期待着什么样的答案？” 　　萧无疾心尖颤栗了一下，神色挣扎的道，“我也不知道。” 　　既怕是她，又盼着是她。一颗心翻来覆去，无处安放。 　　江雪凝收回自己的手讽刺的道，“男人一惯的伎俩，总是在失去以后开始怀念还是后悔开始装深情。” 　　她将用手帕包好的碎成几截的玉钗，递给他，“帮我扔了吧，玉碎了无法复原，人死了，也再也回不来。后悔药这种东西，世上从来不存在。” 　　萧无疾默默的接过，在她薄凉的神色里离开。 　　他并没有把碎玉扔掉，而是小心的收藏了起来。 　　很快传来赫连煊大发雷霆，宣布封锁全京城的消息。 第241章 孤家寡人 　　出了这样的事情，赫连煊没有心情在皇庄逗留，而是当天就回宫了。 　　毕竟暗牢里，可不止关押着段西楼，还有关着不少见不得光的人。暗牢的位置暴露，赫连煊一时之间焦头烂额。 　　周公公来了，对萧无疾道，“郡主这边不用你守着了，陛下召指挥使有事。” 　　萧无疾点点头，迅速离去， 　　周公公又恭敬的对江雪凝道，“陛下让我，转告郡主一句话————敢跑的话，会杀掉你在乎的所有人。” 　　“陛下的意思是，让郡主好好养伤，安心备嫁。” 　　毕竟大婚日子将近，她作为准皇后被软禁起来，难免引人猜测。而且以孟太傅为首的一群老纨绔，本来就反对这门婚事。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赫连煊生生咽下了这口气。重新还她自由，解除对她的软禁。 　　江雪凝还算温和的道，“知道了。” 　　周公公退下，这位也是不好惹的主儿，能得这三个字的回答，他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皇帝走了，其他人也跟着陆续离开。 　　青禾问，“郡主，我们是回王府吗？” 　　“不，回梅陇寺。” 　　直到大婚她不打算有任何动作，干脆避居梅陇寺修身养性。 　　至于段西楼，逃跑的路线她已经为他策划好，将立去负责安排和执行。 　　回到梅陇寺，才躺平了一天。当天夜里，趁着夜色季辞就来了，看起来依旧一副文人香客的样子。 　　因为梅陇寺盛名在外，这样的文人香客寺里住了不少，他混在其中反而不引人注目。 　　他开口道，“恭喜郡主得偿所愿。” 　　“你家王爷的诚意我看到了。”她扫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女子，“不知王爷要我怎么配合？” 　　季辞坐下温声道，“按照规矩，正宫皇后可带四个婢女入宫。王爷的要求很简单，请郡主将她带进宫。” 　　被他指着的女子站了出来低声道，“我叫刺棠，善模仿和伪装。” 　　靠超强的模仿能力和出神入化的伪装术，经常假扮成别人执行任务。 　　江雪凝瞬间了然，配合的道，“我身边的几个丫鬟，青禾和采月经常跟着我出入进宫，模仿她们容易露出破绽。我身边还有另外两个丫鬟云霓雀翎。” 　　刺棠道，“这段时间我会跟在郡主身旁，认真观察的。” 　　这事儿很快达成共识，刺棠留在她身边，当个端茶倒水的小丫鬟。到时候扮成她的大丫鬟，跟着进宫。 　　江雪凝吩咐青禾，“你把她领下去和雀翎一屋吧。” 　　云霓是她的大掌事，替她管理着王府的产业庄子，最近正忙着出手变成银钱，没时间来给她观察。 　　雀翎厨艺好，而且学过一点医术，所以她吃的东西和小厨房一直是她在管。 　　季辞见她如此痛快的应了，很是识趣的道，“那我就不打扰郡主休息了。” 　　江雪凝没问赫连慕的计划，也没问把人带进去以后，要做什么。 　　对她来说无所谓，因为她只要达成自己的目标就行。 　　宫里，暗牢的事情还没处理好，仲秋又急匆匆的去御书房求见。 　　赫连煊头痛的道，“又出什么事情了？” 　　仲秋跪下，“月妃见红了，已经请太医了情况不太好，她喊着要见陛下。” 　　赫连煊有些不耐烦，但是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去了月华宫。子嗣单薄，一直是他的心病。 　　月华宫气氛低迷，他一进去宫女太监跪了满地。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内室端出来。 　　赫连煊的眉头皱了起来，被血腥味熏得不太舒服。 　　“啊！啊！啊…” 　　房间里传来女子一声接一声凄厉的叫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大概半个时辰以后，太医出来满头大汗的跪下，“臣无能，孩子没有保住。” 　　赫连煊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了。一开始还会难过，后来慢慢的已经麻木了。 　　他抬脚走了进去，胭脂面如白纸的躺在床上，看到他的瞬间泪如雨下痛苦的道，“陛下，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 　　赫连煊只是淡淡的看着安慰她，“你还年轻，好好养好身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曾经他也会抱着安慰那些失去孩子的嫔妃，现在却早已心硬如铁，不为所动。 　　胭脂殷切的望着他的眼神，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去，委屈的咬住了嘴唇。 　　赫连煊也无心停留，赏了一堆东西安抚她，留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走了。 　　胭脂终于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原来，这就是帝王之爱。” 　　如此的薄凉又转瞬即逝。 　　赫连煊的心情终归不太好，拉着仲秋的手在院子里散步，“你说这是不是朕的报应。” 　　仲秋轻声道，“在后宫这是正常的。” 　　“哈哈哈哈。”赫连煊讽刺的笑了起来，“这就是帝王的宿命，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 　　爱他的他爱的，早都已经离他而去。他的母后偏心小儿子，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要将他拉下皇位。 　　他看似是拥有一切的帝王，身边却已经空无一人。 　　不对，曾经也有人为他披荆斩棘，为他出生入死。 　　只是那人已经不在，被他亲手杀死。 　　有些事有些人不能深想，深想会让人发疯。 　　他转移思绪看了一眼仲秋的肚子，“要说宠爱，朕可是宠你最多，你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仲秋笑了笑，“可能是臣妾没那个福气吧。” 　　她不愿意和他深聊这个话题温声道，“外面夜深露重，陛下回去吧。臣妾去看一看月妃，安排一下后续的事情。” 　　赫连煊走了，仲秋独立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道，“生在帝王家，可不一定是好事儿。” 　　她怎么可能会生下赫连煊的孩子呢，所以在决心成为他嫔妃的同时，已经服下了绝子汤。 　　她讽刺的想，他确实是孤家寡人。后宫看似爱他的女人，都是有所图。只不过是想借着他帝王的权利，往上爬而已。 　　包括她，留在他身边也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恨。 　　这一切，都是他活该，是他咎由自取。是他亲手把那些曾经真心爱过他的人逼死。 第242章 玲珑局 　　随着春日的到来，梅林的梅花要开谢了。每天早上，江雪凝都会在梅林深处练剑。 　　这日练完剑，正往回走。迎面撞上一位一身碧衫的女子，乌发似云面薄腰纤。气质幽兰，美的清丽脱俗。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快收回目光。擦肩而过的瞬间，耳边响起清脆的声音，“是青州郡主吗？” 　　她停住了脚步，看来美人是冲着她来的。 　　“是。” 　　美人对她浅浅一笑，“我是萧家玲珑。” 　　江雪凝缓缓打量了她一眼，原来是萧家玲珑，上京有名的美人。却养在深闺人未识，非常的神秘。 　　也是萧家嫡出的嫡幼女，据说萧夫人非常宠爱这个女儿。 　　“原来是萧姑娘。” 　　萧玲珑淡淡一笑，矜贵自持的道，“久闻郡主大名，想向郡主讨一杯茶水喝。” 　　“美人如花动人心，我定然给萧姑娘上最好的茶。”江雪凝欣然道，“这边请。” 　　萧玲珑和她一起往花间堂去，目光划过她手里的剑和她利落的打扮，眼里闪过一丝欣赏和惆怅。 　　江雪凝将人带到了花间堂的亭子里，青禾和采月很快布置好了一切，两人围炉煮茶。 　　萧玲珑精通茶艺，非常客气的道，“是我冒昧叨扰了，请郡主尝尝我的茶艺。” 　　很快一杯清香淡雅的茶递到了她手里。她浅尝了一口，味道自然是不差的。但是她更好奇的是，萧玲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她没准备主动开口，所以喝过茶后，歪在椅子上散漫的赏花。 　　萧玲珑放下茶杯问，“我很好奇，郡主怎么看萧家。” 　　“为什么好奇？” 　　“在有些人眼里萧家是一部完美的逆袭史，是曾经的皇后母家，是新贵是如日中天的大家族。”萧玲珑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好的坏的，我从小听过太多。但是我最好奇，萧家在郡主眼里是怎样的。” 　　真是问了一个好问题。 　　江雪凝轻笑着道，“虽然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问题，但是我对美人一向有求必应。” 　　“萧家是一个背信弃义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家族。” 　　萧玲珑并没有生气而是笑了笑，认真的道，“这评价比我想象中的温和。” 　　“想往上爬没问题，卑鄙的踩着别人往上爬就不对了。”她淡声道，特别是踩着顾家。 　　萧玲珑摊开手心，里面放着一只琥珀鸢尾镯。 　　她有片刻的走神，想起那个她回京从来从未问过的名字——萧夕岚。 　　从小体弱，却聪明又通透的女子。如果顾家没出事的话，她将和他的二哥成亲，成为她的二嫂。 　　这只手镯，是她二哥当年送给她的及笄礼物。 　　她是她的手帕交，是顾家未过门的二媳妇，更是萧家女。 　　她怕她过的很好，更怕她过不好。也不知当年之事，她参与了多少是否知情。 　　多年陪伴，和她二哥灯会上的一见钟情，到底是偶然是刻意为之。 　　她是和萧舒锦一样把她当工具人，还是真的当姐妹。 　　她是顾家女，她是萧家女。再归来她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不提不问是她最后的温柔。 　　萧玲珑轻轻叹息道，“她至死手里都握着这只手镯，我从她手里拿出来的时候，答应过要交还给合适的人。” 　　因为是顾家人送的东西，萧母觉得晦气，让人扔掉。是她用银子买通婆子，悄悄留下来的。 　　当年出事的时候她还小，却也一直记得萧夕岚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道，“二郎不曾负我，所以我也不会负他，生死永相随。” 　　萧母的谩骂，萧夕岚哭红的眼睛和决绝的神情她记了很久。慢慢的她长大，也清楚了一切缘何起。 　　江雪凝摸着冰冷的手镯，神色复杂的道，“她怎么死的？” 　　“顾家出事以后她和爹发生了强烈的争执，还打了萧舒锦一巴掌。被强行关了起来，渐渐病弱。” 　　萧玲珑垂下了眼眸，到底是接受不了打击病逝的，还是因为不听话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被病逝的，没有人知道。 　　她越长大越明白，自己到底生活在一个怎样丧心病狂又可怕的家族里。 　　江雪凝心里涩涩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当年鲜衣怒马嬉戏打闹的少年少女们，在那场分崩离析里，颠沛流离。 　　死去的，活着的…谁比谁好过，谁又是最后的赢家。 　　她将手镯收好，淡然的道，“谢谢你将离手镯带来。” 　　她情绪太淡然内敛了，萧玲珑有些看不透，她握着手里的茶杯缓缓开口。 　　“萧家的辉煌里，不仅踩着别人的骨血，也踩着自己人的骨血。从萧皇后，到夕岚姐姐，在到其他人，从未停止过。” 　　很久，快要轮到她了。 　　她是嫡幼女，待她缓缓长大时，萧家风头正盛。她自然也接受到了最好的贵女教养，入读上京最著名的女子学院。 　　学的越多，她心越凉，也越清楚萧家的卑劣，自己的处境。 　　是个通透聪颖的女子，可惜是萧家女。江雪凝心里没有一丝触动，只是淡淡的道，“你看起来好像对萧家很是不满。” 　　萧玲珑自嘲一笑，“锦衣玉食的被养大，萧家从未亏待我。但我也只是待价而沽的东西而已，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她不甘心。 　　江雪凝笑了，意味深长的道，“萧姑娘和我说这些，难道是还想背叛萧家？” 　　不管从哪方面看，她可都不是值得倾诉的好对象。她不信，她这么聪明的姑娘，不会不清楚她和萧家的势不两立。 　　却还是来见她了，还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她觉得这位萧姑娘有点意思。 　　萧玲珑苦笑道，“我这样做的确很奇怪，但是我只是不想沦为别人的垫脚石而已。” 　　她享受了萧家带来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如果是家族需要她联姻或者牺牲，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她冷眼旁观，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的。整个萧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疯狂里，沉迷于追逐天命皇权不可自拔。 　　她说，“郡主是不是在查，一个叫萧绮萝的女子。” 　　江雪凝眼神微闪，坐直了身体来了一点兴趣。 第243章 气运之女 　　“你知道萧绮萝？” 　　“知道的不多。”萧玲珑的神色变得飘渺了起来，“我年幼时撞见过她，美的惊为天人。” 　　后来偷偷躲在祖父的书房里窥视过，她仿佛不会老，岁月丝毫没有损坏她的容颜，她反而越发美的让人心惊。 　　“祖父骂她是迷惑人心的妖孽，要她滚出萧家。她笑吟吟的离开，祖父一个月后病逝了。” 　　从此以后，萧家在争权夺利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的狂奔。 　　大概是预感到了什么，萧老爷子在死之前，将手里的人和势力留了一部分给她。 　　但是随着萧家越发的势大，她也只能做个听话的小姐，什么也做不了。 　　江雪凝玩儿味的道，“不过是一个外室女而已，听你的意思她在萧家有很高的地位。” 　　甚至，成了萧家实际的主导人。萧家走的每一步，都有她的影子。 　　就连萧临风那样的人，竟然都能忍得了她，这才是让人最匪夷所思的地方。 　　萧玲珑眼睫毛颤了颤，神色凝重的望着她，“我可以相信郡主吗？” 　　她眉头微挑，“如果是指抓出这位绮萝姑娘的话，应该可以。” 　　其他的，就大可不必。 　　萧玲珑放松了一些，微微靠着椅背，沉吟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郡主知道气运之女吗？” 　　江雪凝若有所思的道，“应大运而生，所谓的天道宠儿，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 　　她到底是活过一辈子的人，曾经也去过九州大陆许多有意识地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也听过许多传奇和天马行空的事情。 　　比如说离这里很远的越州州主，就是传闻里的气运之子，出身贫寒却一路逆袭成为越州州主。这位州主热血沸腾的人生，曾经一度是无数少年人心里的向往。 　　萧玲珑很诧异她真的知道，也觉得自己没找错人。 　　“那位绮萝好像自诩为气运之女，萧家似乎也是在她回归以后，一路平步青云变的越来越好。” 　　被权力迷花了眼的萧家人，自然也越发的信奉她了。 　　深信她能把萧家推上一流世家的位置，能推出一位皇后，只要跟着她走以后会得到更多。 　　江雪凝讥讽的道，“她要真是气运之女，那上天自会偏爱她。她做什么都会成功，她想要什么也该自己出来争，而不是见不得人一般躲在背后。” 　　据她所所知那位越州州主，一路走来的背后也不是简单的“气运之子”四个字可以概括的。只是不明真相的人们，喜欢造神，给成功者加以诸多光环而已。 　　萧玲珑无奈的苦笑，“我也不信，但是整个萧家深信不已。” 　　人都是贪心的，尝到过了权利的滋味，怎么可能会放手，只会想要更多而已。 　　而她总觉得，那位绮萝正在将萧家带上不归路。萧家，也不过是她实现野心的一枚棋子。 　　她冷笑，“所谓的气运之女，不过是一个小偷而已。” 　　萧家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踩着顾家得到的。 　　一场蓄谋已久的接近撒网，最后将顾家吞噬。 　　比起什么气运之女，她更想知道萧绮萝当初为什么，偏偏选中了顾家围猎。 　　萧玲珑闭了闭眼睛，“我很怕，可是无力阻止她，也无力阻止萧家。” 　　所以在察觉到她在查萧绮萝以后，她主动送上了门。哪怕是饮鸩止渴，她也想借她的手，拔出这颗钉子。 　　江雪凝当然知道她的用意，找出萧绮萝和除掉萧家，对她而言不冲突。 　　“关于她，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她回萧家之前，长于神秘的雪族。”她遗憾的道，“关于其他的，我知道的并不多。” 　　萧绮萝行踪诡秘，并不经常出现在萧家和盛京。家里能直接接触她的人寥寥无几，她自然不在其中。 　　作为女子，她在萧家的作用就是，在关键时刻，被送出去联姻或者拉拢人，将她的美貌价值最大化。 　　“雪族吗…” 　　江雪凝喃喃自语，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方向。 　　“萧临风也那么听她的话吗？” 　　“不清楚，我年龄最小，实际上和前面几个哥哥姐姐都不近亲。他们有什么，也不会告诉我。” 　　萧玲珑失落的道，这也正是她无能为力的地方。她说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听，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她试图向最疼她的萧夫人提过萧绮萝，名字一出口就被萧夫人捂住了嘴。 　　萧夫人警告她，“玲珑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必须忘掉这个名字不再提起。只要你听话，娘保证你会荣华富贵一辈子。”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道，“这么神神秘秘的不可说，到底是气运之女还是躲过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 　　萧玲珑心里也堵的慌，又透露了一点信息，“别看萧家人多，但是我娘只有我一个人女儿。” 　　当然对外萧舒锦，萧无疾，萧临风包括死去的萧夕岚都是嫡女嫡子。毕竟他们在外身份都不一般，当然不能是庶出了。 　　江雪凝很有兴趣的问道，“那萧临风的生母是谁？” 　　“听说是父亲在外为官时，留下的风流债。”萧玲珑回忆着曾经听过的只言片语道，“他生母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他被送到了二叔身边养了几年，在回的萧家。” 　　萧临风的脾气一向不好，但是自小萧父最疼他，也最听他的话。 　　江雪凝听完她的话，忍不住道，“萧家还真是复杂，处处透着古怪。萧夫人这些年，也挺能忍的。” 　　养着其他女人的孩子当嫡出，自己却大龄才得了萧玲珑一个女儿。 　　这话戳到了萧玲珑的心上，她祈求的看着江雪凝，“有朝一日，萧家如果败在郡主的手里，还请郡主高抬贵手，留我娘一条命。” 　　她娘这辈子看着风光，实际上很苦也很憋屈。 　　江雪凝淡声道，“他日之事谁说的清，仅仅是这点线索，不够换萧夫人一条命。” 　　“麻烦萧姑娘，帮我问一句，萧夫人忆往昔是否会良心不安。” 　　毕竟她娘顾夫人，是真的待她好。她和萧舒锦却一开始接近她们，就是别有预谋。 第244章 互钓 　　云州王府，沈昭延前日因为身体里寒毒发作，太过虚弱而晕倒了。 　　白术给他施了针用了药情况却依旧不太乐观。 　　那位大山里救的绮萝姑娘站了出来，大义凛然的道，“王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家族里有一味密药，也许能暂时压制王爷身上的寒毒。” 　　沈昭延情况十分危急，而且云梦州情况还不算平稳，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倒下，露出脆弱的一面。 　　白术检查了她拿出的药丸，确定没问题后，化水给沈昭延服下。 　　他呼吸很快平稳，绮萝又倒，“我在给他施几次针，很快就会醒来的。” 　　她跟着他们来到云州以后，确实在治病救人，医术很有一手。 　　沈昭延是在某个春光明媚的下午醒来的，微微侧头看到了坐在窗前，低着头露出好看的脖颈正摆弄药材的女子。 　　阳光洒在她身上，恍若神女。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女子缓缓抬头，迎着光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王爷，你醒了…” 　　他心里嗤笑，面上却对这种不露声色的勾引，露出痴迷的神色。 　　好一会才回神，半眯着眼睛哑着嗓子道，“绮萝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绮萝倒出来了一杯温水，扶着他坐了起来，仿佛照顾惯病人一样，极其自然顺手的给他喂了水，“王爷寒毒发作晕倒了，我这里刚好有能压制的药。” 　　他抬眸对上她的眼神，目光微动的道，“麻烦绮萝姑娘了。” 　　“是我应该的。” 　　他虽然醒了，身上依然虚弱。绮萝继续留在府里为他调养身体，可以自由出入他住的主院。 　　虽然他是性格冷漠的人，却也不自觉的被她吸引，两人渐渐的熟络默契起来。 　　沈昭延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在晒药材，整个人散发着淡然安宁的气息。 　　他温声道，“过来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绮萝过来坐下，下意识的伸手给他摸了摸脉沉吟道，“你体内的寒毒想彻底解决有些麻烦，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沈昭延无论平时在淡漠，闻言也忍不住眼睛一亮，期待的问，“你有办法？” 　　“有的…”绮萝有些为难的道，“就是要用到族中珍贵的药材。” 　　他立刻道，“不知绮萝姑娘来自哪里，本王亲自上门道谢，以表诚意。” 　　“不用了。”绮萝淡然一笑，“我的家族离群索居，显少有外人能进入。我这次也是年满十七岁，所以出来历练的。” 　　沈昭昭延果然来了兴趣，“你不会来自什么隐世的氏族吧，听起来很神秘。” 　　她笑了笑，并不接话。 　　没几日倒春寒来袭，沈昭延染了风寒病倒。整个人苍白病弱的很，配上那张脸脆弱破碎的我见犹怜。 　　她的眼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心疼，决绝的道，“我回族里，一定想办法把药带过来。” 　　她转身就要走，沈昭延适时的抓住她的手腕，“你一个人出去，外面世道乱不安全。” 　　“告诉我你的族人在哪里，本王派人去。”看着她不安的表情，他安抚道，“我不会用强也不会打扰他们的，只是不放心你。” 　　绮萝目光盈盈的看着他，苦恼的道，“我是雪族中人，我们住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外人不得擅入。” 　　沈昭延看她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晦涩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道，“原来是知天命的神之后族雪族。” 　　传闻里居住在天之阙的雪族人，是曾经的神族后裔，血脉特殊。不轻易出世，也很少插手人间事情。 　　但是每逢乱世，悲天悯人的雪族人，就会派人下山，以辅佐明君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 　　西陵的开国皇后就是雪族圣女，辅佐西陵开国皇帝，一起共创了盛世。 　　绮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原来王爷知道雪族。” 　　沈昭延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一丝灼热，“雪族人很久没有现世了吧。” 　　一现世就让他给遇上了，他可不信自己运气有这么好。 　　两人浅谈了几句，药效发作他很快昏睡了过去。 　　绮萝回到自己的房间，忍不住妖冶一笑，“哼，果然是男人，就没有不热衷于美人与权利的。” 　　她的侍女三七上前给她捏着背奉承道，“圣女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绮萝看着镜子里自己美貌的脸，心情不错的道，“好久没有人，让我这么花心思了。” 　　目前为止，冲着沈昭延那张盛世美颜的脸，和独特的气质。她觉得还挺值得的，她以前还没遇到过这一款。 　　她忍不住道，“这样的冰冷阴郁的病弱美人，蹂躏起来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她已经开始期待，美人彻底沦陷在她裙摆下的那一天。 　　书房里沈昭延睡了一觉醒来，精气神好了不少，把绮萝来自雪族的事情说了一下。 　　白术直白的道，“难道你变心移情别恋了？” 　　陆争流依旧一副没正形的样子，“在山里一捡就捡个雪族圣女，怎么不直接来个仙女。” 　　沈昭延冷笑，“关于雪族确实有很多传说，但是传言未必就是真。” 　　白术翻了个白眼，“那你还和人家眉来眼去的，该不会被那张脸迷住了吧，那也太肤浅了。” 　　他还是更喜欢江雪凝，又毒又心狠手辣，有意思的很。 　　沈昭延神秘莫测的一笑，“她既然钓我，那我上钩就是了。看看她到底搞什么鬼，能把我的寒毒解了最好。” 　　以前他无所谓什么时候死，现在他想长长久久的活着，和某人共白头。 　　白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你别把自己玩儿进去就行，你要是脏了…嘿嘿嘿，雪凝绝对不会要你的。” 　　“钓归钓，男人要洁身自好。”白术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打主意道，“我对她的医术还挺感兴趣的。” 　　陆争流忍不住天马行空，上下打量着他道，“你还是有两分姿色的，该不会成了圣女选中的男人吧。” 　　沈昭延内心没有半点波动，他本来就是感情淡漠的人，她那点伎俩他是真的没有一点心动。 　　互钓而已，这种事情先心动的人就是输了。 　　他轻声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第245章 与君别 　　离大婚之日，只剩七天了。昨日宫里来人让江雪凝试过了嫁衣，她心情很是烦躁。 　　决定住到只剩三日的时候，在回王府。 　　宣辞来的时候，青禾刚刚给她修好指甲，特意留长的指甲被修的尖尖的。 　　宣辞背着太阳站在她面前，曾经桀骜的眉眼变的凌厉了很多，整个人成熟了不少。 　　曾经上京打马而过的纨绔子弟，以最残忍的方式长大了。 　　江雪凝用手遮了遮眼睛，“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他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马上就要成高攀不起的皇后娘娘了，再不来多看两眼，以后见了你都要下跪，不能直视你了。” 　　她知道他的狗脾气，一点都没有生气，而是笑眯眯的道，“舍不得了？” 　　“你哪怕嫁给沈昭延那个病秧子，也比嫁给他好。”他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好歹你也与本公子这么帅的人有过婚约，怎么就想不通眼瞎了。” 　　江雪凝无奈的靠在椅子上仰头看天，“你以为这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吗？” 　　他当然知道不是她能决定的，他只是恨。恨皇权的霸道，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宣凛死后，他挑起家里的重担。本来野心勃勃的想走权臣的路子。 　　可惜整个宣家，都因为守孝的原因，被架空排挤出朝堂，宣家只好闭门不出。 　　江雪凝当然知道他的憋屈，但她觉得这时候淡出朝堂之争，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 　　宣辞皱着眉头道，“祖母的意思是送大哥的棺椁回祖籍安葬，我们全家也一起回金陵。” 　　她一点也不意外宣老夫人的决定，只能说宣老夫人看的透彻，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什么时候走？” 　　宣辞痛苦的道，“祖母决定两日后起程。” 　　行李包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这两日在和相熟的人家，默默的告别。 　　他不想走，宣老夫人摸摸他的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大哥至死未踏出边关，守住了对湘楚王的承诺。而你要做的是蓄精养锐，待时间成熟重振宣家的门楣。” 　　他无法反驳，从宣凛死的那天开始，他就失去了任性的资格。 　　他只是有些遗憾，没有看过她穿上嫁衣的样子，也没能送他出嫁。 　　江雪凝算了算时间，那时候她应该在忙着大婚的事情，没法去送他。 　　“今天留在这里吃饭吧，算是我提前送别了。” 　　宣辞心里堵的慌，忍不住斜了她一眼，“果然是无情无义的女人，就没有一点不舍。” 　　她笑着劝道，“金陵是个好地方很宜居，说不定你去了就会乐不思蜀。” 　　宣辞无话可说，他吃饱了没事儿干，才到这里来找堵。 　　他拿过小厮手里的长木盒递给她，“祖母让我给你的。” 　　她颤抖着手打开，木盒里是那把已经破损满是裂痕的红樱枪。 　　当年她以红樱枪赠少年将军，多年后将军用这把枪战到最后，至死未退一步。 　　宣辞冷声道，“祖母说，希望有朝一日，郡主可以让这把红樱枪插在敌人的坟头！” 　　江雪凝手指抚摸过红樱枪上的裂纹，“必然不负所托。”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好在青禾来说午膳摆好了，两人干脆用膳去了。 　　江雪凝举杯敬他，“山高水远，祝君一路平安，希望他日能在逢君。” 　　宣辞举杯饮酒，将苦涩和遗憾一并咽下，“不管天高地远，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你给我等着，也好好的活着。” 　　再重逢，他必将变的更强大。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的，宣辞一杯接一杯很快喝醉了。 　　他趴在桌上喃喃的道，“就算要做皇后，也要做最心狠手辣的皇后，别让人欺负你…” 　　江雪凝又气又笑，戳了戳他的额头，“放心吧，我才不做他的皇后。” 　　她将人送出去，看着他被扶上马车走远，才转身回了梅林。 　　回到房间，雀翎已经在候着了。她在她身边一直低调的管着小厨房，实际上这些年被她送出去，在毒术上有所小成。 　　雀翎指着白瓷盒里，红艳的染料道，“这里面加了致幻剧毒天仙子，反复在指甲上晕染，到时候见血便可令对方中毒。” 　　她坐下，伸出手放在桌上。雀翎细心的用小刷子，沾起染料一点一点的刷在她修剪好的指甲上， 　　青禾在一旁紧张的道，“从现在开始，郡主什么都别做，最好别用指甲碰自己。” 　　“别紧张，只要不见血没事的。” 　　雀翎很快涂好了，她举起手欣赏着，很是满意的道，“这艳丽的颜色，倒是和红色的嫁衣很搭。” 　　时下女子本来也流行染指甲，闺阁中少女喜欢染淡淡的粉色。 　　这颜色搭配出嫁时的氛围和妆容丝毫不违和，也不会引人注目。 　　采月盯着她看了艳丽的手指小声的道，“郡主你这不会是给陛下准备的吧？” 　　作为她的心腹，她对赫连煊的杀心，他们自然再了解不过，而且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呵，那可太便宜他了，他不配。”她一边晾干指甲一边冷笑着道，“到时候宫里情况肯定复杂，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到时候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撞上来。” 　　这可是近身防御的好东西，到时候一爪子抓过去，也挺方便的。而且很让人没有防备心，谁会想到大婚之日，新娘指甲上带了剧毒。 　　青禾到底不放心，等她把指甲晾干了以后，找来了指甲套给她戴上，“虽然不太方便，但是安全。” 　　江雪凝也随她了，这样确实很安全。 　　她在梅陇寺岁月静好默默染毒，京里住满了大臣和勋贵的东城，可不平静。 　　宣家要退走金陵的事情，默默的掀起了一些波澜。 　　和宣老夫人交好的几家勋贵家里的老夫人，忍不住问，“何至于如此，要避居到金陵去。” 　　“几位老姐姐，我们家是折腾不起了。”宣老夫人念着这些年的情分低声道，“能退就退吧，早点抽身说不得能保平安。” 　　她竖起手指，向上指了指，“要变天了。” 　　她笃定，江雪凝才不会乖乖嫁进去做皇后。 　　几位老夫人，神色惊疑不定的从宣府离开后，立刻回家召集了全家人议事。 第246章 星坠 　　一转眼，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了。王府里虽然挂着红绸红灯笼，布置的喜气洋洋。却莫名的冷清。 　　教导嬷嬷奉命教导她大婚的礼仪以及人事，江雪凝一身白衣，脸上丝毫没有即将大婚的喜悦和羞涩。 　　她接过她递上来的册子，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到了桌子，“我知道了。” 　　嬷嬷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江雪凝直接起身离开了。 　　她去了后院的小佛堂，里面供奉着密密麻麻的牌位，是她顾家满门。 　　她亲自点了长命灯，在蒲团上跪下。虔诚又冷静的道，“爹，娘，哥哥…明日就是顾家大仇得报之日。” 　　一个一个都别想跑，欠了她和顾家的全部还回来！ 　　大婚的最后一夜，她一身白衣独自跪在佛堂里，过去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一般从脑海里闪过。 　　王府外，对面的高楼上。 　　萧临风迎风而立，遥望俯视着王府里的灯火辉煌。 　　桑遇出现在他身后，“在想什么？”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桑遇靠着栏杆凭栏而望，声音有些飘渺的道，“我记得顾家出事的前一个晚上，你也是独自在黑夜里站了一晚上。” 　　顾明月死了以后，他反而很平静。平静的让人看不透，然后以雷霆手段一路高升，权倾朝野被封为魏王。 　　他没有问过他后不后悔，因为有些路一但走了就不能回头。 　　萧临风神色恍惚了一瞬间，有些疲惫的道，“这是最后一程了，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如果失败了，他一路走来，舍去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现在对他而言，就是孤注一掷的时候了。 　　宫里大祭司空凌夜观星象，帝王星周围隐隐有红白之气围绕，是大凶之兆。 　　他讽刺的想，就凭从密道进来，藏在摘星楼的那些人，也能预知天亮后必然是腥风血雨。 　　到了子时，天空中突然有流星坠落，如梦似幻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 　　星落如雨照亮大地，有幸看到这一幕的人，永生难忘。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是西陵王朝最后的繁华盛世。而后西陵王朝就像这流星一般彻底坠落，进入一个混乱的新纪元。 　　司空凌敬职的为西陵占卜了最后一卦，是“国破君灭”之象。 　　他哗啦一声打乱卦象，看着还在继续的星落之雨，惆怅过后彻底释然。 　　他可以观星，可以窥天机预测到一些事情。但是除了让人焦虑痛苦之外，他改变不了什么。 　　“希望少点生灵涂炭，混乱过后早点迎来新的盛世。” 　　他的嘴角蔓延出一丝血迹，两鬓的头发慢慢变白。最近占卜的太频繁，受到了反噬。 　　这是他作为西陵大祭司的最后一夜，也是他最后一次占卜。 　　从今以后，他将不再占星卜卦，也不再是西陵的大祭司。 　　他看完这场流星雨，步履蹒跚的下了楼，回房间换下了这身属于大祭司的衣服。 　　宫里，众多夜不能寐的后妃，观赏了这场流星雨，脸上都带着几分向往。 　　仲秋也站在凤鸾殿外看着，流星坠落很美，却短暂。 　　“走吧，进殿做最后一次确认和检查。” 　　她是后宫主事的高位妃子，帝后大婚之事她自然是忙的，甚至凤鸾殿的一切都是她带着人布置的。 　　她站在满是红色龙凤呈祥的大殿里，只觉得眼睛被刺的痛，“最该得到这一切的人，却从头到尾没有得到过。” 　　金铃轻声道，“没有得到过，未尝不是好事儿。” 　　她作为女官，自然要读史书明事理。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上，历任皇后鲜少有好下场的。 　　仲秋释然一笑，“你说的对，他不配。” 　　不当顾明月当他的皇后，不用和他生同眠死同穴挺好的。 　　连日为大婚忙碌仲秋很累，精神上却兴奋着。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里自由了。 　　她灌了半杯浓茶，带着金铃去做好最后的布置。她走在深宫的青石板路上，长长的裙摆拖曳着。 　　心里异常的平静轻松，她想这次最后一次走在深夜的宫廷里了， 　　金銮殿里，赫连煊忍着头痛看完了流星雨，嗤笑着道，“你说是大吉之兆，还是大凶之兆？” 　　周公公亲自将熬好的汤药端来放在桌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要不要传大祭司来问问？” 　　“不用了，问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又服食了两包神仙粉，头痛这才慢慢的缓解过来。 　　“陪朕去永康宫，见一见太皇太后。” 　　一向沉稳的周公公，衣袖下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直起腰来，刚进宫的时候他只是个受人欺凌的小太监，他拼命往上爬，被分到了还是皇子的赫连煊身边。 　　随着赫连煊渐渐长大，成亲封王在到最后称帝。他日子越来越好过，成了御前大太监。风光无限，人人都要给他三分好脸色。 　　他这一生的荣辱也算和赫连煊连在一起，伴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大概也能猜到他几分心思。 　　罢了， 这最后一程，他会尽好本分陪他走完。 　　一行人，在夜色里往永康宫而去。 　　永康宫里，太皇太后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心里极其的不平静。 　　“阿荷，你说明日会怎么样？” 　　被唤阿荷的嬷嬷轻轻给她按着额头道，“无论怎么样，您都是太皇太后，这就够了。” 　　“是啊，这就够了。” 　　她从青葱少女熬到白发苍苍，送走了两任帝王，才走到现在的位置。 　　她担忧的道，“我总觉得有些东西，不知在什么时候失控了。” 　　这个年纪，本来是该颐养天年的。却又因旧事被迫出山回宫，她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回宫的。 　　“陛下到！” 　　太皇太后吃惊的睁开了眼睛，“这个时辰了，皇帝怎么来了。” 　　赫连煊独自一人走了进来，看着已经苍老的太皇太后，诡异一笑，“有时候活太久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太皇太后镇定的道，“明日就要大婚，皇帝不好好休息，怎么有空来看哀家。” 　　“因为有些事想问问您，不然朕无法心无旁骛的大婚。” 第247章 毒杀 　　“什么事，非要在今晚问。” 　　太皇太后盯着他的眼睛，心里有几分不安。 　　赫连煊神色淡然的站在大殿中央，一字一句的缓缓开口，“当年顾家有谋反之意，是冯家联手萧家的阴谋吧，而太皇太后您从头到尾默认了。” 　　大殿里安静极了，只有蜡烛在燃烧的声音。 　　太皇太后神色不变，满脸淡然的道，“哀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冯二爷朕已经抓起来了，该招的都招了。”赫连煊轻笑了一声，“您不知道也没关系。” 　　“当年朕是怎么被你们愚弄灭了顾家满门的，现在朕就这么灭了冯家，这很公平。” 　　饶是太皇太后见惯了大风大浪，也绷不住了，猛的站了起来，“陛下，你不能这样乱来。” 　　赫连煊面无表情的道，“当年那个皇祖父的妃子，和父皇生下的孽子，根本就不在顾家。” 　　因为那个妃子是冯家女，所以那个孩子生下来以后，被他父皇授意送出宫养着，没有被杀死。 　　当时他初登皇位，萧家和冯家制造了种种假象，说是顾家要谋反。 　　冯家老夫人亲自跪在他面前一把泪一把鼻涕的道，“那个孩子被先皇送到顾家去了，正是顾家二公子。” 　　正是这句话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手握兵权的顾家，名声斐然的顾明月，顾府还藏着皇室血脉。对他而言，是莫大的威胁。 　　加上那段时间他和顾明月矛盾不断，嫌隙渐生，最终他以雷霆之势铲除了顾家。 　　太皇太后冷声道，“决定是陛下做的，命令也是你下的，现在陛下是想要冯家背负一切吗？” 　　赫连煊闭了闭眼睛，苦涩的承认，“没错，是我自己怕了，忌惮了。” 　　他曾经悄悄听到过，顾明月的亲信鼓动她称帝，说她要是愿意称帝，必然一呼百应。 　　这是他的心病，再加上冯萧两家的推波助澜，最终他杀红了眼。 　　太皇太后直视着他道，“顾家已经死了，这些年你在龙椅上坐的很安稳，这就够了不是吗？” 　　冯家是她的母家，虽然她进宫多年和冯家感情也说不上多深，但是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冯家满门被灭。 　　“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朕到底失去了什么？” 　　“要不是你们鼓动迷惑我，我不会那么快对顾家下手的，不会杀了她的…” 　　“一切或许会不一样…” 　　他笑的疯癫，他那时候太年轻了。初登皇位，很多东西看不透彻。 　　一步错，步步错。等他成长为合格的帝王，发现端倪的时候，一切已经回不了头了。 　　所以，他一直自我催眠，他没有错。 　　太后冷眼看着，只觉得心里发凉。也预感到一切都完了，他必然是把一切都调查清楚，再来质问她的。 　　她保持着多年来刻进骨子的里姿态，冷静的一针见血的道，“说到底顾家说死于你的多疑，而稳固皇权的路上流血死人在正常不过。” 　　“作为合格的帝王，哀家以为陛下应该很清楚这一切的。你现在不过是钻了牛角尖，入魔了而已。” 　　她能走到太皇太后的位置，靠的就是足够冷血和冷酷。她希望赫连煊能恢复帝王该有的判断和理智。而不是被心魔和不该有的感情所控制。 　　对上她苍老又古井无波的眼神，赫连煊扯了扯嘴角，“朕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所以那些年里，我从未后悔。” 　　他甚至听从大祭司的建议，想永远禁锢顾明月的灵魂。 　　太皇太后冷酷又坚定的道，“既然以前一直做的很好，那就继续。今晚的事情，哀家只当陛下是喝多了。” 　　“哈哈，你当我是傻子吗？”赫连煊嗤笑道，“萧家和冯家的小动作，朕不信你真的一无所知。” 　　还有兵临城下的赫连煊慕，人人都伺机而动想扑上来将他吞噬殆尽。 　　那就都来，杀个痛快吧。 　　太皇太后握紧手里的佛珠镇定的道，“我久居深山，不理事已久。” 　　走到这一步，有些事情确实不是她能左右的。她很清醒，她要做的就是稳坐太皇太后之位。 　　最后不管是谁赢谁上位，都要善待她。皇权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血流成河在正常不过。 　　她看的很透彻，所以试图置身之外。 　　可惜这次，赫连煊不准备如她的意，轻笑了一声，“您还真是时刻活的很清醒，只是朕觉得这样怪没意思的。” 　　“您这稳坐钓鱼台的姿态，让朕很不舒服。从太后到太皇太后，您在背后操纵着不少东西。至今为止，都在保护那个孽种，是因为他身上有冯家的血脉吧。” 　　毕竟是冯家女和先帝生的，那位冯家女算起来是太皇太后侄女。 　　一个是侄女，一个是儿子，生下的孩子。当时先皇非要留孩子一命，她也就允许了。 　　太皇太后目光温和的看着他，“也只是留他一命而已，陛下您才是我名正言顺的孙子。” 　　这是在向他表态，他才是正统。她绝对绝不会偏心一个孽种。 　　赫连煊不为所动，一点都不信她的鬼话。他拍了拍手，笑的漠然，“您活了这么久了，也该下去见皇祖父了。” 　　在门外候着的周公公，端着毒酒后面跟着暗卫走了进来。弯腰对太皇太后道，“请您饮了这杯毒酒上路。” 　　太皇太后打了个冷颤厉声道，“来人，快来人。” 　　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毒杀祖母，哪怕你是皇帝这也是大逆不道！会遭到天下人的谴责。” 　　她万万没想到，她从后宫杀出一片血路来，最后会栽在这里。 　　赫连煊冷冷的看着她，没叫她太皇太后，而是道，“皇祖母您安心的去吧，我在这里亲眼送你最后一程。” 　　“动手！” 　　暗卫上去抓住太后太后，强行按住她。想去拦的两位嬷嬷，被一脚踹飞。 　　赫连煊端起毒酒，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您安心的去吧，冯家很快就会下来陪您。” 　　他亲手一滴不剩的将毒酒，灌了下去。太皇太后挣扎着，以仇恨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在地下等着你的报应…” 　　“哈哈哈哈，争来争去不过是一场空…” 　　赫连煊大笑着，走出了永康宫。 　　太皇太后趴在冰凉的地上，渐渐没了声息。 第248章 天亮了 　　仲秋浑身发凉的站在门外，看着趴在地上断了气的太皇太后，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是赫连煊派人让她来的，却亲眼目睹了太皇太后之死。 　　赫连煊走过去捏住了她的下巴，“吓到了？” 　　她抬眸声音发哑的问，“为什么？” 　　“她做错了事，所以该死。” 　　多么干脆又直接的理由，她再次直面了帝王的冷酷和残忍。 　　“朕的明妃如此贤惠，太皇太后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吧，不能影响到明天的大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微妙，仲秋不敢多想，低头应是。 　　绕过她，带着人进了大殿。 　　她看着地上的血道，“把太皇太后扶回房间。” 　　又盯着宫人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将头发散开。她躺在床上眼睛瞪的大大的，仿佛死不瞑目。 　　仲秋亲自放下床帘将一切遮挡住，吩咐金铃道，“派人在这里守着，不准人出入。” 　　一切等明天过后再说，她不想多费心思。 　　撞破了这么大的秘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这才走出永康宫。 　　一出去就看到背对她而站的赫连煊，他面前跪着一个人。 　　赫连煊声音漠然的道，“在天亮之前解决冯家，千机这次别在让朕失望了。” 　　千机低头应道，“是。” 　　“解决完冯家以后，不用回来复命了。” 　　千机迟疑又不解的道，“陛下的意思是？” 　　赫连煊轻笑了一声，“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你们自由了，永远都不用回来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千机满脸的不可置信，最终却什么都没问。 　　既然皇帝让他们滚，他们就滚。他脚步轻浮的向宫外走去，只觉得一切不可思议。 　　仲秋已经从种种不对劲中，察觉到了赫连煊的反常。 　　“陛下今晚是要杀红眼吗？” 　　“用鲜血来庆祝朕大婚不好吗？”赫连煊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爱妃的手怎么这么凉，你在害怕什么？” 　　她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对上他隐隐疯狂的眼神低声道，“这些天太忙，臣妾只是有些太累了。” 　　赫连煊用温柔到毛骨悚然的声音道，“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爱妃开心吗？” 　　话里隐隐透着几分不详，她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赫连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爱妃是恨朕的吧，杀了你最爱的顾姐姐，让你的少年郎死在战场上。夜里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爱妃应该无数次想杀了朕吧？” 　　大概是心里有所预感，仲秋丝毫没有被揭穿真面目的慌乱，只是平静的道，“原来，陛下全部都知道。” 　　赫连煊对上她没有一丝涟漪的眼神，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朕有些想非晚了。” 　　如果他没有贪心的求娶顾家女的话，他们是不是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而顾明月也会遇到眼里只有她的少年郎，一切都会变的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 　　“爱妃，和朕一起静待天明吧。” 　　青州王府，江雪凝跪了很久，这才从佛堂出来。 　　府里已经忙碌了起来，宫里指派来的嬷嬷，让人准备好了热水，客气的道，“郡主该沐浴了。” 　　沐浴焚香以后，还要开脸上妆。总之嫁与帝王是一件很折腾人的事情，规矩繁多。 　　江雪凝沐浴完毕，穿着一身简单的衣服，坐在房间里。 　　将离脚步匆匆的推门进来，欲言又止。 　　她道，“麻烦嬷嬷回避一下。” 　　嬷嬷识趣的退下，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位不是她惹的起可以指手画脚的。 　　将离灌了半杯凉茶冷静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冯家和萧家同时遭到了大批杀手和暗卫的攻击。 　　萧家似乎有所预料，暗杀的人扑了个空，伤亡不大。 　　冯家就惨烈了，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几乎快被灭门。” 　　房间继续有片刻的安静，知道今晚会暗流涌动，却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猛这么血腥。 　　江雪凝看了一眼外面冰冷的夜色道，“清楚是哪方势力下的手吗，敢同时动萧冯两家可不是一般人。” 　　“正打的激烈，乌飒在那边盯着，估计天亮之前会出结果。” 　　江雪凝继续换衣服，将离也出去探听消息去了。上京的世家勋贵们纷纷被惊动，偏偏羽林军像死了一样安静。 　　按理说帝后大婚，应该全京城戒严。羽林军几乎出动了大半巡夜，却像瞎了一样，对萧冯两家遇袭的事情不闻不问。 　　萧家也就罢了，冯家可是太皇太后的母家。其中缘由，越想越让人心惊。 　　江雪凝看着绣着凤凰的嫁衣，任由青禾伺候她穿上了一身白衣，不是一般的白衣而是丧服。 　　她照了照镜子，这样才比较适合她去奔赴赫连煊。 　　采月给她端了一碗燕窝上来，“郡主吃一点吧，不然要一直仪式结束才能吃东西。” 　　她坐在桌前，一口一口的吃着。心情奇异的很平静，没有太大的波澜。 　　乌飒和将离，带着一身寒气，再次推门而入。 　　乌飒看着她一身丧衣挑了挑眉，“下手可够狠的，连冯府的猫和狗都没放过。” 　　她只关心一个问题，“谁下的手。” 　　“皇家的人。”乌飒笃定的道，“而且是千机亲自带人下的手，我们在暗牢交过手，我不会认错的。” 　　江雪凝放下勺子，燕窝是吃不下去了，“千机出手的话，那代表是赫连煊的意思。在大婚前一晚，血洗萧冯两家，他想做什么？” 　　将离更担心的是，“诛杀太皇太后出身的冯家，还偏偏在大婚前一晚。宫里肯定出了变故，我担心你进去会有危险。” 　　虽然已经做好了安排，真的走到这一步，很难不担忧。 　　江雪凝伸出手，满意的看着自己已经染的红艳的指甲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她重生在乱葬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哪怕宫里是刀山火海等着她，她也得去闯。 　　青禾带着人亲自给她上妆，穿上嫁衣凤冠霞帔，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 　　亮光投透过窗户照进来，采月伸手推开窗户，让清晨的新鲜空气流进来。 　　天亮了。 第249章 泱泱 　　她一身嫁衣如火般明艳，隐隐听到外院传来的鸣乐声，是礼部的人代表天子来迎她进宫了。 　　她一手持金如意，一手持苹果，盖上红纱青禾和嬷嬷一左一右扶着她出了门。 　　她上了明黄色的婚轿，礼部侍郎手一挥，喜庆的鸣乐声响起。 　　天子明媒正娶迎她进宫，王府也十里红妆送她出嫁。 　　盛大的队伍，让满城繁华都失了颜色，进宫的路上百姓们夹道围观。 　　“这就是天子大婚，真是壮观。” 　　“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大婚了，今日也算是开眼界了。” 　　“我记得当年辰王妃出嫁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热闹极了…” 　　茶楼上，萧临风看着街上的热闹，轻声道，“越热闹盛大，破碎的时候才会越痛。” 　　天子以最盛大的礼仪迎她进宫，自己则是站在宫门外等着。 　　仲秋领着嫔妃在宫内也远远的，迎皇后进宫。虽说是喜事，这些如花般美丽的嫔妃们，实在很难笑出来。 　　很快轿子停在了宫门口，赫连煊接过周公公递的弓箭，一箭射在轿门上。亲自上前，将她扶了出来。 　　“恭迎皇后娘娘！” 　　所有宫人和嫔妃都跪下，红纱盖头下的江雪凝，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喜悦。 　　她被迎进了凤鸾殿，坐在床上。赫连煊挑开红纱盖头，她抬眸对他笑的灿烂。 　　赫连煊醉在这个笑容里，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 　　“请娘娘和陛下，饮下交杯酒。” 　　江雪凝没有伸手拿酒，而是道，“轿子坐的我头晕，可以等会再喝吗？” 　　很拙劣的借口，赫连煊笑着道，“当然可以了，留着洞房花烛的时候喝。” 　　他要先去宴群臣，再回来洞房花烛。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等我回来。” 　　江雪凝坐在满意红色的屋子里，想起当年他进宫称帝的时候，也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泱泱，你等我迎你进宫为后。” 　　她等到了顾家满门被灭，等到了他亲手围剿射杀她，等到了他封萧舒锦为后。 　　这次她不等了，她伸手摘掉了凤冠，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安静的坐着。 　　赫连煊直到天黑透了，才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他挥了挥手道，“所有人都退下。” 　　房间里瞬间就只剩他们两人，气氛透着一丝诡异。 　　赫连煊将手里拿着的明黄色的圣旨递给她，“这是朕欠你的，本该在明日的祭天仪式上当众册封，只是朕怕是等不到了。” 　　她怔了一下接过，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并没有想打开的欲望。 　　“不看看吗？” 　　“不了。” 　　如果她打开的话，就会发现圣旨里写的不是册封江雪凝为后，而是册封辰王妃顾明月为后。 　　赫连煊站在他面前弯腰，手指细细的抚过她的眉眼，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深情又温柔的缓缓开口。 　　“死而复生是很荒唐的事情，何况江雪凝这个身份来历，不管怎么调查都很合理。 　　所以尽管很多时候朕会恍惚，却也从来没想过是你回来了。” 　　“那次你进宫小住，和你接触的越多，我越清楚的知道真的是你回来了。” 　　他们在一起好几年，也曾有过举案齐眉的时候。他也曾爱慕她的一颦一笑，记得她的一些小习惯。 　　曾经他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熟悉的人之一，他怎么会认不出她。 　　他将指尖停留在她的眉心，“泱泱，朕知道是你回来了。” 　　江雪凝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薄凉一笑冷漠的问，“那陛下是怕我回来呢，还是高兴我回来呢？” 　　“朕也不知道，当时确定以后，还没等朕想明白，非晚就死了。” 　　然后萧舒锦也死了，从那时候开始他确定，她是回来报复他的。 　　赫连煊凝视着她，“可以的话，朕自然是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重新来过。” 　　但是随着局势的变化，他知道不可能。他当年做错的事情，埋下的祸根一一反噬在他身上。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道，“当初是你在御书房外跪了半天，亲自求娶的我。而后顾家不曾负你，我更不曾负你。” 　　然而她输的惨烈，没人告诉过她十五岁时两情相悦的少年郎，会在她二十二岁时要了她的命。 　　她从小学的是世家礼仪，所以成为他的王妃以后，她努力成为一个好王妃。 　　时至今日，她终于问出那句她一直想问的话，“赫连煊，我哪里错了？” 　　她为他夜雨行军，她为他平定西北，她以为他们能帝后和鸣，共创太平盛世。 　　一切都是她以为，他以深情为饵，给了她最致命一击，也终于让她明白皇家的无情。 　　赫连煊闭了闭眼睛，痛苦的道，“你没错，泱泱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当初太贪心，被妖言惑众迷失了心智。” 　　她冷笑，“陛下现在倒是诚实。” 　　“哈哈哈哈哈，泱泱今日来不是想做我的皇后，是想与朕做个了结吧。” 　　他的手放在的脸颊处，“不管你信不信，朕是真的爱过你。” 　　“哈哈哈哈。”她笑的很大声，“那陛下的心肯定有很多瓣吧，不然怎么能同时爱那么多人。” 　　或许是爱过她的，但是也同样爱过迟非晚，爱过萧舒锦…甚至爱过宫里其他美人。 　　“是我们错付了，我和贵妃都错付了，是你不值得。” 　　赫连煊笑的眼睛都红了，“所以我活该众叛亲离，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轰轰烈烈。时过境迁，他们再次以顾明月和赫连煊的身份，在这深宫相见，两人都冷静的可怕。 　　大概是他们都等这一天等太久了吧，真到了这一刻，反而激动不起来。 　　江雪凝平静的看着他，“欠我顾家满门的，陛下准备怎么还？” 　　“泱泱想我怎么还？” 　　“当然是血债血偿，以命相还！” 　　赫连煊猝不及防的抱住了她，“曾经说过的太平盛世，朕是做不到了，由你去创造吧。” 　　“其实知道是你回来了，我第一反应是想杀了你怕你复仇，我的确烂到骨子里了。” 　　“我真的不知道当初你有身孕在身，如果孩子生下来了，是女儿的话会很像你吧…” 　　“泱泱，朕累了。” 第250章 落幕 　　江雪凝并不觉得这个拥抱温暖，反而是觉得冰冷和恶心。 　　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就是最好的时机。 　　“累了的话，就休息吧，永眠地下！” 　　嫁衣宽大的衣袖里藏着的匕首，猛的捅进了赫连煊的腹部。 　　她面无表情的轻声道，“这一刀，是替顾家满门捅的。” 　　丝毫不手软的，又接着捅了第二刀。 　　“这一刀，是替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捅的。” 　　最后一刀，她用尽了力气，捅的很深将所有的怒气都宣泄出来。 　　“这一刀，是替我自己捅的。” 　　赫连煊捂着鲜血淋漓的腹部，倒在她的肩膀上，依旧在笑。 　　“哈哈，他们都觊觎龙椅，都想朕死。死在你怀里，是朕给自己选的最后归宿。” 　　江雪凝一把推开他，冷冷的看着他，“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注定是亡国之君。别说的那么好听，好像你有的选一样。” 　　她无情的撕开他最后的遮羞布，看着他像死狗一样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腹部流淌而出，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 　　赫连煊仰面看着她，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这样死去…也挺好的…” 　　他更不能接受当国破家亡的亡国之君，也不想被萧临风和赫连煊拉下位，活着每日靠神仙散自我麻痹也很累。 　　“这样死了，已经是便宜你了。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江雪凝一把撕开大红的嫁衣，露出里面白衣的丧衣冷声道，“西陵属于赫连家的时代，至此落幕！” 　　她抽出腰间的软剑，又往他心口刺了一剑，“去地狱，好好赎罪吧！” 　　地上的人，瞳孔渐渐涣散，挥舞着双手似乎想抓到什么。 　　她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猛的一下拉开了门。 　　外面候着的宫女和太监看到倒在血泊里的赫连煊，被吓的瑟瑟发抖。 　　只有周公公砰的一声跪下，双手向她呈上玉玺，“陛下有言，他死后由皇后代掌西陵。” 　　江雪凝冷笑了一声，“他倒是会算计。” 　　赫连慕的大军应该已经在向京城行进，萧临风也不是省油的灯。而她的根基根本不在这里，把玉玺交给她完全是把她架在火上烤，是生怕他们打不起来。 　　但是这个玉玺本来就是他欠她的，江雪凝拿过玉玺，就往外面走。 　　周公公也不管外面怎么样了，径直走进去为赫连煊收尸。 　　江雪凝刚走出殿外，就迎面撞上了匆匆而去仲秋。 　　“宫里打起来了，已经彻底乱了，而且是几方势力混战。” 　　她往外看了一眼，确实打起来了。丝毫不恋战当机立断的道，“我们快退，往摘星楼去。” 　　她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亲手杀了赫连煊。并无意卷入夺位大战，她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劣质在哪里。 　　而且就算是争赢了，未必就能坐的稳。西陵大乱分裂，已经成必然。 　　她要做的是速速离开京城，回到属于自己的地盘去。 　　仲秋一把拉住她的手，“跟我走。” 　　她对宫里的路自然是熟悉的，早就挑选规划好了，从这里到摘星楼的路。 　　她带着她走的全是僻静的小路，偶尔遇上人，乌飒和巫锦全部一剑解决。 　　混战的几方势力，已经打了进去，发现赫连煊已经死了，周公公在替他换衣服。 　　“江雪凝在哪里？” 　　周公公随便往外指了指，“跑出去了。” 　　“抓住江雪凝，主上有言活捉江雪凝，赏黄金千两！” 　　“抓住江雪凝！”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一边打一边到处寻找她的身影。 　　而被她带进来的刺棠，从宫女休息的房间跑出来，满面焦急。 　　当时赫连煊让所有人退下，她被青禾拉着出去了，“先歇会儿喝杯茶吧，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她也没觉得不对劲儿，她要是突然跳出来，多半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没想到变故会来的这么快，她拔剑四顾心茫然。赫连慕给她的命令是，杀死赫连煊以后，将江雪凝一起解决了。 　　宫里完全乱套了，几方势力杀红了眼，独立于西北方向的摘星楼，却一如既往的安静。 　　将离在楼上焦虑急的望着，看到他们跑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放信号。” 　　“砰”的一声，绿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早就准备潜伏好的人，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开始点火。 　　他们潜进来藏在摘星楼的人，昨晚根据仲秋给的皇宫地图，人手一桶火油去标红的地方，泼油做好准备点火。 　　仲秋挑的全是宫里平时人少偏僻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再以皇帝要大婚人手不够为由，将人手都调走。 　　进了摘星楼，将离担心的问道，“没事吧？” 　　“快撤，别恋战。” 　　江雪凝冷声道，虽然知道趁着大婚之日搞事情的肯定不止她，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混乱。 　　“跟我来，我们从密道走。” 　　司空凌倒是干脆，把司马家用来以防万一逃命的密道都交待了。 　　密道藏在他布了八卦阵的桃林里，这里是他日常修炼的地方，是摘星楼的禁地。平时除照顾他的亲信，鲜少有人进。 　　桃林深处有一汪泉水，而密道别出心裁的在水里。 　　一行人纷纷下了水，江雪凝按照司空凌交待的方向，潜在水里很快摸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壁。 　　往左边转动三下，再往右边转动两下，石壁上出现一个只容一个人通过的洞口。 　　他们像鱼儿一般游了进去，进去走了一段以后，渐渐没有水了。 　　他们站在干燥的地上，等后面的其他人进来。 　　乌飒一边拧衣服上的水，一边忍不住道，“不愧是大祭司，竟然将密道设在水里。”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搞占卜玄学的，对这些本来也有所涉猎。” 　　他们等了半个时辰，人基本都进完了。一行人无声的往外面走。 　　而此时的宫里，一片混战的中八方起火，鬼哭狼嚎。 　　好在皇宫够大，火又是从偏僻的地方起的，给宫女太监们留了逃亡的时间。 　　上万的宫女太监，纷纷往外逃。有的人死在剑下，更多的人逃了出去。 　　象征着皇权的权利中心，树倒猢狲散，被大火一点一点的吞噬。 第251章 乱臣贼子 　　萧临风穿着盔甲，带着人进了宫门，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眉头皱在了一起。 　　早已经叛变的羽林军统领，跪下回禀道，“陛下已经殡天，宫里不知道被谁放了大火。” 　　本来是该请萧临风进去入主金銮殿的，这样他也算是从龙之功了。 　　只是火势越来越大，可不敢让萧临风进去，要是出了闪失，那就白干了。 　　萧临风沉了脸，望着熊熊大火和不断逃跑的宫人问，“江雪凝抓到没有？” 　　统领满头冷汗的道，“我们攻进凤鸾殿的时候，只有陛下躺在血泊里。郡主她了无踪迹，我派人找遍整个皇宫都没找到人。” 　　现在火势越来越猛，他们的人也退了出来。 　　“呵，还能人间蒸发不成。”萧临风吩咐道，“守好宫里的每个出口，同时全京城戒严，严防她逃跑。” 　　他自己带人往秋水寨去了，他笃定她要跑的话，肯定从那边跑。已经早早就在秋水寨外，埋伏下了人手。 　　桑遇骑马跟在他身旁，“为什么一定要抓到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要趁着赫连慕的大军没打进来之前，名正言顺的登上龙椅，稳住京里的局势。 　　萧临风眼里闪过暗芒，“我要抓住她，亲人撕下她一直伪装的面具，让她露出真面目。” 　　桑遇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他心里还是在意的，想亲自确认是不是顾明月回来了。 　　被惦记着的江雪凝一行人，终于从密道出来了，密道的出口也在水里。 　　是一条野河，平时鲜有人至。杜伊水带着人在河里守着，看他们出来了一个一个把他们拉上船长。 　　所有人浑身都湿了，初春的天气很是寒冷。江雪凝打了一个哆嗦，“别停留，快走。” 　　停留的时间越长，变数越大越容易被找到。 　　杜伊水递了一件厚衣服给她套上，“别着凉了，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出城的城门已经封锁，他们走水路。直接绕到山里，从河流里漂流而下。 　　江雪凝放松的躺在小船上，太阳出来了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果然干一行精一行，这样的水路也只有你们知道了。” 　　杜伊水嘴角含着一根草，自豪的道，“这不都是为了赚口饭吃吗，绕过守城的士兵，走水路运东西进来，对我们来说划算的多。” 　　这条水路他们也是摸索了好久才找到的，偷偷进个京，运点见不得人的东西，简直不要太方便。 　　毕竟他们寨里的主事人，可都是通缉犯，自然不能走寻常路。 　　杜伊水甚至很有经验的不仅在船上准备了吃的，还拿出鱼竿来钓鱼。 　　“这条河靠山，基本没人来，水清透的很，里面的鱼也鲜美的不行。” 　　她如此的悠闲自在，大家紧绷着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二十几艘船顺着河水漂流而下，漂了半天之后，进入了一条更大的河。 　　杜伊水站在船头指了指，“往东走，在绕几条河，就靠近秋水寨了。往西走，漂过这段蜿蜒的河流，就能进入大江。” 　　进入大江在行船两天左右，就能彻底走上往湘楚去水路。 　　江雪凝也站了起来，眺望着河水，指了指西边，“走吧。” 　　该安排的已经安排好了，她对盛京毫无留恋。 　　小船一艘接一艘，往西而去。 　　将离在船头迎风而立，心情复杂的道，“此去，再回来不知是何时了。” 　　亲手弑君，除非江雪凝强大的无人可挡，不然她必然不会再轻易重回盛京。 　　从昨晚开始就没睡，一但放松下来困意就涌了上来，江雪凝直接在船上睡着了。 　　杜伊水给她盖了条毯子，捧着还带着血的匕首反复观看，“嘿嘿，这可是见过帝王血匕首，我要多看两眼。” 　　秋水寨外直接被包围了起来，萧无疾亲自带人守着，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警惕着，可是别说人了，连只蚊子都没有等到。 　　萧临风快马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 　　萧无疾面无表情的道，“没人进去，也没人出来。” 　　一眼望去，整个秋水寨安静的和死了一样。看起来很不对劲儿。 　　萧临风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看了一会儿直接下令道，“攻进去！” 　　几千精锐直接坐船往里攻，可惜进行的并不顺利。秋水寨出了名的易守难攻，何况雪玉京带人走之前，开启了寨子里的所有机关。 　　这些暗卫精锐几乎都不擅长水战，秋水寨未出一人，但是他们却折损不少。 　　翻船的，中箭的，陷入机关里的，在水里迷路的，一但落水更是必死无疑。 　　小小一个秋水寨竟然一时之间攻不破，桑遇劝道，“算了吧，人未必在里面。而你现在，必须回京主持大局。” 　　萧临风死死盯着秋水寨，好一会儿才道，“吩咐下去，封锁水路，捉拿江雪凝和秋水寨众人。” 　　离开的时候，桑遇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清楚想抓到人恐怕难了。 　　而秋水寨里，果然已经人去寨空。最后一批人，是雪京玉开启寨里水路里所有机关后三天前走寨里隐秘的水路离开的。 　　盛京里人心惶惶，百姓们人人自危。皇宫的火势越来越大，烧红了半边天。 　　周公公陪着赫连煊葬身在这场大火里，宫里的其他人都跑了。但是他没跑，一个是因为他年纪大了，二是因为他是御前太监知道太多辛密，就算跑出去也不会被放过，更不会有好日子过得。 　　他大半辈子都是皇宫，随着这把大火安安静静的去了，也没什么不好。 　　滔天的大火外，站着的是西陵的臣子们，有头发花白的老臣，直接红了眼睛。 　　“作孽啊，真是作孽！”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君死乱世至意味着什么，西陵繁华安定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孟太傅死死的盯着大火里的皇宫，背脊挺的很直。 　　萧临风骑着马带着人来，所有的大臣看着他，有几分不知所措。 　　而羽林军统领带头跪下，“恭迎魏王！”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是魏王，很快就会成新皇了。 　　孟太傅冷声道，“乱臣贼子而已！” 第252章 做我的狗 　　萧无疾带着锦衣卫，马不停蹄的追到临水，这里是水路的最后一道防线，一但出了临水的岸口，从盛京出来的船将会走不同航线驶向天南地北。 　　到时候想在茫茫大海上，追击到人几乎不可能。 　　萧临风让副指挥使安排人去查，自己则是兴致缺缺的留在客栈喝酒。 　　喝的三分醉的时候，他起身回房准备休息，一推开房门窗边站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 　　乌飒笑吟吟的道，“郡主想见指挥使一面。” 　　萧无疾阴戾的眼神亮了亮，握紧腰间的绣春刀，“她在哪里？” 　　“请指挥使跟我来。” 　　他跟在乌飒身后，骑马狂奔了一段路以后，进了修在山脚下的山庄。 　　“呜嗷～呜嗷～” 　　是对他而言在熟悉不过的狼叫声，勾起了他无数的回忆。 　　走进院子里，只见一只体型巨大的狼，在院子里撒欢。 　　江雪凝给天狼喂了一块肉干，拍拍他的头，“去找你主子去吧。” 　　天狼又叫了一声，跑去找冰瞳去了。 　　月色如水淡淡的洒在院子里，江雪凝散漫的歪在椅子上，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许凉意。 　　“当年西山差点被狼吃掉的少年，已经成为大权在握的指挥使了。” 　　萧无疾没有说话，陷入了回忆里。 　　初遇时他是萧家不受宠的庶子，被纨绔的嫡子带出去，故意丟在山上，被狼追。 　　他狼狈不堪的拼命跑，差点命丧狼口之时，“咻”的一支箭从他耳边飞过，射杀了追着他跑的狼， 　　他跌倒在地，看向箭射出来的方向。一身红色劲装的女郎，手持弓箭歪头对他道，“喂，你没事吧。” 　　明艳灿烂的如七月的骄阳，晃花了他的眼睛。 　　那就是她和顾明月的初遇，后来她教他认字，让他在顾家学武。因为她对他的另眼相待，他在萧家的处境慢慢好了起来。 　　江雪凝突然拿出一支箭，抬手扔向他，“当初我就不该救你，而是该眼睁睁看着狼咬死你！” 　　他脑子嗡嗡作响，努力想分辨这句话的意思，好一会儿才道，“你什么意思？” 　　“萧大指挥使，这是打算翻脸不认人了？”她扬着下巴嗤笑了一声，“萧大指挥使可是把忘恩负义演绎的淋漓尽致。” 　　萧无疾后退一步，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道，“原来…真的是你回来了。” 　　心里预想了八百次的结果，赤裸裸的摆在他面前，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沉默了一会，他“刷”的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上前步递给她，“杀了我吧，这是我欠你的。” 　　当年的背叛并非他所愿，但是事实就是他在她和母亲之间，选择了保护自己的母亲。 　　解释起来是如此的苍白，他什么都没说。江雪凝也什么都没问，背叛了就是背叛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可原谅。 　　她接过他递的刀，刀尖在月色下泛着寒光。她向他挥刀，他闭上了眼睛从容赴死。 　　预感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他睁开眼睛刀尖停留在离他喉咙一寸的地方。 　　江雪凝突然松手，绣春刀“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她坐回椅子上，不屑的道，“你这条烂命，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她见他，可不是为了他这条命。 　　萧无疾抿了抿唇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反正他烂命一条，干他们这行的，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执行任务中了。 　　江雪凝笑了，“你既然能背刺我当萧家的狗当了这么多年。也能背叛萧家，当我的狗吧？” 　　萧无疾怔在原地，没说话。 　　“不愿意？” 　　“你要我做什么？” 　　“自然是继续留在萧临风身边，关键的时候透露一些消息出来。”江雪凝半眯着眼睛，“去这家酒馆，掌柜的是我们留在京里的人。” 　　萧无疾接过她递的纸条，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你相信我？” 　　“那就要看你，是不是会做一条好狗了。”江雪凝神色淡淡的道，“你娘已经死了吧，萧家没有能拿捏你的东西了。” 　　“嗯，欠你的我该还了。”萧无疾垂下眼眸，心里有些发涩，“原来你都知道。” 　　是啊，她一直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嗯。”江雪凝轻笑了一声，“这次，别在让我失望，不然我真的会杀狗的。” 　　对上她冷淡的眼神，纵使有千言万语他也说不出来，最后深深看不她一眼，“此去山高水远，一路平安。” 　　此一别，再见不知是何时。 　　江雪凝淡声道，“乌飒，送指挥使出去。” 　　等人走远了，在一旁树下看好戏的花颜，忍不住道，“啧啧，威风凛凛的指挥使，看起来被你伤到了。” 　　“他应得的。” 　　花颜眉头微挑，“都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不怕他又背叛你。” 　　“不会的。”她轻笑着道，“因为他对我有愧，所以这次会心甘情愿的为我所用。 ” 　　不会也没关系，下次再见的时候，杀掉就行。 　　“你是会拿捏利用人心的。” 　　调侃完了，花颜一本正经的道，“你说你是顾明月，当年救了他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看，也觉得她是年轻的少女。虽然长的像，但是绝非是顾明月活到现在该有的年龄。 　　“这个嘛…”江雪凝坦然的道，“我说我是借尸还魂，从乱葬岗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信吗？” 　　自从把赫连煊杀了以后，她对自己是顾明月的事情，不再忌讳。当然信不信就是别人的事情了，因为听起来的确很匪夷所思。 　　花颜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一边捏一边道，“感觉这也没戴人皮面具。” 　　江雪凝笑着握住她的手，“好了，这事儿 　　听着虽稀奇，但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她点点头，“如果是假的，我希望是真的。” 　　她跟着商行去过不少地方，也算是见识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了，接受良好。 　　回到了客栈，萧无疾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嘴角泛起一丝寒意。 　　这具身体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活不了多久了。 　　当她的狗总比当萧家的狗好，萧无疾擦了擦嘴角的血，突然觉得人生又有了一点意义。 第253章 乱世已至 　　次日，江雪凝一行人，做了胡商的打扮。跟着花家商行的人，上了大船。 　　整个商队，有二十多艘大船，全部装着满满当当的货物。 　　京城乱了，趋利避害的商人们都想快点跑路，所以整个岸口满满当当的拥挤不堪，全是要出去的商船。 　　管理临水岸口的兵马司，几乎全兵出动维护秩序。 　　江雪戴着帷帽，站在船头看了一圈，低声道，“没问题吧？” 　　没见锦衣卫的人，应该是萧无疾那边把人调走了。 　　花颜站在她旁边，“你瞧着吧，没事的。” 　　这边兵马司的主事人张指挥使，带着人一船一船的检查，眼看就要到他们船上了。 　　江雪凝轻声道，“要避到里面去吗？” 　　“不用，大大方方的站在这里就好。” 　　只见，花家商行的主事人之一胡掌柜迎了上去，熟络的道，“张指挥使，今日怎么亲自来了？” 　　张指挥使哈哈爽朗一笑，“还不是上头的命令，说是要抓什么人。” 　　他根本不把这命令放在心上，不过是借着由头带人出来捞油水而已。 　　因为这里过往行商多，他们的消息一向灵通。京里皇帝死了正乱着，裕王的大军又快打进来了。 　　以后指不定会怎么样，对于他们这些底下的人来说，乱世里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多捞点银子，要是时机不对，还能立刻跑路。 　　胡掌柜很上道的递了一叠银票上去，请求道，“京城已经乱了，我们这次离开带了少东家，还请指挥使手下留情，以免惊扰到少东家。” 　　张指挥使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甲板上，在丫头的簇拥下，站着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一眼看去气质非凡。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银票，起码有上万两，他满意的道，“放心，我们肯定不会惊扰了花小姐。” 　　胡掌柜又给他塞了两颗人参，压低声音道，“这些年在这条水路上来来往往多谢指挥使照顾了。这人参是我的心意，关键时刻可是能保命的。” 　　这东西可以说是送到他心坎儿上了，他一拍胡掌柜的肩膀，“还是胡掌柜仗义！” 　　既然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也不含糊手一挥，直接带着人走了，根本就没检查花家的商船。 　　跟在他身后的林二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儿道，“头儿，胡掌柜这次大方过头了吧，感觉不对劲儿。” 　　又是人参又是银票的，妥妥的贿赂。 　　“就算不对劲儿，又关我什么事儿。”他冷笑了一声，“你看着吧这世道要乱了，拿到手里的才是最重要的。” 　　抓郡主什么的和他有屁关系，就算费心费力的抓到了，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好处。 　　不如多捞点银子，到时候也能寻条活路。 　　他带着人把上百艘船，都巡视检查了一番。凡是知趣的孝敬的让他满意的，都放行。 　　花家商行的船，就是最先被放行的一批。 　　大船扬帆起航，离临水越来越远。花颜心情很好的道，“现在才是真的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一旁的杜伊水高兴极了，“终于离了这该死的盛京，我们自由了。” 　　将离笑着道，“还以为这关不好过，没想到萧临风的话，下面的人阳奉阴违。” 　　“很正常，他毕竟没有名正言顺的登基。现在正是人人自危的时候，他威慑力不足。”江雪凝淡声道。 　　船队一路向西航行，在茫茫大海上，一眼望去全是无边无际的海水。 　　到了第三日，杜伊水已经觉得无聊了，在甲板上躺着晒太阳。 　　青禾和采月，在一旁折腾着烤鱼换换口味。 　　阳光正好，微风徐徐。将离看似不经意的开口，“回到湘楚以后，下一步你准备做什么？” 　　杜伊水看了过去，雪玉京看了过去，就连一向最不问事实的冰瞳也看了过去。 　　气氛莫名的紧张，江雪凝淡淡一笑，“这天下，萧临风争得赫连慕争得，我自然也争得。” 　　将离淡淡一笑，他等得就是这句话。 　　冰瞳认真的道，“嗯，一定要把赫连慕踩在脚下不得翻身。” 　　杜伊水激动的道，“郡主我要当女将军，到时候带兵上阵杀敌！” 　　江雪凝对巫锦道，“把东西拿来吧。” 　　巫锦小心翼翼的捧出来一个盒子，她伸手打开，碧绿的玉玺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这不会是…玉玺吧…” 　　雪玉京目不转睛的看着，感觉自己果然跟对人了。 　　将离也很惊讶，“玉玺怎么会在你这里，萧临风该头痛了。” 　　毕竟皇帝写圣旨，可是必须要玉玺的。没这玩儿意，还挺麻烦的。 　　江雪凝伸手拿起冰凉的玉玺，“赫连煊给我的，可是我不想要。” 　　她要的她会靠自己得到，如果她有朝一日凤临天下，她自会创造属于自己的时代。 　　她站在岸边一松手，碧绿的玉玺掉进海里，很快不见了踪影。 　　杜伊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这…这也是可以的吗？” 　　将离接话道，“等西陵覆灭了，自然会有新的王朝新的玉玺。” 　　雪玉京赞赏的道，“郡主果然好魄力。” 　　船又在大海航行了几天，在洛水靠岸补充物资。 　　他们也下船，去了客栈准备休整一下。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男装略作装扮，江雪凝去了二楼吃饭。 　　这是洛水最大的客栈，几乎入住的都是来来往往的行商。 　　他们这边二楼坐了几大桌，楼下也坐了几桌。 　　“哎，这世道终究是乱了，裕王的大军快打到京城了。” 　　“我们匆匆从京城逃出来，都不知道往哪里跑，才是安全的。” 　　“要是打起来，西陵就彻底乱了吧。” 　　客栈里几乎都在谈论这件事情，江雪凝他们安静的听着。 　　将离压低声音道，“萧临风不像是会就这样束手就擒的人。” 　　江雪凝道，“看着吧，他肯定有后手的。” 　　她比较期待，他要以什么样的名头登基。总要拿点东西出来服众，堵住悠悠之口。 　　到了下午客栈的人几乎爆满，都是拖家带口往外逃的，往天南海北的都有。 　　最新消息是，以京城为首的几大城，已经关城门，不准进也不准逃。 　　真正的乱世已至。 第254章 只宠不爱 　　因为一场大火将皇宫烧毁了大半，所以萧临风的登基仪式很简单，以孟太傅为首的一批老臣，直接退了。 　　萧临风的身世也在他登基的同时被曝光，原来他是先帝之子。 　　登基当天，太后一身白色孝衣冲进了太和殿，指着他破口大骂。 　　“不过是你父皇和你皇祖父的妃子偷情生的孽种而已，也配坐这个位置！” 　　朝臣一片哗然，惊疑不定。 　　赫连煊死了，赫连慕在城外。斗了一辈子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秦太后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娘是曾经太上皇的莹昭仪，他是莹昭仪与先皇生的杂种！” 　　“原来太后一直知道。”萧临风丝毫没有被激怒，甚至轻笑着反问，“我很想知道，赫连煊当初是带着怎样的想法，狠心的将九公主赐婚于我的。” 　　“论狠毒不要脸，我可比不上你们母子半分！” 　　朝臣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能吃到皇家这么私密的瓜。 　　秦太后恼羞成怒厉声道，“你就是个畜生，九公主可是你妹妹，和你一样身体里流着先皇的血，但是你残忍的杀害了她！” 　　“呵，不杀了她难道要睡了她吗？”萧临风露出奇异的微笑，“何况人，未必是我杀的。” 　　从赐婚圣旨下的那一刻，赫连卿的命运就注定了，想她死的人可太多了。 　　秦太后冷笑着大义凛然的道，“弑君杀妹的杂种，就该夹起尾巴做人。” 　　“把莹昭仪带上来，也让孽种见见她的亲娘。” 　　尼姑打扮的莹昭仪被押了进来，眉眼之间风韵犹存。当年能勾的先帝犯下大错，自然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已经出家道号为明镜的莹昭仪，看着坐在龙椅上的萧临风，眼里闪过一丝灼热。 　　她生下的孩子，现在成了天之之主，她觉得这些年青灯古佛吃的苦，都值得了。 　　“阿弥陀佛，贫尼已出家，不问世事已久。” 　　秦太后走过去，一把扯开了她的衣服，胸口上红色的痕迹刺目又惹人遐想。 　　“呵，不过是个不安分的离了男人的滋养，就活不下去的荡妇而已，装什么清高不问事实。” 　　莹昭仪羞红了脸，可秦太后不放过她，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轻蔑的道，“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滋养过，这样不守规矩的尼姑，就该被处死才是。” 　　萧临风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所谓生父生母，他对他们没有一丝感情。 　　太后想借此羞辱他，他根本不为所动。 　　他只是有些厌烦的道，“说完了吗，现在轮到我了。” 　　萧无疾直接带人走进来跪下道，“秦家满门已经杀死，无一活口！” 　　“你…”秦太后惊的两眼一抹黑，“你个大逆不道的小杂种…” 　　她本来是想和秦家里应外合彻底毁了萧临风的名声，好为赫连慕造势。毕竟赫连慕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家血脉。 　　萧临风从龙椅上走下来，抽出萧无疾腰间的刀， 唰唰几刀杀掉了秦太后身旁的人， 　　温热的鲜血溅在秦太后脸上，她终于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萧临风手里握着的刀尖在滴血，他吩咐道，“将太后绑起来，我倒要看看你血统纯正纯正的好儿子，是要选你还是要选天下？” 　　“你…要做什么？” 　　“将人带去城门，要是裕王不退兵，那就当着他的面砍下太后的脑袋，扔下城门！” 　　萧无疾低头应道，“是。” 　　秦太后两眼一翻，被吓晕了过去。其他朝臣见证了他的雷霆手段所震慑，一个个低着头，无人敢说话。 　　“退朝吧。” 　　没有不透风的的墙，何况当着这些朝臣的面大闹了一场，萧临风的身世很快传遍街头巷尾。 　　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至少萧家是高兴的。他们养大了萧临风，将他推到了龙椅上，怎么会不得意。 　　后宅内，萧夫人开心的道，“玲珑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萧玲珑苦笑，“你们真的觉得三哥是好拿捏的人，会念萧家的旧情吗？” 　　萧夫人满目慈爱的看着她，很是欣慰的道，“娘只知道，我熬出来了，这些年的苦没白受。” 　　她在萧家后宅，几乎快成了忍者神龟，百般忍耐自然是因为萧家许下了她无法拒绝的承诺，现在是兑现的时候了。 　　这不，丫鬟来报，“陛下来了，说是想见见九小姐。” 　　萧夫人高兴的应了，拍拍萧玲珑的手，“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以前是哥哥以后是陛下。你好好笼络，他不会对你太差的。” 　　大概是因为年龄差的多的原因，萧玲珑自小冰雪可爱，萧临风虽然为人阴魂不定。但是面对甜甜的叫他哥哥的小姑娘，倒也心硬不起来。 　　抱过她哄过她，也偶尔陪她玩过。 　　萧玲珑在荷塘边等着，看着男人迎着光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她眯起眼睛问，“是该叫你三哥呢，还是叫你陛下？” 　　当年扯着他衣角哭的小姑娘，已经不知不觉长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 　　萧临风温声道，“还是叫三哥吧。”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萧临风看着她，“萧家的意思是让我娶你为后。” 　　自古以来联姻是最好的绑定，如果萧玲珑能生下皇子，那对萧家而言才是真正的圆满了。 　　萧玲珑垂下眼眸轻声道，“三哥，是怎么想的。” 　　她挣扎过了，却也不可避免的走上这条路。 　　萧家这一代的女子，从萧夕岚到萧舒锦在到她，不过都是萧家的棋子权利的牺牲品而已。 　　“我会封你为后，会善待你。但是我不会爱你。” 　　他的情况特殊，与其娶其他的世家女，不如封萧玲珑为后。 　　萧玲珑不愧从小冰雪聪明，被夸赞有七窍玲珑心，瞬间明白了他的话下之意。 　　“我会替三哥管理好后宫，做一个合格的皇后的。” 　　至于其他的，不是她该奢想的。 　　萧临风眼神暗了暗，萧家打的子嗣的主意，他当然心知肚明。 　　只是他们恐怕要失望了，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更不可能和萧玲珑有。 　　萧临风来去匆匆，只留下萧玲珑暗自伤神。 　　她终究还是逃不过萧家女的命运。 第255章 簪花 　　船在大海上航行了一个月以后，终于在锦城停靠。 　　锦城是西部最大的临海岸城池，来往的船只都要停靠这里，从这里上岸修整，人们在走陆路去向四面八方。 　　这里非常的繁荣富有，这样的地方花氏商行自然不会放过。因此江雪凝他们一行人上岸以后，直接入住了花氏商行在这里开的客栈。 　　睡了半天起来，江雪凝精神好了不少，和冰瞳在客栈附近散步溜达。 　　冰瞳突然轻笑了一声，“遇到熟人了…” 　　在这里能遇到什么熟人，江雪凝警惕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归野带着一行人正风尘仆仆而来，倒是跑的人够快的，居然在这里和他们遇上。 　　归野把马交给客栈的小二，皱着眉头向左前方看去，那里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城主怎么了？” 　　他摇摇头，“可能是错觉吧，总觉得刚刚有人在看我。” 　　等他们进了客栈，江雪凝和冰瞳这才从墙后面走出来，江雪凝轻笑了一声，“人生何处不相逢，这真是莫大的缘分。” 　　冰瞳一眼看穿她，“你又要做坏事了。” 　　“怎么是做坏事呢，他乡遇故知我想请他喝杯酒而已。” 　　“呵呵，恐怕他喝完就得上青天。” 　　“我可不是那种人，就是想找他谈谈心。” 　　…… 　　两人从后门进了客栈，找到正在盘账的花颜。 　　花颜头也不抬的道，“锦城夜里的集市很热闹，晚上你们可以去感受一下。” 　　江雪凝一边打量着酒架上的各种酒一边道，“刚刚白渡城主归野入住了这里。” 　　花颜放下手里的账本抬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要嘎了他吗？” 　　在她看来归野搞敢一个赝品进京，分明是早有背叛之心留不得。 　　江雪凝摇摇头，“这倒不用，让他去见一下周公就行。” 　　又指着酒架上的酒道，“他的爱好不多，唯爱没事的时候小酌一杯。” 　　花颜笑靥如花的道，“爱喝酒啊，那好办。” 　　她立刻叫来客栈的掌柜交代了一番，掌柜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事情办好。 　　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几人结伴出去夜游锦城去了。 　　春日正是繁华锦绣的时候，锦城满城繁花正开的艳丽，街上过往的女子皆簪花，打扮的花红柳绿的可漂亮了。看起来别有一番生命力，是不同于上京女子矜持的美。 　　杜伊水看的眼睛都亮了，要不是怕惊扰美人，恨不得吹声口哨表达自己的愉悦。 　　几人一边逛一边吃了不少当地美食，最终停在小桥上看着人来人往，内心无比的平静而满足。 　　果然人间烟火，最抚凡人心。 　　花颜指了指柳树下的米酒摊子，“我最爱锦城的米酒，酸酸甜甜的却不醉人。” 　　几人又踱步过去，围着小木桌坐下，一人点了一碗米酒。 　　喝起来确实酸甜入口，味道很好。 　　江雪凝喝了几口，散漫的靠在椅子上，任由晚风拂面，“这样的日子真舒服。” 　　花颜看了她一眼轻笑道，“好好享受吧，你也舒服不了几天了。” 　　几人一边喝米酒，一边随意的聊着天。一位小姑娘提了一篮子漂亮的花，放在木桌上。她甜甜的指了指对面酒楼的二楼，“那位公子送给漂亮姐姐们的，说鲜花配美人。” 　　她们举目望去，二楼栏杆上靠着几位年轻公子。其中一位一身锦衣，见他们望过来悠悠的的摇着手里的扇子，大方的点头致意。 　　花颜挑了那朵最艳的山茶花给她簪在发间，“锦城风气开放，年轻的公子鲜花赠美人是常有的事情。并没有恶意，只是表达欣赏之意。” 　　都说入乡随俗，大家都从花篮里挑了自己喜欢的花簪上。 　　喝完米酒发间簪着花，几人从酒楼下而过，江雪凝抬眸看了一眼，年轻的公子眉目温软，自有一番风流倜傥在。 　　只是惊鸿一眼，二楼倚栏而靠的几位公子被惊艳了。 　　“啧啧，锦城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大美人，还各有风格。” 　　其中一位道，“景虞你怎么一挑就挑中了这样的大美人，还送人家花篮，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被唤景虞的男人，正是这锦城的少城主。他一双桃花眼风流一笑，“可能是眼缘吧。”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鲜花赠美人总不会亏。 　　几人心情愉悦的回到客栈，将离正在等着他们，“人已经绑了，在房间里。” 　　江雪凝心情不错的道，“去会会他。” 　　冰瞳对这种事情没兴趣，回房修炼幻术去了。 　　一行人进了客栈私住的后院，归野五花大绑的昏迷在地。 　　掌柜道，“泼盆凉水，人很快就能醒来。” 　　说完离去，还不忘贴心的把门关上。 　　杜伊水对这种事情最感兴趣了，挽了挽衣袖兴致勃勃的道，“这事儿我擅长，我来泼。” 　　她端起桌上特地准备好的一大盆凉水，丝毫不手软的对着地上的人当头泼下。 　　好一会儿，归野在刺骨的寒凉里，晃晃悠悠的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想动，却动弹不得。 　　“醒了？” 　　好听的女声响起，他闻声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半晕半醒之间，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见鬼了。 　　他使劲儿摇了摇头，努力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才惊魂不定的道，“郡主？” 　　江雪凝淡然一笑，“城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还以为你不认得我了呢…” 　　归野瞬间清醒了过来，在她薄凉的笑意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是被阴了。 　　“我和郡主无冤无仇的，不知道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江雪凝撑着下巴冷冷的看着他，“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背刺了。” 　　归野心里一惊，面上却强装镇定的道，“郡主这话什么意思？” 　　江雪凝走过去，低头凝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当初你可是跪在我脚下发过誓，如有背叛天打雷劈。” 　　此话一出归野再也绷不住了，大惊失色的道，“你到底是谁？” 　　江雪凝无意多说，只是淡然的道，“既然遇上了就是有缘，跟我往湘楚去一趟吧。” 　　归野心里苦涩，这样的缘分他一点不想要。 第256章 湘楚王归 　　江雪凝他们一行人，在锦城待了三日。 　　这日，客栈外响起一阵马蹄声。一队银盔白甲的士兵出现在客栈里，引起了一阵骚动。 　　江雪凝缓缓走下楼，盯着霜华幽寒的旗帜。旗帜底色为深青色古朴沧然，而旗帜上赫然是开的正热烈的凤凰花。 　　远远看去，像是凤凰浴火而飞。热烈绚烂如炽焰，震慑人心。 　　这是独属于湘楚王的旗帜，曾几何时让敌人闻风丧胆。 　　她眨了眨眼睛盯着那面旗帜，她终于回来拿回属于她的一切了。 　　为首的男子，腰间剑出鞘单脚跪下，虔诚的气势十足的道，“末将秦明，恭迎湘楚王归！” 　　后面的士兵也整齐划一的跪下，气势十足的道，“恭迎湘楚王归！” 　　被这气势十足的声音所震慑，本来闹哄哄的客栈，瞬间鸦雀无声。 　　江雪凝走下去，“走吧。” 　　一行人出了客栈，江雪凝上了队伍最前方的那匹白马。 　　三千士兵也上马列队，有秩序的跟在她身后，三千青旗扬起随风飘扬，热烈而明艳。 　　秦明高声道，“出发。” 　　他们一走，客栈里立刻七嘴八舌的炸锅了。 　　“那个女子是什么来路，秦统领竟然向他下跪。” 　　“什么时候锦城多了这样一号人物，看起来很面生。” 　　“能让湘楚军，扬起火焰旗来接的人，可没几个。” 　　“年轻又漂亮，是那位传闻里的郡主吧…” 　　一行人张扬的打马而过，所过之处路人纷纷侧目。 　　街边的茶楼上，一群昨晚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正在醒酒。 　　有这样的热闹，个个打着哈欠靠在二楼的栏杆上，醉眼朦胧的看着。 　　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漂亮女子，个个英姿飒爽。 　　“怎么有个白头发的，看起来像冰雪美人，我迷醉了…” 　　有个纨绔甚至很大胆的吹了声口哨，江雪凝抬头看了一眼，一下认出那晚送花的男子，正散漫的看着她们。 　　她收回目光，带着人飞速的从街道上打马而过。 　　“哇哦，她刚刚抬眸看过来了。”景虞身边的纨绔语气夸张的道，“她是不是在看我，不会是想勾引你吧…” 　　毕竟长着一副好皮囊，家世好又多情。每次出门，景虞能收到不少媚眼和各种明示暗示。 　　景虞摇着手里的扇子，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湘楚终于迎来新一任王了，我可高攀不起她。” 　　“得了吧…还有你高攀不起的人…” 　　一旁神色至始至终最平静的青衣公子，看着远去的队伍低声道，“是那位来湘楚了吧？” 　　景虞轻启薄唇，神色斐然的道，“被赐婚给云州王，又差点成为皇后的青州郡主江雪凝来了。” 　　青衣公子轻笑了一声，“皇帝就是死于和她大婚的当日，京城已经乱成一锅粥。她却全身而退，丝毫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景虞眼里带出三分戏谑两分好奇，声音轻挑的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红颜祸水。” 　　“这样的女子，绝非善茬。” 　　不出半日，青州郡主已至湘楚的消息，以锦城为中心，四散传开去。 　　江雪凝他们一群人埋头赶路，锦城距离湘楚有一定的距离。 　　快马赶路一天后，他们在驿站休息。江雪难得的喝了不少酒，两颊微红很快有了醉意。 　　饭后大家赶路一天累了都休息了，驿站静悄悄地。 　　江雪凝独自在楼上倚栏望月，微风吹过脸颊，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在想什么？” 　　冰瞳走过来和她一起靠在栏杆上，递了一个梨给她，“挺甜的，解酒。” 　　她接过梨，有些惆怅的道，“大概是近香情怯吧，离的越近心情越微妙。” 　　湘楚是她一手打造的，可以说是承载了她理想的世外桃源。 　　前世，赫连煊对她最大的不满，就是她无论如何都不答应，交出湘楚让朝廷完全接管。 　　冰瞳无法理解她这种复杂的心情，因为她就像浮萍一样，生来便没有根，随水漂流。 　　“我在遇到赫连慕和离开赫连慕之后，都去过很多地方。有的地方风景美，有的地方气温舒服，有的地方好吃的多。但是从来没有哪里，会让我留恋。” 　　她于那些地方而言，只是过客。那些地方于她而言，只是能让她歇息片刻的地方。 　　“听说湘楚是很特别的地方，所以我想来看看。这么多年飘来飘去，我也累了。” 　　“你会喜欢这里的。”江雪凝有些浮躁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睡吧，时间不早了。” 　　一夜无梦。 　　次日，一群人继续赶路。 　　湘楚城里，今日热闹极了。明明是在平凡不过的一天，人们却纷纷张灯结彩比过节还要热闹。 　　城里的桃花梨花开的正绚烂，仿佛也在迎故人归来。 　　梧桐书院里，女郎们纷纷束起头发，穿上书院统一的青衣，神情克制又激动。 　　有女郎感慨的道，“时隔多年，湘楚终于迎来新的王了！” 　　作为梧桐书院的山长，沈知蕴焚香祭天后，带着三千女学子下山往城门去了。 　　到了以后，发现城门大开。湘楚城这些年的主事人陆乘渊，正带着人亲自在城门口等着。 　　沈知蕴走过去，两人简单的问好。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已经成长为稳重的城主，因为太过操劳甚至生了白发。 　　陆乘渊道，“终于等到了…” 　　沈知蕴遗憾的道，“可惜不是凤凰花开的季节。” 　　陆乘渊指了指满城的青幡和旗帜上的凤凰花，“凤凰花旗重新飘扬，只待凤凰归！” 　　日上中头的时候，有马蹄声传来。 　　很快有马飞驰而来，跑在最前面的女子，一身红色劲装，张扬明艳一如往昔。 　　有人红了眼睛，有人露出笑意。 　　激烈昂扬的鼓声响起，在城外列队迎接的三万湘楚军最先跪下，声音铿锵有力的道，“恭迎湘楚王归！” 　　沈知蕴上前几步，带领梧桐书院的三千女郎跪下，“恭迎湘楚王归！” 　　陆乘渊带领湘楚所有官员和世家跪下，高声道，“恭迎湘楚王归！” 　　围观等待的所有百姓跟着跪下，“恭迎湘楚王归！” 　　“恭迎湘楚王归！” 第257章 小白莲 　　江雪凝在马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眼睛有些发热。 　　秦朗给她递上旗帜，是独属于湘江楚王的一面旗帜，底色是玄色的。上面是一面是浴火重生的凤凰，一面是开的热烈的凤凰花。 　　她接过旗帜，一手拿旗帜一手策马奔腾。身后跟着骑着汗血宝马的十八亲兵，旗帜飞扬的绕场跑了三圈，宣告着新王的回归！ 　　————— 　　云州王府里，白术正在给沈昭延把脉，看了他一眼没那么苍白的面色。 　　“那个绮萝有两下子，竟然真的缓解了你体内的寒毒。” 　　她当然没有拿出所谓族里的珍贵药材，而是给了一张药方，说是可以压制沈昭延体内的寒毒。 　　白术研究了一下确认药方没问题，的确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用了几副药之后，他的身体渐渐的没那么寒凉了。投桃报李一般，他和绮萝的关系看起来也似乎更好了。 　　白术给他添添减减了几副药材，忍不住道，“你还要和她做戏到什么时候？” 　　“雪凝人家现在可以湘楚王了，小心一脚踹了你，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沈昭延看着窗外的春光明媚，还记得他离开的时候正是寒冬大雪，一转眼已经是春天了。 　　他当然想快点见到她，只是现在大局未定。他们身份特殊，不能轻举妄动。 　　“既然对方已经出招锁定我了，自然要等她露出狐狸尾巴，看看她打的什么小算盘。” 　　他出生高贵，长于盛京和皇宫。从小就要周旋于各种势力之中，论识人自然有过人之处。 　　绮萝这人，表面装的清高神秘，仿佛不染世事的白莲花，独特又引人入胜。 　　实际上，在他看来她本质是极其自傲的人。 　　没几日，绮萝故意流露出想要出去游玩的意思。沈昭延很上道的，主动约她去踏春，她欣然应允。 　　两人一起去了周围小有名气的山，有不少公子小姐在附近游玩。 　　放风筝的，采野菜的，席地而坐喝酒的，总之一副热闹安宁的景象。 　　绮萝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几支新采的野花，她自己也穿一身清雅的绿。 　　她微微一笑道，“真好，云州的春天温暖又明媚。我们族人生活的地方，终年大雪非常的寒冷。” 　　沈昭延淡淡一笑，“喜欢的话，可以一直留在云州。” 　　她抬眸欢喜的看了他一眼，神色很快又黯淡了下来，“西陵已乱，这样的宁静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终于来了，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吗… 　　他不动声色的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西陵王朝的统治已经维持几百年了。现在走到末路也正常，何况乱世必出英雄。” 　　绮萝目光清明的看着他，春光恰到好处的打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有几分神圣。 　　“在我看来王爷用雷霆手段摆平了云州的叛乱，护这方百姓安宁，已经是英雄了。” 　　沈昭延似乎被她的话语蛊惑，眉眼之间露出一丝笑意。“咳咳咳咳”他轻咳了两声，惆怅的皱起了眉头。 　　“我身体不济时，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在乱世之中，能庇护他们多久是多久吧。” 　　他神色黯然，似乎因为病痛已经消磨了他的志气。 　　绮萝不满的皱了一下眉头，想到那个说他活不过二十岁的断言，心里有些烦躁。 　　但她也知道，操之过急不好。 　　按下此事不提，两人又爬了山。玩到日落，去了河边的酒楼吃饭。 　　他们坐在靠窗一桌，沈昭延浅酌了几杯，“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她语笑嫣然的道，“你就该多出来走走，别整天闷在书房里。” 　　两人低语了几句，酒楼里渐渐热闹的了起来，免不了有人谈论时局。 　　“京里那边，听说裕王和新皇的大军，正在临安城对峙。” 　　“听说，各方势力正在纷纷站队，也不知最后鹿死谁手。” 　　“比起京里，更有意思的难道不是那位青州郡主，据说已经在湘楚称王。” 　　“啧啧，时隔这么多年乱世里又出了一位女王。” 　　…… 　　因为云梦州上一任女皇曦和女皇，深受百姓的爱戴。所以在这边，大家对女子称王称帝习以为常，更多的是好奇。 　　两人侧耳倾听着，听到江雪凝的名字，沈昭延故意露出晦涩不明的神情。 　　绮萝握住他冰凉的手，“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事儿，我们去河边走一走吧。” 　　春夜的河边和集市热闹极了，沈昭延神色却一直不太好看。 　　她轻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有些委屈又有些倔强的道，“你一定很爱她吧，还为她写了奏折。” 　　那句“吾之妻不可欺”也算流传甚广了，甚至云州百姓还热闹不嫌事大的，希望自己的王能娶得美人归。 　　沈昭延露出一抹苦涩，“可惜，最后她还是差一点，成了西陵皇后。” 　　看起来似乎是被伤到了，努力风轻云淡的道，“我和她之间，可能是情深缘浅吧。” 　　绮萝抬眸羡慕的道，“真好，能被你这样深爱着。” 　　“她可能也有她的苦衷吧，她一定是很漂亮的姑娘。” 　　她聪明的没有说江雪凝一句坏话，而是认真又执拗的道，“王爷，我一定尽力帮你把身体治好。你配得上最好的一切，不管是感情还是这天下，惟愿你所愿皆所得。” 　　沈昭延看着她，有些震惊又有些感动。 　　两人在河边，久久相对无言。 　　回到府里，绮萝一回到房间就快活的哼起了小调，觉得对他手到擒来。 　　三七奉承道，“小姐亲自出手，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她傲气的道，“在他最低落受伤的时候，接近他安慰他，成为他生命里的一束光。” 　　她已经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能睡到他了，这样才是彻底征服了他。 　　书房里，沈昭延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往湘楚送去，里面写了绮萝在这里的事情，也写了自己的打算。 　　白术道，“那可是雪族圣女，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心动？” 　　他冷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雪族圣女，我只知道她全名叫萧绮萝。” 　　江雪凝曾经动用暗部势力查过一个叫“萧绮萝”的女子，当她出现的时候他很难不联想。 第258章 对峙 　　临安城，朝廷的三十多万大军和燕地的二十多万大军，在这里对峙。 　　百姓们惶恐不安，生怕打起来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来。 　　临安城一但失守，燕军就能长驱直入京城。 　　所以两军对峙，战况胶着。 　　为了稳住军心和民心，刚刚登基的萧临风御驾亲征带着人，亲自到了临安。 　　这日天气晴朗，萧临风一身盔甲上了城门，派出人去喊话，指名要见赫连慕。 　　赫连慕很快带着大军出现在城门外，指着 他破口大骂，“乱臣贼子篡位弑君，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万人唾骂！” 　　萧临风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丝毫没有被激怒。而是嗤笑了一声，“那就让所有人看看，我们满嘴仁义的裕王，有多孝顺。” 　　他一挥手示意，萧无疾押着五花大绑的太后上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乔之晚的父母和两个哥哥。 　　守城的将军中气十足的大声道，“三天内退兵，否则杀无赦！” 　　赫连慕恨的咬牙切齿，“萧临风你无耻！” 　　“要皇位还是要亲人，裕王可要想好了。”萧临风淡声道，“你有三天的时间思考。” 　　这件事情很快传了出去，各方都密切关注着赫连慕会怎么选。 　　乔之晚接到消息的瞬间，两眼一抹黑差点晕了过去，侍女扶住她，“王妃你可要撑住，老爷太太还等着你去救！” 　　不仅如此，她的大嫂二嫂还故意被萧临风放出了城。两人带着年幼的孩子，直接跪在了她暂住的府邸外。 　　见她出来了，两人带着孩子哐哐给她磕头，“晚晚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家里这些年可没有哪里对不起你。” 　　乔之晚赶快将他们扶了起来，“大嫂二嫂，我会尽力的。” 　　将两位嫂子侄子侄女带进去安顿好以后，乔之晚红肿着一双眼睛去了书房。 　　她砰的一声在门外跪下，“求王爷救一救爹娘和哥哥。” 　　赫连慕阴沉着脸出来，将她扶了起来，“晚晚此事当从长计议。” 　　他将她带进了书房，有些头痛的道，“不能退兵，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她泪如雨下，语气激动的道，“那就眼睁睁的看着太后和爹娘被杀吗？” 　　一旁的幕僚摸着胡子道，“王妃稍安勿躁，这是萧临风设下的陷阱，万万不能中计。” 　　实际上不管赫连慕怎样选，都讨不了好。但是退兵是不可能退兵的，所以他们派出了几波人，想去营救太后和乔家人，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转眼三日已过，赫连慕的大军丝毫没有后退的打算，一大早对面就开始叫阵。 　　乔之晚的大嫂二搜领着儿女，一身孝衣形容枯槁的请求道，“求王爷让我们去送他们最后一程，为王爷的大业为天下太平而死，是他们的荣幸！” 　　这话说的好听，两人一人出身书香世家一人是将门之后，悲痛过后迅速接受了事实，看起来神色坚毅。 　　比起哭哭啼啼，这样的大义看的清形式，反而让人高看两眼，赫连慕甚至承诺道，“等本王大业成的那天，不会亏待乔家的。” 　　在他看来两人还有孩子，就是还有希望。两人确实也识趣的道，“多谢王爷！” 　　赫连慕带着她们到了城门之下，抬头就看见太后乔父乔母，还有乔家两兄弟都被绑在城墙上。 　　“爹！” 　　“祖父，祖母…” 　　几个孩子凄厉的叫声，听的人心有戚戚。 　　萧临风站在城楼上平静的问，“想好怎么选了吗？” 　　赫连慕怒骂，“敢虐杀太后，你会遭到天下人唾弃，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看来，你是选好了。” 　　萧临风冷静的道，“杀！” 　　守在乔家大哥身旁的士兵，手起刀落一颗人头直直的从城楼上掉落。 　　场面血腥，乔家大嫂伸手捂住女儿的眼睛。乔雪拿开母亲的手，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这一幕。 　　她要永远记住！ 　　“你退还是不退！” 　　无人回应，萧临风继续道，“杀！” 　　乔家二哥被砍头，血淋淋的头颅从空中掉落。 　　乔之晚再也绷不住了，嚎啕大哭。 　　“大哥…二哥…” 　　萧临风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冷冷的继续问，“你退不退！” 　　赫连慕咆哮道，“你不过是个杂种，我才是皇室正统血脉，凭什么退！” 　　“好，有脾气！”萧临风冷笑着道，“杀！” 　　他要今日城门上这一幕变成他的噩梦，他要一点一点摧毁他的心理防线，他要他众叛亲离，他要他尝尝孤家寡人的滋味。 　　他最懂怎么无形中，怎么彻底摧毁一个人了。 　　“爹…娘…” 　　乔之晚踉跄着不管不顾的往城门下跑，赫连慕下马追了上去，死死的将她抱在怀里。 　　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看着疼爱她的爹娘被砍头，热血和头颅从空中洒下。 　　她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几乎快疯了。 　　“爹娘，是晚晚不听话，是晚晚错了…” 　　“我不该不管不顾的非要嫁给他，害了全家人。” 　　“是晚晚错了，晚晚以后都听话，你们回来好不好…” 　　她神色疯魔，不挣扎着要爬过去捡地上的头颅，被赫连慕死死抱住，“晚晚你冷静点！” 　　乔之晚满眼恨意的看着他，“赫连慕我错了，我后悔嫁给你了。” 　　她一见钟情，不听家里人劝阻用尽心机手段抢来的男人，几乎害了乔家满门。 　　报应…这都是她的报应… 　　“我恨你！” 　　乔之晚再也承受不住，晕倒在了他怀里。 　　萧临风冷眼旁观着，只觉得痛快。这是皇家欠他的，他所有的不幸都源于他的出身。 　　他亲自将刀架在了太后的脖子上，“再问最后一遍，你退不退兵。” 　　赫连慕抱着乔之晚悲痛欲绝的道，“萧临风你不得好死！” 　　萧临风讽刺的道，“赫连慕你也不过如此，少装什么大义凛然。不过是六亲不认野心勃勃的废物。” 　　说完也不废话，直接利落的一刀砍掉了太后的头颅。 　　看着滚滚而落的头颅，赫连慕跪在那里被冲击的，整个人都木了。 　　乔家大嫂道，“雪儿你要记住今日，灭门之仇不可忘。” 　　十五岁的小姑娘，红着眼睛满眼坚毅，“娘，我不会忘得。” 第259章 蛰伏 　　江雪凝回到湘楚以后，因为她长途奔波，所以接风宴安排在了半月以后。 　　她需要好好休整，也需要时间重新了解湘楚的内部情况。 　　她入住了王府里的吹花小筑，里面亭台楼阁很是精美，既有湘楚独特的韵味，又透着几分江南的缠倦。 　　沈知蕴在这就是陪她住了几日，听她说这些年的奇遇。 　　即便隔着生死，隔着年华。她们也没有丝毫生疏，依旧是一个眼神就能懂彼此的知己。 　　这日，陆乘渊终于忙完，带话要过来吃饭。 　　江雪凝吩咐小厨房做了一桌好吃的，沈知蕴拿出了珍藏的梅花酒。 　　冰瞳也来了，心情格外的好。 　　江雪凝道，“也不知道乔知晚后悔没有，抢了一个男人搭上了全家。” 　　冰瞳冷笑了一声难得刻薄的道，“她最好别后悔。” 　　她永远记得她带着身孕跪在她面前，求她成全他们的那种恶心感。 　　后面又用孩子陷害她，让她和赫连慕矛盾越来越多。 　　她被逼的走投无路逃走那晚问过她，“为了这样一个薄情的男人，值得吗？” 　　乔知晚那时候摸着自己的肚子，扬着下巴神色坚定的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不悔。” 　　“他现在能这样薄情寡义的对我，总有一天也会这样对你。” 　　时隔多年，乔知晚终于为这段抢来的感情，付出了血的代价。 　　陆乘渊踏着月色而来，看着满桌的美味，和依旧安在的故人。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笑着道，“真香，闻的我越发的饿了。” 　　“那就开饭。” 　　几人边吃边聊了一些，只有他们才知道的过往和细节，陆乘渊的神色彻底放松了下来。 　　江雪凝笑着调侃道，“你还是这么谨慎。” 　　他轻笑着道，“毕竟这次我都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借尸还魂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必须慎重。” 　　这些年他比谁都希望她活着，越是这样他越明白自己要冷静，不能被有心之人利用。 　　吃完了饭聊完了轻松的事情，青禾给他们上了茶，开始聊正事。 　　陆乘渊喝了一口茶分析道，“临安城门的事情已经传出来了，对两边的名声都不好。” 　　一个是虐杀太后，一个是对自己的亲娘见死不救，总之在舆论上两人半斤八两都没讨到好。 　　沈知蕴皱眉道，“宁愿眼睁睁看着太后死，赫连慕都没退兵。可见他想打进京称皇的决心很大，这场战事恐怕短期内结束不了。” 　　陆乘渊点点头，“我预计等太后的头七一过，两军必定大范围开战打的激烈。” 　　各方势力有冷眼旁观的，有已经选边站的，还有等着两败俱伤捡漏的。 　　江雪凝作为真正的弑君之人，反而暂时被忽略了。 　　等回过神来，他们肯定会抓住这点不放。她手握以湘楚为中心的四城，青州那边也属于她的阵营。几乎占据了西陵五分之二的疆土，不可小觑。 　　所以，她的想法和立场也很重要。 　　“如果不能一鼓作气的拿下，那么最好不要轻易参战。”江雪凝非常冷静的道，“多方交战，太消耗和拉扯了。” 　　陆乘渊点头，赞成她的观点，“湘楚距离上次被突厥入侵也才不过十年的样子，元气虽说恢复了大半，但也经不起长期战争的消耗。” 　　“那就先蛰伏慢慢发展好了。”沈知蕴是最讨厌打仗的，“反正我们这里离的远，自成一派，暂时碍不了他们的事情。” 　　当年突厥入侵，可是扫荡一样的屠杀。仅仅几个月，湘楚这边的人口几乎少了一半。现在的湘楚人，大多经历过那个惨痛的时期。 　　她暂时没有主动参战的想法，但是蛰伏起来休养生息，不意味着他们要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 　　湘楚这边地域宽广，黑土肥沃是西南这边的粮仓，所以当年突厥才会觊觎这边。 　　她提议道，“等临安那边两军彻底打起来，一但乱起来。百姓必然会跑，会出现许多流民。” 　　陆乘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湘楚现在缺的就是人。” 　　突厥铁骑下死了那么多人，十年的时间根本缓不过来。 　　沈知蕴道，“你要收留流民？” 　　她点点头，“等打起来，就放出消息去，湘楚收留流民，给他们分地让他们落户。” 　　打仗最重要的就是人和粮草，她要趁机挖墙角补充人力的不足。 　　“等流民过来以后，让他们去开荒。开出出来的地，免他们三年税。” 　　这边土质好，大把荒废的土地。只要开出来精心侍弄，三年必然已经成为良田投产了。 　　陆乘渊高兴的道，“这样人力和粮食都能慢慢补足，真打起来了我们也不怕。” 　　湘楚可是一块肥肉，真等乱起来了。必然有人会惦记的，所以他们必须强大。 　　陆乘渊道，“具体要怎么操作，还得细细规划。” 　　他还等着接风宴后，正式让江雪凝接手一切事务。 　　这些年湘楚一直在按她当年的规划走，所以一直发展的很好。 　　花颜忙完了姗姗来迟笑着道，“还有没有我的酒。” 　　“酒有事儿也有。”江雪凝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向众人道，“她在经商上算的上是天纵奇才了，我带她过来是希望湘楚的商业能趁机在进一步。” 　　陆乘渊问道，“是当年的花家之女吗，那确实在经商方面，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花颜喝了一口酒，豪爽的道，“你既然这样夸我，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确实有点想法。” 　　她从来都不是安于后宅安于现状的人，她想大展宏图，想让天下人知道。她花家还在，她花家女郎依旧风采不减当年。 　　几人越说越有兴致，沈知蕴也趁机提了书院的发展，和女子读书后的后续。希望能给予女子，更多平等的机会。 　　千头万绪想做的事情太多，几人一直聊到深夜才意犹未尽的散了。 　　冰瞳和她一起漫步在月色下，往院子里走。 　　“这里确实和盛京不太一样。” 　　百废待兴，却有些蓬勃的生命力，让人有一种一切皆有可能的感觉。 　　她说，“我可以做些什么？” 　　她孤苦伶仃的漂泊多年，这次她想安定下来做点什么。 　　江雪凝轻声道，“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 第260章 不服 　　春日的天气已经十分暖和了，所以接风宴定在了百花争艳的花园里举行。 　　江雪凝穿一席蓝色的拽地长裙，裙摆上是开的正艳的鸢尾花。眼尾微微挑起，妆容浓艳。 　　她用自身冷冽的气质压住了妆容的浓艳，盛妆出席。 　　陆乘渊和她并肩而行，她一进花园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陆乘渊坐在左下首，她走上去一甩裙摆坐在了最高处的主位，眼神扫过宴席，“从今日开始，我将正式成为新一任湘楚王。” 　　没有拖泥带水，而是很直接的通知他们。作风犀利。 　　她向众人举杯，“希望在乱世之中，我们能护得这方水土安宁，能把湘楚建设的越来越好。” 　　陆乘渊和她带来的人，自然是跟着举杯。而在几大世家却岿然不动。 　　陆乘渊出生于陆家，而陆家扎根湘楚几代，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是最有影响力的世家。 　　陆家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白花的胡子，微微一笑开口，“虽然郡主是上一任湘楚王的表妹，但是一切是不是太突然了一点？” 　　顾明月死了这么久了，她一个小姑娘一来就想直接上位摘桃子。未免太贪心了，无异于虎口夺食。 　　他们这些世家明争暗斗这么些年，个个觊觎这个位置，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小姑娘坐上去。 　　周家家主直接冷哼了一声，“哼，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别以为沾亲带故的就了不起，人人都要把你当祖宗。” 　　江雪凝只是淡然的听着，她并没有表明自己真实的身份。 　　熟悉的人能判断出她到底是谁，所以能相信“借尸还魂”这种离奇的事情。但是外人一定不会信的，甚至会指责她妖言惑众。所以她并不准备，拿身份说事儿。 　　时隔多年，宴席上的面孔大多是陌生的，就算她真的以顾明月的身体回归，不服气的还是会不服气，不买账的依旧会不买账。 　　叶家家主看起来很年轻，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他冲江雪凝笑了笑温声道，“郡主看起来很年轻，湘楚这么大的地方，可不是好管理的。” 　　底下瞬间议论开了，对于她的突然上位，显然都是不服气的。 　　“小姑娘一个，要是有朝一日朝廷兵临城下，别被吓哭了。” 　　“只是表妹而已，真以为是顾明月了…” 　　“把湘楚交到这种小姑娘手里，我们可不放心。” 　　虽说他们也听过她的事迹，但是这里和盛京隔的远，谁知道是不是夸大其词。 　　就一个小姑娘而已能有多厉害，而且长成这样，又和死去的皇帝还有云州王都不清不楚的，谁知道是不是仗着美色往上爬。 　　江雪凝从他们的神情和脸色中，读到了无数的恶意。 　　她掏出一把匕首“哐当”一声重重拍在桌上，本来喧闹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的一双眼睛在灯光下寒光四射，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慢悠悠的开口。 　　“当年我进青州的时候，只有十一岁。在我被册封为郡主的宴会上，青州的世家刺头们，说的比你们难听多了。” 　　“但是三年后，我离开青州的时候，已经成为实权郡主，青州境内的势力人人都要给我三分颜面。敢挡我路和我作对的，墙头草已经三尺深了。” 　　周家家主审视着她道，“郡主，我们可不是吓大的。” 　　一旁的左慕笙端着酒杯笑了，“她从不吓人，只杀人。当年青州宴会上挑衅她的人，可是被她手起刀落，热血洒了一地给大家助兴。” 　　他甚至眉头微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时隔多年，我倒是期待着郡主在露一手，看看手法有没有长进。” 　　底下的人神色微变，几大家主对视了一眼。 　　江雪凝大张旗鼓的进城，他们自然查过她带进来的人。 　　知道左慕笙是青州最大势力左家的少主，他说出这些话，至少左家确实臣服于江雪凝了。 　　陆老爷子呵呵一笑，“这里不是青州，当年郡主既然来了， 我们自然以贵客待之。” 　　陆乘渊从头到尾没说话，他虽出身陆家。却和陆家的关系却不那么阳间。加上这些年他在在苦撑着，和陆家多有摩擦和周旋。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一局必须江雪凝自己闯过去以势服人。如果压不住他们的话，会很难接过湘楚王的位置。 　　江雪凝拿起桌上的那把匕首，刀尖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她薄凉的开口。 　　“就是这把匕首，连捅三刀结束了赫连煊的生命。年轻又怎么样，年轻才舍得下黑手。” 　　此话一出，下面瞬间安静。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盯着她冷艳的脸，“真的假的？” 　　居然敢弑君，目前为止关于赫连煊的死众说纷纭，万万没想到是眼前的女子所为。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赫连煊死在大婚之日，你们以为我是凭什么全身而退的？” 　　当然只可能是，她本身就是这场阴谋的参与者，不然君死她作为皇后，肯定逃不了。 　　几大家主，心里都沉了沉。敢弑君，他们再也无法把她当一般女子看待，也不敢再轻视她的年轻。 　　江雪凝淡声道，“等赫连慕和萧临风打的差不多了，估计就该追究我的弑君之罪了。” 　　她说的淡然，脸上没有惧怕之色，越是这样越不敢让人小觑。 　　周家家主冷笑，“背着弑君之罪入主湘楚，其心可诛！郡主难道是想把整个湘楚都拉下水，给你陪葬？” 　　这话说的严重，江雪凝不为所动，“乱世之中，没人能独善其身。湘楚也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危险伴随着机遇。” 　　年轻的女子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更有着丝毫不掩饰的野心。 　　大家都是老狐狸，心知肚明这样的人一旦让她成长起来，很难再压下去。 　　“就算你在厉害也别想染指湘楚，我周家第一个不同意，你接手湘楚王的位置。”周家家主第一个强硬的表态。 　　叶家家主笑了笑，“想坐稳湘楚王的位置，光靠说可是不行的。” 　　陆老爷子道貌岸然的道，“乘渊这些年可是尽心尽力，郡主一来就卸磨杀驴，不好吧…” 第261章 烈酒宴群英 　　厉害又怎么样，她带进湘楚的人可不多。进了他们的地盘，就算真的是龙也得给他们趴着。 　　几大世家这些年势力日益壮大，根本就有恃无恐。 　　江雪凝当然心知肚明，想拿下这里想让他们臣服，不是靠说空话就行的。 　　“乱世之中，以兵为王。我既然来了湘楚，自然不是空手而来，而是带着我的诚意。” 　　她话音刚落，左慕笙站了起来，端着一杯烈酒当众跪下道，“这杯酒，代表青州恭贺郡主继位。” 　　说完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王爷已经从青州调了十万大军过来，已经在路上了最多十天就能赶到。”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被他们强行带来的归野白着一张脸，也端着酒站了出来跪下，“我代表白渡城恭贺郡主继位，如果郡主有需要，白渡城众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家家主眯了眯眼睛，好一会儿才道，“白渡城城主归野…” 　　一只漂亮的鸟儿，突然飞了进来落在江雪凝的肩膀上。 　　去了西北消失了很久的白羽突然出现，一身白衣步伐飘逸。他身边的男人魁梧高大穿着一身铠甲，身上有掩饰不住的血腥之气。 　　青禾托着盘子端了一杯烈酒下去，男人端起杯子里的酒跪下，“狼牙军副将张烈，代表所有狼牙军恭贺郡主继位！” 　　“狼牙军永远为郡主而战，誓死不退！” 　　张烈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手在微微发抖。 　　江雪凝冲他粲然一笑，“一路远道而来辛苦了。” 　　最后，一身月白色华服的女子走进来，端过青禾盘子里的烈酒，左手放在胸口虔诚的弯腰道，“月华阮南烛，代表月华恭贺郡主继位。” 　　她将杯子里的烈酒一饮而尽，笑的漂亮，“月华愿意跟随郡主的脚步前行。” 　　她虽看起来温柔无害，但是在场的人，这些年没少耳闻她的铁血手段。 　　月华阮南烛弑父上位，月华新一代的城主。 　　宴席上众人鸦雀无声，几大家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些人的出现，代表着什么，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光狼牙军和青州军，真打起来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江雪凝看着入口处，还差最重要的一方没来。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明确，众人不自觉的随着她看了过去。 　　起风了… 　　银枪红甲的女子，大步走进来。在和她四目相对的瞬间，神色微凝。 　　而众人，神色惊变。叶家家主甚至因为太惊讶，打翻了手边的酒。 　　女子走进去，用银枪杵地跪下道，“凤凰军首领方黎，恭迎湘楚王归！” 　　她说的不一样，不过已经没人在乎了。几大家主神色难看极了，默不作声的对视了一眼，知道大势已去。 　　凤凰军是由当年的湘楚王顾明月的亲卫军演化而来，是一支全部由女兵组成的大军，实力过人不输男儿。 　　最重要的是这支大军，是顾明月的死忠。现任首领方黎随顾明月出生入死，只认她！ 　　这些年，他们无法彻底吞噬湘楚，也无法上位的原因，就是凤凰军只认顾明月。 　　曾经有势力蠢蠢欲动，觊觎湘楚王的位置，想强行上位。直接被方黎带兵剿杀，湘楚王的位置谁碰谁死。 　　虽说湘楚还有其他兵力存在也不弱，但是没人敢轻视凤凰军。 　　方黎竟然跪了认了江雪凝为王，再加上狼牙军，已经不是他们反对能撼动的了。 　　江雪凝举起一碗烈酒，有些激动的道，“这一次，我必然不负重望！” 　　她仰头将碗里的酒饮尽，手一松碗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清脆的声音，听的众人心里一惊。 　　她眼神充满压迫力的扫过众人，“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挡我者，死！” 　　周家家主拍桌而起，“你别太嚣张，这里容不得你放肆！” 　　方黎手里的银枪刷的一下对准了他，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想死！” 　　江雪凝冷声道，“我这个人向来狠戾，你这么迫不及待，是想祭献周家满门，为我祝贺吗？” 　　“你…” 　　很久没被这样打脸了，周家家主气的脸色铁青。叶家家主强行压着他坐下，给她倒了一杯酒，“喝杯酒，压压神。” 　　陆老爷子皮笑肉不笑的道，“郡主果然好魄力。” 　　“毕竟我又不能倚老卖老，就只剩一身戾气了。”江雪凝阴阳怪气的道，“还有，从现在开始请叫我湘楚王。” 　　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傲视着众人，“对于我继任湘楚王一事，谁还有意见请马上说，我可以当场送他上路！” 　　众人底下了头鸦雀无声，无人敢直视她。 　　“很好，没有意见。那么请记住，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新一任湘楚王。” 　　她说完拂袖而去，不想在和他们在浪费时间。 　　她退了，她这派的人自然也跟着退了。 　　陆老爷子目光幽深的看着陆乘渊，“为什么是她？” 　　“只能是他…” 　　陆乘渊也走了，热闹的宴会瞬间散了。 　　周家家主伸手掀翻了面前的酒桌，“她凭什么！” 　　叶家家主神色凛然的道，“能让这么多人站她这边，确实是有本事，特别是狼牙军和凤凰军。” 　　这两支可是顾明月的死忠，这些年无数势力觊觎，威逼利诱想收服。始终都没有拿下，现在却对一个年轻的女子臣服了。 　　“真的只是因为她是顾明月的表妹吗？” 　　今晚过后，没有人在敢小看她。 　　三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咽不下这口气。他们斗了这么些年没得到的，轻易被一个女子得到了。 　　陆老爷子主动开口，“去我府上喝碗解酒汤吧。” 　　空降了一个外敌，他们也该暂时放下恩怨，共同对外了。 　　回去的马车上，周家家主忍不住道，“是我们轻敌了。” 　　所以才会被压住了，对方身后站着那么多势力，形势对他们而言并不有利。 　　叶家家主冷静的道，“从青州郡主，再到差点成为皇后。果然是有点东西的，美貌或许于她而言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他们都犯了一个大忌，轻视女子。特别是美貌又年轻的女子。 　　而江雪凝用事实告诉他们，美貌年轻且野心勃勃的女子，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可怕。 第262章 命运的齿轮 　　燕地大军和朝廷军队打了半个多月，死伤惨重各有输赢。 　　赫连慕收到消息，这些年一直很安分的北戎突袭燕地。他气愤之余被迫撤军回援，毕竟燕地才是他起家的地方，京城久攻不下，不能将燕地丢了。 　　但是他也没有全撤，只是退走了十多个城池，退到了江州。以青天江为界将西陵土地划分，和朝廷隔江而治。 　　萧临风没有趁机追击，他刚上位需要时间稳住内政。 　　乔之晚气的吐了血，直接卧床病重了。明明可以退的，但是乔家赔上了满门。 　　赫连慕语气温和的道，“我要带兵急行回燕地，你身子不适不能跟着奔波，所以暂时留在江州休养。” 　　她虚弱的点点头，没有心情多说。以前那些炽热的情啊爱啊，在一瞬间突然就冷却了。 　　赫连慕也没时间哄她安慰她，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准整军要出发了。 　　乔大嫂带着女儿乔雪来了，她红着眼睛开口，“雪儿夜夜惊梦，被那天城墙上的事情吓的不轻，总是在夜里梦魇哭泣。” 　　她撑起身子看了一眼，乔雪瘦了很多。坐在那里，整个人像失了魂魄一样。好好的小姑娘，看的人心酸。 　　“大嫂…是我对不起你们…” 　　“成王败寇都是命…”乔大嫂抹着眼泪道，“我来是想求王妃一件事情。” 　　乔之晚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闻言急忙道，“大嫂你尽管说。” 　　乔大嫂爱怜的摸了摸乔雪的头，“雪儿的状态太差了，既然王爷要回燕地。我想带着雪儿跟王爷一起走。 　　换个地方慢慢修养，离开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或许她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如果她没生病。本来也是要带着她们回燕地的。 　　她连忙应了，“我让人去和王爷说。” 　　这并不是多过分的要求，赫连慕当然应了。 　　乔二嫂按照商议的那样，带着一双儿女留在江州照顾乔知晚，有什么变故和风吹草动，两人也好通信。 　　乔二嫂看着花一般的乔雪，心有不忍的道，“大嫂真的要这样吗？” 　　乔雪目光坚毅的道，“这是我给自己选的路，我不会后悔的。” 　　“我和之知晚不一样。” 　　天色微微亮的时候，乔大嫂和乔雪跟在大军身后，坐着马车向着燕地而去。 　　乔二嫂摸了摸一双女儿的头，“你们要快快长大，以后好保护你大姐。” 　　乔雪是他们这一代的长姐，在乔家遭遇巨变以后，她选了一条充满荆棘的路，挑起了重担。 　　府邸里，侍女轻手轻脚的进去禀报道，“王妃，大夫人和大小姐已经随军走了。” 　　乔之晚点点头，苍白着脸轻咳了两声，“希望去了燕地，他们能慢慢走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命运的齿轮就此开始转动。 　　以后的日日夜夜，她都在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 　　盛京，因为皇宫大部分烧毁。所以萧临风暂时入住了皇家林园。 　　燕地退兵以后，他用一场大婚给盛京带来了新的喜气。 　　内务也确实需要人管理，皇后的位置不少人觊觎，所以他娶了萧玲珑为后。 　　婚礼看似盛大，实际上很匆忙。 　　燃着龙凤烛的喜殿里，两人相对无言。 　　萧临风轻声道，“因为赫连煊去世不久朝政不稳，所以先暂时不圆房。” 　　表面上是为了显得他是仁义，实际的原因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萧玲珑松了一口气，温柔的道，“我都懂的，陛下早点休息。” 　　就这样萧临风扔下大婚的皇后，去了御书房。 　　萧玲珑的侍女香草气的眼睛都红了，“新婚之夜，陛下就这样让您独守空房，也太过分了。” 　　“嘘！”萧玲珑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后要注意一言一行。” 　　香草是她奶娘的女儿，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别人都觉得萧玲珑当了皇后是天大的福气，只有香草心疼她。 　　“他一直就脾气古怪，现在又成了皇帝…奴婢怕您受委屈…” 　　萧玲珑是细心之人，也是聪明人。自从察觉到家里人打的主意以后，她其实放在萧临风身上的精力不少。 　　为的就是当这一天，真正的来临以后，自己能有所应对。 　　她看着燃烧的蜡烛道，“三哥他这些年，身边一直没女人。母亲给他送过，他全部没碰。” 　　算年龄萧临风已经三十多岁了，正常的话孩子都该不小了。 　　他身边却干净的不行，似乎从来不沉迷于情爱。 　　香草若有所思的道，“难道陛下这些年，真的对那个叫辛夷的女子念念不忘？”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非常不解的道，“那个辛姨娘有那么好吗？” 　　这些年，萧临风身边只出现过一个女人，就是曾经的辛姨娘。萧临风曾经对她宠爱非常，只是后来那位辛姨娘无缘无故失踪了。 　　那之后，萧临风仿佛受了情伤一般，不近女色。 　　但是萧玲珑觉得不对劲，她当年年少。又是幼妹，加上萧母有意让她和萧临风亲近，所以她没少去他院子里玩儿，自然也和那位辛姨娘打过交道。 　　现在回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有很多。只是时过境迁，很多东西很难验证了。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也有一些猜测。 　　她对香草道，“你回去给娘传话，让她想办法，找找当年辛姨娘身边的伺候过的人，就说我有事要问。” 　　萧夫人虽然在有些事情上糊涂，但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亲女儿，无论如何还是很疼她，事事都护着她的。 　　香草第二日，就带着一堆赏赐回了萧府。萧夫人知道女儿没和萧临风圆房，瞬间就急了。 　　而萧临风新婚的七日里，每日都会抽空去陪萧玲珑用膳，也把后宫的大权交给了她，赏赐了她不少东西。 　　看起来很是宠爱她，再加上两人以前的情分，没人敢看轻萧玲珑这个皇后。 　　只有萧玲珑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始终未圆房。他们看似亲密，实则疏离。 　　她面上不动声色，没流露出一点不满。心里却已经觉得疲惫无望。 　　才刚刚进宫，她却有种自己已经开始枯萎的错觉。 第263章 觊觎 　　湘楚，江雪凝心情非常的好。她在吹花小筑摆了酒，宴请为她而来的各方人马。 　　酒过三巡，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散了。留下的，都是和她关系密切的自己人。 　　将离喝了一口解酒汤问，“内忧外患，你准备怎么办？” 　　张烈忍不住插话，“朝廷早就不管狼牙军死活了，要不是你们运过去的那批粮草，狼牙军早就撑不住了。” 　　在一旁逗鸟的白羽难得正经说了一次人话，“你们是没看到，突厥的人天天叫阵骂的有多脏多难听。” 　　他们这边为了减少损失，只能死守不出。也怕大规模打起来了，陷入僵局朝廷不会驰援他们。 　　江雪凝转着手里的酒杯，西北的问题确实棘手。 　　最怕的还是拖下去，让突厥打进来了，那样惨的是百姓。 　　内部在怎么斗在怎么打，只要没有丧心病狂一般是不会拿百姓开刀的。而突厥人最喜欢的就是屠城，信奉非我族类必诛。 　　她很快有了决断，“等青州的十万大军到了，再从凤凰军派五万人去。一共十五万大军驰援，有没有信心把突厥彻底赶走！” 　　张烈豪气十足的道，“有信心，只要粮草足兵力足，我们必定打的突厥落花流水，轻易不敢在来犯！” 　　他们在边关和突厥交手多年，江雪凝当然相信他们。 　　“这十五万可都是精兵，至于粮草管够，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张烈喝的醉醺醺的，心满意足的去休息了，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白跑。 　　陆乘渊很冷静的道，“湘楚的事情怎么处理，你心里有打算了吗？” 　　“我要一份所有官员和关键位置人的名单。”江雪凝冷笑着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也该烧了。” 　　她要进行一波大换血，除了她带来的人。她在青州也培养了一批自己的人。她要用自己的人接手，给世家施压。 　　将离眉头一挑，“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我说过的谁挡杀谁！”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和他们慢慢耗，来完成政权的交接，只能用铁血手段。 　　聊的差不多了，大家各自散了。 　　江雪凝把巫锦叫进了书房，对她吩咐到，“出动暗卫探子，对几大世家的情况进行摸底，这是你们擅长的。” 　　巫锦领命而去，江雪凝推开书房的窗户让春夜的风吹散酒气。 　　青禾给她端来茶，“郡主想从后宅入手？” 　　“越是大的家族越是藏污纳垢，我不信他们内部铁板一块。从外部杀太费力了，还是从内部杀进去比较好。” 　　洗了个热水澡，她忙了一天太累了，倒头就睡。 　　她忙着算计世家，世家也忙着分析算计她。 　　其中最特别的当属叶家，叶家的家主叶酌，是几大家主里最年轻的，甚至还没有娶妻。 　　大概是春夜缠倦，叶酌在后宅里陪着长姐林染下棋。 　　林染穿一袭青纱衣，随意的歪在榻上。乌发如云，面若芙蓉姿态风流。 　　她放下一枚黑色的棋子，轻笑了一声，“听说那位郡主是带刺的美人，虽美但是有毒。” 　　叶酌看了她一眼，“是挺美的。” 　　“那你想好怎么对付她了吗？”林染眼波流转的问。 　　叶酌的目光从她纤细的锁骨上划过，垂眸低声道，“她手里的势力不可小觑，不好对付。” 　　话音刚落，纤纤玉手挑起了他的下巴，“你如此年轻又玉树临风，叶家还缺一位女主人，现在她出现了对你而言正是好时机。” 　　能同时与云州王和死去的皇帝有牵扯，证明这位青州郡主确实有过人之处。 　　叶酌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就那么想让我娶妻。” 　　她巧笑嫣然的道，“娶一位好娘子，你能更近一步。” 　　她亲手养大的，自然值得最好的。 　　叶酌神色暗了暗，冷笑着道，“她看起来，不会是那种轻易沉溺于感情的人。何况人家在盛京什么样的没见过，不见得能看上我。” 　　林染的手扶上他的脸，“只要你愿意，我自有办法让她对你死心塌地。你想要的，我都能给？” 　　“真的都能给吗？”叶酌目光如炬的看着她，“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她无奈的叹息，“我是你姐姐。” 　　“我姓叶你姓林，全城人都知道，你是叶家的养女。” 　　他是叶母的故人之女，从小在叶府被当作正经小姐抚养，但是她没入叶家族谱也没改姓。所以本质还是林家女，只不过在叶府长大。 　　林染眉头轻蹙，无声的叹息，“义母死的时候，我答应过她这辈子只能做你的姐姐。” 　　她想知女莫若母，她才几个月的时候就被交给了叶母。叶母应该是看透了她贪婪薄情的本质，怕她祸害她的儿子。才会在死前，让她发下这样的誓言。 　　提到叶母，叶酌终于无话可说。 　　只是有些生气的道，“你倒是个听话的乖女儿。” 　　林染用食指按着他的嘴唇，轻笑了一声，“我听话，但是我也疼你啊。” 　　看着他眼里的火快要压不住的时候，她及时收回自己的手神色淡淡的道，“夜深了我要睡了，你去休息吧。” 　　叶酌深深看了她一眼，克制住自己的火气走了。 　　林染依旧歪在榻上，有种慵懒散漫的美。从小照顾她长大的赵嬷嬷不解的道，“小姐为何要推开家主？” 　　“我不仅要推开他，还要帮他得到那位郡主，让他站上更高的位置。” 　　张嬷嬷有些担忧，“可是这样…小姐你怎么办？” 　　林染笑了，“别慌要有耐心，男人都是得到了就不会珍惜。要一直钓着若即若离，才会成为他心间朱砂痣。” 　　她能倚靠的人并不多，她当然不会放过叶灼。什么誓言，不过是她推辞之言。 　　如果她真的有罪的话，等死了她自会下地狱赎罪。 　　“去打听一下，咱们的新王。”林染轻声道，“我想尽快会会她。” 　　一个女人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她是极其羡慕的，可惜遇到了她。 　　她要把她当作养料滋养叶酌，让叶酌长大的更好更强大。 　　然后等桃子熟了，她最后在摘桃子。 第264章 放春鸢 　　江雪凝以雷霆手段，将湘楚的官僚大换血，各方实际敢怒不敢言。 　　她正在忙着和花颜一起调度粮草，等青州十万大军一到，就要带着粮草奔赴西北。 　　正是春光明媚，沈知蕴带着上官婉上门，江雪凝上了好茶招待她们。 　　沈知蕴笑着道，“明日是湘楚的春鸢节，大家都盼着你参加。” 　　“大家是指？” 　　“各家的夫人小姐们，都想趁机认识你。” 　　她倒是干脆的点点头，“当然要去了。” 　　在春天的尾巴上放春鸢，可以放走晦气，也可以许下对这一年的美好期待。 　　上官婉看起来气色精神不错，整个人爱笑了很多，看起来在这边生活的不错。 　　江雪凝邀请道，“我现在正缺人，你要过来帮我吗？” 　　曾经能爬到顶级女官的位置，能力必然是过人的。 　　在这养了半年，上官婉的身体好了不少，心态也积极了不少。 　　她笑着道，“当然要来了，不然我闲的都快长毛了。” 　　游山玩水够了，也该干正事了。 　　次日，几人都打扮的充满春日的气息，一人带着一个漂亮的大纸鸢，去了玉溪。 　　几人畅快的策马奔腾，一到了玉溪就听到了女子的欢声笑语。 　　白云蓝天，绿树草地还有湖泊小溪。年轻的女子们，穿着各色的衣服在里面奔跑放春鸢。 　　江雪凝心情被感染，忍不住感叹道，“真是热闹。” 　　她在看草地上的热闹，别人也在看她。 　　几家的夫人小姐们，一起在亭子里乘凉说话，目光都不约而同望向了她。 　　陆夫人神色淡然的道，“看起来倒是和传闻里不太一样。” 　　陆四小姐撇了撇嘴，“切，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不过如此。” 　　周三小姐笑着道，“看上去英姿飒爽的，挺有精气神的。” 　　林染散漫的靠在栏杆坐着，笑而不语。只是眼波流转的将江雪凝打量了一个遍。 　　长成这样，加上高贵的身份，配叶酌刚好合适，也不算辱没了叶酌。 　　几人都坐着没动，太主动就落了下乘。而江雪凝压根就没注意他们。 　　她非常认真的带着人放春鸢，迎风奔跑着将春鸢放上天，在用剪刀剪去线，将春鸢彻底放飞。 　　冰瞳顶着一头美丽的白发，不顾其他人好奇的目光，站在湖边发呆。 　　她走过去，“在想什么？” 　　冰瞳盯着清澈的湖水，“这里水这么清澈，天气还这么好，我想把天狼放出来洗澡。” 　　天狼有跟着来，只不过听话的自己往山上去了。 　　江雪凝环顾四周道，“可以试试，湘楚的女子还是很大胆的。” 　　冰瞳点点头，转身往山上去了。 　　沈知蕴过来道，“诺，几大世家的夫人小姐在那边，你要过去认识一下吗？” 　　“不了吧，人家未必想认识我。” 　　江雪凝随意的在草地上坐下，太阳晒的她想睡觉。 　　不一会儿，冰瞳带着天狼来了。天狼白白胖胖毛茸茸的，乖巧的走在冰瞳身边，看起来十分讨人喜欢。 　　果然这里游玩的女子们没有被吓到，而是好奇的盯着天狼看。 　　甚至有大胆的女子问道，“他好可爱，我可以摸摸他吗？” 　　冰瞳点点头，天狼瞬间被一群女子包围住，任由她们摸和抱。 　　江雪凝盯上了湖里的鱼，总感觉肉质很鲜美的样子。 　　“有人带鱼竿吗，钓几条鱼回去用砂锅炖好以后，在洒一点野葱一定非常鲜美…” 　　几人正琢磨着怎么抓鱼，一个丫鬟走了过来行礼道，“湘王，我家夫人请您过去乘凉喝茶。” 　　自从她强势上位以后，大多数人称她湘王，亲近的人依旧叫名字或者郡主。 　　江雪凝很给面子的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草，“走吧。” 　　陆夫人看着缓缓踏步而来的女子，带头行礼道，“见过湘王。” 　　“陆夫人不必多礼。”她准确的点出陆夫人的身份。 　　陆夫人笑着道，“湘王这边坐。” 　　几人都暗中观察她，无论是气度还是礼仪都无可挑剔，说起话来更是滴水不漏。 　　陆夫人这样的后宅高手，心里对她的戒备瞬间上升了一个度，面上却笑容不变的道，“改日府里要举行赏花宴，还请您赏脸参加。” 　　江雪凝放松的靠在栏杆上，轻笑着道，“一定到场。” 　　她对赏花宴没兴趣，但是对后宅的交际圈很有兴趣。很多时候这些夫人小姐的圈子和风向，其实一定程度上会反映出一些问题。 　　特别这位陆夫人可是出了名的长袖善舞，是现在陆家家主的贤内助，也是陆乘渊的嫡母。 　　果然陆夫人压低声音道，“乘渊年纪不小了，这些年一直忙于公务没有成家。现在您来接过重担了，他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赏花宴邀遍湘楚的名门闺秀，还请王爷来帮他掌掌眼。” 　　瞧，人家这话说的又好听又艺术，还不好让人推辞。 　　江雪凝点点头，“那是必须的，我会好好帮他看看的。” 　　实际上对于陆家而言，她接过了湘楚王的位置，那陆乘渊的最大价值就是联姻了。 　　娶一位名门贵女，帮陆家获得一份好助力。陆家也好借此，控制住他。 　　他这些年是湘楚最高管理人，陆家不敢把他怎么样，同时又希望借着他更近一步，让他推陆家的人上位。 　　可惜他一直没能让陆家如愿，所以这些和陆家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陆四小姐冷不丁的插话，“那天也会来不少才子，湘王可以给自己挑个喜欢的。毕竟您好像，婚事一直不顺的样子。” 　　这话说的，充满恶意。 　　陆夫人怒斥，“菁儿别乱说。”又立刻道歉道，“小女不懂事，您别和她计较。” 　　江雪凝丝毫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道，“我也想见识一下湘楚男儿的风采，有能入眼的，挑个五六七八个也不是不行。” 　　陆四小姐睁大眼睛，憋红了脸。 　　一旁的周三小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湘王您说话，怪有趣的。” 　　江雪凝一脸坦然的道，“我的男人，也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当的，当然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一直在一旁没开口的林染，漫不经心的人道，“湘王果然作风豪放，与众不同。” 第265章 救命之恩 　　林染面上笑颜如花，实际上心里略有不满，觉得她这作风太放荡不羁了。 　　江雪凝看了过去，美人慵懒的倚靠在栏杆上，肤如凝脂艳若桃李，眼波流转间自有一番风情在。 　　她笑吟吟的道，“原来是林姑娘。” 　　“听说林姑娘才华横溢美人如玉，座上宾无数，你应该很理解我的想法才对啊。” 　　林染神色有一瞬间没崩住，很快巧笑嫣然的道，“湘王说笑了，都是我的知己朋友而已，最多是对饮谈谈诗词。”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了。”她一脸恍然大悟的道，“我还以为是谈风花雪月呢。” 　　她真真假假的表情，让人分不出她到底是真的误解了，还是故意膈应人。 　　林染瞬间失去了和她说话的兴趣，觉得她说话太茶气了一些。 　　同时心里警惕了起来，发现她很懂后宅弯弯道道，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女子习武弄权，甚至女将军在湘楚都不算稀奇事情。 　　她也接触过一些，但是都和江雪凝给人的感觉不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她那双带着寒气的眼睛，能轻易看透一切。 　　比想象中的难搞。 　　打了一下机锋，江雪凝觉得没意思，站起来道，“多谢夫人的茶，我去湖边走走。” 　　周三小姐站了起来，“我和王爷一起去。” 　　她出门的时候，周夫人可是交代了，要和这位女王搞好关系。 　　林染牵着一旁的小白狗道，“白白，去跑一圈。” 　　她带着小狗不远不近的走在她们身后，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去遛狗的。 　　到了湖边也是带着狗玩儿，丝毫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不得不说周三姑娘，是个能言善道又讨喜的姑娘。和江雪凝说一些风土人情和趣事，一点都不冷场。 　　围着湖边转了一圈，江雪凝整个神清气爽。 　　周三姑娘很有眼色的，告辞到一边采野花去了。 　　江雪凝站在一旁，打量着冰瞳钓的肥美的鱼儿，“看来今晚的鱼汤有着落了。” 　　“鱼汤有什么好喝的，我不爱那玩儿意儿。”杜伊水提着一只肥兔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美滋滋的道，“今晚我要吃烤野兔，这才真正的美味。” 　　不一会儿，青禾拎着一大篮子采的野蘑菇回来，“今晚可以野鸡炖蘑菇。” 　　嗯，乌飒在后面慢悠悠的提着两只野鸡。 　　江雪凝心情大好，“齐活了，今晚的菜是凑出来了，还挺丰盛的。” 　　正说的热闹，一群黑衣人突然杀了过来。惊扰了这里的热闹，不少女子受到了惊吓。 　　江雪凝因为是出来游玩的，所以带的人并不多。 　　这群黑衣人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她站在原地没动，乌飒放下了手里的野鸡。 　　她对青禾道，“躲开。” 　　很快有黑衣人往她这边杀过来了，乌飒提剑迎了上去。 　　江雪凝摸着腰间的软剑，注视着一切。 　　一支飞箭向她射来，她正想抽剑打掉，却猝不及防的被撞开，“小心！”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箭射进了林染的左胸，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林染皱着眉头道，“你快走，我没事的。” 　　话音刚落，几支飞箭又射了过来。她拔箭哐哐的打掉。 　　林染后退几步，想躲过攻击。却被冰瞳刚刚扔到湖边的鱼线绊倒，一个趔趄摔湖里去了。 　　江雪凝对杀的正欢的杜伊水道，“伊水救人。” 　　杜伊水二话不说跳湖里去了，作为靠水吃饭的水匪，她的水性十分的好，很快把人捞了起来。 　　凉亭里陆四小姐伸着脖子看热闹，“林染为什么会冲上去，她是那么好心的人吗，假惺惺…” 　　陆夫人淡淡一笑，“大庭广众之下，又是为湘王挡箭又是落水的，名副其实的救命恩人。而救命之恩最难还，果然好算盘。” 　　她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女儿的额头，“你也学着点，你要是有她一半聪明，我就不用整天为你操心了。” 　　陆四小姐轻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学她，心眼比筛子还多。” 　　等叶酌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刺杀的黑衣人已经被解决完了。 　　叶酌看着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林染，冲过去抱住她，质问江雪凝，“我姐姐怎么了？” 　　“哦，她莫名其妙的帮我挡箭。”江雪凝一脸无辜的道，“其实我武功还可以，林小姐看起来对我存在很多误解。” 　　“你…”叶酌气愤的怒视着她，“都是为了救你，姐姐才伤成这样的。” 　　他明显心疼的快碎了，江雪凝眸光微闪，“那麻烦叶公子把林小姐抱起来的吧，送去王府。” 　　“既然是为我受的伤，我自然要负责到底。” 　　叶酌很不想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去了。 　　回了王府，请了医女来给她拔箭止血，青禾又拿着新开的药方，亲自去熬了药。 　　医女道，“林小姐是失血过多，明天就能醒来，身上的箭伤虽深，但是好好养没有大碍。” 　　江雪凝赏了银子，医女留下细心的照顾林染。 　　很快兔子烤好了，野鸡炖蘑菇好了，鱼也煮好了，在配上春日的野菜，色香味俱全。 　　江雪凝道，“去叫叶公子过来用膳。” 　　叶酌来了以后看着满桌的野味，忍不住冷声道，“你还有心情吃饭。” 　　“为什么没有？”江雪凝轻笑了一声，“那点刺客对我来说，本来就无关痛痒。” 　　她被刺杀围剿多次，这次是最弱的。 　　叶酌冷着脸道，“姐姐在重伤在床，我吃不下去。” 　　江雪凝似笑非笑的道，“那你去陪着你的好姐姐吧。” 　　说完根本就不管他，招呼其他人坐下吃。 　　叶酌一甩衣袖走了，连背影都透着极深的怨气。 　　杜伊水不高兴的道，“什么玩儿意，搞的像谁欠了他一样。我还觉得那个林染莫名其妙的。” 　　江雪凝咳了一声，“这姐弟俩还挺有意思的。” 　　陆乘渊在一旁道，“两人公认的感情好，叶酌一向很护姐。” 　　“看出来了，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江雪凝吩咐道，“好好查查刺客的来源。” 　　她现在对这姐弟俩，特别是林染有了一点兴趣。 第266章 不按套路出招 　　江雪凝吩咐青禾好好照顾林染，自己则是带人巡视去了。 　　所以林染醒来后，整整十天都没见到她人。 　　这日，夫人们约好了一起来看她。毕竟她是为救江雪凝而伤的，这可是救命之恩。 　　她伤口好了很多，也打起精神，坐在卧榻上接待来访的夫人们。 　　正虚情假意说的热闹，青禾推门道，“湘王来了。” 　　江雪凝手里拿着马鞭穿着骑马装进来了，明显是才从外面回来。 　　她笑着让夫人们不必多礼，又温和的询问林染，“这些天在府里住的还习惯吗，伤口恢复的怎么样？” 　　“多谢王爷，我给王爷添麻烦了。” 　　江雪凝挑这个时间点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次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受了这么重的伤，想要怎么补偿？” 　　这话说的可真不好听，几位夫人面面相觑。 　　上官婉拿出女官的气势的其实慢条斯理的道，“林姑娘别怪郡主说话直白，郡主腥风血雨见多了。当时那个情况，你就算是不扑过来，郡主也会安然无恙。” 　　这是明着说她多管闲事，林染脸色不太好看的道，“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我收拾收拾明日就回府，补偿什么的我可受不起。” 　　上官婉唱完了白脸，江雪凝接着唱红脸。她神色温和的道，“话不能这么说，林姑娘有这份救人的心就很难得了，何况还受了伤。” 　　林染垂眸没说话，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江雪凝的反应，也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样吧，对于女子来说婚事是很重要的。”江雪凝一本正经的道，“我在这里承诺，无论你看中了谁，我都会极力促成。待你出嫁之时，在给你添一份厚重的嫁妆，也算是报了你的救命之恩。” 　　“请在场的夫人给我做个见证，这湘楚的男儿你随意挑，不管你挑中谁，我亲自出马给你保媒。” 　　在场几位有适龄儿子的夫人神色微变，心里都生怕被挑中。毕竟今日来的夫人，都出自湘楚的名门。 　　林染这个人美则美，也算是才女名声在外。但是在这些夫人眼里，她很做事风格过于离经叛道，并不是好的儿媳人选。 　　她自己显然也清楚，敛下眼里的冷意，“多谢王爷关心，我的婚事就不用您操心了。” 　　“那还是要的别客气，我这个人最怜爱如花美人了。” 　　两个人浅浅交锋，几位夫人嗅到苗头不对，很快起身告辞。 　　热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林染这才抬眸目光幽幽的看着她，笃定的开口，“王爷讨厌我？” 　　她伸手推开了窗户透气，神色淡淡的道，“林姑娘说笑了，我这个人一般不轻易讨厌谁也不轻易喜欢谁。” 　　明显是敷衍之词，林染也不再多说，只是轻声道，“我知道了。” 　　“好好养伤吧，有什么需要和青禾说。” 　　江雪凝留下这句话扬长而去，而她放话林染湘楚的男人随意挑，有她做主的事情自然也传了出去。 　　外界反应各异，叶酌听了以后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他一进门，张嬷嬷就自动把门关上，亲自在门口守着。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嫁人吗？” 　　他拽住林染的手腕质问，林染叹了口气轻声冷笑道，“我说过我不会嫁人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我也不是好东西吗？”叶酌有些生气的道。 　　林染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笑着哄道，“你不是别的男人，你是弟弟。” 　　叶酌心里的火气这才降了几分，冷哼了一声道，“都怪那个女人多管闲事。” 　　“嘘！”林染用中指堵住她的嘴唇，“那是王爷。” 　　叶酌抓住她的手认真的道，“你不要白费心思了，我不喜欢她。反正我是不会娶她的，她这样的毒妇我不稀罕。” 　　“果然是长大了。”林染笑容里带了一丝冷意，“你回去吧，这里王府，你是外男不宜久留。” 　　“你跟我回去。” 　　“等我伤口好一点就回去。” 　　两人对视着，叶酌最终在她的冷眼里败下阵来。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林染满面冷意的的道，“废物一个，还不喜欢，他以为人家看的上他！” 　　张嬷嬷显然习惯了，她翻书如翻脸的样子，只能劝道，“少爷还年轻，可以慢慢教。” 　　林染有些疲惫的道，“还不如他那吃软饭的爹，好歹心狠手辣。” 　　叶酌的爹是上门的赘婿，在叶夫人死后，尸骨未寒。直接将藏在外面的真爱和儿子带回来了。 　　要不是她下了狠手，指不定现在叶家已经改名换姓被吃绝户了。 　　张嬷嬷自然知道她的不容易叹息道，“看来通过救命之恩，获取湘王好感这个办法走通，少爷也很抗拒，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雪凝处理事情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而且明显把情爱看的不重要，也是个手段毒辣的。 　　她有些烦躁的道，“湘王这样的女人，叶酌玩不过的，想通过婚姻绑定拿捏她，几乎不可能。” 　　她恨铁不成钢的道，“要是我是男的，我就自己上了。” 　　可惜她不是，她又不想放过这块肥肉。叶家的权势对她而言不够用，所以她一直在找机会，想扶持叶酌更进一步。 　　还是她出身太低了，限制了她的发挥。不然她有信心，不输给任何人。 　　她轻声道，“实在不行，只有用那招了。” 　　毕竟当初她就是用那招，逼的叶酌的爹和情人反目，最后同归于尽的。 　　张嬷嬷担忧的道，“这位郡主和她身边的人，都不是好糊弄的。要是用了那招，被察觉到不对劲儿，估计不好收场。” 　　以这位的手段，一但察觉到到了，他们恐怕在劫难逃。张嬷嬷觉得动用那招，太冒险了。 　　“我何尝不知道，失败的后果。”林染苦笑，“只是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忍不了了。” 　　她急需借助江雪凝手里的权势来复仇，她能用的办法并不多。 　　她有些丧气的道，“嬷嬷你说，这个世道女子想出头，怎么这么难？” 　　张嬷嬷自然心疼她的，只能劝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春光喃喃道，“真的会好起来吗？” 第267章 卧虎藏龙 　　江雪凝赶回府，最重要的原因是，陆家的赏花宴要开了。 　　她问陆乘渊，“你喜欢什么样的，或者说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陆乘渊苦笑，“我还是别祸害人家姑娘了，不管是谁嫁过来都是联姻的傀儡，会被扯入后宅的争斗之中。” 　　他是庶出，他娘是陆府贵妾，和嫡枝一直不对付。 　　他不想斗，可惜他的存在就是威胁。陆夫人从来就不准备放过他们，这些年一直和他娘面和心不和，斗的火热。 　　江雪凝心头大概有数了，这是家事她也不好多说，只能道，“我心里有数了。” 　　陆家的花园很大，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得，里面百花争艳美不胜收。 　　花美人更美，陆乘渊还是很吃香的，几乎大半个湘楚的名门闺秀都来了。 　　打扮的富丽堂皇的陆四夫人，远远看到她就迎了上来，“贵客来临，有失远迎。” 　　胸大腰细肤若凝脂，走起路来袅袅绕绕，风情万种的二十多岁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纪。 　　这位陆四夫人，语笑嫣然八面玲珑，极其的长袖善舞，挽住江雪的手把她带到了最前面的位置，“王爷今日吃好玩儿好，最重要的是要好好赏花。” 　　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陪她喝了几杯，这才扭着腰去迎接其他女客。 　　旁边的夫人小声的八卦开了。 　　一位道，“这位四夫人倒是能干，可惜命不好，嫁了一个瘫子，至今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另外一位不屑的道，“相公身体不好躺在床上起不来，还整天打扮的妖妖娆娆的，一看就不安分。” 　　“估计心里寂寞吧，毕竟这么年轻就守活寡了。” 　　江雪凝安静的听着，上官婉在她耳边轻声道，“听说这位四夫人，出身京城…” 　　话音刚落，陆夫人出来了，一派当年主母的气势。身边跟了一个女子穿一席深青色绣花衣，并不显得老气，反而显得气质淡雅。 　　上官婉轻声道，“那位就是乘渊的生母莫姨娘。” 　　陆夫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很快进入正题，“春花正好，却也比不上在场的姑娘娇美。总要留下些什么，才能不负如此好春光。” 　　陆四夫人笑吟吟的道，“我爷这人是个俗人，就爱看美人争奇斗艳。” 　　她放了支名贵的钗子到玉盘里，“这是我给姑娘们添的彩头。” 　　这是要上才艺了，陆夫人的丫鬟抱了一把回琴出来，“这是独幽，是我们家夫人给的彩头。” 　　算的上是大手笔了，这可是十大古琴之一，姑娘们忍不住小声议论。 　　主家有了表示，江雪凝作为今晚身份最高的客人，自然也不能落后。 　　她放了一把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匕首，在玉盘里，“这是西陵开国皇后独孤皇后的匕首，这把匕首曾经陪她走过腥风血雨，见证了她作为女子传奇的一生。” 　　这是她及笄时，顾老夫人送给她的生辰礼，希望她自强自立，要活的肆意热烈，永远不被世俗所束缚。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自认为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很远了。 　　拿出这把匕首，是希望她能落到有缘人手里，这样也算是一种传承。 　　很特别的礼物，立刻引起了姑娘们的小声议论。 　　一直在位置上很散漫的林染，看了一个玉盘里的匕首，来了兴趣。 　　各家夫人皆有表示，拿出来的彩头都不俗。今日拔的头筹的女子就冲着这些彩头都不亏，并且还能借此名声大噪。 　　姑娘们轮番上阵，棋琴书画都有人表演。江雪凝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看多了，没什么兴趣。 　　看了一阵，她悄悄的离席了，去散散酒气。 　　四夫人发现了跟了上去，贴心的道，“需要我让人上解酒汤吗？” 　　江雪凝摇摇头，站在廊上道，“不用麻烦了，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王爷是从盛京来的吧。”四夫人脸上出现了怀念的神色，“故土难回，我已经快要忘了盛京什么样了。” 　　她轻笑了一声道，“现在回去还挺危险的。” 　　四夫人粲然一笑，“我就是突然感慨，您别放在心上。” 　　又说了几句，江雪凝不好长期缺席，回了位置。 　　她敏感的感觉到，这位四夫人看她的眼神过分灼热。 　　待她走了，四夫人没有马上回席，而是去了湖边走神。 　　一只手伸出来揽住她的腰，将她拖进了隐蔽的假山里，她并没有挣扎而是抱住了男人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男人轻声道，“盈儿我们逃吧，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四夫人咬了咬嘴唇，“我逃了，我娘和妹妹怎么办，陆家不会放过我们的。” 　　当年就是欺他们是外来的，孤苦无依。陆四少爷又看中了她的美貌，所以陆家几乎是强娶了她。 　　她在男人怀里靠了片刻，很快推开他，“我该回去了。” 　　男人低声道，“这位湘王是个危险人物，你不要冒险轻举妄动。” 　　陆四夫人冷笑，“在危险，也比陆家这些豺狼好。” 　　她扶了扶头上的发簪，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席上。 　　结果已经出来了，第一名是湘北的老牌世家宫家的嫡幼女，陆夫人非常满意的拉着她的手夸赞。 　　第二名是周三姑娘，第三名是林染。 　　宫家小姐大方的道，“还请姐姐们先挑。” 　　周三小姐挑了一本孤本棋谱，倒是林染出人意料的挑了那把匕首。 　　其他的彩头默认是宫姑娘的，陆夫人直接拉着宫姑娘的手，让她坐在了身旁，还说留她在陆家多玩几天。 　　意思非常明显了，江雪凝倒是觉得，这位宫姑娘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华确实出众。 　　最后今晚的主角之一陆乘渊姗姗来迟，和陆四小姐一起进来，给陆夫人行礼，“见过母亲。” 　　陆夫人慈爱的道，“你这孩子，一天天的就是太忙了。” 　　两人上演了一番母慈子孝，陆乘渊完成露脸任务后，很快目不斜视地告辞，毕竟这里女眷多。 　　江雪凝注意到，宫夫人看着他露出满意的神色。 　　赏花宴就这样圆满的结束，大家陆续散去。 　　陆四夫人亲自将她送到门外，咬了咬牙暴礼了一句惊雷。 　　“说起来，我们家倒是和独孤皇后，有点渊源。” 　　“哦，改日我一定邀四夫人来府上做客。” 　　江雪凝没想到，湘楚还真是卧虎藏龙。 第268章 正中眉心 　　次日，江雪凝正在书房里处理事务，陆乘渊推门而入，神色不太好看。 　　江雪凝没忍住调侃了一句，“被逼婚了？” 　　“你看看这个。” 　　他递了两份请柬给她，一份金光闪闪散发着金子的味道，一份百花为画清新雅致。 　　江雪凝翻开看了看，清雅的那份来自百花谷谷主，那份金光闪闪的来自金州王。 　　在湘楚之外的大山深处，有个地方叫百花谷，仿佛世外桃源。那里的人不问世事，不参与世俗的斗争。养百花，酿的蜜和酒举世闻名。 　　山谷里大片大片的花更是自成风景，所以每年的百花节，非常的热闹。 　　百花谷毕竟离湘楚近，很多时候要依靠湘楚守望，所以两边一向交好。 　　她是新上任的湘楚王，百花谷谷主邀她参加百花节在正常不过，不正常的是来自金州王的邀请。 　　江雪凝，想起了一件久远的往事，她轻声道，“金州王恐怕来者不善。” 　　陆乘渊下意识的问，“你们有过节，不应该啊？” 　　“过节说不上，多年前有过一点牵扯。”她吩咐道，“我让乌飒巫锦多带点暗卫去。” 　　百花节盛名在外，每年都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所以约定成俗哪怕是身份贵重的人去了，也不得带重兵入谷。 　　不然会破坏百花节的气氛，多年以来大家默默遵守。 　　毕竟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也就空有一谷好景。没必要非要坏了自己名声，在那里搞事情。有时候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要面子。 　　百花节还有三天开始，从湘楚到百花谷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 　　时间很紧凑，江雪凝带了雪凝同去，乌飒白羽翼贴身保护她，巫锦带人隐在暗处。将离留下和陆乘渊一起，坐镇湘楚。 　　她带了三千精兵，打出属于她的旗帜，往百花谷急行。 　　她一走，几大世家也动了。他们本来就每年都会收到邀请，江雪凝去了他们更要去。 　　甚至不少湘楚的文人才子名门闺秀们，也纷纷要去赏花。 　　一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卖茶水和吃食的小摊也多。 　　到底是湘楚的地界，受湘楚影响很大。她青州王的旗帜一打出来，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找事。 　　他们是第二日下次到的谷口，一女子走了上来行礼，“谷主让奴婢在此迎湘王。” 　　很快有人指引他们去停马和招呼身后的士兵，江雪凝只带了三百精兵入谷。 　　一入谷，满目望去皆是花。有人在花下弹琴，有人在吟诗，有人在起舞，有人在喝酒，还有人直接在花树下睡着了。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穿着各色服饰的人，很多人一看就是远道而来。 　　冰瞳的一头白发，都显得不那么特别了。 　　侍女谷雨道，“谷主在百花楼备下薄酒，为湘王接风洗尘。” 　　谷雨带着他们走过热闹的山谷，绕到了清幽处，在梨树桃树各种树的交错里，隐隐能看到露出的青砖房，这就是百花谷的谷主居住的地方。 　　一路上都有穿青色衣服的人守着，见到他们会无声的低头问好。 　　江雪凝一行人被带到了百花楼高处，一穿着繁复的百花裙却气质超然的女子，站起来淡笑道，“欢迎湘王来百花谷。” 　　“我是百花谷谷主百花影。” 　　是很年轻漂亮的女子，江雪凝浅笑道，“多谢谷主邀请，我叨扰了。” 　　百花谷含笑，“湘王请坐。” 　　气氛很好，桌上的另外一个人穿一身金子，年龄大概四十多岁，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手上戴金手环。身躯魁梧目光如炬，实在很难让人忽略。 　　他身旁坐的年轻男子，但是一身玄衣，看起来和这边的世家公子没差别俊美凌厉。 　　江雪凝已经猜出两人的身份，金光灿灿的那位是金州王贺兰野，年轻绝美的这位，是这次陪他的七王子贺兰熙，据说很受宠爱。 　　她只当不知，坐下抬眸从窗户望了出去，“百闻不如一见，百花谷果然是来了就让人不想走的地方。” 　　百花影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百花酒，淡笑道，“郡主喜欢的话，可以多住几天。” 　　“哼，谷主倒是格外殷勤，怎么不见你亲自给本王倒酒。”贺兰野不满的道。 　　百花影神色不变的道，“湘王和我同为女子，我自然对她要近亲一些。” 　　贺兰野烈火一般的目光，从两人身上划过。两人一明艳一清雅的确赏心悦目，他轻浮的道，“倒是都是绝色。” 　　可惜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生下五个儿子两个女儿以后，他很多年不碰女人了。所以再绝色，他倒也也没起坏心。 　　看着一直把他当空气的江雪凝，他冷哼了一声不满的道，“小丫头，架子还挺大。” 　　江雪凝转着手里的酒杯，很是真诚的问，“请问您是？” 　　贺兰野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百花影轻咳了一声赶快介绍道，“这是金州王贺兰野，你是第一次见，不认识很正常。” 　　贺兰野冷笑，“我和你的确是第一次见，但是郡主你欠了我一条人命，这么快就忘了吗？” 　　“郡主”两个字他咬的极重，提醒着她青州发生过的一切。 　　她当然没忘，在她被册封为青州郡主的宴会上。沈家四公子沈听肆被推出来挑衅她，她重伤沈听肆。 　　而后以沈听肆一条命破局，彻底覆灭了沈家，在青州扬名立威站住脚跟。 　　当年青州沈家卖子上位，搭上的人就是这位金州王。 　　江雪凝目光微凉的和他对视，嗤笑了一声，“你是指沈家四公子吗？” 　　“那不过是你玩烂了不要的金丝雀，何必假惺惺装的情深意重。” 　　出身卑贱的世家庶子，被自己的家族一步步推向深渊。最后以身炸粪坑，只为给自己年幼的妹妹“小鱼儿”搏的一条出路。 　　她依旧可以想起清瘦俊美的男子，在生命的最后叹息，命如蝼蚁再也不想来这人间了。 　　贺兰野冷笑，“就算我不要了，那也是我的人。” 　　多年前在青州射出的箭，多年后正中她的眉心。 　　但是她早已不是多年前，除了一腔孤勇和恨意，什么都没有的女子了。 第269章 问罪 　　贺兰野目光极具侵略性的道，“青州沈家是我的人，当年却被郡主一锅端了，这笔账该怎么算？” 　　当年沈家被灭，这位明明毫无动静。现在却旧事重提，果然是来者不善。 　　江雪凝仰头将杯子里的百花酒一饮而尽，重重的将来酒杯放在桌子上冷声道，“所以王爷是来问罪的吗？” 　　“问罪？”贺兰野肆无忌惮的道，“我的确是来问罪的，毕竟本王可是很宠爱沈听肆的。” 　　江雪凝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丝毫不惧怕的道，“所以王爷准备怎么问？” 　　果然和传言里一样的桀骜不驯，贺兰野不悦的半眯着眼睛道，“听肆是难得的绝色，本王失了他很是难过，郡主在陪我一绝色就行。” 　　这话说的有意思，她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似笑非笑的道，“王爷看上了谁？” 　　“哈哈，郡主果然聪慧。”贺兰野拍掌大笑，不怀好意的道，“我有个提议和郡主互利共赢。” 　　江雪凝一个字都不信，但是她倒是想听听他要搞什么鬼。 　　看她眉目不动，贺兰野充满恶意的道，“本王进京觐见的时候，曾经见过年少的云州王，虽瘦弱却俊美无双。现在长成了，想必是真绝色。” 　　“不如我和郡主联手，一起吞下云梦州。云梦州归你，云州王归我。本王必定将云州王金屋藏娇，日夜宠爱。” 　　他越说似乎越兴奋，眼神里的恶意让人作呕。 　　江雪凝冷着脸没说话。 　　她和沈昭延的关系天下皆知，贺兰野这么说，是故意恶心和挑衅她。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贺兰熙，幽幽的开口，“说起来云州王也姓沈，挺巧的。” 　　“那说明他命中注定该是本王的人。”贺兰野故意道，“郡主不说话，该不会是舍不得了？” 　　江雪凝敛下眼里的冷意轻笑了一声，“王爷何必舍近求远，要绝色的话眼前就有。” 　　贺兰野怔了一下，嗤笑了一声，“呦，郡主难道要自荐枕席，可惜我对你没什么兴趣。” 　　真是脸大，但是她一点也没生气，而是轻笑着道，“王爷果然是灯下黑，我看七王子就挺绝色的！”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百花影忍着没当场笑出来。 　　贺兰野很快反应过来了她话里的意思，拍桌而起，“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给王爷推荐了一种刺激的玩儿法。” 　　一旁的贺兰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怎么想的到，好恶毒的女人！ 　　贺兰野感觉自己被深深的侮辱了，他虽然不是啥好人，但是这也太过了一点。 　　他拔刀就向江雪凝砍了过去，江雪凝极速后退，乌飒硬生生的接住了。 　　江雪凝笑着道，“王爷这是生气了吗，难道是舍不得？” 　　她反问，把这句话还了回去， 　　“小丫头好大的脾气，看来是真不怕把命交待在这里。” 　　江雪凝冷笑了一声道，“王爷都不怕，我怕什么？” 　　她目光挑衅的看着他，不会真的以为在这里动了她，能全身而退吧。 　　而且真打起来了，指不定谁杀谁。 　　贺兰野当然也不是傻子，他这次来是因为顺路，也是来试试这位女王的底。 　　目前形势，裕王和新帝隔江而治。除此之外最有势力的，竟然是这位新冒出来的湘楚王。 　　天下大乱，他当然也有自己的野心。 　　江雪凝太年轻了还是女子，就这两点足以让没和她交锋过的人看轻她。 　　所以她心里也清楚贺兰野那些咄咄逼人的话，是试探也是施压。 　　她要是应对不好，露出一丝好欺负的软弱样子。一但有机会，恐怕金州最想吞并的就是湘楚。 　　贺兰野收回自己的刀，“小丫头，够毒够野，但是太嫩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该插足的。” 　　江雪凝淡然的道，“王爷的话，其实给了我一个好思路。” 　　“呵，我认为还是我和云州王联手吞并金州，金州和他都归我比较好。” 　　百花影和贺兰熙闻言忍不住看向了她，她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却把“野心勃勃”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贺兰野直接被气笑了，“好胆气，可惜本王也不是吓大的，金州更不是谁都能染指的。” 　　“我这个人向来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贺兰野很久没被人这么挑衅过了，丢下一句“本王等你来”扬长而去。 　　等人走了，百花影担忧的问，“这样不会和金州结仇吧。” 　　江雪凝无所谓的道，“逐鹿天下迟早要对上的，结不结都无所谓。” 　　虽说她的野心，外界早就议论纷纷。但是亲“”说她风轻云淡的说出来，百花影还是被震撼了一下。 　　下了百花楼，走出一段距离贺兰野抬头看了一眼顶楼，“你怎么看？” 　　贺兰熙薄凉的勾了勾嘴角，轻声评价道，“有这样的心性，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一点也不奇怪。” 　　贺兰野倒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果然乱世出英雄，这次还出了一位女王。” 　　云州王，湘楚王，裕王新帝萧临风，这代的风云人物和天骄们基本明了，天下雏形也基本初现。 　　贺兰野想到这个就有些郁闷，他能封王霸主一方，自然也算的上一号人物。 　　可惜他的五个儿子里，，始终没出现让他满意的新一代掌权人。 　　大王子有勇无谋，而贺兰熙太过攻于心计。两人各有不足，其他几个不提也罢，恨不得死在女人身上。 　　贺兰熙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一年轻貌美的女子迎了上来。 　　他捏住她的下巴，“猜猜我今日见到谁了？” 　　女子睫毛微颤，“湘楚王江雪凝。” 　　贺兰熙的目光一寸一寸的从她脸上扫过，“说起来她应当是你的仇人吧？”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当年沈听肆死了沈家被灭了，唯独她全身而退被送到了金州王妃身边，被王妃养大。 　　贺兰熙认为事情并不简单，而女子也如他所愿的道，“哥哥和她做交易，以自己的命拖沈家下水，她安全的把我送出去。” 　　贺兰熙显然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小鱼儿真乖。” 　　又靠近她耳边道，“那小鱼儿是恨她还是感激她？” 第270章 做戏 　　次日，就是百花节。 　　百花谷特地派了人来给江雪凝簪花，然后跟着谷雨去了琼花楼，那里坐着这次来的贵客。 　　她当然是分到了最好的观景位置，一眼就可以看到下面的百花林里，大家正在载歌载舞，庆祝百花节。 　　百花影作为谷主，在下面挺忙的。琼花楼里的人说说笑笑，好不轻松自在。 　　贺兰野姗姗来迟，看到她冷哼了一声，和相熟的人说话去了。 　　倒是贺兰熙，风度翩翩的和她点头问好，“湘王早啊。” 　　“早。” 　　江雪凝的目光从他身后一身绿衣的女子身上飘过，很快若无其事的收回。 　　他们的位置和江雪凝离的很近，两人坐下后，女子低头给他倒酒。 　　贺兰熙温声道，“别忙了小鱼儿，今日好好玩儿就行。” 　　女子轻声道，“知道了…” 　　江雪凝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喝了一口酒眼神微闪…“小鱼儿”她想起了她多年前夜色里那位倔强的小姑娘。 　　原来有好好长大，沈听肆九泉之下也该明目了。 　　看了一会儿歌舞，贺兰熙主动向她搭话，“说起来，小鱼儿也在青州待过，不知道湘王还认得她吗？” 　　既然这样问了，那就是知道她和沈渔的关系了。 　　江雪凝神色淡淡的道，“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记不记得又何妨。” 　　“呵，故人难逢。”贺兰熙轻笑着道，“鱼儿，你去给湘王到杯酒。” 　　江渔温顺的给她倒了一杯酒，轻声致谢道，“当年，谢谢王爷送我到金州。” 　　“不用谢，这是你哥哥自己用命换的。” 　　她从头到尾表现的都很冷淡，两人看起来完全就是陌生人。 　　金州出产各种矿，贺兰野这次出来是来谈生意的。虽然试探了她一下，但是没有实际的下一步行动。 　　很快仪式结束，百花影在琼花楼大宴宾客。 　　下午酒尽人散，一回到住的院子里，贺兰熙直接将人压在了榻上，江渔没有吱声。 　　最后红着眼睛推了他一下，“不行的…” 　　贺兰熙不满的道，“贺兰域女人成群，你这是要为他守身如玉吗？” 　　一个月前，大王子贺兰域向王妃讨要她为侍妾，最终王妃妥协了，说要留她过完夏天。 　　她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梨花带雨的道，“如果我失了清白，大王子不会饶过我的。” 　　贺兰熙用手指接了她一滴眼泪，在她耳边蛊惑道，“杀了他，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江渔推开他，拉好衣服，“这太冒险了，我要想想。” 　　贺兰熙轻抚过她的长发，“只要你听话，就不难。” 　　她靠在榻上，抬头看着窗外的春光，目露怀念的道，“青州的春日也很漂亮，可惜我永远回不去了。” 　　贺兰熙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一点没听进去。 　　最后请求道，“我准备了纸钱金元宝，还有我这些年写的信。我想让湘王，回青州的时候帮我烧给哥哥。” 　　“只是这么简单？” 　　贺兰熙一向多疑，怀疑的用手捏着她的下巴问。 　　她立刻不高兴的扭身，“不同意就算了。” 　　贺兰熙看了一眼桌上准备的一篮子东西，轻声哄道，“我派人去青州给你哥哥烧。” 　　“呵，当年为了防止被沈家挖坟掘尸，把哥哥埋在了荒山野岭。”她嗤笑了一声，“不熟悉青州的人根本就找不到。” 　　说完拉过被子盖住头睡觉，根本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她这样任性的赌气，他反而觉得放心了一些。 　　毕竟这些年他花了很多心思接近她，和她培养感情。她一惯很小女孩也很任性爱生气，喜欢和他耍脾气。 　　越是这样，他越确定自己对她而言是与众不同的。 　　她对他而言还有大用，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和她离心，所以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你这脾气还是这么急，想去就去吧，我也没说不准你去。” 　　江渔翻身面对他翻了个白眼，“哼，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以为你是我的谁。” 　　贺兰熙见她这样反而笑了，“我不管你，谁还管你。” 　　两人嬉笑打骂了一会儿，贺兰熙换了一身衣服，出门见客去了。 　　江渔也起来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镜子里的女子冷若冰霜，眉目清冷。和刚才任性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侍女阿桑已经习惯了她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只是担忧的道，“这次是最后的机会，抓不住的话，王妃也保不住姑娘。” 　　江渔叹息，“我知道。” 　　这次她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跟着出来，就是要求一线生机的。 　　她换上金州带有异域风情的衣服，提了桌上的篮子，带着阿桑往江雪凝住的地方去。 　　大概因为贺兰熙吩咐过吧，所以出去的时候没人拦她也没人跟着她。 　　一路上她走的很慢，脸上也有了一丝真切的微笑，“阿桑，我真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在金州王府的每一刻，她都要戴着面具做戏，活的如履薄冰。 　　只有在这种时刻，她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阿桑很是心疼她，“小姐，你总有一天会自由的。” 　　很快到了江雪凝住的地方，自报身份以后，她忐忑的在门口等着。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当年在青州举步维艰的郡主，已经变成了权掌一方的湘王。 　　她正胡思乱想着，青禾出来了，客气的对她道，“沈姑娘，请跟我我来。” 　　沈渔跟着她去了院子里，江雪凝站在雪白的梨树下转身，对她盈盈一笑，“你来了，我等了很久了。” 　　从他们重逢的那一刻开始，江雪凝就莫名笃定，他们的缘分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沈渔久违的真心的笑了，“郡主，别来无恙。” 　　当年在青州，他们都是奋力挣扎的浮沙，相识的过程不算美好。 　　现在，江雪凝想，她们都变的更强大了。 　　沈渔将手里的篮子递上，“我从金州带来的特产，还有这些是希望郡主回青州的时候，帮我烧给哥哥的。” 　　这是借口，江雪凝清楚的记得沈听肆死后，被沈家大卸八块扔乱葬岗喂野狗。 　　最后只捡回几根骨头烧成骨灰，沈渔将骨灰带走了。 第271章 东风 　　江雪凝在梨树下摆了一桌茶点，两人在梨树下相对而坐。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沈渔神色复杂，“王妃待我很好，我和三公主情同姐妹，只是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沈听肆当年作为金州王的男宠，在金州待过一段时间。 　　他无意中救了王妃唯一的女儿三公主，所以王妃才会收留她。 　　寄人篱下日子总归是不好过的，何况是她这样尴尬的身份。 　　江雪凝给她倒了一杯茶，“总归是长大了。” 　　“是啊，不像小时候对一切都无能为力。”沈渔苦涩的道，“可惜，我还是不够强大，依旧保护不了我想护的人。” 　　江雪凝眉头微动，好奇的道，“鱼儿想保护谁？” 　　应该不是贺兰熙那头笑面虎吧…… 　　一提到这个，沈渔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王府形势复杂，而王妃已经重病。” 　　王妃出生金州最大的世家金家，然而多年无子，只诞下三公主一个女儿。底下的侧妃们，特别是有儿子的，这些年斗的越发的凶狠。 　　本来王妃想的是最后谁上位都与她无关，她只需要稳坐钓鱼台，护着她和三公主长大。可惜事与愿违，她身患重病，撑不了多久了。 　　江雪凝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王爷要将三公主送去大宛和亲。”沈渔语气有些激动的道，“大宛的可汗已经四十多岁，儿女成群了，三公主才十六岁！” 　　而且王妃派出去的人打听到，那位可汗在女色上极其残暴，她怎么忍心自己的掌上明珠去受这种苦。 　　可惜金州王一意孤行，要用嫡出的公主和大宛联姻，结成友盟增长自己的助力。 　　大宛是偏安一隅的小国，民风凶残。那边出产的战马非常有名，金州王应该是看上了人家的马。 　　江雪凝非常有经验的冷酷的道，“这种情况，要么忍要么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沈渔眼睛一亮，“三公主的骑术箭术不输任何人，书是读的最好的，人也很聪明勇敢。” 　　就连金州王曾经也感叹过，可惜不是男儿身！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道，直指核心，“这么厉害的女儿，所以王妃是要最后赌一把，为她破釜沉舟吗？” 　　沈渔觉得这次自己来对了，能走到今日的位置，果然眼界和见识不一般。 　　她压低声音道，“我们可以弑王杀人，但是我们还差一股东风。” 　　她们有搏一把的勇气和动力，但是她们手里没兵权，所以很怕最后功亏一篑，给他人做了嫁衣。 　　说到这里，江雪凝基本明了，她来找她的目的。 　　果然沈渔忐忑的开口，“如果我们弑王成功，能不能请郡主在最后出兵震慑助我们一臂之力。” 　　“三公主承诺，只有您愿意在最后出兵相助。有生之年，只要你有需要，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是很重的承诺，但是口说无凭。而且她现在只是三公主，她们什么实际的好处都给不了。 　　沈渔说完紧张极了，感觉自己在空口画大饼。但是她这次出来，能求助的人本来就不多，基本是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来的。 　　江雪凝没有马上表态，而是问，“如果我不答应，你们准备怎么做？ ” 　　她喝了一大杯茶，勉强镇定的开口，“王妃的意思是，由她动手设计杀了金州王。王爷一死，底下几个王子争起来，金州必乱。 　　我和三公主趁机带着金银细软逃走，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这样的安排，倒也不错。” 　　沈渔目光灼灼的道，“三公主不服气，那个位置其他人坐的她也坐的，凭什么是我们逃！” 　　她从小就过的不好如履薄冰，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她不想在逃了，也不想这样战战兢兢的过一辈子。 　　江雪凝垂眸道，“这事儿我应了，如果你和三公主能杀出来，到时候我必然派大军来给你们助阵。” 　　“真的吗？”沈渔激动的不可置信的问。 　　她点点头，“替我转告三公主，我祝她一击必杀，早日一统金州。” 　　沈渔高兴的道，“我替三公主谢谢你！” 　　江雪凝留了她吃饭，又让白羽告诉了她，他们在金州附近的人该怎么联系。 　　走的时候江雪凝对她道，“他们会慢慢潜伏进入金州，你们事成之后联系他们递消息。我这边会马上来。” 　　沈渔点点头，高兴的走了。 　　等人走了，白羽好奇的问，“为什么愿意帮她，你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江雪凝淡然的道，“我可不觉得我会亏本，而且多一些女子掌权不好吗？” 　　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白羽耸了耸肩膀，“谁掌权都行，只希望快点天下太平。这样，我又可以去闯荡江湖了。” 　　跟在她身边也挺精彩的，只是时间长了他开始怀念快意江湖的日子了。 　　白羽贱兮兮的笑道，“啧啧，金州王今日好像今日又勾搭了一个小美男，万万没想到后院已经起火了吧。” 　　脏男人一个，江雪凝冷笑，“可以选的话，估计他的那些妃子们，都想嘎了他。” 　　一回去就碰到了喝多了的贺兰熙，贺兰熙自然又是从身体上“驯服”她那一套。 　　虽然难忍，她却也觉得无所谓。总有一天，她会亲自把他剁碎喂狗！ 　　贺兰熙在她耳边道，“今日怎么这么乖…” 　　沈渔反手往他脖子上抓了一爪子，留下红痕，野蛮又娇俏的问，“现在舒服了吧？” 　　贺兰熙抓住她的手，开始盘问今天的事情，“湘王答应你了？” 　　“她把东西收了，说是有人回青州的时候，会带回去在哥哥坟前烧。” 　　她说着打了个呵欠，贺兰熙继续问，“没聊点其他的？” 　　“有什么好聊的，难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她费心的吗，能见我已经是给面子了。”她怼道。 　　贺兰熙这才没有继续问，觉得她确实没有值得江雪凝图谋和高看一眼的地方。江雪凝给他的印象，也是强悍不好说话。 　　很快身边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沈渔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去了侧房洗澡。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第272章 皇后有罪 　　今日，盛京的大街小巷，热议的话题是“皇后有罪。”内阁大学士亲自写的告示，贴满了街头。 　　告示一条一条的细数着，江雪凝这个只当了一天皇后的前皇后罪状。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有几条，一是在大婚之日行凶弑君；二是指使人放火烧皇宫；三是畏罪潜逃在湘楚称王。 　　总之她罪恶滔天，人人得而诛之！ 　　行宫里，萧夫人进宫去看女儿。也忍不住议论了几句这件事情，“好好的皇后不当，非要当乱臣贼子。” 　　又教育萧玲珑，“你千万不要学她，现在对你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坐稳中宫的位置，与陛下琴瑟和鸣，早日生下皇子。” 　　新皇上位，后宫只有一位皇后。有心的家族，都盯着后宫的空缺，人人想分一杯羹。 　　历朝历代后宫前朝息息相关，要是能把女儿送进去，成为宠妃或者生下一儿半女，这荣华富贵就妥了。 　　因此朝堂上，有不少人上奏折，让萧临风选秀，以充实后宫。 　　萧临风以时局动荡，选秀奢靡为由拒绝了。大臣世家们依旧不死心，继续上书要求萧临风小选。 　　范围只缩小到大臣世家，总之个个想送自己女儿进去搏一把。 　　两边僵持不下，面对世家的施压，萧临风迟迟未表态。 　　萧夫人自然希望女儿拔得头筹，这次进宫就是给她送所谓滋补的药，助她早日怀上龙种。 　　面对萧夫人殷切的目光，萧玲珑苦笑，“后宫之事哪有那么简单。”又转移话题问，“让娘你找的，曾经伺候过辛姨的旧人，你找到没有？” 　　萧夫人目光微闪，显然没把这事放心上，“一个早就生死不知的姨娘，你找她身边人做什么，还是早日生下皇子才是正事。” 　　萧玲珑有些生气，严肃的道，“我让你找，自然有我的道理。娘你该不会觉得，我生下皇子就高枕无忧了吧？” 　　“有萧舒锦的下场在前，我们都不过是萧绮萝推出来的棋子，说不定哪天萧舒锦的下场就是我的下场。” 　　“不会的！”萧夫人白了脸，激动的道，“你是萧家的嫡女，绝对不会落的那样的下场！” 　　萧玲珑冷笑了一声，残酷的打碎她的美梦，“嫡女又如何，萧家的女儿除了她，都是可以牺牲的。” 　　最让她不安的是，哪怕萧临风上位了，萧绮萝也没有出现。根本不知道，她在暗地里打着什么算盘，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萧夫人握紧了手里的帕子，依旧不死心的道，“萧舒锦落的那样的下场，还不是因为没儿子，你要是生下太子，一切就不一样了。” 　　…… 　　萧玲珑无话可说，只觉得深深的疲惫。萧夫人虽爱她，目光却也只局限在后宅。还是夫君为天，母凭子贵那一套。 　　香草低头进来，似乎有话要说。见气氛不好，默默退到了角落里。 　　萧玲珑不想和萧夫人争论这个问题，直接望向她道，“有什么事？” 　　香草走出来，低头跪下道，“刚刚早朝结束传来消息，陛下说等娘娘诞下皇子中宫稳固，就会选贵女充实后宫。” 　　她说完，殿里有片刻的寂静。萧玲珑的脸色又冷了几分，难看极了。 　　萧夫人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道，“不枉你叫了他这么多年的哥哥，他终究心里还是有你的，会护着你。” 　　“娘觉得这是护着吗？”萧临玲珑嗤笑了一声讽刺的道，“这分明是把我放在火上烤，那些世家该恨死我了吧，很快我就该背上皇后独宠善妒的名声。” 　　萧夫人在后宅斗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风头太盛，不是好事。 　　只是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能回头了。她拉住萧玲珑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不一样的你是皇后，只要你不犯大错，那些大臣世家明面上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事已至此，你听娘的早日诞下皇子。将来哪怕有什么，看在孩子的份儿上，陛下总会对你手下留情几分。” 　　萧玲珑收回自己的手，只觉得可悲。自己终究走到了这一步，要靠生儿子来稳住自己的地位。 　　而且她怀疑，自己真的生的出来吗？ 　　在外人看来，她后宫独大，萧临风独宠她。实际上，到目前为止他们根本就没有圆房。 　　萧临风不提这件事情，她也就不问。就这么冷处理着，更显得萧临风说等她诞下皇子的话，更荒谬了。 　　她心累的道，“娘你回去以后，一定要认真给我找，当年辛姨娘身边的旧人，这对我有大用！” 　　见她这么郑重，萧夫人终于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娘知道了，一定给你办妥。” 　　时间差不多了，萧玲珑赏了她不少东西，又派人把她送出行宫。 　　她把自己关进书房，看着那张皇后有罪的罪诏，冷笑了一声道，“历来男人们厮杀争权夺位，最后有罪的都是女人…” 　　萧舒锦有罪…江雪凝有罪…总有一天也会轮到她的。 　　哪怕开国的独孤皇后，在后期也被指责后宫干政，一点点被架空的手里的权利。 　　香草看她这样心里难受，轻声安慰道，“娘娘，陛下不会那样对你的。” 　　“他要是真为我好，就不会说那些话把我推上风口浪尖。” 　　萧玲珑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软了，之前一直相安无事。不圆房就不圆房她无所谓，毕竟她也没想一定要和他有点什么。 　　“让御膳房备酒备菜，香草你亲自去请陛下，晚上来用膳。” 　　不是说等她生下皇子，宫里在进新人吗。生皇子这种事情，可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的。 　　他既然说出这种话了，她就要问问。该怎样生，是怎样一个章程。 　　没道理锅她全背了，压力也她全部承受了。 　　她对着镜子仔细的描妆，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也没找到原因。 　　但是她能敏感的察觉到，“生子”一事于萧临风而言是禁忌。不迎新人进宫，纯粹是他不想要那么多女人。 　　既然他把她推上风口浪尖不让她好过，那她也准备还以颜色，不能让他置身事外太舒服。 　　生皇子的压力，他们要一起承担才行！ 第273章 虐待 　　百花谷里，午后日光静谧。不少人都午休了，陆四夫人的房间窗户开着，她坐在桌前发呆。 　　有黑衣男子翻窗而入，声音低哑的唤她，“盈盈。” 　　来人正是寄居在陆家的远房表亲孟九安，在陆四夫人嫁入陆家前，两人先有了缘分定了情。 　　如果不是陆家强娶，他们会结为夫妻，按照约定的那样，踏遍大好河山四处为家。 　　这次百花谷邀约，陆夫人作为主母自然没有时间来。她为人处事一向讨喜，所以陆夫人让她带了陆家姑娘过来玩儿。 　　难得的幽会机会，孟九安自然不会放过。说是去同僚家做客，实际默默跟了过来。 　　在府里，他们见一次不容易。 　　孟九安想的狠了，一见面就忍不住。只是看着她身上被鞭子抽的痕迹，胳膊上用刀划的痕迹，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他对你动手了？” 　　陆四爷人虽然废了却也不安分，娇妻在侧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自己不行，就用工具折腾她。 　　却也没有像这次一样惨烈，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 　　他看她的眼神，冷的让人心凉。手上更是一点不留情，恨不得要了她的命。 　　“我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虽是废人，却是老夫人的幼子。也因为没有威胁，在陆家很是受宠。 　　孟九安有些担心的道，“这事不能拖下去了，盈盈我们逃吧。不然一但爆出来，你我难逃一死。” 　　陆四夫人烦躁的推开他，“你让我想想，现在还没有到绝路。” 　　她可以逃，可以和他浪迹天涯。可是她的妹妹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母亲又身体不好。她怎么忍心让他们跟着她颠沛流离，而且正逢乱世，她赌不起。 　　两人也没心情风花雪月了，孟九安走了以后，她重新梳妆带着自己的心腹丫鬟出门去了。 　　江雪凝听到青禾说“陆四夫人前来拜访”的时候，丝毫不惊讶。 　　自从上次在陆家，她自爆身份以后，她就等着她上门。 　　这段时间，也让人了查了她的过往和不少的事情。 　　四夫人笑着道，“冒昧来访，叨扰了。” 　　江雪凝客气的道，“我正无聊，盼着有人来和我说话。” 　　她是个能言善道的，什么事情到她嘴里都变的很有趣，和她说话并不是一件无聊的事情。 　　只是在她端起茶杯抬手喝茶的时候，宽大的袖口下滑，露出了她胳膊上一条一条的划痕。 　　江雪凝的目光自然被吸引了过去，盯着她的划痕多看了几眼。 　　她放下茶杯，坦然的道，“让您见笑了，夫君他脾气不太好。” 　　这等于变相在说，陆四爷待她不好虐待她。 　　事情有意思，这样自曝其短，必然有其他用意。 　　江雪凝从善如流的问，“陆四爷他为什么这样待你？” 　　据她所知，外面提起陆四夫人，大多是同情和夸赞。她在夫人们里的风评不错，都说她待人处事热情，人也有趣。所以，也有不少人同情她嫁了一个废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因为他废物看的着吃不着迁怒于我，所以变着法折腾我。更因为我不是个好女人，不守妇道被他察觉到了！”陆四夫人冷笑着道。 　　在一旁伺候的采月和青禾瞪大了眼睛，被她的直白惊到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江雪凝惊讶了一下，随后笑了眉头微挑，“他自己不行，你找别人再正常不过，毕竟你也不是自愿嫁给他的。你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一向刚强的人红了眼睛，她捂着脸道，“虽然我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但是最开始我是想和他好好过的。” 　　她想的很开，陆家能庇护他们母女三人。那她也愿意尽心尽力照顾他，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等他去了，她就为他守着。做一个吃穿不愁的夫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所以，在出嫁前一天。她其实已经和孟九安说清楚断干净了。 　　只是他对她不好，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冰。总是折磨她虐待她，见不得她开心。脾气暴躁，性格阴暗。 　　陆家是有头有脸要面子的人家，老夫人亲自找她谈了几次话。她便知道她要忍，人后在怎么委屈，人前也要装的开心。 　　那样的日子太难熬了，很多时候她怀疑自己已经精神分裂。人后哭人前笑，在夜里无数次崩溃。 　　一次她受伤以后，独自躲在假山里落泪。被孟九安找到，两人旧情复燃了。 　　她又笑又哭的道，“那样的日子太绝望了，我需要一点慰藉和温暖支撑我熬下去。不然，我真怕自己会疯掉。” 　　有些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不想回头。 　　江雪凝安静的听她讲这些痛苦的过往，认真的安慰她，“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废物男人的错。自己不行，只会拿女人撒气。” 　　她瞬间就笑了，“我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只是太没用了，不知道该怎么挣脱这座牢笼。” 　　在陆家的每一天她都是痛苦的，白天她是风趣热情的陆四夫人。晚上，等待她的永远是花样百出的折磨。 　　她不可以抱怨，甚至不可以在人前哭出来。 　　每次他折磨她的时候，满屋的下人都会默契的退出去。 　　他喜欢听她惨叫，当她凄厉的叫声响遍整个小院的时候，所有人仿佛都聋了。 　　她常常觉得一切都很可笑，陆家所有人恐怕连狗都知道她的遭遇。却默契的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着她无力的挣扎，一点一点溺水。 　　“只要他高兴，我的死活又算什么呢？”她讽刺的道，“老夫人甚至还遗憾，我没能给他留下一个孩子。” 　　江雪凝对采月道，“把药箱拿来，给四夫人上药。” 　　四夫人道，“不用了，我已经习惯了，这点伤死不了人。我今日来找你，是因为其他事情。” 　　江雪凝对她的身份好奇极了，重点终于要来了，她竖起耳朵道，“夫人尽管说，愿闻其详。” 　　她喝了一口茶，高深莫测的道，“当年辰王妃会败在萧舒锦手里并非偶然，而是从她们相遇那一刻就注定了的结局。” 　　“这是命运…” 第274章 雪族 　　命运呐… 　　果然是神奇的东西，江雪凝来了点兴趣。 　　她也问出了自己多年以来的疑问，“如果一切都是早有预谋，是命运…我想知道，当年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辰王妃。” 　　要知道那时候是有太子的，她还年幼在京中贵女里也排不上号。 　　如果以登上后位这个结果为导向的话，在那时她并非是最好的人选。 　　当然最后的结果证明，萧家选对了。 　　四夫人微微一笑，目光有些恍惚的道，“我随父姓叫季盈，其实按规矩我应该随母姓叫雪盈，我娘叫雪倾。” 　　姓雪… 　　“你们是雪族中人？” 　　季盈点点头，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摆出长谈的姿势娓娓道来。 　　“雪族人又被称为神的后裔，起源于灵州。据传千年前，灵州有仙人，而雪族的祖先就是仙人。” 　　这片神奇广阔的大陆上，各种各样的传说有很多。 　　她真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还改变了她的命运。 　　她嗤笑了一声，“所以雪族真的是神族后裔吗，是的话何必千方百计算计凡人，沾染世俗。” 　　“雪族人是不是神族后裔我不清楚，因为我不长于雪族。”季盈摇摇头，一脸神奇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雪族女子每隔几代，都会觉醒特殊血脉。” 　　所以在雪族是以女子为尊，奉行的母系制度。雪族的孩子随母姓，认母不认父。 　　这个雪族果然邪性的很，江雪凝眼神微闪，“这个血脉有什么特别的，别告诉我是能预知未来。” 　　否则一切都说不通。 　　没想到她能猜的八九不离，这世上果然不缺聪明人。季盈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差不多，血脉一但觉醒，会在梦中预知将来的大事。” 　　“比如天灾瘟疫战争，朝代的兴起灭亡这种大事……但是只能预知大概，并不会很详细。”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神奇的血脉。 　　她冷笑，“哪怕是这样也已经足够逆天了，只要利用好这些信息，足以可以改天换命。” 　　比如可以提前囤好粮食药材，大赚特赚。这都算不贪心的了。 　　野心再大一点，同为雪族人的独孤皇后押对宝，成了西陵的开国皇后。 　　萧舒锦踩着她顾家满门血成了皇后，萧家从不入流的家族一跃成为京中权贵。 　　现在萧临风更是登基称帝！ 　　她压下心里的愤怒，笃定的道，“所以当年会选中辰王妃布网，是因为有雪族中人看到了她是未来皇后吧。” 　　从她年幼时和萧舒锦相识开始，她和顾家已经入局，所以最后他们才会输的那么惨烈！ 　　季盈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讲述起了家里的事情。 　　“我娘下山历练以后，嫁了我爹。大隐隐于市，在京城我们一家四口，生活的很幸福。” 　　“后来雪族来人，要带走我和妹妹。爹察觉到了坚决不同意。几日后，爹出事连人带马车摔下山崖尸骨无存。” 　　好在她爹平时为人慷慨大方，三流九教结交了不少朋友。 　　当时借着守孝的名义，被她娘瞅到机会。带着她们姐妹俩乔装跟着商队逃了。 　　一路颠沛流离，后来终于在湘楚安定下来。 　　江雪凝认真听着，觉得还是有合不上的地方。 　　“辰王妃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盈轻笑了一声，眼里出现了几许冷意，“当年雪族中人，要带走我们姐妹俩，是要把我们送进萧家，辅佐圣女。” 　　“娘和他们虚与委蛇的接触，她生于雪族长于雪族，接受的是族中教育，也了解族人的作风。所以娘很快推断出，这次族人盯上的是顾家。”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顾家和辰王妃出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娘白了脸。 　　在佛堂为顾家人念了三天三夜的经超度，很长一段时间都神色恍惚。 　　江雪凝讽刺的道，“你娘能猜出来，说明所谓的雪族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了吧。” 　　因为经历见识过，所以才能从蛛丝马迹中，瞬间猜到。 　　季盈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当年的独孤皇后，是以当年的顶级世家宗家养女的身份，嫁给先帝联姻的。” 　　“但是最开始和先帝有婚约的是宗家嫡女，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宗家女死，独孤皇后以养女的身份嫁了过去。” 　　果然是惯犯了，江雪凝笃定的道，“宗家最后的下场一定很惨吧！” 　　“嗯，用家族所有的力量，支持先帝一统西陵以后，最后落的家破人亡的结局。”季盈心有戚戚，“历经几朝，延续了几百年的世家就此灭亡。世间再无宗家，世人只记得独孤皇后。” 　　江雪凝垂下眼眸，握紧了手里的扇子。一模一样的手法，都是踩着别人的血上位。 　　要不是她重生了，顾家也只不过是第二个宗家而已。 　　也是从独孤皇后之后，雪族知天命出圣女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 　　一度有雪族圣女是神女，被圣女选中的人，会君临天下的说法。 　　她作为世家女不仅从小熟读史书，甚至一些秘闻野史，也知道一些。 　　独孤皇后虽说作为开国皇后，一度权势滔天。但是后来也被架空，晚年不知道因为什么遭到了君王的忌惮，一直被变相幽禁在深宫。 　　而且她作为皇后子嗣缘薄，几度怀孕流产，始终没有生下自己的孩子。 　　这泼天的富贵自然没有延续下去，而雪族中人也逐渐销声匿迹，淡出人们的视线。 　　她猜测道，“先帝后来是不是意识到了不对？” 　　季盈点点头，“据我娘所说，雪族避世不出，确实是因为遭到了打压。据说开国皇帝，有留下祖训，皇室中人不得娶雪族女为妻。” 　　所以，这次雪族人才会操纵萧家，把萧家推到明面上来。 　　一切前因后果和脉络都清晰了起来，说到底还是为了权利。 　　“这样独特的血脉和天赋，一点反噬都没有，未免太逆天了。” 　　季盈也不是特别了解，只能道，“听我娘说，血脉觉醒的圣女很难孕育子嗣，而且大多不长命。” 　　所以从头到尾，顾家和她只不过是雪族选中的牺牲品。 第275章 窃运者 　　“你娘为什么不回去？” 　　季盈一脸钦佩的道，“我娘虽长于雪族，但是来到民间生活，见识多了以后，并不认同他们这种做法。” 　　“我娘觉得这种做法，其实就是小偷，是窃运者。凭着觉醒的天赋，偷走本来属于别人的一切，在将别人抹杀掉，这是很无耻卑鄙的做法。” 　　虽知不对也无能为力，再加上她爹的死，彻底让她娘冷了心，所以带着她们姐妹俩逃了。 　　都说当娘的最了解女儿，要不是察觉到了陆家对她的虐待，这些事情她娘本来准备带进棺材里的。 　　最后选择全部告诉了她，就是想给她留一条后路。或许哪天，她能靠着这些东西搏一条出路。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窃运者…”江雪凝喃喃的重复着这三个字，觉得形容的在合适不过了。 　　什么神族后裔气运之女，说到底不过是凭着血脉天赋，窃取别人气运的小偷罢了。 　　“你们知道，雪族这一代觉醒血脉的圣女是谁吗？” 　　“不知道。”季盈很是遗憾的道，“当年还没见到真人，我娘就带着我们姐妹俩逃了。” 　　根据目前手里的线索来看，最值得怀疑的当然是那位神出鬼没的“绮萝。” 　　季盈给她透露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当然是有所求。 　　“你想要什么？” 　　“要陆四不得好死，要陆家完蛋！”季盈气愤的脱口而出。 　　江雪凝沉吟的片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难度。” 　　而且目前陆家没大错的情况下，她贸然出手灭人家满门也不太好。 　　季盈苦笑道，“我就是太生气了，说的气话。” 　　比起灭陆家满门，她带着母亲妹妹，重新开始安定的生活更重要。 　　所以她到底要什么，她还得好好想想。 　　她说，“我想丧夫，然后带着母亲妹妹离开湘楚，开始新的生活。”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江雪凝痛快的道，“我应了，但你得给我一点时间布局。” 　　季盈又追加了一句，“虽然我想离开，也想在王爷你的庇护下安稳生活。” 　　只是离开很容易，她和孟九安可以自己做到。现在外面世道乱，难的是安稳。而且她们要顾忌雪族，一但被找到也不会有好下场。 　　“可以，到时候你愿意的话，可以在我所能顾及的盘上，选一个喜欢的地方，安定下来。” 　　季盈高兴的应了，“多谢王爷，我果然没赌错。” 　　“有件事情想拜托你。”江雪凝诚恳的道，“我想让伯母，画一张能找到雪族聚居之地的地图。” 　　如果能找到他们的老巢，她当然要把他们一锅端了。 　　季盈摇头道，“娘不会答应的，她透露这些是想给我留一条路。可是她在恨雪族，那里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雪族里的普通人也不都是坏人，所以她是万万不会透露雪族居住地的。” 　　其次，每个雪族人出山的时候，都会被蒙上眼睛。不是核心族人，并不知道详细的路线。 　　再回去的时候，也是到指定的地方联系族人，然后蒙上眼睛被送回去。 　　雪凝内部分工明确，管理严格。 　　江雪凝虽然遗憾，也没有强求，“我知道了。” 　　季盈不安的道，“能说的和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王爷了。我娘的身体很差，可以的话，我不希望有人上门打扰。” 　　“放心吧，本王不喜欢强人所难。” 　　聊了半天时间差不多了，季盈告辞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夜里，江雪凝久违的失眠了。 　　躺在摇椅上看星空，旁边放着喝空的酒壶。 　　真相来的猝不及防，她心情很复杂。 　　她和顾家什么都没有做错，只不过被所谓的雪族圣女窥破了天机。所以她和顾家被窃运，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冰瞳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在想什么？” 　　“想我被偷走的气运。” 　　冰瞳侧目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也放松的躺下，“我还以为你不会姓命…” 　　“信不信的，有时候命运也挺神奇的。” 　　她败也气运成也气运，最后老天似乎也给她留了一线生机，让她重新爬起来。 　　“陆四夫人来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失眠了。” 　　“你听说过窃运者吗？” 　　“窃运者没听过。”冰瞳慢慢悠悠的道，“不过在西域有一种，可以借运的邪术。” 　　江雪凝侧头看着她，“借运成功了会怎么样？” 　　“借来的东西，终究是不属于自己的。就算一时成功风光无限，最后也几乎都下场凄惨。”冰瞳很反感这些邪术，“而且所谓借运，本来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江雪凝重新看着满天繁星，冷血一笑，“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该付出代价的。” 　　萧家和雪族人，联手窃取她和顾家的气运。踩着他们的骨血，走到今天的位置。 　　享受了这么多不属于自己的一切，也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冰瞳轻声道，“偷来的，迟早要还回去的。” 　　吹着晚风，江雪凝成功被安慰到了，心里的那些烦躁也被吹散。 　　她说，“等我抓到所谓的圣女，我一定把她抽筋拔骨。我倒要看看，她的血脉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冰瞳嫌弃的道，“太血腥了，不过她活该。” 　　远在云梦州的绮萝，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底被人掀了，正在苦恼要怎么吃了沈昭延。 　　沈昭延看着对她不错，一副很有意的样子。可惜不管她怎么暗诱，他看起来都无动于衷。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依旧是貌美的。 　　“不解风情的男人，是不是因为身体太弱，所以不行！” 　　侍女安慰她，“小姐你这么美丽，云州王无动于衷，估计是还没有开窍。” 　　绮萝不满的道，“我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和他耗着，萧临风那边我不放心。” 　　萧家人里，萧临风一向最难掌控。并不会完全听命于她，一向心思莫测。 　　自从顾明月死后，她的梦就变得纷乱奇怪。近来更是被蒙上一层薄雾一样，越来越看不清。 　　这让她失去了判断力，不敢把宝全部压在萧临风身上。 　　所以她才决定先拿下沈昭延，两个她都要！ 第276章 情花 　　百花节越发的热闹，来游玩的人络绎不绝。权贵客人们，一一离开。 　　金州王走的时候春风满面，听说他谈成了好几笔大生意。 　　季盈带着陆府的姑娘们，还要多留几天。她自己也不想回去，在外面她反而能睡上安稳觉。 　　江雪凝也难得放松了下来，带着人在山坡上赏花，季盈热情又自然的凑了过来，“王爷这是偷的浮生半日闲。” 　　“四夫人请坐。” 　　她身旁跟了一个年轻姑娘，是那位娇纵的陆五小姐，不情不愿的请安，“见过王爷。” 　　江雪凝点点头算是应了，懒得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几人随着说着话，江雪凝在春光里有些昏昏欲睡。 　　白羽本来隐在梨花树上，突然飞了下来，“来了！” 　　江雪凝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季盈看她的神色，好奇的跟着站了起来，“王爷在等人？” 　　“在等一位故友！” 　　只见梨树桃树交映的转角处，走出两男子。一黑一白，白衣的风度翩翩清风朗月。眉目却带着几分疏离。白衣的，黑发里夹着几丝白发，剑目英眉面如白玉，眼里透着几分沧桑。 　　季盈“啧啧”了两声，“真是俊呐，今日有眼福了。” 　　本来很不耐烦的陆五小姐，直接看直了眼睛，特别是黑衣那位好特别的气质… 　　白衣的是雪玉京，黑衣的是段西楼。 　　段西楼被劫狱救出来以后，江雪凝将他送去医治去了。送到了以前的鬼骨神医那里去了，一晃已经三个多月了，雪玉京是去接他回来的。 　　她看着徐徐走来的两人很是欣慰，总算是恢复了几分昔日玉面将军的几分风采。 　　两人走过来，在山坡下停下。 　　段西楼仰头抬眸看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王爷，我回来了。” 　　江雪凝歪头，“玉面将军风采依旧…” 　　“咦…”一旁的季盈惊呼出声，“原来是玉面将军段西楼…” 　　曾经名震天下的大将军，据说在盛京死的惨烈。没想到，时隔多年后在这里现身了。 　　陆五小姐抓紧手里的帕子，无意中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眸，突然就心跳加速。 　　“哈哈，平安回来就好。”江雪凝心情畅快的道，“给你摆了接风酒。” 　　一群人愉快的往百花楼去了，准备不醉不归路上。 　　季盈有眼色的没跟上去，继续在山坡上吹风。 　　陆五小姐终究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婶子认识他？” 　　“玉面将军当年可是万千少女梦中情人…只是他成名的时候，你还年少…” 　　陆五小姐缠着她讲了不少段西楼的事情，季盈只当她好奇，并未看透她的少女心思。 　　百花楼里，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喝酒，气氛热烈。 　　江雪凝喝了一杯又一杯，她是真的高兴段西楼能够好起来。 　　喝到最后，大家都喝多了，各自散了。她也被青禾扶回房间睡觉。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她头痛欲裂，喝了一碗解酒汤，“青禾陪我出去走走。” 　　又对白羽道，“你去通知四夫人一声，我在后面的山坡上等她。” 　　白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江雪凝拿起窗台上的花盆，小小的花盆里来着两朵火红的花，炽热艳丽。 　　这可是，她找百花影密谈完，百花影给她的好东西。 　　百花影身百花谷主，果然是最懂花的。她只是试着问一问，没想到她这里还真有这玩儿意。 　　江雪凝捧着一盆花散步去了，她们住的这一片本来就清净，到了夜晚更是安静的很。 　　她爬到半山腰，在一棵梨树下站定，没等一会儿，季盈就带着心腹丫鬟来了。 　　季盈有些兴奋又有些期待的道，“王爷，我来了。” 　　“她美吗？” 　　月光下，她捧着的小花盆里的几朵拇指大小的红花，热烈明艳又张扬的肆意飞扬。 　　季盈定睛看了一会儿，“很美，美的让人炫目。” 　　江雪凝微微一笑，“那四夫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越美的东西越有毒！” 　　季盈睁大了眼睛，兴奋的颤抖着声音道，“王爷的意思是？” 　　“此花又名情花无色无味，花刺和汁液都有巨毒，会致幻让人心悸而死。这是西域奇花，鲜少问世。” 　　季盈脑子转的飞快，“如果我用她毒死了陆四，郎中是不是多半查不出来？” 　　“不熟悉这种花的人，根本不会往情花上想，只会诊断为心悸而死。”江雪凝轻声给他出主意，“陆四爷不是喜欢虐待你玩很大吗，你刺激一下他，让他发疯。” 　　“就是这样你会受点苦，要是玩很大心脏受不了刺激心悸而亡。我想陆家也没脸对外公布真实死因，更没脸责怪被虐待的奄奄一息的儿媳妇。” 　　像陆家这种人家是很要面子的，这种事情算是丑闻了。只要查不出真正的死因，只会体面的把人下葬。为了面子，也会善待她这个亡夫的寡妇。 　　“这个办法好，不仅能杀了他，而且能最大限度自保。”季盈充满恨意的道，“很多时候我都想一刀捅死他，只是后果我承担不起，我有家人。” 　　江雪凝将那盆小小的情花递给她，“当了这几年的四夫人，悄悄把这盆花带回府，对你而言不是难事儿吧。” 　　季盈小心翼翼的接过花，压下心里的激动，“我明日就回府。” 　　“我等你好消息，但是你想离开陆家。可能要另找合适的机会。” 　　季盈轻声道，“没关系的，只要那个魔鬼死了，我的日子就能轻松很多，我可以等合适的时机。” 　　至于激怒他的方法，在简单不过了。 　　季盈回到房间里，将花藏好。允许了孟九安碰她，也允许他故意留下一些明显的痕迹。 　　陆四那个人因为自己废物，所以对这方面格外敏感，又死要面子。 　　明明已经怀疑她了，除了下死手折磨她。却对外不露一点风声，大概是自尊心作祟，怕被嘲笑和看不起。 　　也正因为如此，陆家还没有人怀疑她的清白。 　　一切结束，孟九安担心的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她哑着声音道，“豁出性命去在痛最后一次，噩梦就能结束了。” 第277章 开到荼靡 　　翌日，季盈带着陆家姑娘们回府了。 　　一回去就先拜见老夫人，她绘声绘色的讲着谷里的事情，一点也没避讳遇上了江雪凝。 　　老夫人神色淡淡的听完，皱着眉头道，“既然回来了，这几天就多陪陪麟儿。” 　　陆麟这个名字一看就饱含期待，可惜成了个废物，即便如此在老夫人心里小儿子也是个宝。 　　季盈理解她，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有缺陷，所以格外偏爱。 　　只是她的儿子是宝，不代表可以就此祸害别人，她也是她娘的宝贝女儿。 　　她一如既往的乖巧的应了，“我给夫君带了漂亮的花，好吃的点心回来。” 　　老夫人这才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来，“去吧，他正盼着你呢。” 　　一走出老夫人的院子，她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家里带过来的丫鬟葡萄心疼的道，“夫人，要不你在去大夫人院子里坐坐？” 　　她摇摇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只是交待她，“一定要藏好篮子里的花，谁都不能给看见。” 　　葡萄点点头，“夫人你放心。” 　　因为陆麟脾气古怪又喜静，更因为他不可言说的癖好，所以他们的院子在最角落最偏僻安静的地方。 　　里面的照顾的人，都是陆府老奴，嘴巴严的很。 　　季盈刚踏进院子里，陆麟身边的莺儿就对她笑的诡异，“四夫人可算回来了，四爷望眼欲穿。” 　　她顿了一下，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莺儿顺手就把门关上了，亲自守在门口。 　　葡萄低下头，不敢吭声的提着手里的篮子，回房间去了。 　　“过来。”陆麟目光阴郁的审视她，冲她招手。 　　她走过去，自动的一脸麻木的熟练的跪在地上。 　　陆麟坐在轮椅上，伸手掐住她的下巴，“面色这么红润，看来在外面过的很逍遥。” 　　她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因为他发疯的时候，她说什么都是错。 　　“把衣服脱掉！” 　　冰冷的声音响起，她下意识抖了一下，僵着脸照做了。 　　陆麟将她拉到腿上坐着，开始一寸一寸检查她的肌肤。 　　果然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他一口咬住她的耳朵。 　　“啊！” 　　季盈惨叫了一声，左耳很快鲜血淋漓。 　　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一直到天黑才消停，院子里的人习以为常。 　　甚至两个老奴，一边扫地一边低声议论着。 　　“四夫人也是经的起折腾，这隔三差五的来一次，她还能逢人就笑。” 　　“哎呦，有次被折腾的在床上半个月起不来，也是挺可怜的…” 　　“有什么可怜的，人家是穿金戴银的夫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嘎吱”一声门打开了，房间里透出几股血丝味，莺儿往里面看了一眼。 　　昏暗的烛光下，季盈奄奄一息姿势怪异的趴在冰凉的地上。 　　陆麟露出变态的满足的笑容，“走吧。” 　　莺儿不敢多看，推着他走了。躲在远处的葡萄见人走了，这才快步跑到房间里。 　　“夫人…” 　　季盈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扶我回房间去。” 　　葡萄看着她腿上的血，手足无措的给她穿上衣服，将她扛起来扶到了侧房。 　　季盈忍着痛进了浴桶，一下一下的洗着身上。 　　葡萄看着她身上惨不忍睹的伤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四爷他怎么能这样…真的会出事的…” 　　季盈痛的浑身颤抖，咬着牙道，“我要杀了他！” 　　不然，总有一天会死在他手里的。 　　葡萄瞪大了眼睛害怕极了，却也勇敢的道，“奴婢帮你。” 　　季盈整整在床上躺了两天起不来，葡萄每天给她灌一碗人参汤。 　　第三天的时候，莺儿扭着腰来了，“夫人，四爷让你去陪他喝酒。” 　　季盈垂下眼眸，知道机会来了。 　　等莺儿走了，她强撑着梳妆。将藏在房间的情花拿出来，摘下花朵给葡萄，“一定要把花汁加酒里。” 　　葡萄狠狠点头，“夫人放心。” 　　季盈摘下花刺，藏进特制的有机关的戒指里。 　　去了平时他寻欢作乐的房间，陆麟极尽侮辱她，把她当狗当马，给她灌酒喂药，她全部忍了。 　　三人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加上药物的辅助，很快变得兴奋起来。 　　季盈本来就没好的身体，伤上加伤。有那么一瞬间，痛的她几乎死过去。 　　她咬着自己的舌尖，保持着一丝清醒。对上陆麟赤红的眼睛，确认他已经神志不清以后。 　　轻轻拨动手里的戒指，刺上他的后脖。轻微的一闪而过的刺痛感，陆麟处于极度亢奋中，完全没有察觉。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 　　漫长到她坚持不住，后面直接晕了过去。 　　天亮了… 　　却迟迟没动静，院子里的掌事嬷嬷怕真闹出事来，这才硬着头皮敲门，“四爷…四夫人该起来了…” 　　毫无动静… 　　就这样敲了几次门，房里都无人回应。嬷嬷只好叫了人，轻轻推开房门。 　　房里传来让人头晕目眩的气味，嬷嬷伸手推开了窗户，让空气流通。 　　地上的女子，像开到荼靡以后枯萎的花有种颓废的美。 　　几个嬷嬷看的脸红心跳，这场景真真奢靡到极致。 　　“咳咳，四爷夫人，该起来了。” 　　还是毫无回应，她们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掌事嬷嬷脸色微变，快步走过去，把手指放在陆麟的鼻子下试了试鼻息，整个人都不好不了。 　　“快去禀告老夫人，四爷出事了…” 　　江雪凝刚回府，就收到了陆家报丧的消息。 　　“动作还挺快。” 　　她立刻去找沈知蕴，“你找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去陆府给四夫人撑一撑，不然恐怕她性命难保。” 　　陆家的人在乎面子，那就从这方面施压。老夫人就算为了名声，也会留季盈一命。 　　沈知蕴作为梧桐书院的山长，自然有人愿意卖她面子，走这一趟。 　　沈知蕴也没有多问，立刻找人去了。 　　而陆府，季盈正披头散发的跪在老夫人房间。 　　老夫人当头一碗茶水对她泼下，“你还我麟儿的命来！” 　　至于莺儿，在一旁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马上要断气了。 第278章 私生 　　陆麟的葬礼是三日后举行的，陆家对外的说法是，他突然病重而亡。 　　他是病秧子这件事情众所皆知，所以对这件事众人并没有惊讶。 　　江雪凝也很给面子的上门奔丧，她穿一身白衣去了陆家。 　　陆家门前正人来人往，进了灵堂一眼看到了在一旁神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季盈。 　　看来命是保住了。 　　江雪凝上了一柱香，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夫人请节哀。” 　　她哀伤的低头半蹲回礼。 　　确认了人没事，江雪凝做完了表面功夫也没多留，带着人就要离开。 　　刚刚踏出灵堂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喧哗，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我是来给四叔奔丧的，凭什么不准我进来？” 　　“有人擅闯灵堂！快拦住！” 　　陆家的侍卫追了进来，两边的人瞬间动手打起来了。 　　她站的位置刚好在门口中间，容易被误伤。身旁的乌飒拔剑，眼也不眨的把打斗过来的两人咔嚓掉了。 　　两人淡然的往旁边挪了一步，高大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得罪了。” 　　她淡然的道，“无事。” 　　正乱着，陆夫人赶来了神色不善的道，“都住手！” 　　男人露出杀气十足的笑容，“怎么四叔去世这么大的事情，也没人通知我。” 　　陆夫人被气的胸口痛，不想和他在灵堂吵，“你跟我进来。” 　　男人站着不动，神色不善的道，“你该不会以为你还能一手遮天吧。 　　哼，使手段把我和娘搞去苦寒之地沧南，那里全是亡命之徒和穷凶恶疾的逃犯，可惜我活着回来了！” 　　这话一出，来奔丧的客人们纷纷停下了脚步，这是有戏看了。 　　陆夫人再也维持不住当家祖母的端庄，声音陡然拔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们不过是远房亲戚而已，陆家供你们吃供你们穿，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男人上前一步，“只是远房亲戚而已吗？” 　　穿着白衣的女子，走了进来。气质幽宁，身条纤细。面容清丽，唯有眼角的一抹细纹，出卖了她的年纪。 　　女子袅袅绕绕的开口，“表嫂我知道你气我和表哥的私情。可我和表哥是两情相悦，而且孩子是无辜的。” 　　“你可以恨我讨厌我，但是远儿是陆家的血脉，你们不能不认！” 　　陆夫人厉声道，“宁兰你贪慕陆家的荣华富贵也不该这样攀扯，宁远明明就是你和别的野男人的孩子…” 　　正闹着，陆家现在的主事人陆振终于现身了。 　　宁兰未语泪先流，红着双眼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表哥，兰儿回来了。” 　　陆振看了她一眼，沉着脸道，“表妹有什么回后宅说。” 　　宁兰压根不是省油的灯，选这个节点大闹，就是想要一个身份。 　　她拉过一旁的宁远，泪中带笑的道，“表哥远儿没有给你丢脸，虽然沧南清苦但是他娶了沧南老城主的女儿，现在已经是新的城主了，还生了一对龙凤胎！” 　　此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陆夫人晃了一下，差点晕倒。 　　沧南虽说寒苦，可也是好大一块地盘。而且沧南的人和士兵也是出了名的能打，以一敌十。只是太过寒苦，所以一直没有发展壮大，但是不代表没有价值， 　　果然陆振闻言神色好了几分温声道，“你们一路奔波，先回后院休息，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议。” 　　“哎。”宁兰善解人意的应了，“我就知道表哥你最好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下来，江雪凝离去的时候，脸上不太好看。 　　不到半日，陆家灵堂发生的事情，就在世家里传遍了。 　　将离靠在书房的窗户边上道，“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认了宁远为陆家子，陆家的势力将进一步扩大。”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陆振一直野心勃勃，心爱的表妹给他生了这样一个好儿子，他一定会认的。” 　　一但认了，加上宁远手里的沧南，陆家的权势将进一步扩大，他们想搞陆家难度又会增加。 　　将离叹息，“而且在怎么说，乘渊也是陆家子。” 　　“等等看吧。” 　　陆乘渊是半夜回来的，看书房还亮着灯，直接进来了。 　　“我就知道你们在等我。” 　　看他满脸疲惫，江雪凝递了一杯茶给他，“结果怎么样？” 　　他苦笑，“两边都不是省油的灯，可惜这次那位宁兰手里的东西更有价值，所以最后他选择了认。”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陆振是什么样的人了，一向唯利是图。 　　意料之中的结果，江雪凝喝了一口茶，缓声道，“暂时看起来，是宁兰母子赢了。后续会怎么样可不一定，陆夫人不会就这样咽下这口气的。” 　　最重要的是，宁远的回归绝对会影响到她儿女的利益，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陆乘渊迟疑的道，“她虽强势，也左右不了陆振的决定。” 　　“那可不好说。”江雪凝轻轻一笑，“小看女人，特别是后宅杀出来的女人，是会吃亏的。” 　　女人狠起来，可不比男人弱。 　　陆乘渊只觉得心累，“随便他们怎么斗，反正不关我的事情。” 　　但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影响力大所以很难不被牵扯到。比如陆夫人就很喜欢用莫姨娘拿捏他，陆振因为他之前不扶持陆家，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江雪凝当然懂他的心累，也很感谢他这些年重压之下，没让湘楚的大权旁落。 　　她提议道，“有没有想过，带着姨娘先离开陆家一段时间，彻底摆脱陆家。” 　　陆乘渊低头沉思了一会，“去哪里？” 　　离开也好，眼不见心不烦，最后陆家落的什么样的下场都和他没关系。这些年，他和陆家的情分早就耗尽了。 　　“去白渡城。”江雪凝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归野既然起了反叛之心，就不能在信任他了，而白渡城不能长期无主。” 　　那边情况估计很复杂，是个烂摊子。她必须派信的过的人去才行。 　　“我让上官婉跟你去，她能力很强，能帮上不少忙，你们俩重新整顿那里。” 　　至于归野，目前还被关在大牢里，等他把白渡城相关的一切情况吐出来，她在决定怎么处置他。 第279章 回不了头 　　叶府，林染前几日感染了风寒，一直在休养。她的知己们，自然有不少人上门来看她。 　　因为这件事情，叶酌和她大吵了一架。 　　这晚她刚沐浴完准备休息，房门突然被推开。 　　叶酌带着一身酒气进来，目光炽热的看着她，“姐姐，那些臭男人都能近的了你的身，为什么我不行！” 　　林染冷了脸，“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婊子而已…”叶酌一把拽住她的手，“既然来软的对你好没用，那只能来硬的！” 　　“女人果然不能太惯着。” 　　“啪！” 　　林染气的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生气的指着大门道，“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可惜今日叶酌在外面受了刺激，又喝多了。酒壮人胆正上头着，决意要拿下她给她好看。 　　所以他并未像往日那样听话，而是直接将林染摔到了床上。 　　“既然宠着你不行，那我们就换种方式！” 　　赵嬷嬷见情况不好上前阻拦，“少爷你别冲动，这样会伤了小姐。” 　　“滚开！” 　　叶酌暴怒的一脚踹飞她，整个人像头发怒的狮子。 　　林染看着被踹飞在地，迟迟爬不起来的赵嬷嬷，气的双眼通红，“叶酌，你敢碰我一个指头，我和你没完！” 　　“我早就该这样了，只要你成了我的人，我看你往哪里跑，以前是我想错了。” 　　一个女人而已，喜欢就睡了。他以前的确太傻了，被她玩弄于掌心。 　　林染并非是那种在意清白，会被此束缚的人。但她也绝对不能接受，就此失去清白。 　　所以在叶酌扑上去的时候，她摸出放在枕头下的匕首，用力的一刀捅了过去。 　　叶酌被刺伤，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流血的腹部，“姐姐…你好狠的心…” 　　她闭了闭眼睛，“从今以后，我不是你姐姐。” 　　趁着叶酌被重伤，她一跃而起。打开柜子，把重要的东西带着，扶起地上的赵嬷嬷，两人踉跄的离开了叶府。 　　平时叶酌确实对她好，府里的下人也对她唯命是从，所以她才能深夜顺利出府。 　　扶着赵嬷嬷，两人走了一段路。很快失了力气，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赵嬷嬷担心的道，“小姐少爷他那么爱你，你回去道歉她肯定会原谅你的。” 　　林染染摇摇头，“嬷嬷回不去了。” 　　男人这种东西一但脱离掌控，只会变本加厉。 　　她回去的话，叶酌或许不会杀了她。但是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了，她只会沦为笼中鸟。一但腻了，也就失去价值了，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所以，她绝对不能回头。 　　赵嬷嬷有些绝望的道，“可是不回叶府，我们又能去哪里？” 　　叶府多年经营，让她这样放弃，她自然不甘心。 　　只是，她无法再相信叶酌了。 　　既然起了这个心思，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这一刀，估计也会彻底激怒他。 　　林染坐在冷风里，看着自己手里带血的匕首。 　　那把匕首，正是陆家花宴那天，江雪凝拿出来的彩头。 　　她得到以后，一直放在床头，深夜的时候心里看着匕首，会陷入沉思。 　　她想，现在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她用这把匕首刺伤了叶酌，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她扶起赵嬷嬷，神色坚定的道，“嬷嬷，我们走！” 　　两人在夜色里头也不回的离开，离叶府越来越远。 　　王府里，江雪凝被青禾叫醒，有些迷糊的道，“天亮了？” 　　“王爷，林姑娘求见。” 　　“林染？” 　　江雪凝瞬间清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分明还是一片漆黑。 　　半夜三更上门，一定是出事了。 　　她一边起床更衣，一边对采月道，“把人带回客厅去，我马上就来。” 　　她简单的梳妆打扮好，一进会客厅就看到了面无血色的林染，赵嬷嬷更是佝偻着身体，满脸难受。 　　她一眼看到了她衣袖上的血，“受伤了？” 　　林染有些不自在的道，“我没事，嬷嬷受伤了。” 　　半夜逃亡都带着的人，这位嬷嬷应该对她很重要。 　　她吩咐青禾，“扶嬷嬷下去休息，请府里郎中来给嬷嬷看。” 　　“是。” 　　青禾叫来两丫鬟，小心翼翼的把赵嬷嬷扶下去了。 　　“多谢王爷。”林染自嘲一笑，“我以为你会很讨厌我的。” 　　江雪凝喝了一口茶醒神，“我一般不轻易讨厌人特别是女子，当然算计到我头上的另当别论。” 　　“去换身衣服，吃点东西，平复一下情绪，我们在说话吧。” 　　她其实不讨厌有野心的女子，在这个时代女子有野心，会活的更好。 　　只是之前林染的算计的确让她不舒服，所以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 　　三更半夜的身上带着血，惊魂不定的上门来。没深仇大恨的情况下，她也没那么刻薄的趁机为难她。 　　林染被带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采月给她端来一碗鸡汤面。一碗面下肚，身体热了起来，心也镇定了下来。 　　收拾好情绪，重新去见江雪凝。 　　江雪凝靠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呵欠，“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酌喝多了想强迫我，我刺伤了他。” 　　她将匕首放在桌上，江雪凝看了一眼，还真是巧了。 　　“所以，你上门是？” 　　林染沉默了好久，这才抬头直视着她，下定决心般开口，“我伤了他，这里已经没有我容身的地方了。” 　　当然以她的手段，她愿意的话，自然是能够活下去的，但是她不愿意。 　　她自嘲道，“我在这里名声其实不好，人人都说我浪荡。可正因为我不想沦为笼中雀依靠男人而活，所以总是想掌控他们，反过来玩弄他们于股掌之间。” 　　她周旋于那些男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真心。只是想通过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想变的强大，变的有权势，但是能供她选择的路并不多。 　　江雪凝听完了挑眉道，“现在，我有点喜欢你的野心了。”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林染彻底放松了下来，“事已至此，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也不想回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她目光灼灼的道，“请王爷给我一个机会。” 第280章 蝶落 　　江雪凝神色不变对上她的目光，冷酷的道，“林姑娘，我不收无用之人。” 　　“而我对你的帮助，仅限于你上门以后，暂时给你一个栖身之处，这是站在我们同为女子的立场上。” 　　“我对美人格外怜惜，但是不代表我同情心泛滥。” 　　怎么会有人又残酷又温暖，却让人无话可说。 　　林染“砰”的一声跪下，抬眸看她神色坚定的道，“愿做王爷手里的利剑，无往而不利！” 　　很有魄力，她欣赏她的野心，至于玩弄男人踩着男人往上爬，在她看来没什么，总比被男人玩弄好。 　　只是她这个人太野，曾经试图算计过她。像是一条美女蛇，这样的人用起来有风险，不知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咬你一口。 　　要接吗？ 　　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江雪凝陷入了沉思。 　　这样的女子，用好了也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和杀伤力，那有风险也是可以接受的。 　　她很快做出了决定，薄凉的开口，“你曾经想算计我吧，只是这样空口说我很难相信你。” 　　林染苦笑，“那王爷，要怎样才能相信我的诚心？” 　　她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弯腰与她对视，“杀了叶酌，拿下叶家！” 　　“哈哈，能成大事者，果然狠。” 　　林染心脏莫名有些痛，笑红了眼睛。 　　“如果舍不得也不必为难，就当这场谈话没有发生过。”她放开她丝毫不留情的往门外走去，“休息好了以后，天亮了自行离开吧。” 　　“真是无情呐…” 　　林染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眼角有一滴眼泪滑落，“我可以做到。” 　　江雪凝回眸，“拭目以待让我看看你这把剑有多利。” 　　林染垂下了眼眸，“希望我得到的回报，能对的起我的付出。” 　　“放心，我这个人一向很公平。” 　　林染留了下来，雀翎特意调了染料，帮她染美艳的指甲。 　　叶酌被刺伤的事情压了下来，并没有听到风声。只是叶府的人，暗地里在找林染。 　　三天后的夜里，林染穿一身黑，有一种刚死了情人的寡妇美，红艳的指甲格外的妖娆。 　　江雪凝盯着她的手轻声道，“我亲自试验过，见血封喉很好用。” 　　林染没说话，带着复杂的心情毅然决然的离开。 　　江雪凝吩咐白羽，“你亲自盯紧林府，必要的时候可以给她提供一定帮助。” 　　白羽最喜欢看这种爱恨情仇的戏码，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林染在夜色里独行了很久，最后找了一家偏僻的客栈住下。 　　房间里她毫无睡意，烛光下看着自己的指甲走神。 　　天色微亮的时候，伴随着一阵嘈杂，门被推开了。 　　叶酌的亲信将刀架在她脖子上，指挥人将她绑了起来，“姑娘让我们好找，得罪了。” 　　林染就这样被绑上马车带了回去，被押到了叶酌的房间，反绑着手跪在冰冷的地上。 　　叶酌虚弱的声音响起，“你们都出去。” 　　很快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了，叶酌嗤笑了一声，“姐姐为什么不抬头，是不敢看我吗？” 　　林染缓缓抬头，他靠在床头，脸色发白看起来有几分虚弱，她轻起朱唇，“没什么不敢看的，你就是个混蛋！” 　　清冷苍白的脸，在全身黑色的衬托下，有种破碎倔强的美，依旧让人心悸。 　　叶酌心里越爱就越恨，脚步虚浮的下了床，出剑对准她的胸口，“为什么这样对我，姐姐你太残忍了。” 　　“叶酌，我林染可以是任何人的，唯独不能是你的。” 　　叶酌有些癫狂的道，“你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剑刺破她的皮肤，胸口开出血花来，叶酌逼问，“是做我的女人，还是去地下做鬼！姐姐这次，可要好好选…” 　　林染仰头，眼角有眼泪落下，在烛光下美的动人心魄。 　　她说，“你知道为什么谁都可以，唯独你不行吗？” 　　“因为你想拿捏我……” 　　“不，因为我恨你，恨你们叶家！”林染情绪激动的道，“哈哈，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早就毁了，被你父亲毁了！” 　　“哐当…” 　　长剑落地，叶酌惊恐的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道，“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林染凄美一笑，像是夜色里勾人心魄的妖精，眼里含泪的问他，“我美吗？” 　　叶酌看着她的脸，说不出话来。 　　“你父亲觉得我美呢…”她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所以在我及笄的那个夏天，喝多了闯进我的房间里，无耻的占有我了呢…” 　　“哈哈，我喊破了喉咙都没用。事后你母亲长长的指甲，划过我的脸颊说美丽是罪…” 　　而后，叶母死了，叶父也死了，她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唯独对他没舍得下手，最后心软了。 　　如果他一直听话，一直做她的好弟弟，她可以努力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事实证明，对男人心软果然是要遭报应的。 　　“你骗我的…” 　　“姐姐，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林染笑了，笑的很残忍，“要不是怕你接受不了，叶夫人极力阻拦，你爹还想纳我作贵妾呢，那样你就得叫我姨娘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林染笑的泪流满面，叶酌被真相打击的失魂落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笑够了，林染倒在地上，绝望的轻声的道，“在我刚刚破茧成蝶，最美好的年龄毁了我，真残忍。此后的无数黑夜里，我都有过不好想法。” 　　“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林染绝望的道，“在你扑过来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只恶鬼，在那一刻我只想杀了你…” 　　她侧头，看着门外的春光，“真想变成一只蝴蝶飞走，离开这肮脏的世间…” 　　“你杀了我吧，我累了。” 　　林染闭上了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叶酌上前一步，在她身旁跪下，“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我错了，你别这样。” 　　“姐姐是我错了…” 　　有灼热的眼泪，落在她的脖子上，烫伤她。 　　她勾了勾嘴角，这一局她又赢了。 　　被毁是真的，眼泪是真的，曾经将他视若珍宝也是真的。 　　但是现在想杀了他也是真的。 　　没有以后了，他们之间只能走到这里了。 　　她说过，她是一个坏女人。 第281章 逼供 　　王府里，陆乘渊回去问过莫姨娘以后，给了江雪凝答复。 　　“姨娘说，她想离开去过一点平静的生活。” 　　江雪凝点头道，“等归野那边交代的差不多了，你把手里的事情交接一下，就可以准备出发了。” 　　偏偏问题，就出在了归野身上。牢里的酷刑都对他用了一遍，他还是不松口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吐出来。 　　巫锦道，“他一直嚷嚷着要见你。” 　　“那就去见见他吧。” 　　江雪凝太知道他的性格了，极其狡诈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换了一身利落的衣服，往关押着归野的天牢去了。 　　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归野被吊在刑架上，被铁链五花大绑。经历过酷刑，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看起来血淋淋的。 　　看守的狱史搬来椅子，江雪凝坐下抬头看她，“你要见我，有什么想说的？” 　　归野痛苦的张嘴，“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效忠于你，绝无二心。” 　　江雪凝一个字都不信，她曾经可是给过他机会的。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顾明月死了那么久，朝廷也不待见我们，我们日子也很难过的。”归野狡辩道，“我只是想给自己还有白渡城的百姓们，找一条出路。这不能算是背叛，要是她还活着，我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说的很好，但是她没有丝毫动摇，冷酷的道，“我可没有说你有错，只是有句话叫成王败寇，计不如人落在我手里，你就得认。” 　　“好，你好的很！” 　　归野狠狠吐出一口血水，“有本事就杀了老子，老子不怕。” 　　他知道她想从他嘴里套出白渡城的内部情况，所以有恃无恐。 　　江雪凝半眯着眼睛冷笑一声，“你的命不值钱，可是我的人的命很值钱。” 　　城主叛变，白渡城内部情况不明。她不想让自己的人过去涉险，最好不出兵解决那边的事情。 　　所以归野这个对白渡城最了解的城主，就变得格外重要。 　　“呵，既然想让我吐出实话来，王爷的拿出诚意在行。” 　　江雪凝甩着手里的鞭子，“既然酷刑对你没用，那我们换种玩法吧。” 　　“你不在乎自己的命，总在乎家人的吧。” 　　归野冷笑了一声，“想拿这个威胁我没用，你要杀便杀。” 　　他当年算是靠着老丈人发家上位的，和家里的母老虎感情并不好，当然最不满意的还是母老虎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到了这关头，他自然不太会顾及他们。 　　江雪凝嗤笑了一声，“你杏花村的一对儿子很可爱，那位叫秋娘的女子也很温婉。” 　　“你怎么知道？”归野神色变了变。 　　她当年继续用他，当然有掌握住他的软肋，知道他把心上白月光藏在哪里。 　　抓了他以后，又派暗探潜入白渡城打探。没想到依旧在杏花村，而且都有老二了，两人爱的还挺长久的。 　　她神秘一笑，“我还知道许多，如果你不听话，那我就杀掉你的儿子和心上人。再把你做的丑事告诉城主夫人，想必到时候夫人会配合我捣碎你的势力。” 　　归野终于清楚的认识到，面前的女子有多心狠手辣，根本就不是他可以糊弄的。 　　“算你狠！” 　　他可以死，但是儿子要是没了，他就真的没根了，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江雪凝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用手撑着下巴，语气凉凉的道，“白渡城就算你不配合，我也有办法拿下，只是想多费点精力而已。你想保住你儿子的命，要吐点有价值的东西出来才行。” 　　青禾给她端了一杯热茶，她喝了一口，耐心的等着。 　　归野终于垂下他倔强的头颅，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背叛的，三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女子，她让我改变了想法。” 　　“哦，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动摇你。” 　　他这种人又多疑又谨慎，并不是好糊弄的。 　　归野提起这件事，眼神隐隐透露出几分光彩来，“她说她是独孤皇后的后人，是神之后裔，是天命之女。” 　　他不知不觉就被蛊惑，成了女子的裙下之臣，为她做了一些事情。 　　但是清醒过后，到底是谨慎。觉得不能把宝只押在她身上，所以才培养了一个赝品，准备进京搏一把，增加自己的话语权。 　　谁知道运气不好，时机也没选对。正好遇到了京里风云变幻，落江雪凝手里了。 　　这一套听着格外的熟悉套路，江雪有些无奈的道，“那个女人，是雪族圣女绮萝吧。” 　　归野诧异又无语的道，“你还知道的真多。” 　　江雪凝神色微暗，雪族的手还伸的真长。 　　“把你知道的都说了，我不动你儿子外室，暂时留你一命。” 　　“你说话算话？” 　　“你没的选…” 　　江雪凝让人叫来了将离和陆乘渊，这场审讯整整进行了一夜，漫长而又折磨。 　　等他们走出天牢，天色已经微亮，三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归野果然是老狐狸，吐出了很多令人惊讶的东西，雪族所谋也逐渐浮出水面，让人心惊。 　　陆乘渊按着太阳穴道，“你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会不会是危言耸听？” 　　他总觉得归野这人，心机太深。 　　“可信度六七分吧。”江雪凝头痛的道，“不能全信，倒也有可信之处。” 　　至于雪族，目前就她手里掌握的来说，确实所谋甚大。 　　“独孤皇后是开国皇后，却没能维持住雪族繁华，所以这次他们要的更多。” 　　这也是为什么萧舒锦即使被推上去成为皇后，也在出事后迅速被抛弃灭口。 　　这次，他们要的可不是皇后的位置。 　　将离问，“接下来，你打算怎样办？” 　　她疲惫的道，“先回去睡再说，现在脑子跟浆糊一样，你们也回去好好休息。” 　　她回府沐浴休息，而来自云梦州的信，也终于送到。 　　青禾接过以后，并没有打扰她。而是把信放在了书桌上，她醒了来书房一眼就能看到。 　　而天牢里，蜷缩在角落里的归野，嘴角弥漫出血迹。 　　慢慢没了呼吸…… 第282章 救美 　　“王爷，小姐她出事了！” 　　“小姐被张公子带走了！” 　　“王爷求你救救小姐！” 　　萧绮萝的婢女跪在地上，慌张的向沈昭延求救。 　　沈昭延放下手里的毛笔，故作担心的问，“绮萝怎么了？” 　　三七红着眼睛道，“张公子来小姐的医馆抓过一次药以后，就对小姐纠缠不休。小姐拒绝她以后他恼羞成怒，把小姐抓走了。” 　　沈昭延觉得有诈，但又不能表现的太冷漠。 　　萧绮萝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纨绔子弟制服，除非是她故意的。 　　他紧张的吩咐道，“云泽立刻带人去查，绮萝被张公子抓到哪里去了。” 　　三七立刻道，“我还记得他离开的方向，我去给你们指路。” 　　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往王府外去。走到半路上，碰到了白术。 　　白术一把拉住沈昭延，“这是出什么事了？” 　　沈昭延故作深沉的道，“出大事了…” 　　白术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胡扯。翻了个白眼，闲着也是闲着跟着去看戏去了。 　　三七坐在云泽的马上，给他们指路。很快把他们带到了萧绮萝被抓走的地方。 　　她指着前面一条街，“张公子把小姐抓上马后，往那条街去了。” 　　沈昭延冷着脸道，“云泽你先带人过去查明绮萝被带到哪里去了，我马上来。” 　　“是！” 　　云泽带着一波侍卫快马加鞭的去了，沈昭延骑着马悠哉悠哉的慢慢走，悠闲的像是出来游玩的。 　　白术摸着下巴啧啧了两声，“那条街我熟，全是花楼茶楼，里面的姑娘们各有千秋。” 　　沈昭延眉头微皱，怀疑的看着他，“你不会是去过吧？” 　　“我是去喝茶听曲的。”白术理直气壮的道，“那些姑娘们大多卖艺不卖身的。” 　　白术上下打量着他，“嘿嘿，那个绮萝该不会是想让你英雄救美吧。她偶尔看你的眼神，馋得恨不得马上把你活吞了。”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清白吧，要是你脏了，我一定会向小凝凝告状，让她把你踹了。” 　　沈昭延冷哼了一声，猝不及防的一鞭子抽在他的马上，马立刻狂奔，吓的白术死死抱住马脖子。 　　“你不讲武德，你等着…我一定会向小凝凝告状的。” 　　两人到花街的时候，云泽已经带人把一家花楼包围了起来。 　　“看来人在里面。”白术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的道，“要是美人中药了，你是救还是不救？” 　　“在废话，我就让你去救！” 　　白术拉紧了自己的衣服，“你好恶毒…” 　　沈昭延懒得理他，走了进去。上了二楼，看云泽将刀架在一个男人脖子上，应该就是那位张公子了。 　　“人在哪里？” 　　云泽冲房间里扬了扬下巴，“绮萝姑娘看起来情况不太好，好像是中药了。” 　　沈昭延在云泽耳边轻声吩咐了一句，走了进去，闻到了浓郁的催情香的味道，甜的让人发腻。 　　本来还在哭的三七，看到他进来了立马有眼色的退出去了，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白术不满的道，“干嘛关门，关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三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小姐那样你不能看…” 　　“我不能看，他就能看了？” 　　房间里，榻上的女人一身薄纱，眼神迷离小脸微红，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沈昭延走了上去，“你还好吗？” 　　本来痛苦的女人，瞬间爬了起来，神智不清的扑向不了他，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靠了上去。 　　“好凉…好舒服…” 　　在不安分的伸手，想扯他腰带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昭延捡起地上不知道谁的腰带，将她的手绑了起来，将她推到在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小心别伤了自己。” 　　他越是冷淡，绮萝越觉得身体里的火在燃。 　　对他妖媚一笑，“王爷，帮帮我…” 　　沈昭延从床帘上扯下一块布，俯身将她的眼睛蒙住，“会让你舒服的，你要乖…” 　　明明是清冷的声音，却听的她激动了起来。 　　为了逼真，她这次可是豁出去下血本了。被迷香吞噬理智前，她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是：平时看起来淡漠的人，私下居然喜欢这一套… 　　门轻轻的开了，云泽带了一个男人进来。 　　沈昭延对男人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男人看着榻上的尤物两眼发光，兴奋的走了上去。 　　门外睁大眼睛想说话的三七，被捂住了嘴。 　　沈昭延和云泽无声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去对面茶楼。” 　　他们去对面茶楼，要了一个靠近窗户的房间，一眼可以看到对面的花楼。 　　沈昭延立刻要了一盆清水洗手，眼里全是嫌弃。 　　白术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真是铁石心肠。那位绮萝可真是自信，以为这样就能拿下你。” 　　吐槽归吐槽，等沈昭延洗完手，还是立刻给他把了一下脉，“看来吸入的那些催情香对你没事，你这身体在搞下去百毒不侵指日可待。” 　　他身体里的毒是娘胎自带的，所以自幼吃药。吃过太多贵重药材和各种方子了，吃多了开始对一些药物不敏感。 　　像催情香这类的，对他根本没影响。 　　沈昭延喝了一口茶，悠闲的靠在位置上，薄凉的道，“看她那么熟练的样子，应该是惯犯了。” 　　白术趴在窗户上道，“总有女人觉得能够靠征服有权势的男人，来征服一切。我真期待，她清醒以后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也没人出来。 　　花楼的房间里，满屋都乱糟糟的。榻上的女子，躺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娇嗔着道，“王爷，我可以摘下眼带了吗？” 　　“果然是极品，又美又野…” 　　陌生的轻笑声响起，绮萝怔了一下，一把扯下蒙住眼睛的布。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俊多情又陌生的脸，男人见她醒了，轻挑的挑起她的下巴，“还满意吗？” 　　居然不是沈昭延！ 　　睡错人了… 　　怎么会这样… 　　她不在乎清白，这东西她早就没有了。但是她的计划全部毁，她怒火中烧的抬手，想给男人一巴掌。 　　被男人抓住手腕，“原来是带刺的玫瑰，果然带劲儿。” 第283章 雏形 　　两人收拾好，推门而出。等在门口的云泽立刻道，“王爷在茶楼，等两位过去说话。” 　　绮萝眼里的戾气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她深深呼了一口气，这才红着眼睛往茶楼去了。 　　茶楼里，沈昭延坐在窗边，神色淡然的看着两人进来，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 　　白术立刻倒了两杯热茶，热情的道，“累了吧，快来喝杯茶补补水分。” 　　绮萝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看着沈昭延，“为什么这样对我，我记得来的人明明是王爷。” 　　“这么狠心的把我推给别人，王爷是真的不懂我的心吗？” 　　沈昭延冷漠的看着她，薄凉又冷酷的道，“绮萝姑娘大概是忘了，本王是有婚约的。她是很厉害的人，我可不敢对不起她。” 　　绮萝受伤的捂住胸口，笑的癫狂，“所以那些好那些暧昧，是我在自作多情吗？” 　　她不信，他明明对她与众不同沦陷了的。 　　白术在一旁忍不住嗤笑之声，“总有人迷之自信，你看她一眼她就会觉得你爱上她了…” 　　绮萝掐着自己的手心，心里的杀意在沸腾，她很久没有失手过了，这次居然栽了。 　　沈昭延看向一旁风流倜傥的男人，“你睡了我的救命恩人，这事儿纪公子准备怎么办？” 　　纪淮很上道的道，“王爷放心，明日我就让人上门提亲，一定八抬大轿娶绮萝姑娘过门。” 　　他们这群纨绔，早就私底下品鉴讨论过，新来的美人郎中了。 　　当云泽在花楼找上他，让他帮忙解毒的时候，他不假思索的应了。能得一美人还能攀上王府，对他而言怎么都不亏。 　　绮萝冷声道，“我不嫁！” 　　“随便你！” 　　沈昭延薄凉的留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纪淮轻笑了一声，“美人放心，我一定会娶你过门，负责到底的。” 　　绮萝目光幽幽的道，“滚！” 　　纪淮知道她还在气头上，继续滚去风流快活去了。 　　三七小心翼翼的问，“姑娘，接下来该怎么办？” 　　“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既然这样，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 　　湘楚，江雪凝一睡醒，就收到了归野死了的消息。 　　她怔了一下，“怎么死的？” 　　巫锦，“中毒而亡。” 　　“呵，居然是在天牢里被人下毒了，看来湘楚也被渗透了。”她的神色冷了三分，“雪族还真是手段过人，布局很大手也伸的很长。” 　　巫锦低头道，“我已经吩咐人在查了。” 　　江雪凝没说话，反正该问的都问了，死就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揪出奸细，否则后患无穷。 　　她把这事交给巫锦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青州军要到了。 　　在此之前，她要送陆乘渊离开。 　　陆乘渊的离开，没几个人知道，所以只在王府里给他举行了送别宴。 　　吃过饭喝过酒，大家聚在书房里谈话。江雪凝把任命书和归野身上搜出来的城主令一起给他。 　　“那边情况不明，我会派暗卫和你们一起去，必要时刻保住性命最重要。” 　　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陆乘渊并不畏惧，只是有所顾虑，“这样的情况，恐怕不适合带姨娘过去。” 　　但是把莫姨娘留在陆家，他是万万不放心的。 　　这个问题，江雪凝自然也考虑到了，“你愿意的话，把姨娘送到青州去，那边很安全。” 　　“可以，等我们这边形势稳定了再接回来。” 　　他的目光看向了挂在墙上的巨大的地图，用桌上的长杆划过地图，“从牧野到云城，如果能以湘楚为中心连成一片，那疆土将极大的扩大，也好发展。” 　　江雪凝的目光看向沧南，“在把苍南拿下，地盘又能扩大一些。我希望整个西南，都能被统一。” 　　上官婉野心勃勃的道，“如果这些都归入湘楚，你将成为令人忌惮的女王，拥有的地盘将超过裕王，和萧临风并肩。” 　　这是她两世打下的江山的雏形，她盯着地图冷静的道，“可惜比起盛京江南燕地，这里整体而言贫瘠的多。” 　　也就湘楚按照她之前的布局，这些年发展的还算好。 　　将离依旧很乐观，“慢慢来，总有一天这里也会变得富饶起来。” 　　“总之，先拿下这些地方，连成片才好统一规划发展。” 　　上官婉浑身都是劲儿，充满干劲的道，“你放心，我们一定拿下白渡城。” 　　几人一直议事到深夜，莫姨娘被从陆家，秘密接了出来。 　　陆乘渊经营这么多年，带走一个人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为了避免麻烦，在陆家发现人不见以前，带着人连夜离城而去。 　　江雪凝目送马车消失在夜色里轻声道，“希望一切顺利。” 　　转身回府里，她并无睡意。而是和询问道，“犒劳三军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都准备好了。” 　　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挑个好日子，让他们出发往白云城去。” 　　只要和狼牙军汇合，打退突厥收复城池。她的势力将进一步扩大。 　　等他们忙完了，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冰瞳走了上来，“你们都有事情做，有自己的目标和追求。” 　　江雪凝看了她一会儿，她看起来有些怏怏的，没精神。 　　她不喜生人，她忙起来确实也无法顾及她。 　　“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我以前活着的目标，就是杀掉赫连慕。”冰瞳有些迷茫的道，“现在觉得不应该把他当成全部，但是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确实的找点事情做，要不然会很无聊，只不过她这样冰雪一般的人，也不适合太接地气。 　　江雪凝想了一会儿，试着提议道，“你幻术这么厉害，要不收个徒弟吧，也算是传承。” 　　冰瞳点点头，“我只收女徒弟。” 　　“可以， 有合适的人我会带给你看。” 　　冰瞳心满意足的走了，她也是有事做的人了。 　　江雪凝换了身衣服刚准备出门，青禾脚步匆匆的进来禀报道，“王爷，刚刚传来消息叶家出事了。” 　　“这速度，还真是一把利剑。” 第284章 祭献 　　乌飒已经带着人，先一步杀了过去。 　　江雪凝叫了冰瞳一起，策马往叶家去。远远的就看到叶府被包围了起来，不少好奇的百姓在围观。 　　走近了才发现，陆家和周家都来人了，甚至刚被认回陆家的宁远也来了， 　　他虽被认回去，陆夫人却绝对不接受他改回姓陆，因此依旧随母姓。 　　看到她来了，以及到场的几大世家的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陆振直接道，“湘王，这是怎么回事？” 　　江雪凝下马，衣袂飘飘的往里面走，有些讽刺的道，“你们该不会以为，是我派人灭了叶家吧…” 　　几大世家的当家人，对视了一眼，显然是这么想得。 　　突然接到叶家出事了的消息，赶来叶府已经被包围，带头的还是她的亲信，很难不让人多想和心惊。 　　如果她当真这么心狠手辣，他们其他世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她进去，其他人也跟着进去，这次没在被拦着。 　　叶家院子里，地上横着不少尸体，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看的出来发生过一场血战。 　　乌飒用还在滴血的刀尖指了指对面的房间，“林姑娘，在里面。” 　　江雪凝走过去，伸手推开了门，被眼前的场景震慑到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还好吗？” 　　房间里的龙凤烛还燃着，被布置成洞房花烛夜该有的样子。 　　林染身穿新嫁衣。坐在地上抱着同样穿着喜服，已经断气的叶酌，红着眼睛看起来深情而悲伤。 　　新婚夜，被灭门血洗。 　　虽然这场婚礼外界并不知道，眼前的一幕也足够震撼了。 　　周家家主义愤填膺的道，“林姑娘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叶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显然是要给叶家做主，世家的气势不能被压住。 　　林染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低头吻了一下怀里的叶酌，一滴眼泪滴在他脸上，温柔的道，“安息吧，下辈子别在遇到我。” 　　说完，她抬头望着门口的一圈人，露出苍凉的笑容，“当年我娘带着两百万银票投奔叶夫人，我娘莫名病死后。叶家侵占了银票，我及笄后，叶家家主占有了我。” 　　“这是叶家欠我和我娘的，我娘把叶夫人视为姐妹，却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被背刺，死不瞑目。” 　　“所以今日我杀叶酌，杀叶家满门报仇！” 　　出乎意料的结局和走向，众人一片哗然。 　　陆振沉着脸道，“林姑娘你一向和叶酌情同兄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有不得已的隐情，是不是被逼迫的？” 　　他们还是不信，一夜之间娇媚妖娆的女子会变的这么狠毒，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言下之意，还是觉得她是被逼迫指使的。恨不得她立刻指认江雪凝这个“幕后黑手”。 　　林染当然知道他们的意思了，她站起来“哗啦”一声扯掉身上的红嫁衣，露出里面的一身黑衣。 　　整个人完全就是刚死了夫君的黑寡妇，她的目光漠然的扫过众人，“这是我和叶家的恩怨，此举只为复仇。” 　　众人的神色精神极了，有人叹息，“未免太过了一点，新婚夜杀夫。” 　　“这世间踩着女子往上爬的男子多了去了，今日我也效仿一回罢了。” 　　周家家主冷笑，“既然是家丑，为什么王府的人会在这里。” 　　“我拿回了属于我的一切，自知动手灭了叶家以后，在湘楚寸步难行，所以请求王爷庇护。” 　　哼，如果她动作不够快，叶家的产业势力必将会被几大世家吞噬。他们说的道貌岸然，瓜分起叶家来可不会手软。 　　林染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江雪凝面前跪下，奉上手里的匕首和叶家的家主令，“愿为王爷效忠！” 　　是个聪明强大又狠毒的女子，这件事情做的非常干净漂亮且无可挑剔。 　　江雪凝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我的荣幸！” 　　周家家主脸黑的能滴水，大声的反对道，“不能这样！” 　　江雪凝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吩咐人，“把叶公子好好安葬了。”又对林染道，“我们走。” 　　“王爷你这是包庇杀人凶手，有失公允。” 　　江雪凝头也不回的道，“欠债偿命天经地义，一个叶家而已灭了就灭了，多大点事情。” 　　林染跟着她走了，一次也没有回头。 　　周家家主被气的胸痛，对陆振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包庇林染。” 　　陆振语气不好的道，“这件事情分明她早就和林染通过气，早有预谋而已。” 　　有人叹息，“用夜家满门和叶酌的血作为祭献，投了湘王。都说最毒妇人心，女子狠起来真可怕。” 　　林染的所做所为，深深震撼了在场的人。几大世家，大家脸色都很难看。唇亡齿寒，江雪凝明面上什么都没做，叶家就这样完了。 　　江雪凝深深让人忌惮的同时，不免让人心惊。 　　走出叶府，外面阳光正好。林染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我还记得娘带着我进府那日，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那时候，她娘所求的不过是那么多钱财，能换来叶府的庇护和她平安长大。 　　终究还是被辜负了。 　　江雪凝伸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亲手杀了他，会后悔吗？” 　　“我和他注定是你死我伤的结局，我选了他死我伤而已，谈不上后悔也谈不上不悔。”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无解的，心上的那道疤终究会愈合的。 　　不愈合也没关系，痛一次她便会想起他一次，也没什么不好的。 　　世间的爱情有很多种，他们是注定厮杀不能相守的那种。 　　她好奇的问，“你杀皇帝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没太大的感觉，有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的疲惫感…” 　　她话刚说完，林染缓缓的倒了下去，江雪凝伸手扶住她的腰，和青禾一起把人扶上了马车。 　　“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 　　梦里叶酌还是一个小团子，跟在她身后跑着，两人在花园里追蝴蝶。 　　“姐姐，你等等我…” 　　“姐姐…姐姐…” 　　对不起… 　　姐姐，这一次不等你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林染的眼角有眼泪滑落。 第285章 心思各异 　　江雪凝带着人回去把林染安置好，又带着人去军营了。 　　一直到深夜才回府，一进门青禾就奔了过来，“陆家来人了，等了两个时辰了。” 　　江雪凝脚步顿了一下，估计是发现莫姨娘不见了。 　　一进会客厅，就看到了陆振和陆夫人，两人沉着脸，气压很低。 　　江雪凝径直走过去坐了主位，喝了一口茶这才道，“不知两位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陆振阴阳怪气的道，“王爷还真是大忙人，神出鬼没的。” 　　在湘楚地盘上，很久没有人敢让他等这么久了。 　　江雪凝仿佛没有听出他的阴阳，很认真的道，“我确实挺忙的，毕竟青州十万大军，马上就要抵湘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陆振又碎了被刺痛，总感觉她在耀武扬威。 　　他们这些世家最大的劣势，就是没有兵权。虽然他们也养私兵，却也无法和真正的大军抗衡。 　　陆夫人坐不住了，着急的问，“乘渊在哪让他出来见我。” 　　“不知，夫人找乘渊有何事？” 　　“总之，你先让他出来！”陆夫人不耐烦的道。 　　江雪凝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上，“他奉命执行任务去了，暂时无法出来见你。” 　　陆夫人语气急躁的三连问，“什么时候走的，去哪里执行任务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无可奉告！” 　　陆夫人彻底冷了脸，抽了一口凉气，“到底是真的执行任务去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刚好府里的莫姨娘也不见了。” 　　这对她而言，是个坏消息。这些年，仗着主母的身份拿捏着莫姨娘，没少在一些事情上让陆乘渊妥协。 　　现在宁兰那个贱人，带着私生子上门。她正是需要借助陆乘渊的势力对付那对母子的时候。 　　所以莫姨娘的突然消失，让她非常的不安。 　　江雪凝也不惯着她，直接冷声道，“他去哪里了，本王没义务向你交代。至于什么莫姨娘，那是陆府的家事，难道还要我来处理？” 　　陆夫人很久没被当面这么怼过了，一时之间脸色精彩极了。 　　“我是他父亲，我有权知道他的去向。” 　　江雪凝靠在椅子上，轻笑了一声，“可是本王就是不想说，陆大人想怎么样？” 　　陆乘渊虽说是秘密离湘前往白渡城，但是这才走了一天，她当然不会暴露他的行踪。 　　陆振眯了眯眼睛，神色有些危险的道，“年轻人果然脾气大，这些年陆家没功劳也有苦劳，王爷一上位卸磨杀驴的心未免太明显了。” 　　叶家一夜之间被灭门，再加上陆乘渊行踪不明，陆振显然感觉到了危险，说话冲的很。 　　她也不是吓大的，淡然的道，“乘渊的功我依自然记得，不用你提醒。” 　　“倒是陆家，欠我一个解释。” 　　“青禾去把书房桌上的账本拿来。” 　　气氛诡异的沉默着，直到青禾将账本拿来了。 　　她道，“给陆大人好好看。” 　　陆振深吸了一口气，翻开账本脸色越看越难看。这些年，虽说陆乘渊强势的不让他们碰权，他们在其他方面没少捞。 　　他越看脸色越黑，“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陆家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吞下去的银子不可能吐出来，更不可能把到手的利益让出来，当然无法交代。 　　他强词夺理的道，“有句话叫水清则无鱼，太苛刻是无法做大事的。”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江雪凝神色冷酷的道，“大军出兵在即，既然陆家捞了这么多，带头表示一下不过分吧。” 　　“毕竟只进不出一毛不拔，也是无法成大事的。” 　　陆振怒火中烧，却也知道不能当面撕破脸，“既然王爷不愿透露乘渊的去向，那我们就告辞了。” 　　江雪凝冲他的背影道，“我等着陆家诚意和交代。” 　　“你不怕逼急了，狗急跳墙？”将离走了进来。 　　她打了个呵欠，“那就让他跳一个，看看实力。” 　　狗急跳墙了乱了阵脚，才会露出破绽。她可没时间，慢刀子割肉和他们耗着。 　　她倒没有非要赶尽杀绝的想法，只要这些世家放下自己的傲慢和野心，他们也不是不能双赢。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宴三军。” 　　陆振脸色阴沉的回了陆府，一进书房就把桌上的茶杯砸了。 　　“一个靠男人上位的女子而已，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陆家的几兄弟都来了，陆夫人所出的嫡子关切的道，“父亲，谁惹你生气了？” 　　陆振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摸着胡子道，“她突然发难，你们怎么看？” 　　陆大少爷道，“当然不能惯着她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家里有金山银山都不够她搬得。” 　　陆振明显对这个中规中矩的答案不满意，看向了一旁安静的宁远，“远儿怎么看？” 　　“我研究过她的生平。”宁远娓娓道来，“顾家落败之前她是江家的掌上明珠，后来被流放乡下。在青州搭上青州王的时候只有十一岁，仅仅只用了三年就成了实权郡主。” 　　“进京之后看似什么都没做，最后却在离皇后宝座半步之遥的时候，杀了皇帝全身而退。 　　这样的女子和过往，小看她的人小心栽个大的。” 　　陆大少爷不服气的道，“按你这样说，陆家是不是要乖乖送上门让她拿捏？” 　　宁远嗤笑了一声，“大少爷是有本事的人，想冲上去杀了她也可以的，没人会拦着你。” 　　“你…”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了，陆振沉声道，“都给我安静，要吵滚出去吵。” 　　陆振头痛的道，“远儿你留下，仔细给我说一下沧南的情况。” 　　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是时候给自己找退路了。 　　陆夫人和儿子出了书房，面沉如水的回头看了一眼，“我绝不允许他越过你去，也绝不允许陆家落到一个野种手里。” 　　“应该…不会吧…”陆大少爷迟疑的道。 　　陆夫人冷笑，“男人最薄情了，你是他儿子，那个贱种也是他儿子，而且现在他更有用。” 　　她也该有所打算了，宁兰那个贱人别想抢走属于她的一切。 第286章 至亲至疏 　　萧玲珑病了，一碗又一碗的药喝下去，并无起色。 　　朝中让皇帝小选的折子一封又一封，萧临风不为所动。 　　于是她成了善妒，魅惑帝王不识大局恶后。 　　萧夫人来看过她一次，给她带来了一张易受孕的偏方，她突然就觉得心灰意冷。 　　今日是她的生辰，萧临风早早赏下了贵重礼物，她看都没看一眼。 　　萧临风下了朝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躺在椅子上像是一朵迅速枯萎的花。 　　他说，“生辰快乐。” 　　她抬眸看她，眼神里全是忧伤，“三哥，我后悔了。” 　　“我不该进宫的，我高估了自己，我做不好这皇后。” 　　到底是小时候跟在身后长大的妹妹，萧临风待会她还是有几分怜惜的。 　　他温声道，“外面的一切有朕，你只需要安心养病就行。” 　　她抬头望着天空，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可是一想到一辈子都要待在这深宫里，背负着莫须罪名，我就觉得人生无趣。” 　　萧临风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能残忍又真实的道，“玲珑，从我们踏进这里那一天开始，就注定逃不掉了。” 　　“三哥，我一直觉得你不是热衷于权势的人。” 　　虽然那时她还小，但是她依稀记得，他最快乐的那几年，就是在顾园读书的时候。 　　整个人意气风发清风朗月，也会逃学也会和朋友出去喝酒，会真心的笑。 　　自从顾家出事，顾园的人分崩离析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萧临风低头看了看自己早就染满鲜血的手，轻笑了一声，“年轻的时候，总以为有了权势就能掌控一切。” 　　事实上在追逐权势的路上，他逐渐跌入深渊，并且早就回不了头了。 　　萧玲珑声音有些飘渺的道，“当年你真正爱的人是顾明月吧，辛姨娘只是你的幌子。” 　　她借着身体不好心神难安的幌子，出去烧了一次香，见了萧夫人找到的当年伺候过辛姨的丫鬟。 　　仔细询问过后，问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看似被偏爱的辛姨娘，其实背地里被整夜整夜的罚跪在冰冷的地上。 　　比如，有一次他醉酒以后，梦里都在叫顾明月的名字。 　　比如，辛姨娘不小心碰了顾明月送的东西，被他折磨的半死… 　　这些蛛丝马迹，足够她窥见当年的真相了。 　　从未有人觉得他深爱顾明月，因为顾家的落败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是太爱还是太恨，或者是因爱生恨？” 　　萧临风弯腰看似温和的用手指抚过她的额头，眼里的冷意几乎将人冻僵，“玲珑，有时候知道太多，并非好事。” 　　他显然不愿意谈论那段过往，也不想提及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她和他对视，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是三哥你，真的有能力碰女人吗？” 　　“当年你不是不爱，是不能爱吧…” 　　萧临风掐住了她的脖子冷声道，“别以为叫我一声三哥，就可以为所欲为。” 　　果然是这样，被她说中了。 　　被这样的男人，以扭曲的方式爱着，或许才是顾明月最大的不幸。 　　她根本不怕他也不怕死，而是坦然的闭上了眼睛，“能死在三哥手里，也许是不错的归宿。” 　　不然，她无法想象被立为靶子，又生不出皇子的皇后，在这深宫的日子有多难熬。 　　萧临风松开了手，“你果然自幼就聪明。” 　　可惜有时候越聪明越清醒，会越痛苦。她现在就觉得人生很无望，原来她还是不能坦然的做一个工具人。 　　“咳咳咳…”她撕心裂肺的咳了一阵，生无可恋的道，“杀了我，或者废了我吧。” 　　萧临风一把将她拦腰搂了起来，两个人瞬间贴的很近，他用温柔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道，“我对你不好吗？” 　　“这种好我要不起。”她讽刺的道，“找个理由废了我吧，我会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你顺应臣意重新选人进宫，这样皆大欢喜。” 　　她是真心觉得，现在被废退了对她而言，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萧临风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玲珑我这个人最喜欢勉强了，既然入局了就要战到最后。 　　以你的聪明和能力，只要你愿意你会成为一个好皇后的。” 　　这也是他明知萧家的意图，还答应娶她为后的原因。一定要娶一个皇后的话，她是最好的选择。 　　萧玲珑有些崩溃的道，“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这条路太累了我也不想陪你走到最后。” 　　“三哥，我求你…你放过我吧…” 　　越是了解真相，她越不想陪他走下去。因为下场几乎可以预见。 　　萧临风抱住了他，温柔的耳语，“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为萧家和你娘着想。”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她身为萧家女的下场。 　　萧临风将她抱了起来，抱回床上亲手给她盖好被子，“快点好起来吧，这后宫还需要什你主持大局。” 　　“咳咳咳咳，哈哈哈哈…” 　　萧玲珑被气笑了，讽刺的道，“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走到我们这一步，也挺可悲的。” 　　她没想过要和他心意相通，但是她以为他会给予她基本的尊重。 　　萧临风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冷淡的温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到最后的。” 　　“我恨你！” 　　“那就恨吧，恨也是一种力量。” 　　她偏过头去闭上眼睛不再看他，萧临风深深看了她一眼，很快离去。 　　等人走远了，香草才小心翼翼的道，“娘娘，该吃药了。” 　　她无力的靠在床头，苦笑了一声，“我这是心病。” 　　“陛下他未免太无情了…” 　　“他对最爱的顾明月都下得了狠手，我又算什么东西呢…” 　　她不过是心存侥幸，万一他愿意看她叫了他哥哥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心软放她一马。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她垂眸充满恶意的道，“我希望萧玲珑快点出现，恶人还需恶人治…” 　　但是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而已，她心里明白萧玲珑要是出现了，局面会更乱。 　　讨厌他是真的，必须和他一起走下去也是无法逃避的。 　　大概这就是宿命吧…… 第287章 军饷 　　十万大军进城那日，江雪凝在城门口亲迎。百姓们更是蜂拥而至围观。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从大街上，整齐有序的经过。 　　江雪凝一身白甲骑着汗血宝马，英姿飒爽的走在队伍最前面。 　　景虞趴在栏杆上，一双桃花眼目光灼灼的看着，“美人配名马，果然相得益彰。” 　　一旁的亲信浮云不得不提醒他，“少主，别忘了这次来湘楚的任务。” 　　“知道了。” 　　景虞一边应着，一边从一旁的篮子里挑了最大一朵花，准确无误的往江雪凝身上丢去。 　　江雪凝被花砸中，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一身锦衣面色如玉的少年郎，随意的斜靠在栏杆上，像只慵懒的猫。和她对上视线的以后，勾唇一笑又向他扔了一朵花。 　　只有他一人扔花，很难不惹人注意，很快对面茶楼有人认出了他，“锦城少城主景虞…” 　　陆振沉声道，“他怎么来这里了？” 　　江雪凝接住他的花，也认出来了这便是当时锦城给她送过花的少年郎。 　　有点意思… 　　她随手将花簪在发间，身如流云的策马而去。 　　景虞用手撑着下巴，多情漂亮的桃花眼里泛起一丝笑意，“我有点喜欢她了…” 　　一旁浮云翻了个白眼，“有你不喜欢的女子吗？” 　　一天可以喜欢上八百个女子，锦城少主温柔又多情，红颜知己无数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江雪凝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她在军营大宴三军，又将青州军安顿好，深夜了才回府。 　　青禾给她端来一碗解酒汤，她一边喝一边道，“已经定了，半个月以后行军云城。” 　　花颜汇报道，“粮草军饷已经到位。” 　　将离看着地图上的云城，“狼牙军那边在撑半个月没问题。” 　　江雪凝看着桌上这段时间整理出来的账本和暗报沉吟道，“这些年，几大世家捞了这么多，也是时候该吐点出来了。” 　　“这恐怕不容易…” 　　“你亲自把这些账本，分别给几大世家送去。”江雪凝对将离道，“把我的意思传达一下。” 　　她要看看他们的态度，如果真的一毛不拔，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允许世家的存在，但是不允许他们凌驾于她的权利之上。 　　将离点头，“我知道了。” 　　翌日，景虞打着哈欠进了周家。 　　周家家主周翊宴请他，酒过三巡以后，话里话外的夸赞自己的女儿。 　　景虞轻笑了一声，“周家姑娘美名在外，自然是好的。” 　　“哈哈哈哈，贤侄果然有眼光。”周翊摸着胡子满意的道，“那贤侄是否有意结秦晋之好，两家也好守望相助。” 　　景虞转着手里的杯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这事儿，和我说不合适吧？” 　　周翊老谋深算的道，“我实在喜欢贤侄，如果贤侄和小女能情投意合，那这事会更圆满。” 　　实际上是因为锦城城主，是个从来不吃亏的老狐狸。所以他觉得不如先搞定小的，毕竟他的小女儿可是出了名的貌美。 　　听说这位少城主出了名的爱美人，花心和多情，在他看来都不是问题。男人妻妾成群太正常了，他看中的是他背后的锦城。 　　景虞主打一个不负责也不拒绝，“和我情投意合的人太多了，个个都娶岂不是太累了？” 　　周翊被噎了一下正想说话，管家来报，“王府将离公子来了。” 　　“他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将离手里拿着账本走了进来，态度温和的道，“突然上门，叨扰了。” 　　他是江雪凝心腹的事情众所皆知，周翊冷哼了一声傲慢的道，“我正忙着，有什么事快说。” 　　也不请他坐，让人上茶。将离也不在意，直接将手里的账本递给他，“王爷让我转达的。” 　　周翊接过翻了翻，啪的一声将账本放在桌子上，“她什么意思？” 　　“大军即将出征，王爷的意思是周家作为湘楚最有影响力的世家之一，也该有所表示。” 　　“要银子一点没有，无法表示。”周翊爆脾气的道，“一个账本，就想把老子吓到，她想多了。” 　　将离面对他的暴怒神色淡然的道，“你的话我会转达给王爷，账本记得看完。” 　　说完转身就走了，似乎真的只是来转达江雪凝的意思。 　　他过于风轻云淡了，周翊反而有些不安，总觉得后面还有大招没放。 　　一旁的景虞歪在椅子上，看戏看的津津有味。 　　周翊轻咳了一声，“让你见笑了，新王年轻气盛不知轻重，脾气大的很。” 　　景虞觉得无趣，面上笑容明媚的道，“改日有空，我再约周姑娘赏花，今日就先告辞了。” 　　出了这事儿，周翊也没心情再招待他。他要赶紧去确认，这账本是单周家有，还是大家都收到了。 　　景虞离了周府，漫不经心的道，“湘楚的美人们各有千秋，看的我眼花缭乱的，都不想回锦城了。” 　　云浮面无表情的提醒他，“城主说过，这次你要是不认真完成任务，就把你的头发剃了，将你送入佛门清修！” 　　“好狠心的爹…” 　　景虞不得不放下约美人去赏花的心思，开始思考要怎么不经意的偶遇惊艳某人，这样才比较符合他的作风。 　　将离一下午，把手里的七八本账本全部送了，收获暴怒和冷言冷语无数。他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情绪稳定的可怕。 　　回到府里，他木着脸道，“军饷恐怕要不出来，一个个看起来都一毛不拔。” 　　江雪凝头也不抬的道，“没关系，让他们补税就行，不补的可以自行滚。既然在这里，就要遵守规则。” 　　她决定了的事情，一向雷厉风行。既然要动这些世家，就绝不会手软。 　　将离点点头，又想起了在周府遇到的那只花蝴蝶，“锦城那位少城主，我去的时候正在周家做客，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江雪凝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先不用关心他，如果有别有目的，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 　　正在大街上游玩的景虞，背心一凉打了一个喷嚏，喃喃自语道，“不知道是哪位美人儿，又在想念我了。” 第288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陆振打宁远的主意，江雪凝也想打他的主意。 　　她让人盯着宁远的行踪，发现这几日他每日下午都要去玉华台喝茶听曲。 　　她让人踩好点，特地换了一身男装，去玉华台逮人。 　　在玉华台要了一个清净的包间，偷得浮生半日闲半日闲。咿咿呀呀的戏曲，透过窗户传进来。 　　茶喝到一半，白羽走了进来，“人来了。” 　　江雪凝靠着椅子道，“找个机会暗中接近他，说本王请他喝茶。” 　　“好勒，你等着。” 　　白羽也不在茶楼里堵人，太显眼了。他隐在后院的大树上，站的高看的远。 　　一边津津有味看着野鸳鸯们卿卿我我，一边分神看着茅房。 　　茶喝多了，肯定的去茅房。 　　果然没多久，就看到宁远去了。他眉头一挑，从树上下来，将人堵在了茅房外面。 　　宁远摸着腰间的刀，戒备的看着他，“兄弟有何贵干。” 　　“我们王爷请你喝茶，天字三号房。” 　　白羽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很快消失了。宁远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里的王爷是谁。 　　他若无其事的继续是喝茶听曲，等曲终人散把朋友都打发走了，这才向天字三号房走去。 　　刚到门口，门就从里面推开了。 　　乌飒抱着刀站在门口，挑眉笑道，“城主请。” 　　茶桌前的女子，一身男装眉目清冷，在水汽缭绕中抬眸对他道，“坐。” 　　他走过去坐下，将腰间的刀拍在桌子，直白又不客气的道，“叶家玩完了，现在是要轮到陆家了吗？” 　　见识了她兵不血刃的拿下叶家，他可是丝毫不敢小看她。 　　江雪凝提壶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眉目不动的道，“你觉得陆家不该完吗？” 　　他喝了一口茶，没说话。 　　他回来就是报仇的。他当然希望陆家完蛋。但是完在他手里，还是眼前女子手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无论如何，我不希望王爷染指陆家。” 　　也算是间接表态了，江雪凝笑了笑，“今日请你喝茶，不是和你谈这个的。” 　　宁远盯着她，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那王爷想谈什么。” 　　“现在天下的局势，你认为沧南能独善其身置身事外吗，而且你这么年轻有为，也不是没有野心的吧。” 　　她靠在椅子上，风轻云淡的说出这句话，慵懒散漫的像只猫。 　　他却不敢放松警惕，果然善于拿捏人心。一句话就直指他内心，他确实是有野心的。 　　他当然希望沧南越来越好，他正年轻力盛，自然不想止步于此。 　　“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王爷是很危险的人物。” 　　她垂眸浅笑，“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很好相处的。” 　　“我是个粗人，不懂弯弯绕绕。”宁远直白的道，“要是王爷想拉拢我，就拿出诚意来。” 　　他不想和她在这里云里雾里的绕，不然脑子痛。 　　江雪凝打起精神坐了起来，郑重的道，“既然你这么直接，那我也就不绕弯了。” 　　她拿出一份计划书推给他，“这是我对湘楚未来商业发展的计划，你可以看看。” 　　沧南是苦寒之地，最需要的就是发展商业和农业，他低头认真的看了起来。越看越入迷，房间里一时安静的针落可闻。 　　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更是反反复复的看，因为那一页明显是针对沧南做的规划。 　　他心动了，闭了闭眼睛压下心里的激动，反复告诫自己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 　　“代价是什么？” 　　“如果沧南成为湘楚的一部分，那么湘楚有的沧南自然会有，沧南没有的湘楚可以帮衬。”江雪凝轻声诱惑道，“沧南迟早要选边站的，湘楚是很好的选择，除非你想争霸天下。” 　　他倒是想争，但也很清楚的知道不可能。沧南人虽猛，但是放眼天下依旧不够看。 　　他起势于沧南最寒苦穷困的地方，跟着他杀出来的兄弟都吃了不少苦，他答应过他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 　　“陆家的事情，王爷不计较？” 　　“陆家是陆家，你是你。”江雪凝非常有原则的道，“如果你选我，那陆家的事情我可以让你自己处理。” 　　一个陆家她不是非得要，只要别碍她事儿就行。 　　宁远心里感叹，除了手段过人，果然能成大事者，心胸也是有的。 　　他很慎重的道，“谢谢王爷的茶，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要回去与人商议慎重考虑，不能马上给你答复。” 　　“这是应该的，我等你答复。” 　　宁远一口喝完杯子里的茶，依依不舍的将计划书还给她。 　　她接过笑着道，“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并不是核心。” 　　宁远眼睛一亮，强迫自己转身告辞，不然他真怕自己当场就答应。 　　等人走了，江雪凝才道，“这性格还真和陆振一点不像，还挺直白有气概的。” 　　白羽靠在门口摸着下巴道，“听说今晚有花魁登台表演，来都来了我们看看再回去吧。” 　　“可以。” 　　难得出来一次，她也想放松一下。 　　这种销金窟，她用银子开道很快要到了二楼的好位置，坐在小隔间可以清楚的看到楼下台上的表演。 　　白羽看的如痴如醉，就是一毛不拔，丝毫不打赏。 　　不像隔壁那位，银票哗哗的扔，完全大手笔。表演结束后。花魁还亲自上来，去隔间敬了酒。 　　“啧啧，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纨绔真舍得，这酒的含金量可太高了。”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听了一曲缠绵悱恻的琴声，江雪凝起身道，“走吧，出去找家酒楼吃饭。” 　　推门出去，隔壁的也刚好推门出来。 　　锦衣玉面的公子左拥右抱，一双桃花眼沾染了醉意眼尾泛红。 　　江雪凝从头到尾品鉴了一番，这姿色的确有纨绔的资本。 　　猝不及防的撞上，景虞怔了一下，瞬间根据经验认出了女扮男装的江雪凝。 　　他一双桃花眼笑的波光潋滟，丝毫不慌的和她打招呼，“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美人依旧笑春风。”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雪凝收回目光。没有理他，冷淡的从他身边走过往楼下去了。 　　“美人，你真无情。” 第289章 买一送一 　　夜色里，景虞追了上来。 　　一边倒着走，一边流里流气的道，“既然遇上了就是缘分，我请你吃饭。” 　　江雪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真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簪花的样子很美。” 　　答非所问，一副放荡不羁的贵公子样，并不让人讨厌。 　　最后，四人一起去了一家酒楼，坐了靠近窗户的位置。 　　江雪凝吹着晚风，看着窗外的景色走神。他撑着下巴，看着她的脸走神。 　　乌飒一筷子横过去凶狠的威胁道，“在看，戳爆你的眼睛。” 　　他眼含笑意玩世不恭的道，“美人发起怒来，更辣了。” 　　江雪凝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无奈的道，“说吧，你来湘楚做什么的。” 　　“入赘的。” 　　白羽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吐出来，八卦又好奇的道，“入赘给谁，小白脸就是好，可以靠美貌吃饭。” 　　“嘿嘿，我也觉得挺好的。”景虞看了他一眼吹捧道，“你长的也不错，努力一下也能吃上软饭。” 　　明明是夸赞，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白羽义正言辞的拒绝道，“谢邀，这软饭我怕吃着咽不下去。” 　　江雪凝在一旁听着，没发表意见。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就不好奇，我想吃谁的软饭吗？” 　　她很想说不好奇，但是他的目光实在是太炙热了，满脸写着快问我。 　　她只能勉为其难的问道，“谁？周家陆家还是哪家？” 　　联姻也算是常见的手段了，她丝毫不惊讶。 　　“咳咳，我爹说男大当嫁。”景虞摇着扇子理直气壮的道，“而放眼天下，湘王才貌双全，有权有势还厉害。把我嫁给你，他就放心了。” 　　乌飒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 　　一旁的白羽惊讶过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眼光有追求，我看好你。” 　　江雪凝喝了杯茶压压惊，这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是来入赘给我的？” 　　“嗯嗯。”他用多情的桃花眼向她送了一个秋波，“我年轻貌美秀色可餐，就是花银子有点多，但是你肯定养的起。” 　　白羽看戏看兴奋了忍不住道，“要不你就收了他吧，比沈昭延那根木头有趣多了。” 　　她轻咳了一声，在美男攻势下，还算有良心的道，“你还是换个人入赘吧，我和云州王有婚约。” 　　“我不介意的。”他眼睛闪着精光道，“你左右拥抱岂不是更好。” 　　他深信近水楼台先得月，何况在情场上他从未失手过。 　　什么云州王，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倒是挺会为我着想的。”江雪凝轻笑了一声，“你到底干嘛来了？” 　　“我爹说我要是这次嫁不出去，就把送去剃度出家。要是嫁出去了，锦城作为我的陪嫁，并入湘楚。” 　　后面那句，才是他这次来的真实目的。 　　乌飒翻了个白眼，“这是买一送一，强卖的东西要不得。” 　　景虞摇着扇子浪荡的道，“王爷就收了我吧，我很贴心的，绝对不会惹你不开心。” 　　江雪凝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吃绝户？” 　　“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呵，越漂亮的男人越会骗人，特别是你这种一看就不安分。” 　　景虞露出受伤的神色，大呼冤枉自己不是那种人。 　　她管他哪种人，菜一上来就埋头干饭。 　　作为锦城的少主，不可能心思简单。所谓浪荡不过是面具，或者说他性格的一部分而已。 　　多情的人狠起来才是最无情的。 　　景虞说了一大堆，摸摸肚子有点饿了，也埋头吃饭。 　　一顿饭在安静的氛围里，诡异的过分和谐的吃完了。 　　吃饱喝足江雪凝有些困顿的道，“再不说人话，可以不用说了。” 　　乌飒已经去结账，眼看要打道回府。他只能无奈的道，“好吧，我确实说了一点假话。” 　　“买一送一里，我才是那个送的。我爹的意思是锦城想和湘楚深入发展，当然要是合作愉快加入湘楚也是可以的。” 　　西陵分裂的几大势力，锦城离湘楚最近。将来一统天下，必然还有硬仗要打。锦城这样的城，不想在战火中沦陷。自然要提前选边站，抱好大腿。 　　老城主痛定思痛，最终决定押宝江雪凝，并且把自己那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儿子，打包送出去。 　　江雪凝只能道，“老城主倒是挺想的开的。” 　　“我爹说了我就适合美貌如花，所以王爷是我最好的选择。” 　　“锦城我挺想要的，你的话就算了。”江雪凝大发慈悲的道，“要是老城主实在怕你砸手里了，我可以帮你扔绣球招亲。” 　　白羽在一旁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果然无情。”景虞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我还没到那个地步。” 　　“那就好，至于锦城的事情，欢迎随时上门详谈。” 　　景虞看着美人远去，脸上的笑容垮了，“果然太聪明了女人难搞，美人计失效了。” 　　不过要是这样就被他迷惑的话，他反而会很失望。 　　云浮担忧的望着他的头发，苦口婆心的劝道，“为了你的头发，少主你还是在努力一下吧，没了头发会很丑的。” 　　“没了头发，本少主也是最帅的和尚。” 　　他摇着手里的扇子道，“我得尽快上位，占据正宫的位置才行，到时候等女王君临天下，后宫三千佳丽都归我统领。” 　　“少主，对着三千个男的，你确定你受得了。”云浮面无表情的吐槽他，“而且湘王看起来一点都不喜欢你。” 　　“哼，她迟早会喜欢的。等云州王来黄花菜都凉了。” 　　回府的路上，白羽意犹未尽的道，“那个锦城少主还挺有意思的，你要收了他吗？” 　　“三分真七分假，倒是个男狐狸精。”江雪凝不冷不热的道，“我倒是比较想看他露出狐狸尾巴。” 　　到时候，她一定会狠狠踩上去的。 　　白羽摸着下巴，“我倒是觉得买一送一不亏，也该让云州王有点危机感了。” 　　“再说吧，他等着他上门。” 第290章 消失 　　沈昭延出事那天，是个艳阳天。 　　他本来在书房处理云梦州的事务，祁家来人说祁老夫人不行了。 　　祁老夫人曾对曦和女皇有大恩，女皇一直很敬重她。曦和女皇去世后，老夫人还千里迢迢上京去看望过年幼的沈昭延。 　　所以这位老夫人，在沈昭延心里份量很重。 　　他当即带着人前往祁家。 　　到了祁家，祁家一片愁云惨淡，气氛哀伤。 　　一位年轻的夫人道，“老太太快不行了，王爷您进去看看吧。” 　　沈昭延也没多想，独自进去了。 　　房间里老夫人已经在弥留之际了，年轻的妇人走过去跪在床边道，“老太太，王爷来了。” 　　老太太吃力的转头，沈昭延赶快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我来了…” 　　老太太眼睛有了一点光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表情焦急又痛苦的望着他，努力的张嘴。 　　沈昭延低下头，耳朵靠近她嘴边，“您说，我听着…” 　　“走…走…” 　　跪在地上的女人，突然跃了起来，用手帕捂住沈昭延的嘴巴，用银针往他脖子上扎了一下。 　　沈昭延注意力都在老夫人身上，根本来不及反抗，缓缓倒了下去。 　　“啊…啊…啊…” 　　老夫人乱挥着手，喉咙里咕隆了几声，眼神渐渐涣散没了气息，死不瞑目的瞪大眼睛。 　　女人用手给她合上眼睛，“安息吧。” 　　外面的人等啊等，天色都暗下来了，房间里依旧没有动静。 　　今日跟来的带刀侍卫木青，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感觉不对劲儿。 　　走到门口敲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也没有动静。 　　“王爷…王爷…” 　　叫了两声无人回应，木青伸手推门，竟然推不开，门从里面被反锁上了。 　　“砰”的一声，他一脚强行踹开了门，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躺在床上已经断气的老夫人，空无一人。 　　“王爷出事了，把祁府围起来，搜！” 　　他带着人将房间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找到。 　　云泽和白术接到消息，带着人来将祁府所有人控制住。 　　祁家人一脸懵，大呼无辜。 　　祁大老爷不可置信的道，“人怎么会不见了，我们对王爷绝无二心。” 　　祁家是书香世家，从不参与政斗也无野心从利益和关系上来看，也和沈昭延没有任何冲突，甚至渊源匪浅。 　　再加上老夫人快不行了，所以大家都放松了戒心，偏偏出事了。 　　云泽木青带着人，翻遍了整个祁府，毫无沈昭延的踪迹，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陆争流看向老夫人的房间，当机立断的道，“王爷失踪的消息一定要瞒住，谁敢走露消息，别怪我不讲情面。” 　　祁夫人还算撑的住立刻表态，“我会管好府里的人，绝对不让他们乱说。” 　　他冷笑，“王爷在府里不见踪影，说明府里早就成筛子了，根本无法信任。” 　　祁家对沈昭延无恶意这点还是可以确定的，甚至出事以后祁家人都整整齐齐的在这里。 　　只能说明，是府里被渗透出了问题。 　　陆争流对沉碧道，“府里的下人交给你了，后宅之事你比较擅长。” 　　等祁景舟回来的时候，祁府的所有人已经被控制了，他四哥祁奕辰正跪在地上，脖子上架着一把刀。 　　“老实交代四少夫人去哪儿了，房间里就她和王爷在，王爷的失踪和她脱不了关系。 ” 　　“芜儿是无辜的，一定有误会，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祁景舟讽刺的道，“我早就提醒过你，那个女人不对劲，你却执迷不悟。” 　　他遇到她以后，就跟失了魂一样被迷的团团转转，更是为了他与家里对抗，又是绝食又是自残的，非她不娶。 　　祁父祁母到底妥协了，觉得他喜欢小两口恩爱就行。 　　过门后这两年，这位四夫人温柔又漂亮，对长辈很是孝敬，对下人宽容。和祁奕辰更是感情和睦，收获了所有人好评。 　　唯独他，一直不喜欢这位四嫂。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像个完美的假人。 　　这次一起消失的，就是她和身边的两个丫鬟，至于老夫人房里的两个大丫鬟，被发现迷晕扔在角落里了。 　　祁夫人后悔的道，“我今日醒来，实在是身体不舒服起不来床，才把老夫人房里的事情交给她。” 　　沉碧很快的把所有人审了一遍，将得到的口供串了起来，“这个四夫人绝对有问题。” 　　陆争流立刻亲自带人去了这位四夫人的娘家。 　　白术猛的站了起来，对青木道，“回府去看看，绮萝还在不在。” 　　祁家人个个神色凝重，祁奕更是被打击的不轻了精神恍惚的道，“芜儿是无辜的，她肯定也是被坏人抓了。” 　　沉碧抬头看了一眼夜色，到现在那个总是隐身暗处，和沈昭延形影不离，曾经杀手榜上排名第一的鬼刃，也一直没出现。 　　应该是察觉到不对，追上去了。翻遍祁府没人，只能说明人跑了。 　　她笃定的道，“老夫人房间一定有问题。” 　　祁夫人立刻道，“一个月前，老夫人住的院子里，不慎失火。所有把她移到了这里…” 　　不一会儿，陆争流和青木都回来了，两人脸色难看。 　　陆争流道，“小院子里已经人去人空，这位四夫人的父母消失了。” 　　青木也道，“绮萝今天出门去医馆以后，根本就没回府。” 　　白术拍桌子，“果然那妖女也不见了，这事肯定是早有预谋，和那妖女脱不了关系。” 　　“马上派人去将城门封锁，出动所有暗卫寻找王爷的踪迹，向所有我们的探子暗线发消息，让他们注意一旦有王爷的踪迹立刻汇报。” 　　陆争流一条一条的发布着命令，整个人很冷静。 　　会精心密谋把人带走，至少说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要做的是把大局稳住。 　　他对沉碧道，“尽快完成对祁家所有下人的审讯和排查，把不对劲的抓起来。最多三天之后，老夫人的丧事的举行。” 　　老人家最后一程，还是要让她安静的走好。 　　白术担忧的道，“他那身体也不知道抗不抗的住，小凝凝那边我立刻让人快马加鞭送消息过去。” 第291章 宫中来人 　　“宫中来人了。” 　　书房里说完这句话，将离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来的谁？”江雪凝淡然的问。 　　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还没有打起来，朝廷该不会觉得来一个人就能逆转局面吧。 　　将离深深看了她一眼，“来人是桑家女桑晚。” 　　桑家曾经连出两任丞相，成为文臣之首，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后来顾家出事，新帝登基朝中动荡的。桑相退了，很多老臣都退了。 　　桑家以桑相身体不好为由，举家搬去了四季如春的洛城，开了一家书院，淡出朝堂和盛京多年。 　　当年的京都双姝，一文一武容貌双绝。桑晚是世家文臣之女的代表，顾明月是勋贵武将的人代表，两人齐名。 　　关于她们之间，一直围绕着许多流言蜚语，世人猜测她们争奇斗艳，想压对方一头。 　　都错了，其实她们是惺惺相惜的知己。 　　江雪凝放下手里的账本，神色有几分恍惚，“萧临风还真是有本事，派了一位我拒绝不了的故人来。” 　　“那你要见她吗？” 　　她垂眸轻声道，“让她自己来，我只见她。” 　　将离道，“在浮生阁见吧，我来安排。王府毕竟是重地，她作为朝廷使者，不适合来。” 　　见面那天，她特地让冰瞳和她一起去，“有你在，我会安心点。” 　　冰瞳不解的问，“在不安什么，不是说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吗？” 　　“我怕她没变，更怕她变了，见故人是一件会令人焦虑的事情。” 　　她们比预定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到了浮生馆。这里本来就是王府名下的产业，今日更是清场。 　　门口有侍卫，暗处有暗卫，乌飒在院子里镇场，完全是高度戒备。 　　昔日的故友，今日却站在对立面，自然要小心。 　　冰瞳在亭子里弹琴，江雪凝在看着池水走神。 　　直到青禾轻声提醒她，“王爷人来了。” 　　她抬眸看去，来人穿一身百褶月华裙，戴着玉钗玉耳坠玉镯，端庄优雅气质淡然，容貌依旧耀如春。 　　她在看她，她也在看她。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和高兴，而是有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晦涩不明。 　　走近了桑晚收回目光，端庄的行礼，“见过湘王。” 　　“不必多礼，随意坐。” 　　冰瞳的琴声也停了，自顾自的坐在江雪凝身后的栏杆处，用鱼竿钓鱼。 　　桑晚从她的一头白发，认出了她是谁。 　　江雪凝给她倒了一杯刚煮好的茶，“很意外，来的会是你。” 　　因为桑家退出朝堂多年，明显是不想扯入任何争斗，所以她重生回京后，根本就没去打扰。 　　年少的那群知己朋友里，生离的死别的，背叛的生不如死的，举刀相向的的… 　　她是唯一全身而退，阖家幸福圆满的。 　　所以她从未想过去找她，因为不想打破她安宁的生活。 　　“因为你呀。”桑晚淡淡一笑，“萧临风给了我无法拒绝了理由，我总要来亲眼看一眼。” 　　意料之中的回答，江雪凝笑着问，“现在看到了，高兴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但是怎么可能一点没变呢。” 　　她没有正面问她到底是不是顾明月，她也没有正面回答。 　　桑晚将手里抱的匣子递给她，“诺，这是我这次来的目的。” 　　她接过打开，匣子里是明黄色的圣旨，瞬间兴趣缺缺。 　　见她迟迟没动，桑晚提醒她，“不打开看看吗？” 　　她打开，圣旨里只有一句话——如若归顺赦你无罪，如若冥顽不灵杀无赦！ 　　江雪凝笑，随意的抬手将圣旨扔进了池塘，“好大的威风，看来你这趟是来替他送战书的。” 　　桑晚叹息，“果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她以为她们之间会有几分旧情的，江雪凝的态度很漠然。 　　江雪凝浅笑道，“既然已经远离是非中心，我实在不懂你为他走这一趟的理由。” 　　说什么是来看他一眼，完全是借口。桑家世代为官，在京城人脉深厚。哪怕是避居他城，消息链肯定是没断的。 　　何况她这张脸也算是在京城闹的轰轰烈烈，掀起腥风血雨了。 　　桑家和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想要看她的话，有的是机会。 　　那么久都没动静，在这个微妙的节骨眼上，千里迢迢的来看她。 　　这是把人当傻子骗。 　　大概是她的神色太过淡然，桑晚无奈的道，“好吧，我为他走这一趟，是想替他劝你归顺。” 　　江雪凝情绪有些波动，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只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明明知道他对顾家和她做了什么，明明知道她死的有多惨…明明她们才是朋友… 　　为什么愿意为他走这一趟…她闭了闭眼睛，压下汹涌的情绪。 　　桑晚握着手里的茶杯，似乎有难言之隐，“我特别坏对不对，竟然这样对你。” 　　江雪凝没说过，历经世事好的坏的，她都可以尽可能的平静接受了。 　　有人背叛她，也有人为她战到最后，誓死不退。她被人杀死，她也杀死别人。 　　时光是最残酷的东西，当年的少年少女们，早就已经面目全非回不去了。 　　“人各有选择罢了，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没有什么表情的道。 　　说到这里，谈话几乎进行不下去了。 　　她们谁都没有提过去… 　　桑晚自嘲的笑了笑，“我至今都没有嫁人，因为我曾经爱慕的少年郎，满眼都是别的女子。而那个女子是我的朋友，我甚至挑不出她一丝不好。” 　　所以她将爱慕深藏心中，从未显露人前。 　　江雪凝是真的被惊到了，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萧临风他不值得…” 　　桑晚垂眸轻笑，“当年的他也当的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吧。” 　　“何况喜欢这种事情，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也没有值不值得。” 　　江雪凝沉默良久，才开口问，“所以你现在还爱他吗？” 　　“我不知道…” 　　她无话可说，大概再坏的人也有人爱吧，何况当年的萧临风翩翩公子，确实是正常过的。 第292章 反目 　　“因为你爱他，所以选择来伤害我吗？”江雪凝面无表情的问。 　　那她们曾经的情义算什么？ 　　桑晚哀伤一笑，隐隐透着几分不甘的道，“顾家出事以后，其实我差一点就能嫁给他。最后马上小定的时候，他悔婚了。” 　　如果从来没有机会，她只会把爱恋深埋心中。但是差一点，她就能得偿所愿了。 　　差点就能得到，所以最不甘心，也最痛。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失控，不顾世家女该有的矜持和仪态，去找他要一个说法。 　　她永远都记得，那个下雨的深夜，她狼狈的出现在他面前问他，“为什么要毁婚，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他看向她的眼神是薄凉的，没有一丝怜爱，语气嘲讽的道，“你很好，是我不配。” 　　她被他冷淡的态度激怒，口不择言的道，“是因为顾明月吧，你爱她！可是她从来不爱你，生是辰王的人死也是辰王的人！” 　　萧临风笑了，一点没有被激怒，吐出的话却一刀又一刀的扎着她的心。 　　“明知道我心里有别人，还这么上赶着要嫁给我，你真下贱！” 　　“萧临风！” 　　她失控的发疯般的怒吼，她从来没有这么卑微的爱过一个人，他怎么能这么说她！ 　　萧临风轻蔑的道，“她还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了，你这样对的起她吗？” 　　“她又不是我害死的，我有什么对不起的。这不是你因爱生恨，一手推波助澜的吗？” 　　“她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被你这种人爱上，你活该永远得不到她！” 　　萧临风的脸色冷极了，冷笑了一声，“可是就算是这样，你还是上赶着想嫁给我…你真可悲…” 　　不知道是雨声太大，还是夜太黑。人心在那个黑夜似乎被扭曲，散发着恶臭。 　　两人心里积压的所有怒气和怨气爆发了出来，将言语化作最锋利的刀剑插向彼此。 　　最终鲜血淋漓，两败俱伤。 　　她最后是被丫鬟扶着出去的，像是被恶鬼吸干了精气神，整个人都碎了。 　　回去就大病了一场，几乎没了半条命。 　　祖父一向最疼她，气不过所以和萧临风对上。不出意料的败了，所以桑家才会急流勇退。 　　江雪凝安静的听她讲这段过往，心里没太大的波澜，要论下场还是她和顾家惨多了。 　　“我对你们的爱恨情仇没兴趣，回去告诉他，总有一日我会亲自取他的首级。” 　　“你变了很多…” 　　她笑了笑，突然抬手向她发射袖箭，连发三支对着胸口。 　　可惜终究是不善武，江雪凝轻松躲过。 　　乌飒已经听到动静，亮刀了。她疯了一般，握着手里的匕首向江雪凝扑了过去。 　　被乌飒一刀捅穿，趔趄的倒在了江雪凝脚下。 　　她低头看着透过胸口的刀，轻声呢喃，“真痛啊…你被射杀而死的时候，肯定也很痛。” 　　江雪凝低头看着她神色复杂，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你明知道，你杀不了我的，从来你都是更擅长吟诗作画。” 　　“萧临风也知道你杀不了我，他派你来只是想膈应恶心我。他是个疯子贱人，为什么你也要跟着一起疯…” 　　“因为我恨你们，也恨自己…” 　　当初桑家被风头正盛的萧临风逼到绝境，她带着病容去求他，说自己错了。 　　最终他高抬贵手放了桑家一马，让桑家保持最后的体面自己退了。 　　而桑家也付出了代价，这些年积累的官场资源没废的都给了她。她的二姐，为了桑家嫁了一个他需要拉拢的武夫，不足三年郁郁而亡。 　　祖父遭此打击，退往洛城后也身体急剧衰弱，很快去世了。 　　偏偏她这个罪魁祸首，活的好好的。她恨自己，恨萧临风… 　　江雪凝冷眼看着，“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他卖命。” 　　“桑家的新一代，需要重回官场。”她的瞳孔开始渐渐涣散，“我自己做的孽自己还…” 　　这些年她青灯古佛的活着，活的行尸走肉很痛苦。能用自己这条命为桑家做些什么，对她而言是解脱。 　　她轻笑了一声，嘴角有血迹蔓延，“要是死在你手里就更好了，你会愧疚吗？” 　　她的心已经被腐蚀，再也不是她记忆里温柔漂亮的样子。 　　江雪凝觉得很难受，她说，“所以我又做错了什么，成了你们爱恨情仇里的一环，至始至终我没有对不起你过。” 　　她抽出匕首蹲下扶着她，面无表情的用力捅了她一刀，“明明知道我最怕也最讨厌背叛的，这么想恶心我，我成全你。” 　　“哈哈，这样很好…我杀你你杀我…我们谁都不欠谁…”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叫出“明月”两个字。 　　她早就失去叫这个名字的资格了，她的心早就死在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雪凝…” 　　冰瞳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不说，她一向不太会安慰人。 　　江雪凝一边用手帕擦着手上的血，一边轻笑着道，“没事的，我只是觉得有点恶心。” 　　“姐妹反目，举刀相向。这是萧临风给这出大戏设计的结局，就是想往我心上戳刀子。” 　　她是有一点难过，有一点应激反应。但是她不会崩溃，也不会愧疚。 　　将离来的很快，看着地上的尸体道，“怎么处理？” 　　“撒点防腐臭的药，把尸体给桑家送回去。告诉桑家，从今以后他们必然步步高升。这一切都是桑晚用命换来的，他们要珍惜。” 　　不能只有她一个人被恶心到，桑家也要跟着痛苦才行。 　　至于萧临风，他既然这么念念不忘的折腾她，她也得回送他一份大礼才行。 　　“我们在盛京的人，还能用吧？” 　　“留下的人潜伏的挺好的，可以动用。”将离忍不住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恨你。都当皇帝了，还念念不忘的恶心你。” 　　“呵，疯子的想法，没人能理解。” 　　她只想杀了他让他和背后之人付出代价，对他到底怎么想的不关心也不感兴趣。 　　“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她看了一眼明媚的阳光，“听说他最近正在因为后宫之事和朝臣僵持，那我就在给他添把火好了。” 　　这件事情她本来不打算这么快爆出来的，他非要折腾。 第293章 将计就计 　　朝廷派来的人，走着进躺着出，这件事情再次震慑了世家，江雪凝心狠手辣的凶名也更上一层楼。 　　朝廷派了人来湘楚这件事情，本来就各方势力都关注着，而且明面上的主事人是萧北荛。 　　萧北荛官至二品辅国大将军，是萧临风和萧玲珑的六叔，萧临风能顺利登基他功不可没。 　　这样权掌一方身份又贵重的大将军，亲自来湘楚，本来就耐人寻味。 　　将离看着暗卫报上来的消息，“这个萧北荛，之前在萧家看似不显，实际上手里握着兵权。” 　　江雪凝没说话，眼里有冷意闪过。 　　“萧北荛”这个名字，她刻骨铭心不敢忘。 　　毕竟当年截杀大哥和顾家兵的就是他，顾家出事被抄家的时候，她大哥在外逃过一劫。 　　带着两万顾家私兵潜逃，最后是被萧北荛带兵猎杀斩首的，他也因此立下军功步步高升。 　　她一直没有主动找他，是因为他是萧家掌兵的人，手里有兵权的最难对付，这点她在清楚不过。 　　将离继续皱眉道，“他这次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江雪凝半眯着眼睛道，“我不管他来想做什么，既然来了就别想轻易走出去。” 　　很快，他们收到消息。有十万大军，绕路而来停留在湘楚外，而且应该是私兵，所以他们没有提前收到消息。 　　萧北荛自己依旧带着五千官兵，住在湘城的驿站里。 　　虽说叫湘楚，但是格局是湘城在前面，更靠近外界，楚城在后面。两城相距不远，周围还有几个小城池分布，加上大片土地山林，组成了湘楚。 　　王府和各大世家都在楚城，楚城可以说是整个湘楚的心脏，想进入楚城就得先入湘城。 　　江雪凝暗中集结兵力，表面上还算平静的等着萧北荛出招。 　　巫锦脚步匆匆的回禀道，“关于桑晚的死，萧北荛要一个说法，已经带着人闹起来了。” 　　她讽刺一笑薄凉的道，“果然桑晚是他们投下的诱饵，从踏进湘楚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 　　“你猜到了，但是你还是杀了她。”将离道。 　　“因为我不想委屈自己，萧北荛又怎么样，我要让他有去无回。”她充满杀意的道。 　　段西楼和左慕笙联袂而来，两个刚好穿的一黑一白。一个风轻云淡，一个杀气四溢。 　　江雪凝站起来冷声道，“走吧，我们会会回他。” 　　他们策马往湘城而去，刚出发消息就已经四散传开，各方闻风而动。 　　等他们到湘城的时候，驿站周围热闹极了。 　　湘城城主，亲自迎了出来，“见过王爷。” 　　“起来吧，进去看看。” 　　驿站的形势已经很紧张了，城主带了一万兵和朝廷台的五千兵对峙着。 　　看到她来了，众人纷纷让路。有趣的是驿站里宁远景虞，各大世家都有人在。 　　萧北荛一身青衣坐在最中间的桌子上，桌上摆着刀和酒。他面容刚毅目光如炬，坐在那里自带压迫感。 　　看着走进门来的纤细清瘦的女子，萧北荛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怏怏你长大了，你哥哥一定很欣慰。” 　　“闭嘴！” 　　江雪凝抬手就将手里的银枪刺了过去，萧北荛拿起桌上的刀挡住，两人的目光相撞杀气十足。 　　客栈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没想到，一见面就刀剑相向。 　　萧北荛温和的笑了笑，“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愧是当了女王爷的人。” 　　江雪凝松手收回手里的银枪，看他的目光有恨意在燃烧，“你没资格提他！” 　　她的哥哥十五岁就上战场打仗，是顾家的他们这一代里最厉害的人。 　　他们本来是并肩作战生死之交的朋友，他却在关键时刻，和萧家一起背刺了他。 　　“用他教你的一切杀了他，你很得意吧。” 　　萧北荛平静的道，“我很遗憾，但是萧家想上位这是必然性的，我不后悔。” 　　果然是萧家人惯有的做派，可以心安理得踩着所有人上位。 　　这段话其他人听的云里雾里的，江雪凝也没再多提。 　　“带着你的人，即刻滚出湘楚。” 　　萧北荛看向了段西楼，神色复杂的道，“没想到你竟然活着走出了暗牢。” 　　段西楼淡然的道，“你都还没死，怎么敢死。” 　　“哈哈哈哈哈哈。”萧北荛笑的猖狂，挑衅的道，“那我倒要看看，玉面将军在战场上，是否风采依旧。” 　　心里实则大骂赫连煊废物，把人关了那么多年居然没有直接弄死或者废掉。 　　江雪凝气势丝毫不输用银枪指着他，“所以是要打吗，随时奉陪。” 　　萧北荛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轻谩的笑了一声，“你果然年轻气盛，看起来信心十足。” 　　“别这么激动，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就这样把桑家姑娘杀了不厚道吧，她可是一品女官，这次陛下特地指派的特使。” 　　“杀都杀了，人死不能复活，没什么不合适的。”江雪凝的目光犀利的从他脸上扫过，“你又何必惺惺作态，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萧北荛轻笑了一声，“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吧，我们是带着皇命来真心劝降的。” 　　江雪凝并不想与他虚与委蛇，直接点破他的真实目的，“扯这些有的没的，直接承认你们的真实目的很难吗？” 　　“不就是想拖住我吗，西北那边不想让我得手，一但打起来我很难兼顾西北。” 　　赫连煊放弃西北和狼牙军，萧临风这一局显然是不想狼牙军和西北落她手里。所以想挑起战争，拖住她不让她出兵西北。 　　萧北荛没想到她会一上来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也没想到她把局势看得这么清楚。 　　“果然，能走到这个位置的不可能是蠢人。” 　　左慕笙带人将整个驿站包围了起来，江雪凝目光扫过大堂里的众人，最后又回到萧北荛身上似笑非笑的道，“那你猜猜，我为什么看透了你们这一局，还一步一步的这么配合。” 　　一直表现的很上位者姿态的萧北荛，终于神色微变，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江雪凝微微一笑，“这一局叫请君入瓮。” 第294章 斩首行动 　　“你什么意思？”萧北荛沉声问。 　　江雪凝轻轻抬了一下下巴，“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在这里挑衅我以后，能全身而退？” 　　“是湘城外的十万大军吗，还真是傲慢。” 　　萧北荛神色微凝，“怎么，你还想直接杀人灭口，那西陵大军的铁骑必将踏破湘楚。” 　　这些年他步步高升战无不胜，萧临风的上位更是让他膨胀了。 　　所以这一局他势在必得，来之前只想着挑衅激怒她，根本没想过她敢直接诛杀他。毕竟他身份高贵又特殊，城外又有十万大军压境。 　　江雪凝抬起手“啪啪”的拍了两下，有人破窗而入，也有人从大门进来。 　　来的人形形色色打扮各异，一看就是江湖人士。 　　驿站里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所有人刀出鞘。 　　萧北荛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她淡淡一笑，眼底三分冰冷七分杀意。伸出手指着他，轻启朱唇一字一句的道，“今日到场的诸位，人人有赏。拿下萧北荛的首级，赏白银万两黄金千两！” 　　这是她昨夜通过天光阁，连夜发布的江湖令，有意的亡命之徒都来了。 　　她强的从来不是武功，所以不为难自己。 　　驿站里的人脸色骤变，没想到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江雪凝冷声道，“杀！” 　　“杀！” 　　几十位江湖人士顷刻间，都向萧北荛攻了过去。 　　萧北荛被激怒，没想到她真敢众目睽睽之下诛杀他。拿起桌上的刀，向她掷了过来。 　　被乌飒挡住，她被护着迅速退出了驿站。驿站外面，也打了起来。 　　江雪凝退到一旁，冷静的下令，“段西楼，左慕笙听令！” 　　“立刻领兵，诛杀湘楚城外十万大军。” 　　“属下领命！” 　　两人策马而去，直接领兵杀了出去。而方黎带领的凤凰军，早就秘密去了嘉平关埋伏。 　　朝廷如果有援军必然会从那里过，他们好诛杀。已经到的十万大军，想退也得从那里过。 　　这一局，她主打快准狠出其不意。 　　将离看着战局道，“萧北荛实在太自大了，大概没想到你会这么果决。” 　　风吹起江雪凝的头发，她冷笑了一声道，“谁知道萧临风打的什么主意，萧北荛死在这里，对他而言会更加的大权在握。我被萧北荛压制住了，他也不亏。” 　　萧临风那样的人，她从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 　　将离表情一言难尽的道，“他这也过河拆桥的太快了吧。” 　　“他那样的人是不会受制于任何人的，萧家以前对他而言是助力，现在对他而言是需要剐掉的毒瘤。” 　　皇权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东西，从龙之功可不是那么好要的。 　　驿站里萧北荛和他的亲信被武林人士，和暗卫们围攻，摆明了就是要把他了结在驿站里。 　　其他的人更是鸡飞狗跳，甚至被伤及无辜。 　　有人道，“湘王未必也太狠了点，就这么扔下我们不管，完全不顾我们死活。” 　　景虞悠哉悠哉的往外面退，一出手就用扇子杀掉了靠近他的人，“哼，谁让你们要来瞎凑热闹的，有些人心里指不定希望她完蛋了呐。” 　　他从小到大，最认真的事情就是学武。老城主亲自压着学，花大价钱给他请了高人来教。 　　用老城主的话来说，他可以废但是必须能自保。 　　他退到门口，在门口守着的是巫锦和乌飒，两人见是他放行了，并未为难。 　　景虞退出驿站外，向她走了过去，可怜巴巴的道，“我差点就完蛋了，王爷好狠的心。” 　　江雪看了他一眼，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溅到到，无语的道，“在关键时刻逃跑，应该是你们纨绔子弟的必备技能吧。” 　　景虞桃花眼里闪过笑意，“王爷果然与众不同，和我以往遇到的女子都不一样。但是看的太透彻活的太清醒，未免无趣。” 　　“所以是像你一样花天酒地处处留情比较有意思吗？”江雪凝似笑非笑的道，“小心面具戴久了，把自己演进去了。” 　　景虞神色微僵，笑不出来了也不再说话。 　　江雪凝也懒得搭理她，而是注视着战局。萧北荛能成为大将军，果然是有本事的。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和亲信硬撑了很久。 　　身上中了好几刀，也丝毫不惧的接下各路进攻。 　　一直吊在房梁上，看起来又老又佝偻，全身黑衣像只蚂喽一样的老者。瞅准机会偷袭，手中的铁钩直接穿透萧北荛的背心。 　　萧北荛忍着剧痛，回身给了他一剑，砍伤他的肩膀。 　　“江雪凝我要杀了你，踏平湘楚…” 　　话音刚落，被一位蒙面剑客一剑斩下了首级。 　　一代枭雄命丧于此，他一死朝廷的士兵必然人心大乱溃不成军。 　　萧北荛滚落在地上的脑袋，眼睛死死的瞪着死不瞑目。 　　他出发来湘楚的时候，是抱着踏平湘楚的决心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丧命。 　　剑客和老者，对视了一眼，两人互不相让的去江雪凝面前邀功。 　　剑客，“她的首级是我斩下的。” 　　老者声音怪异的道，“是我给了他致命一击。” 　　江雪凝看着血淋淋的头颅道，“白银对半分，黄金我一人给你们一千两。” 　　两人对视了一眼，接受了这个安排。没人敢在小看和挑衅她。 　　一直杀到天光微暗满地是血，这场诛杀才结束。 　　朝廷的人和士兵被全诛，无一活口。整个驿站仿佛修罗场，一步一个死人。 　　甚至今天的残阳也格外的红，衬的现场诡异了起来。 　　将离道，“各位大侠这边领赏。” 　　江雪凝站在一片尸体中间，淡声道，“所有将士都有赏。” 　　刚刚打完一仗的将士们欢呼了起来，惊魂不定的世家们，还有来凑热闹的人，目光惶恐的看着她。 　　她的衣服上没有一滴血，左脚踩在萧北荛的头颅上，风轻云淡的站在那里。 　　是纤细的清瘦的，却没有人敢直视她质疑她。 　　她用一场血战，让众人对她凛然生畏。 　　江雪凝抬头看着染红了半边天的残阳，闭了闭眼睛。 　　安息吧大哥。 　　安息吧顾家军。 第295章 威震四方 　　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巫锦留下来收拾残局，江雪凝带着人回楚城去了。 　　萧北荛的头颅被装在一个木盒子里，乌飒捧着。 　　她离开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敬畏的。 　　一向最暴躁强硬的周家家主，捂着被误伤的胳膊道，“她是魔鬼吗，简直杀人不眨眼血流成河。” 　　宁远手里抱着大刀，满眼敬佩的道，“敢诛杀萧北荛，就凭这份魄力和狠劲儿，这天下必然有她一席之地。” 　　她在湘城诛杀萧北荛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了出去。 　　接到消息的各方势力，不得重新慎重的审视这位年轻的女王。 　　江雪凝坐在回程的马车上，露出一点疲态，“战场那边盯紧了，这次一定要把这十万大军留在湘楚。”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湘楚不是好欺负的。” 　　湘楚本身不算弱，奈何当权者是她这个女子。世人特别是各方势力总是对女子有偏见，认为弱小可欺。 　　她要用这一战，让所有人知道敢打湘楚，要付出血的代价，做好全军覆没的准备。 　　将离轻声道，“放心吧，这一战大家必定齐心协力打出血性和震慑力来。” 　　湘楚内部还是有纷争的，但是对于这一战，大家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 　　乱世里面，只有够狠够强让人畏惧，才能立足。 　　如果这一战他们输了，那么各方势力立刻会像蚂蟥一样扑上来，将他们分食殆尽。 　　所以当江雪凝提出要打，开始布局的时候，内部的所有人相当的配合。 　　江雪凝对此还是很满意的，“大事上拎的清，其他的慢慢来。” 　　湘楚内部盘根复杂，她是新上位的，有矛盾是正常的，只要大事上不拖后腿就行。 　　回到楚城的时候，夜市正热闹。外面的战火，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 　　府里面，青禾采月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迎接他们。 　　江雪凝来不及吃，直接回了书房议事。 　　她指着在滴血的木盒对白羽道，“派人快马加鞭的，将头颅给萧临风送去。” 　　白羽嫌弃的接过盒子，领命而去。 　　将离看着地图道，“一但萧北荛已死的消息传过去，朝廷的军队必然军心大乱。” 　　书房里的人目光火热的盯着地图，有人提议道，“干脆趁胜追击，在拿下几城扩大地盘。” 　　有慎重的反对，“小心贪多嚼不烂。” 　　两方说着说着吵了起来，江雪凝头痛的道，“好了，别吵了。”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争地盘，而是把他们打败以后，行军西北驰援狼牙军。如果边关破，被突厥打进来了，才是真的要完。” 　　她一发话，大家都安静下来了。无人敢质疑她的决策，毕竟她刚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湘城外，两军正打的火热。城门上突然火光冲天，举起了白旗。 　　萧北荛无头的尸体，被吊在城门上。 　　“萧北荛已经被斩首，萧北荛已经被斩首…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几人齐声大喊，声音响遍夜空。 　　西陵的十万大军，见将军被斩首，果然军心大乱。 　　副将大喊道，“杀了他们打进去，为将军报仇！” 　　试图用仇恨激发大家的战斗力，想走哀兵必胜的路子。 　　可惜段西楼和左慕笙都不是吃素的，两人联手很快把对面打的溃不成军。 　　整整打了一夜，所有人杀红了眼，西陵军大败。 　　副将带着仅剩的三万人仓皇而逃，左慕笙带人追了上去。 　　段西楼没有跟着，前面还有凤凰军等着，他们逃不掉的。 　　段西楼骑在马上，看着升起的太阳，感觉自己也彻底活了过来。 　　曾经的玉面将军，终于又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领域。 　　他像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一样，举起手里的银枪道，“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赢了！” 　　将士们也纷纷举臂高呼，庆祝着这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于是，随着这欢呼声湘楚赢了消息，迅速传遍了周围。 　　江雪凝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杜伊水激动的不行，“可惜我没有亲自去杀敌！” 　　江雪凝迎着炙热的阳光，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又吩咐下午，“我要犒劳三军，共庆这场胜利。” 　　“是。” 　　江雪凝心神一松，这才感觉到饿了，对青禾道，“摆饭。” 　　有人欢喜有人忧，至少各大世家和内部心怀不轨的人，就对这场胜利高兴不起来， 　　陆振叹息道，“这一战以后她必然名扬四方，也会更加令众人信服。” 　　“最重要的是，她明显要打压世家，” 　　宁远低头没说话，眼里闪过嘲讽，事到如今了他们还看不清形势，真是够蠢。 　　其实不是看不清，是以前猖狂惯了，吞了太多好处，胃口早就被喂大了，现在自然不舍得把吞进去的利益吐出来。 　　陆振不死心的道，“想办法找到陆承渊到底去哪里了， 他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陆家被打压。” 　　“哼，事到如今了你还对他抱有幻想。”陆夫人冷笑道，“这些年要不是他一直压着陆家，陆家早就上位了，根本就是白眼狼一个。” 　　陆振头痛的道，“经此一战，她的威望达到顶峰，最怕的就是有世家先跪了。” 　　这种事情，有第一家就会有第二家，慢慢的大家心态会被影响。 　　陆大少爷不爽的把矛头指向宁远，“你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天生就是这样。”宁远一本正经的道，“经过昨晚和今日，应该不会有人真觉得自己能挑衅湘王吧。萧无荛她都敢说杀就杀，其他人又算什么。” 　　这话说的难听，却让人无法反驳。 　　陆振试探道，“你手握沧南，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怎么想？” 　　他的意思是，扶持他发展沧南，当然同时也利用沧南抗衡江雪凝。 　　“我倒是想有点想法，可惜沧南可没有十万大军能对打。” 　　也算是间接表态了，陆振眼里闪过失望。 　　而此时三军已经回城了，百姓们欢呼鼓舞的迎接。 　　江雪凝站在城楼上，望向回城的大军，目光炽热。风吹起她红色的披风，翩然的身姿宛若展翅欲飞的凤凰。 第296章 圣女归来 　　萧玲珑今日整个人异常的紧绷，穿的也比平日里华丽，只因那个人归来了。 　　“我们玲珑坐在凤位上，也有了几分皇后的风范。” 　　随着铃铛声响起，萧绮萝走了进来，穿一身深蓝色的纱衣，珠宝首饰繁复，蓝色的眼影妖冶，整个人冷艳魅惑。 　　萧玲珑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垂眸轻声道，“姐姐。” 　　萧绮萝根本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走过去用捏住她的下巴，“别叫我姐姐，我可不是你们的姐姐。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争气一点，别像萧舒锦那么废物。” 　　她乖巧的应道，“知道了。” 　　萧玲珑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目光怪异的看向她的肚子，轻笑了一声，“早上怀上皇子，好让大家都安心。” 　　她被看的肚子发凉，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肚子没说话。 　　大概是她表现的太木太无趣了，萧玲珑很快对她失去了兴趣，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开了。 　　香草气愤极了，为她鸣不平，“她以为自己是谁啊，这么无礼…” 　　“嘘…”萧玲珑讽刺的道，“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她才是萧家最不可得罪的那个。” 　　萧绮萝出了凤仪宫，一路往长生殿而去。 　　守门的太监看到到她，弯腰推开门。她走了进去，一眼看到了萧临风娇笑了起来，“你穿上龙袍的样子，果然迷人极了。” 　　萧临风看向她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冷冷淡淡的道，“你来了。” 　　萧玲珑对他的态度不满意，走过去坐在他腿上，用手勾着他的脖子，“有没有想我？” 　　“沈昭延死了没有…” 　　提到这个她眼里闪过一抹冷意，轻哼了一声，“掉下悬崖，不死也残的差不多了，短期内做不了妖。” 　　萧临风对这个说法显然不买账，将她的手从脖子上拽下来，“你不是自诩风情万种吗，结果人没勾到，杀也杀的不彻底。” 　　提到这件事情，她就生气。她本来是想将人先睡后杀，结果被萧临风的暗卫追到了。 　　追逐打到最后，也只是把人逼落山崖生死不明。 　　“没把他当场杀了，你很失望吧。”萧玲珑坐在桌子上，脚不安分的勾搭他，“他要是死了，或者成为我的裙下之臣，你又可以和江雪凝旧梦重圆了。” 　　“江雪凝哪有我好，我更能让你舒服。而且我们生出来的孩子，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萧临风嫌弃的丝毫不怜惜的推开她，只觉得她矫揉造作的样子令人恶心。 　　“孩子…你确定你还生的出来？”他充满恶意的道，“别以为顶着一张年轻的画皮，就能掩盖你是一个老妖婆的事实！”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年轻貌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有丝毫的变化。只会让人觉得惊恐，他一直觉得她是顶着人皮的怪物。 　　萧绮萝被戳中了心窝脸色剧变，冷声道，“萧临风，你又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没有我你能走到今日这一步！” 　　萧临风厌恶的皱眉，“什么神之后裔，不过就是小偷罢了，真当自己是一盘菜了。” 　　他身份特殊，是萧家人里和她接触的最多的。大概是为了给他洗脑让他听话，也是为了好控制他，萧绮萝有意无意的给他透露自己的来历，雪族的厉害。 　　他表面上对她言听计从，实际上心里一个字都不信。 　　随着他权倾朝野，没少暗地里调查有关于雪族的一切。 　　萧玲珑被他的态度所激怒，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像蛇一样吐了吐舌尖，“这是一上位就忘本了，我能把你捧上去，也能把你拉下来！” 　　他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咔嚓”一声将她的手腕折断，冷酷又无情的道，“我现在就杀了你，老妖婆一个，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你…” 　　萧玲珑从他脸上看到了杀气，终究把脏话吞了下去没骂出来，只是气愤的道，“你要翻脸不认人吗？” 　　他猝不及防的一脚踹在她膝盖上，萧玲珑痛的狼狈的跌在了地上，膝盖骨似乎被踹碎了。 　　“萧临风，我要你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她破防的破口大骂，知道他桀骜不羁不好驾驭，没想到这么快翻脸无情。 　　萧临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雪族有很多秘密的样子，我很好奇。” 　　她看着他冷酷的眼神，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不安的问，“你什么意思？” 　　她本来以为这次回京，以圣女身份归来她的权势能达到顶峰，以为自己以神之后裔天命之女的身份，能得到优待。 　　没想到，萧临风给她玩了把大的。 　　桑遇从暗室走了出来，他是萧临风的心腹，所以很多私密的见不得光肮脏的事情，都是由他处理的。 　　他手里拿了铁链，萧玲珑瞳孔震动，意识到萧临风是来真的，慌张的拔腿就想跑。 　　刚爬起来踉跄的走了两步，桑遇面无表情的射出两把飞刀，飞刀准确的插进腿上她跌倒。 　　她不甘心的回头，充满恨意的道，“萧临风你敢这样对我，雪族不会放过你的，我可是雪族圣女！” 　　萧临风居高临下不屑的看着她，“圣女？我看是娼女才是吧，不过是以色侍人试图玩弄权术的下流玩儿意。” 　　很久没有人敢这么骂她了，萧玲珑气的脸都白了，“你敢这么对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飞刀上有毒，她很快失去意识晕倒在了地上。 　　桑遇担心的道，“你这样对她，雪族和萧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萧临风平静的道，“这天下萧家和雪族想染指，我也想要，那么就各凭本事。” 　　桑遇沉默了良久问，“坐在这个位置上，你开心吗？” 　　“开心又如何，不开心又如何。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只能继续往前走不能输。最终的结果，无非是我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整个人平静的就像一滩死水，眼里丝毫没有对权势的狂热。 　　他说，“我生来就是孽种，爱我的我爱的，都不得善终没有好下场。” 　　从小他们就告诉他要不择手段的往上爬要去争，他也终于成了心狠手辣没心的怪物。 　　“阿遇，我在这条路上走了太远了，早就回不了头了。” 　　“那就别回头，我陪你走到最后…” 第297章 服软 　　这日天空阴沉下着小雨，江雪凝回府的时候，发现景虞一身玄衣，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王府门口。 　　看到她回来，本来有些黯淡的桃花眼，瞬间绽放出灼热的光芒，“你回来了。” 　　她没问他是来做什么的，而是说，“外面又湿又冷，进来说话吧。” 　　书房里很暖和，摆着早上新摘的鲜花，有淡淡的香气，青禾带着人上了热茶和姜汤。 　　她喝了一口茶，靠在椅子上神色有几分疲惫，没有说话。 　　窗外是“嘀嗒嘀嗒”的雨声，房间里却格外的静谧松弛，他本来糟透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江雪凝逗着怀里的猫，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吧，冒雨前来所为何事。” 　　他用手撑着下巴目光灼灼的着她，“我被王爷在驿站从容不迫的气质所迷惑，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王爷惊鸿一般的身姿，我想我大概是得了相思病。” 　　她听的耳朵痛，摸了摸猫头，翻了一个白眼道，“说人话。” 　　“你能不能收了我，我不要求专一，自带嫁妆入赘。只要你君临天下以后，给我一个不低于贵妃的份位就行。” 　　她懒洋洋的抬眸看他，目光是没有温度的，吐出的话语是犀利的，“是你不好了，还是锦城出什么事了。” 　　“锦城挺好的，要是能随着我入赘到湘楚就更好了。” 　　江雪凝没有错过，他脸上的那丝晦涩不明，叹了口气道，“一直戴着面具当纨绔子弟也挺难受憋屈的吧。” 　　他压下眼里的阴郁，抬眸对她笑的妖孽，“王爷要是不要我，那我只能撞死在王府大门前了。” 　　“哎，你要是撞死了，岂不是如了你那同父异母哥哥的意？”她似笑非笑的道。 　　景虞脸上的神色，生动诠释了从灿若骄阳到冷若冰霜，只需要一句扎心的话。 　　他再也演不下去了，冷笑着道，“看来，王爷知道的还挺多的。” 　　江雪凝从抽屉里抽出一份密封的，关于他和锦城的资料，“当年闻名湘楚的第一美人，下嫁了你父亲，却并未被珍惜。你母亲死后，你父亲迅速把白月光接进了府，你从此有了继母和一个大两岁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曾经聪明听话的小少主开始变的调皮，变的惹人讨厌。长大了更是成为放浪不羁的纨绔子弟。” 　　很俗套的故事，很俗套的结局。老城主看似最宠他，但是最看中的是和白月光的大儿子。 　　他是名义上的的少城主，却从未掌权早就被架空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景虞也不装了，怨念的道，“王爷，你这样实在是让人讨厌。” 　　“那你就讨厌着吧。”江雪凝无情的道，“根据最新消息，你哥哥景烨已经和商家女定下婚事。” 　　商家是做生意的，湘楚出了名的富商，在很多地方都有产业，财力雄厚不可小觑。这桩联姻，让他本就不好的处境雪上加霜。 　　他无奈的道，“你是不是把我祖宗八代都查了，知道的未免太多。” 　　“嗯，突然出现一个美男非要倒贴入赘给我，我自然要小心。” 　　“你这人怪没意思的，浑身都是心眼子。” 　　猫从她怀里跳下去跑了，她也打起精神，“说吧入赘给我，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老城主的？” 　　景虞眨了眨眼睛，习惯性的向她抛了一个秋波，“让我用美色勾引你，入赘给你为锦城谋取好处，是他的主意。想让锦城一起跟着入赘，是我的主意。” 　　“你恨他？” 　　“不好说。”他懒散的靠在椅子上，像只勾人的妖精，“他请最好的师傅教我武功，所以那对母子几次下杀都没能除掉我。他对我也宠，甚至算的上溺爱。” 　　“但是他更爱那对母子，倾尽心力培养他的好大儿，为他铺路为他费尽心思。” 　　“他宠爱我的前提是，我听话放浪，永远越不过他的好大儿去。” 　　“我懂既要还要嘛…”江雪凝善解人意的点点点头，“既希望大儿子继承一切成为骄傲，又希望和小儿子父慈子孝，所以一边打压一边对你好。” 　　景虞喝了一大口茶，他是带着算计的心思接近她的。结果她却轻易读懂了她，看透了他的面具。 　　装了这么多年，他觉得很累了，也觉得没意思了。 　　有些东西是在怎么争都争不到的，他的父亲早就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父亲。 　　望着上首风轻云淡的女子，景虞难得的露出了自己软弱的一面，“我与王爷作笔交易吧。” 　　终于来了，江雪凝坐直了神色严肃的道，“你说。” 　　“王爷借点人给我，等我处理完了家事，我和锦城都归你。” 　　看着她被哽住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畅快的笑了起来，“我就这么讨人嫌？” 　　“嗯，你要的分位我可能给不了…” 　　景虞故作哀伤的道，“我很少向人低头服软的唉，那至少留一个蓝颜知己的位置给我吧。” 　　江雪凝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看在你这张脸的份儿上，这个可以有。” 　　“嗯，从我给你送花那日起，我就知道我们一定有特别的缘分。” 　　“少来，分明是你早有预谋。”江雪凝打了个呵欠，“要人的事情你去找白羽吧，他会配合你的。” 　　最后景虞难得正经目光灼灼的道，“我希望王爷善待锦城百姓，他们什么都没做错。” 　　“好。” 　　其实他自己也可以解决掉景烨母子的，也可以找别人合作。他会找上她，是希望为锦城百姓寻一个好去处。 　　他生于锦城长于锦城，锦城的百姓们似乎也习惯了有这么一个过分好看，每天鸡飞狗跳的少城主。 　　大多见了他，都会友善的打招呼。会有漂亮的姑娘给他送花，会有老伯看到他就招呼他吃面…会有泼辣的妇人，总是开玩笑调戏他。 　　他想毁了那对母子，让他父亲后悔。却从来不想毁了锦城，不想毁了那份安宁。 　　出了王府，雨停了天也放晴了，他抬头看天空，任由阳光洒在脸上。 　　浮云赶快问道，“王爷同意让你入赘没有。” 　　他答非所问，“突然发现偶尔服一下软也挺好的，特别是对又美又强的人。” 　　浮云听的一头雾水，但是看他心情好了起来，自己也跟着开心。 第298章 坐镇 　　半夜，江雪凝被青禾小声的叫醒。 　　“王爷出事了…” 　　江雪凝猛的惊醒，“出什么事了？” 　　“景虞公子出事了。”青禾一边伺候她穿衣服一边道，“他住的地方失火了，被人暗杀。” 　　江雪凝一边用热帕子洗脸一边道，“这是兄弟反目，杀人灭口了。” 　　“还好，白羽去的快，不然估计景公子今夜在劫难逃。” 　　她和白羽提了景虞的事情以后，他们的暗哨一直有在关注他，所以一看出事了，立刻回来禀报。 　　等她收拾好去了书房，一眼看到了明亮的灯火下一身玄衣的公子。白玉一般的脸上，有丝丝血痕，衬的他越发的妖冶。 　　看到她进门，本来浑身散发着冷意的男人，委屈的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我差点就去见阎王了，王爷可得好好心疼心疼我。” 　　江雪凝走近上下将他打量了一圈，看他没受重伤，便懒得搭理他装疯卖乖。 　　“你准备什么时候反击？” 　　“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多关心人家几句。”景虞抱怨了几句，终于正色道，“他既然下了杀手，那我没什么好顾忌的。” 　　“后天是个好日子，还请王爷来锦城给我坐镇。” 　　事关锦城的归属，她当然要到场才能安心，“我会去的。” 　　景虞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打人不打脸，我可是靠脸吃饭的，景烨太无耻了。” 　　江雪凝无语的吩咐青禾，“给公子准备一间房，让他休息。” 　　“不了，我要连夜回锦城，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白羽，你带人跟他去。” 　　两人没有过多停留，点好人以后连夜带人往锦城而去。 　　被惊醒的花颜靠在门口，一边打呵欠一边评价道，“锦城发展的挺好的，要是能归过来，是锦上添花。” 　　醒都醒了，两人也再无睡意，干脆在书房聊起来了对于湘楚未来发展的规划。 　　等到天色大亮，用过早膳。江雪凝换了一身利落的衣服，将头发束起来，也带着人往锦城去了。 　　一路上，她们走走停停，一边看风景一边已经开始规划，怎么把锦城和湘城连通起来。因为两边一直通商，有百姓商人流动，所以沿途有客栈，也有卖吃食茶水的小铺。 　　花颜很满意，“已经自然发展起来了，到时候在推一把，会发展的更好。” 　　到了锦城，天高云淡街上的人慢悠悠的，集市上依旧热闹。 　　这边远离京城，天高皇帝远的，有，不算差的城主，百姓们日子过得挺安稳的。 　　江雪凝客观的道，“不是个好爹，城主倒是当的不错。” 　　“男人这东西也是神奇，但是总是容易对女人格外绝情。” 　　两人唠着嗑，去了离城主府最近的也是锦城最好的客栈之一。 　　先到一步的白羽，已经在客栈等着他们了。 　　“带来的人已经按照景虞的意思埋伏好了，只待时机到了一声令下，就会直接动手。” 　　“啧啧，长的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动起手来倒是挺心狠手辣的。”花颜评价道。 　　他们在客栈住下，吃过饭后各自去休息。 　　江雪凝醒了，白羽进来八卦兮兮的道，“景虞让我带你去见他娘，他不会还贼心不死吧。” 　　她睡的迷迷糊糊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娘早就死了应该是去上坟吧。 　　“死不死的，也影响不了什么。” 　　白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不死挺好的，我想看他和云州王打起来。他没脸没皮的，云州王又太矜贵冷漠了点，就该被他治治有点危机感。” 　　提起沈昭延，江雪凝有些忧心的道，“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送过去的信。” 　　云梦州是独立的州，不属于西陵的疆土，所以地缘位置上离这里很远，通信什么的极其不方便。 　　“要不你把景虞收了吧，反正离的远他又不知道。”白羽乱出主意。 　　江雪凝慢悠悠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喜欢你自己收，反正他那张脸长的如花似玉的。” 　　“你别污蔑我，我可不喜欢他…” 　　江雪凝低调的跟着白羽去了一座青山下，白羽指了指上山的石梯，“上去吧，他应该在上面等你。” 　　江雪凝独自上了石梯往山上爬，走到半山腰看到了一身白衣，在等他的景虞。 　　景虞今日一改花花公子的做派，反而有了几分世家公子的做派，她新奇的多看了两眼。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明显了，他苦笑，“如果娘还活着，这大概是她希望我长成的样子吧，可惜我让她失望了。” 　　江雪凝难得温和的安慰道，“无论你成为什么样子，她都会很爱你。” 　　景虞带着他往深山里走，很快看到了一座坟。坟前开着漂亮的花儿，附近绿树成荫，看的出来被打理的很好。 　　他将带来的精致的吃食，还有漂亮的手帕，胭脂水粉粉一一拿出来放在坟前。满眼怀念的道，“我娘温柔漂亮，爱美又爱读书，可惜我爹不懂她的好。” 　　江雪凝没有上前打扰，而是退后安静的看着。 　　景虞在墓前坐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般的道，“娘，你走的时候告诉我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忍，等长大了就好。” 　　“可是长大了并没有好，我决定不忍了。”他伸手摸了摸墓碑，“娘，你不会怪我的吧，九泉之下请保佑我。” 　　他收拾好情绪，对江雪凝道，“谢谢你陪我来。” 　　“明日，是我娘的祭日。我想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多年前我娘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他选择了去陪那个女人。” 　　“多年后的今天，我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看他怎么选。” 　　江雪凝心里叹了口气，好心的劝道，“偏了的心是歪不回来的，你恐怕会失望。” 　　“呵，大概我还是贱吧。”他捂着脸轻笑，“如果他再次放弃了我，那我也可以心安理得的伤害他了。” 　　“好，我帮你。” 　　到底是亲生父亲，她理解他心里的纠结和痛苦。 　　在奢求一次，如果依旧被伤的鲜血淋漓，那他大概也可以彻底放下了。 第299章 终究是输了 　　当天夜里，景烨参加完朋友的喜宴，在回家的路上被偷袭，在巷子里激烈的血战以后被绑了。 　　因为是在锦城发生的事情，所以老城主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白羽也专门留了尾巴，让他们的人追上来。 　　树林里，景烨和景虞都被绑在树上。其他人一身黑衣，手里拿着大刀，一副土匪的样子。 　　景烨很快醒来了，“何方势力，竟然敢在锦城动我。” 　　白羽不客气的一鞭子抽过去，“最近弟兄们缺银子花了，来向景家借点。” 　　景烨被抽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发现了一旁同样被绑的景虞，心里好受了那么一点，不是他一个人出事。 　　直到天光微亮，老城主才带着人赶来，身旁还跟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 　　女人一见林子里的架势，立刻泪眼朦胧的道，“烨儿你没事吧，娘和爹来救你了。” 　　老城主扶住她，还算镇定的道，“敢问是何方英雄？” 　　白羽把玩着手里的鞭子冷声道，“我们是收钱办事的，至于你得罪了谁自己想。” 　　老城主脸色沉了下来，这些年觊觎锦城的人不少，要说仇家当然是有的。 　　“有什么你们冲着我来，放了我儿子。” 　　白羽眼珠转了转，沉吟了一番道，“你的命确实更值钱，你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两位公子的命吗？” 　　他身边的女人情绪激动的大声的道，“我来换，我用我的命来换烨儿的人命。” 　　“啧啧，想的倒美，可惜夫人你的命不值钱！” 　　老城主自然是带了不少人来，两边对峙剑拔弩张。 　　白羽一个眼神，自然有人上前去将刀尖对准两人的脖子。 　　“别乱来哦，不然我保证两位公子立马人头落地。” 　　老城主目光闪了闪，看向了景虞，“虞儿你应该在湘楚吧，怎么也被抓了？” 　　景虞苦笑，“我在湘楚住的院子被放火烧了，我还遭到了刺杀，勉强捡回一条命。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进城门又被抓了。” 　　老城主沉默了片刻，下定决心般的道，“你放了他们吧，我用自己换。” 　　白羽流里流气的道，“只能一命换一命，两个儿子你只能救一个。” 　　他皱眉，目光在两人身上看来看去，显然陷入了纠结之中。 　　两人都没说话，聪明的保持了沉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白羽不耐烦的催促，“选不出来的话，那就一个都别救，两兄弟手拉手的一起死，免得奈何桥上寂寞。” 　　他万分艰难的抬起手指向了景虞，“我选他…” 　　“爹…”景烨不可置信的道。 　　蒙面站在一旁的江雪凝，看着景虞瞬间明亮起来的眼睛，还是决定当个恶人，让他看清真相。 　　她抽出手里的剑，走向了景烨。景烨身旁的人退下给她让位。 　　到底跟在她身边这边久了，白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既然你已经选了，那我就先送大公子上路。” 　　江雪凝的手起剑落，丝毫不犹豫的捅了景烨一剑，当然只是看着吓人，并未一剑毙命。 　　“烨儿…” 　　女人哭的撕心裂肺，捶打着他发疯般的道，“你不能这么残忍，你不能这样对烨儿。” 　　老城主咬紧牙关不说话，似乎真的要救景虞。 　　江雪凝这次将手里的剑对准了景烨的脖子，白羽高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大公子一路走好，冤魂要报仇别找错了人。” 　　她挥剑丝毫不犹豫的向景烨砍过去，女人发出尖锐的叫声。 　　“够了！”老城主闭了闭眼睛，看向景虞，“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江雪凝的剑，停在离景烨脖子一寸远的地。她就知道老城主看出了不对，因为计划匆忙，所以还是有不少破绽的。 　　“哈哈，原来你猜到了。”景虞笑的眼睛都红了，“所以才假惺惺对着我演戏，可是就算演戏，也舍不得你的宝贝儿子受伤害。” 　　他觉得恶心极了，果然从头到尾他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不知道装作疼爱他。 　　既然已经暴露了，白羽干脆走过去替他解开了绳子。 　　老城主无奈的道，“别闹了，你哥已经受伤了，你有什么气也该消了。” 　　景虞笑了笑，摸着还痛的肩膀反问，“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吧，他们母子三番五次的想杀我。但是你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者说你已经默许了？” 　　女人立刻反驳，“我知道你从来都看不起我们母子俩，但也不能这样污蔑我们，” 　　这么多年，景虞早就已经见识过她有多会演了，根本不接她的话。 　　“既然这么爱，为什么要娶我娘，娶了又不好好珍惜。”他一字一句的撕破虚假的亲情，“你贪恋我娘的美貌和家族助力，得到了又不珍惜。” 　　她娘可是出自当年锦城最大的世家，当然这些年，已经被打压下去了。 　　老城主脸皮有些绷不住，冷声警告他，“虞儿，适可而止！” 　　景虞自顾自的继续道，“我娘死前让我忍，于是我如你所愿成了纨绔，默认被他架空。”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一退在退，你们仿佛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是什么很贱很好欺负的人吗？” 　　景虞这些年当纨绔当的太合格了，以至于看到他这样，老城主还有几分恍惚。 　　老城主试图解释，“这其中有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景虞不吃这套，“他三番五次对我下死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老城主叹了一口气沉痛的道，“我最怕你们兄弟反目，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呵，你这话说的怪好笑的。容忍他一次一次杀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万一真的被杀死了怎么办？” 　　老城主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无法回答。 　　景虞比起心痛更多的是麻木，“对你来说无所谓吧，死了就死了，你们一家三口正好可以和和美美。” 　　“你辜负了我娘，也从未偏爱过我一次。”景虞冷笑着道，“踩着我娘的尸骨幸福这么多年，也该付出代价了。” 　　他终究是输的一塌糊涂。 　　他手里的刀在晨光下泛着寒，笑的让人背脊生寒，“秋姨娘，偷来的东西终究是要还的…” 　　“不…” 第300章 诛心 　　在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中，景虞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到了地上。 　　温热的鲜血，溅到他脸上，衬的他本来就出众的容颜越发的妖孽。 　　他对老城主笑了笑，“爹，今日是我娘的忌日，你还记得吗？” 　　老城主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像头被激怒的狮子狂吼，“孽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大哥…” 　　“大哥？呵，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景虞提着还在滴血的刀讽刺道，“心痛了，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置我于死地的时候，又有谁来心疼我？” 　　他也不是天生就是坏种的，每次他对他好一点，他都劝自己再忍一忍。 　　他只要再多爱他一点点，他其实可以忍不想争的，城主的位置他自始至终就不感兴趣。 　　秋姨娘尖叫了一声，突然疯了一般向他冲了过去，老城主没来得及拉住人。 　　“贱种，我要杀了你！” 　　“秋娘，快回来！” 　　景虞看着他焦虑的神色，勾起嘴角对他诡异一笑，“我要你余生都活在悔恨里，爱你的你爱的，都不得善终！” 　　秋姨娘根本不会武，加上太悲痛了，情绪激动失控，根本不是景虞的对手。 　　冲过去直直的撞上了景虞对准她的刀，景虞用力一捅，将她刺穿。 　　秋姨娘神色疯狂的道，“烨儿死了，你也别想活！” 　　“秋娘！” 　　老城主已经不顾一切的冲过来抱住了她，悲痛欲绝的道，“秋娘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找郎中，你一定会没事的。” 　　秋娘满身是血的倒在他怀里，气若游丝的道，“杀了景虞，答应我杀了景虞给烨儿报仇…” 　　“杀了景虞…” 　　秋姨娘一边吐血，一边紧紧揪住他胸口的衣服，急切的看着他。 　　眼看人要不行了，老城主留下两行清泪，痛苦的道，“我答应你…” 　　“下辈子，我们一定要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好，下辈子我只娶你一个，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和烨儿。” 　　江雪凝看了一眼低头沉默不语的景虞，为他感到悲哀。老城主这样说，是否定了他和他娘的所有。 　　景虞一双眼睛红的吓人，脸上阴云密布，他诡异一笑，“好一对有情人，好一个情深，你把我娘当什么了！” 　　怀里的秋姨娘，猛吐两口血以后，满眼恨意不甘心的咽气了。 　　爱人死去，老城主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他缓缓站了起来，“你不该动他们母子俩的。” 　　“呵，只有这样才能杀人诛心，让你痛到极致。” 　　父子两对峙着，老城主看着他充满恨意的眼神，第一次心生悔意，“当年，我就该把你送走的，怜惜你刚失母才将你留下，铸下如此大错。” 　　白羽听的直翻白眼，实在忍不下去了，出言讽刺道，“你怎么不说你要是自己吊死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自己又贱又坏，倒是会推卸责任。” 　　“既然这么爱，那我娘又算什么？”景虞问。 　　老城主梗着脖子道，“是我对不起她，但是她在世时，我从来待她不薄。”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秋娘是他年少时的爱人，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跟了他，为他受了很多苦。他当然不能丟下他不管，景烨是他第一个孩子，对他意义非凡。 　　景虞被气笑了，想起江雪凝说的话，偏了的心是不会歪回来的。 　　他说，“所以现在，你是要杀了我，为他们母子俩报仇吗？” 　　老城主握着剑的手在颤抖，两个儿子死了一个，就剩这一个了。可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们之间注定无法善了。 　　他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般的道，“杀人偿命。” 　　景虞被这句话刺激的彻底疯魔了，仰天大笑，“那就杀个痛快吧，谁都别活！” 　　他举起手里的剑，向老城主冲了过去，“杀！” 　　两边的人马立刻混战了起来，只是都默契的避开了两人。 　　两人都杀红了眼，恨不得立刻砍死对方。 　　白羽护着江雪凝站在一旁，有些担忧的道，“他这状态像是失心疯入魔了，看起来不太对劲儿。” 　　江雪凝紧紧盯着两人，没说话。 　　老城主刺了他肩膀一刀，他还了一刀，两人打的你死我活。 　　最后老城主被他一脚踹飞在地上，手里的刀被踢开，他浑身是血的提着剑逼近他，“我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爹！” 　　老城主目光冷硬的看着他，“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解脱了。” 　　“快点动手，杀了我吧。” 　　江雪凝压低声音对白羽道，“上去制住他。” 　　景虞本来就是强弩之末，而且精神状态已经崩溃。白羽凭借高超的轻功靠近他，给他脖子上来了一下，景虞瞬间昏迷缓缓倒进他怀里了。 　　白羽扶着人退下，江雪凝走上前，冷淡的看着老城主，“你还真是恨他，故意激怒他逼他弑父，是想让他这辈子都活在噩梦里，走不出今日。” 　　这样的创伤是巨大的，但凡软弱一点都扛不住。就算再坚强，也很难走出来。特别是景虞这种从小就缺爱的人，对他而言太过恶毒了。 　　被戳破了心中所想，老城主也没有反驳，他看了一眼周围他带来的人几乎已经倒。拥有这样强悍力量的女子，周围可不多。 　　“既然来了，湘王又何必遮遮掩掩，不以真面目示人。” 　　江雪凝拉下脸上的面纱露出真面目，“这最后一程，由我来送你吧。” 　　“你杀了那个孽子，我将锦城给你！”老城主不甘心的大喊。 　　“有这样的父亲，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由她动手杀了他，是她最大的温柔。她不希望景虞这辈子，都活在阴影里。。 　　就由她来了解这一切吧，就当是她拿走锦城的报酬。 　　她说，“下辈子别乱祸害人了。” 　　她走过去，快速的了结了他。大概是死到临头了吧，他也没怎么挣扎。 　　白羽冷哼道，“他这样的人也配有下辈子，还是别做人了吧。” 　　江雪凝看了一眼靠在白羽怀里的人，轻声道，“一切都结束了。” 　　“啧啧，你看着冷漠最后还是不忍心了吧，处理的挺温柔的。” 第301章 多情又无情 　　景虞一觉醒来，外面日光正好。 　　他苍白着脸靠在床头，双眼无焦神色恍惚，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虚无感。 　　浮云红着眼睛哽咽着道，“少爷你终于醒了。”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开始干呕。浮云被吓的开始哇哇叫人。 　　江雪凝来的时候，他已经起来在院子里晒太阳了，整个人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老城主已经死了，被我杀了。” 　　景虞被日光刺的睁不开眼睛，嘶哑着声音问她，“为什么要打晕我，我要亲手杀了他！” 　　江雪凝淡声道，“为了那样的人，陪上自己一辈子活在噩梦里，不值得。” 　　他看了她好久，脸上浮起一丝微笑，“这么为我着想，你该不会是心疼我了吧？” 　　“我看你是精分了吧，还有心情想这个。”白羽白了他一眼。 　　江雪凝左看右看，他除了情绪萎靡了一点，都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承受能力倒是比想象中强。 　　“既然没事，那就打起精神来。平和的接手白渡城，还需要你这个少城主出面协助。” 　　景虞躺的更平了，捂着胸口道，“无情的女人，人家胸口痛心碎了，也不知道多安慰几句。” 　　江雪凝对浮云道，“郎中给他开了几副安神药，记得按时端给你家少主喝。” 　　又吩咐青禾盯着厨房的人，多给他做点滋补的，让他快点恢复精神。 　　他刚有一点点感动，江雪凝提醒他，“你爹的丧事，具体怎么操作还需要的自己操办。” 　　“好好休息吧，我忙去了。” 　　看着她施施然离去的背影，景虞心情复杂的道，“无情又多情的女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浮云在一旁一脸同情的道，“少爷你栽了，完蛋了。” 　　景虞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道，“扶我起来走一圈，小爷我的人生才刚开始，才不要被一个坏老头给毁了。” 　　要心情好脸才美，保持好他的盛世美颜，才有机会挖墙角上位，他自我认知一向很清楚。 　　江雪凝忙到深夜才回来，除了景虞一家人都死了，这事自然是引起震动，不少人上门打探。 　　她应付完这些鬼鬼魅魅，刚回府坐下准备吃口热饭，巫锦满面焦急的道，“云梦州那边的急信，我接到马上送了过来。” 　　她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脸色越来越冷。好一会儿才放下手里的信，“出事了…” 　　花颜拿过桌上的信快速浏览了一遍，“怎么会这样，萧绮萝有问题的信，他们难道没收到？” 　　“两边离太远了，应该是刚好错开了，或者说在收到之前，他已经出事了。” 　　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让所有人都忧心了起来。 　　江雪凝有些走神，他们分开的时候是大雪纷飞的冬日，已经快到夏日了。他却生死不明，再次重逢遥遥无期。 　　大概是她自己脸色过于苍白冷淡，花颜安慰她，“只是失踪而已，现在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白羽也接话，“他心眼比筛子还多，就算一时被算计，也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江雪凝很快收敛心神恢复冷静，“这里的事情，你们俩看着处理。我要连夜回楚城，后续让将离过来协助你们。” 　　“你放心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聊了几句，大家都有眼色的退下了，把空间留给她。 　　江雪凝安静的待了一会，目光越过夜色，看向了转角处的柱子后面，“出来吧。” 　　景虞走了出来，又是恢复了散漫多情的花花公子样，“王爷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莫非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身上有中药味儿…” 　　他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着她的脸色，惆怅的道，“原来你也会有情绪波动，也会担心人。” 　　“本来听到他出事的消息，我还偷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机会来了。看你这样担心，心里真不是滋味。” 　　“要不你还是看看我吧，貌美又听话，看的着吃的着，不比你那飘渺如风的老情人好。” 　　“闭上你的嘴，病了就多喝药。” 　　“哼，有机会我倒要看看，本少爷到底是哪里不如他了…” 　　被他这么一搅和，她本来有些忧伤的心情，倒是莫名好了不少。 　　等青禾收拾好，她带着人连夜离开回湘楚去了。 　　景虞目送人离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在夜色里轻声道，“真是遗憾呐…” 　　要是他们能早点遇到就好了…… 　　江雪凝赶了一夜的路，在午后回了府。将离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各处的人和暗卫注意他的消息。” 　　具体情况，他们知道的并不多。而且离太远了，能做的也不多。 　　江雪凝坐下喝了几口茶，这才开口道，“让林染来见我。” 　　林染很快来了，江雪凝屏退众人，在书房和她密谈。 　　林染有些急切的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江雪凝虽然当众收了她，却一直没用她，她终归是有些不安的。 　　“我需要你进京，帮我做一件事情，风险很大。但是事成之后，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 　　她隐约知道，她似乎背负有血海深仇，对方身份不简单，所以她才一直隐忍筹谋。 　　林染丝毫不犹豫的道，“请王爷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以你的能耐没这么严重，要小心是真的。” 　　美貌心计手段，玩弄男人的本事她样样不缺，所以这件事情她去在合适不过了。 　　江雪凝拿出收录了萧家所有人信息的册子递了过去，“你先看看。” 　　林染接过，坐在一旁认真的看了起来。她有预料到这次任务不会简单，却也没料到会是萧家。 　　她抬头问，“是那个萧家吗？” 　　江雪凝点点头，“你过去以后，会有我们留在京城的人辅助你，你的任务是想办法打进萧家内部，重点关注对象是一个叫萧绮萝的女子。” 　　既然萧绮萝已经离开云梦州，以萧家现在的风光，她不可能不出现。特别是萧临风已经登上皇位，她绝对会去参一脚的。 　　他们当时走的急，留在京城的人没有主心骨，林染去了以她的手段，能更好的控制局面，传递消息。 第302章 发难 　　沈昭延的事情，正纷纷扰扰没个头绪。陆家的人又上门了，给她送了一张请柬。 　　她翻开看了一眼，是邀请她参加陆振的生辰宴。 　　去了是给陆家面子，不去是间接打脸，还挺微妙的。 　　杜伊水看了一眼请柬，“你去吗，我还挺想去吃席的，要去的话带上我。” 　　江雪凝垂眸沉思了一下，她准备去。她想见见季盈，可作为陆家四夫人，自从陆四爷去世以后，她成了深居寡出的寡妇。 　　她吩咐青禾，“准备一份贺礼。” 　　陆家的事也该尽快有个了结了，等大军出发去西北，她要抽出心思和时间寻找沈昭延。 　　次日，她带上了杜伊水往陆府而去。 　　陆家正门大开，正热闹着。这次季盈因为丧夫的原因，没在这种大好的日子出来迎客。 　　陆夫人非常客气的对她道，“王爷来了，里面上坐。” 　　她身份特殊，加上这段时间和本地世家之间有利益摩擦，所以虽然人人都待她客气，但是并没有人和她热络的说话。 　　坐在贵客的位置上，杜伊水一边看美人，一边嘴不停。 　　她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季盈。 　　很快开席，小姐姑娘们单独在园子里摆了几桌，让陆家的姑娘们招待着， 　　陆夫人亲自过来道，“王爷请外面上座。” 　　她虽然也是年轻女子，却靠身份坐了主家以外最尊贵的位置。世家富豪文人墨客们齐聚一堂，场面热闹非凡。 　　江雪凝低头喝酒，无意出风头。 　　陆振自己精神抖擞，说了场面话酒过三巡以后，看向了她。 　　“感谢王爷今日赏脸能来我很荣幸。”陆振说着向她举杯，全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陆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她端着酒杯似笑非笑的没开口。 　　现在，真正的大戏才登场。 　　陆振喝完酒神色沉重的道，“大好的日子我本不该说这话，但是看在我们家承渊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还请王爷高抬贵手给陆家一条活路。” 　　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当众“逼宫”了，本来热闹非凡的宴会，瞬间安静的针落可闻。 　　陆家这些年是有威望的，陆振是打算从舆论上逼迫她退步。 　　江雪凝一松手，酒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听的人心里一激灵。 　　“陆家主这是什么意思，本王怎么听不懂？” 　　陆振拿过身边丫鬟递的账本，“王爷说陆家这些年的税和账有问题，要陆家补白银五十万两。可是陆家这些年，分明是按规矩本份行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陆家是清白的，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她心里觉得腻味磨磨唧唧的，面上却神色不变，“那你的意思是，本王冤枉你？” 　　她身旁正在吃东西的杜伊水“咔嚓”一声捏断了手里的筷子，把闪着寒光的大刀横在了桌上，态度不言而喻。 　　两边都不是善茬，底下的人安静的看着这场大戏。 　　江雪凝心里清楚，她一但退了或者被拿捏住，这些世家富商们只会觉得她好欺，会像水蛭一样趴上来。 　　人心是贪婪的，底线这种东西一但退了，只能一退再退。 　　陆振看似卑微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王爷是新来的，不了解湘楚的情况，以前大家都是这样执行的。” 　　意思就是她找茬故意为难了，总之不认他们贪婪有问题。 　　周家家主站起来声援道，“就算王爷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改变以前的规矩。但是借机追责，就太过了吧。” 　　江雪凝一双眼睛冷若冰霜的扫过在坐的所有人，轻声道，“所以，你们想怎么样？” 　　“以前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湘楚一直很安居乐业，没道理王爷来了就对着众人喊打喊杀。” 　　“那么多银子我们拿不出来，要赶尽杀绝直说，没必要搞一个账本出来。” 　　…… 　　几大世家富商陆续开口，总之就是不认，吞了不会吐出来。还倒打一耙，说是她的问题。 　　她懂，这是仗着人多势众逼她低头。她不可能真把他们都杀了，那她必然背上残暴的名声，还有谁敢来湘楚发展。 　　这群人掌握着湘楚的大多数生意，是最有权势和银子的人，她不能做的太绝。 　　她垂眸浅笑，她最讨厌别人逼她了。 　　打一棒子给一甜枣，陆振再次开口，“知道王爷缺军饷，陆家带头捐五万两…” 　　“周家捐三万…” 　　“李家三万…” 　　“赵家两万…” 　　场面很是滑稽，仿佛他们才是好人，而她是讹他们银子的恶人。他们是清白的，她污蔑他们是为了银子。 　　她微微示意，杜伊水直接哗啦一声把桌子给掀了，“打发叫花子呢…” 　　还在跟着喊的各家，瞬间鸦雀无声。 　　她冷声道，“在坐的各位都不是傻子，事实是怎么样的各位心里清楚，也别想把本王当傻子糊弄。” 　　“本王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补税交银子，要么滚！”她目光极具压迫性的道，“要是都不想选一心求死，本王自然也成全。” 　　陆振脸色难看极了，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强硬和无所畏惧。 　　“王爷，赶尽杀绝对大家都不好。要是我们都撤了，湘楚市场必然大乱元气大伤。”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江雪凝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轻笑道，“元气大伤？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本王连皇帝都杀过，还怕你们？” 　　“七日之内要么按我的规矩办事要么滚！” 　　周家家主咬碎了牙，不服气的道，“凭什么让我们滚，我们才是土生土长的湘楚人。” 　　江雪凝对上他不服气的目光，嫣然一笑让人背脊发凉，“毒瘤总要刮掉，湘楚才能成长的更好。吸了这么多年血还不知足，小心爆体而亡。” 　　陆振气急攻心，神色有几分狰狞，心里在纠结着走到这一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冰瞳带着人来了，“夜深了，我来接王爷回家。” 　　她来之前就知道今晚不会太平，所以早有交待，自然不是独自来的。 　　“那就祝你生辰快乐，岁岁有今朝。” 　　看着转身被护在中间离去的人，陆振眯了眯眼睛，刚要说话。 　　宁远站了出来，“父亲慎重，凤凰军和青州来的十万大军可还没离开。” 　　江雪凝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陆家九族陪葬都不够。 第303章 会是谁？ 　　出了陆家以后，冰瞳回头看着夜色里的陆宅，江雪凝跟着她回头。 　　冰瞳轻声道，“我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没说话，经历多了有时候靠直觉是能感受到危险的。 　　“先回吧。” 　　他们离开了，夜色里有女人叹息了一声，“可惜了…” 　　回府的马车上，冰瞳拿出一只被她用幻力包裹着陷入沉睡的五彩斑斓虫子。 　　“蛊虫？” 　　“嗯，进陆府的时候在陆宅发现的。” 　　她们两人都吃过蛊虫的大亏，所以她一直对蛊虫很敏感，也在修炼方面针对蛊虫的幻术。 　　江雪凝冷笑，“果然不安好心。” 　　她随手携带的荷包里，有她花大价钱搞到的专门针对蛊虫的驱虫药，一般蛊虫近不了她的身。 　　“不知道这次来的又是何方势力…” 　　走了一半，马车突然停下了。外面传来斗声，又很快结束。 　　杜伊水掀开车帘道，“是孟九安，陆四夫人的那个情夫。” 　　说着把孟九安打斗中塞的纸条给了她，她打开上面只有三个字，“长生寺。” 　　江雪凝眉头微皱，季盈选择这种方式来给她递消息，看来陆家的确不太平。 　　翌日，江雪凝常坐的马车出城往军营方向去了。 　　实际上，她带着杜伊水和冰瞳扮成府里的婆子，随着下人出去买菜。 　　又中途去了私宅改妆，扮作小家碧玉。杜伊水和冰瞳扮作丫鬟，这才换了俩马车往长生寺去。 　　季盈的身份太隐秘了，她怕两人都被盯上了，所以格外的小心。 　　马车直接进了长生寺的后院，她带着面纱下车，进了事先预定好的房间。 　　杜伊水出去溜达了一圈，很快回来道，“没见陆四夫人的踪影。” 　　江雪凝也不急，一边耐心的等，一边沉静下来复盘分析现在的局势。 　　一直等到第三日下午，季盈才带着人来上香给亡夫点灯。 　　江雪凝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等着季盈来找她。 　　只是在季盈烧完香出来的时候，带着冰瞳和她擦身而过。 　　季盈发现手臂上落了一根白色的头发，眼神微动。 　　当天晚上，她在吃的馒头里发现了纸条，约她在长生坡见面。 　　江雪凝看了一眼窗外，“走吧。” 　　她本身就有暗卫保护，一路走来确实没尾巴，如果有漏网之鱼跟着，暗卫会处理掉的。 　　她们披着黑色的披风，在黑夜里夜行。 　　走到长生坡后，千年古树后走出来一位提着点点灯火的老尼，“施主请跟贫尼来。” 　　她们安静的跟在他身后，原来长生坡下另有洞天。老尼将她们带到了树屋里，推开门以后擅自离开。 　　季盈焦急又激动的道，“你们终于来了。” 　　树屋很小，亮着一盏灯让人心生暖意。 　　杜伊水伸手关上了门，“你们谈，我在门口守着。” 　　季盈的神色有几分惊魂不定，她是很有胆色的女人，能让她这么不安的可不是小事儿。 　　江雪凝坐下，声音温和的道，“别慌，到底出什么事了？” 　　季盈白着一张脸道，“雪族的人出现了，我娘已经被控制了。” 　　他们在湘楚躲了这么多年，本来已经以为没事了，渐渐忘掉那段过往往了。雪族的人却再次缠了上来，完全是噩梦重现。 　　“他们想做什么？” 　　季盈的目光从她脸上划过，声音微凉的道，“杀了你！” 　　意料之中的回答，既然在现身湘楚，以他们的野心怎么可能放过她。 　　她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愁找不到他们。” 　　躲在阴沟里这么久了，也该出来见见阳光了。 　　季盈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我娘要是被带回去，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求王爷救救我娘。” 　　毕竟当初，带着他们逃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背叛。 　　江雪凝轻声问道，“他们没来找你？” 　　“找了，大概是嫌弃我是刚丧夫的寡妇，在府里没话语权也没用，所以只是警告我要听话，倒还没有过分为难。” 　　但是她都敢杀夫了，也不是泛泛之辈。加上嫁入陆家也好几年了，敏感的察觉到了陆宅的微妙变化。 　　她感觉到了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异样和危险，所以冒险找上了她。 　　江雪凝垂眸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陆家已经被入侵了吧，或者和他们已经达成同盟了。” 　　所以陆振才会突然变那么强硬，那晚说不定是想把她的命留在陆宅的。 　　只是没想到，宴会进行到一半，冰瞳会带人闯进去。 　　保护她的人自然是挑的厉害的，他们是被威慑了，没把握所以才看着他们离开。 　　毕竟如果不能对她一击必杀，那么完蛋的只会是他们。 　　季盈缓缓开口，“我娘曾说过，雪族之人最擅长用神之后裔的身份蛊惑人心。特别是雪族的女子，大多十岁以后就会接受统一教导。” 　　教导她们怎么蛊惑驾驭男人，学成之后这些女子会被送到特定的男人身边。她们会用自己的美貌和聪明，在男人身边蛰伏起来。成为妻子爱妾红颜，都有可能。 　　她们会尽可能的弄权布局，完成雪族的指令和任务。 　　在雪族需要的时候，发挥自己最大的作用，平时会隐藏的很好。 　　江雪凝听她说完，有些头痛的道，“所以你怀疑谁？” 　　她对陆家后宅还真是不了解，唯一接触过几次的，只有陆夫人。 　　季盈苦笑着摇摇头，“在这之前，我从未怀疑过陆家任何人，在这之后我怀疑任何人。” 　　她只要一想到，有雪族中人和她同在陆府，就觉得毛骨悚然。 　　江雪凝眼神微闪，“也就是说，那个人可能一直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却不动声色？” 　　“我不知道。”季盈满脸疲惫的道，“要是对方知道我向你泄露了雪族的事情，肯定不会放过我。” 　　“没事的，我和他们早就对上了。”江雪凝安慰道，“他们既然想染指天下，迟早身份会暴露的。” 　　季盈眉头皱了起来，“会是谁呢？” 　　“陆家的女人太多了，根本看不出端倪。” 　　“是谁都没关系。”她冷笑了一声，“只要陆家完蛋，他们便无处隐匿。” 第304章 关键棋子 　　“我要怎么办？” 　　季盈一脸殷切看着她，不安的问。 　　江雪凝轻声道，“尽可能的保护好自己，不要掺和进来，在他们目的达到之前你们是安全的。” 　　季盈点点头，毕竟她现在就是一个寡妇，在陆家也说不上话帮不上忙，他们自然也不将她看在眼里。 　　“散了吧，你自己小心。这段时间，我们也最好不要再联系。” 　　季盈先离开，她们隔了一会儿才走。 　　夜风吹过，她抬头仰望天空，神色有几分落寞和疲惫。 　　冰瞳侧头看她，“累了？” 　　“有一点……” 　　但是还得继续往前走，她很快打起精神。天色微微亮，就出了长生寺，往浮生馆去了。 　　“派暗卫去，约宁远见面。” 　　房间里点着安神香，青禾还给她按摩了一下头部穴位，她身心放松了不少。 　　闭上眼睛琢磨着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情，能既不打草惊蛇，又把雪族在湘楚潜伏的人，全部挖出来。 　　冰瞳和雪玉京也聚到了书房，一起分析着这次的事情，杜伊水对这种用脑的事情不感兴趣。 　　雪玉京开玩笑道，“我也姓雪，但是我是土匪人家雪族就是神之后裔，这区别也太大了吧。” 　　冰瞳比较直接，冷漠的道，“直接揪出带头人，严刑拷打。” 　　江雪凝觉得估计行不通，这个雪族似乎很会蛊惑人心。她觉得那些人估计早就被洗脑的对雪族死心塌地，酷刑之下未必会出卖雪族。 　　雪玉京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想…” 　　等两人走后，她叫来了她四大丫鬟之一的云霓。 　　云霓是四人之中最不起眼的，也不经常在她身边出现，非常的没有存在感，实际上管理着一批暗探。 　　云霓行礼道，“王爷有什么要吩咐的？” 　　“出动手里的暗探，进入各大世家，特别是后宅，查询雪族人的消息。” 　　她递了一份整理好的资料给她，是她根据目前接触过的雪族女子整理出来的特点。 　　这些女子一定是漂亮的受宠的，身世看似没问题，实际经不起深究。 　　云霓接过，有些忧心的道，“虽然各大世家，已经有我们的人潜伏进去了。但是因为时间短，都接触不到核心。” 　　她是重来过一次的人，比谁都知道掌握先机和消息的重要性。甚至有时候关键性的“情报”能决定胜负。 　　所以情报暗战这方面，她一直没放松。 　　“尽量排查吧，注意不要暴露。”她轻声道，“这一次胜负的决定不在你们，但是能多收集消息总是好的。” 　　云霓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她看了一眼窗外。 　　百鬼夜行，不知道夜色里有多少鬼鬼魅魅，在各自为战。 　　她将手里的棋子放在棋盘上，这一局还差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她耐心的等着，什么都没有做。反正她不急，虽然她在明敌人在暗。但是雪族的人，比她更被动。 　　等了足足两天，青禾推开门来报，“宁城主来了。” 　　“请他进来。” 　　宁远额头上有薄汗，看的出来的很急。青禾很有眼色的给他上了冷泡茶，一盏下肚神清气爽。 　　还不等她开口，宁远就迫不及待的吐槽起来，“陆家最近有点邪门，不知道招惹了何方神圣，有点怪怪的。” 　　他今日可是摆脱了不少小尾巴，七拐八绕的才绕到这里来。 　　还挺敏锐，江雪凝道，“你也感到了不对劲儿！” 　　“好歹是从底层杀出来的，这点感知力是有的。”宁远有些担心的道，“而且娘最近很不安，她说大夫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儿。” 　　他倒是没啥感觉，反正一直以来陆夫人对着他们都是看不上的，要不是为了维持当家主母的形象，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江雪凝心神微动，都说最了解你的人是敌人。何况是这种相争多年的情敌，又都是后宅之中的高手。 　　“陆家的情况确实危急且不对劲儿。” 　　宁远一下坐直认真了起来，“到底咋回事，我一直云里雾里的。陆振那边，问就是没事儿。” 　　他只是觉得不对劲，却没找到问题在哪里。 　　江雪凝，“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我们边用膳边说。” 　　一顿饭吃完，她也大概把雪族一些可以透露的事情说了。 　　他们既然想搅动风云，就别想藏在暗处。她觉得越多人知道她们的事迹越好。 　　宁远听完，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还神之后裔，那我还是天帝之子呐。” 　　“重点是他们手段狠毒，既然已经风雨欲来，必然是想搞个大的。”江雪凝给他画重点，“你该有个决断了…” 　　宁远挠了挠头，“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办。” 　　这个什么雪族听起来就很邪气，说实话他不是很想参与其中，特别是正面对上。 　　他的迟疑江雪凝看在眼里，给他来了剂猛药，“雪族潜伏在陆家的人是个女子，地位应该还不低。我觉得陆夫人不会一无所知，如果她趁机对付你们母子，你准备怎么办？” 　　宁远沉思了一会儿，谨慎的道，“这事儿，我回去和娘商量一下。” 　　宁兰能在苦寒之地把他抚养长大，扶持他走到这一步，自然也不是一般女子。 　　江雪凝相信，她能看透其中玄机。而且宁兰应该很了解陆家后宅和里面的女子，说不定能看出更多东西。 　　“无论如何，希望你们早做决断。” 　　她想借他们母子的手，直接搞掉陆家。像陆家这种世族，当然是从内部杀起来更快，也好打雪族一个措手不及。 　　宁远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但是心里因为上次的商业规划，是有意归顺的。所以并不反感，她的想法。 　　“嗯，我们会见机行事的。” 　　等宁远走了，江雪凝吩咐道，“加派人手，暗中盯着陆府。” 　　她本人，依旧若无其事的处理着事务，频繁的往军营跑，只是身边的暗卫又增加了。 　　陆家密室里，一身白衣带着帷帽的女子，有些头痛的道，“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找不到合适的下手时机…” 　　“不应该啊，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应该没有露出马脚…” 第305章 杀机 　　宁远并没有马上回府，而是去酒楼和这段时间认识的狐朋狗友，喝的酩酊大醉这才回陆府。 　　一觉睡到翌日午后，这才懒散的往宁姨娘院子里去。 　　宁姨娘让人给他煮了解酒汤，让心腹去门口守着，母子俩好说私密话。 　　“少喝点，最近警觉点，我总觉得陆家最近不对劲儿。” 　　“娘，你的直觉没错。”宁远压低了声音，“陆家确实被邪气玩儿意给盯上了。” 　　宁远把江雪凝告诉他的关于雪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她说了一遍。 　　宁姨娘听完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这么说，陆家现在已经不安全了。” 　　她也是在外面吃过苦见过世面的人了，她可不觉得陆家真的能搞得过江雪凝。 　　宁远头痛的道，“湘王的意思是，让我早日决断，我估摸着她想借我的手，对陆家开刀。” 　　“这事儿事关重大，且开弓没有回头箭。”宁姨娘非常冷静的道，“你让我想一下。” 　　“那娘你好好想，我要做好准备以防万一，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太被动。” 　　宁姨娘是沉的住气的人，一边和府里收买的人联络，一边依旧安分守己。 　　她好歹也是在府里住过好几年，即使后来被陆夫人逼走，那也是有收买人心的。 　　随着她强势回归，又重新和旧人慢慢联络了起来。 　　她想了一下，慢悠悠的去给陆夫人请安，陆夫人晾了她好一会儿，才让她进去。 　　陆夫人坐在上首，一举一动尽显当家主母的风范，看她的眼神带着掩饰不住的厌恶，“有什么事儿？” 　　宁姨娘淡然的道，“过几天，我和远儿准备回沧南一趟，两个孩子快生辰了。” 　　陆夫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道，“这事儿你自己和老爷说去，我不管。” 　　“总要来和夫人打声招呼的。” 　　两人相看生厌，宁姨娘按规矩说完事情就告退了。 　　她一走陆夫人就心气不顺的道，“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说要走，莫不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她的心腹丫鬟翠薇给她上了一杯茶，“不会吧，没人接触过她。” 　　陆夫人还是觉得不安，这母子俩这次回来，分明野心勃勃来者不善。还什么都捞到，突然就要回沧南，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 　　“那群人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我一定要这母子俩，死在这里。绝对不能容忍他们活着离开，不然始终是心腹大患。”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是她悉心教导的儿子，确实资质平平。 　　宁远只要一天不死，对她们就是有威胁的，所以她一定要除掉她们母子俩。 　　翠薇立刻贴心的接话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陆夫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般的道，“送他们母子俩上路吧，只有死人才能让我放心。” 　　“安排下去吧，将计划提前。” 　　宁姨娘回到院子里，便立刻换了自己人来，“去提醒远儿，要他近日警醒小心点，夫人可能狗急跳墙。” 　　说完又吩咐自己的丫鬟青梅，“你们也要打起精神来，一不小心可是要丧命的。” 　　青梅不解的道，“您明知道这样会激怒她，为什么还是去了。” 　　宁姨娘微微一笑，淡然的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故意透出要走的消息，以她的个性要是真的要我们母子的命，必然坐不住的。” 　　当了这么多年情敌，她太了解她了。一向心高气傲，眦眦必报。 　　她故意试探，如果无事发生。她和宁远真的会离开回沧南，不参与这些事。等湘王和这些人以及陆家分出胜负，在谈沧南的事情。 　　如果陆夫人对他们下毒手，那就他们不想下场也得下场了。 　　青梅保证道，“您放心吧，奴婢一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第一天风平浪静，第二天也风平浪静，第三日依旧无事发生… 　　这天晚上，青梅给宁姨娘端来了一碗冰糖雪梨。她有咳嗽的老毛病，所以经常喝冰糖雪梨润肺。 　　后宅之中，吃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青梅放下雪梨后，拿出一根特制的银针，放进雪梨里验毒。 　　“没有问题…” 　　宁姨娘点点头，“把绿儿抱来。” 　　绿儿是一只全是绿色的鸟儿，眉间有一点红。 　　这是她的儿媳，知道她要回陆府，后宅脏东西多，特别送给她的。 　　据说这种鸟，天生善于辨别毒物，而且本身很难被毒死，是沧南特有的。极其珍贵，整个沧南都没几只。 　　绿儿很快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她手臂上，她喂了它一颗樱桃，又亲自用勺子舀了雪梨汤给它喂下。 　　绿儿喝下以后，依旧可以在房间乱飞玩儿耍。 　　青梅松了一口气，“雪梨汤没问题…” 　　话音刚落，绿儿突然飞不动一般跌落在桌子上，开始口吐白沫。 　　青梅立刻白了脸，“怎么办？” 　　宁姨娘冷笑道，“下毒，她倒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冲点盐水喂给绿儿。” 　　青梅“哎”了一声，端来盐水一勺一勺的喂给绿儿，绿儿像睡着了一般蜷缩在她手心。 　　青梅看向桌上的冰糖雪梨汤，有些后怕的道，“这个汤怎么办？” 　　宁姨娘镇定的道，“原封不动的端出去，就说我晚饭吃多了，胃不舒服不想喝。” 　　她可不准备直接和陆夫人撕破脸，她要她也试试提心吊胆的滋味。 　　她看着漆黑的夜色，祈祷宁远那边千万不要有事儿。 　　酒楼里，宁远万万没想到，他处处小心千防万防的，会在茅厕遭到攻击。 　　好在被白羽在茅厕堵过一次，他莫名对茅厕有了警觉，毕竟被堵在里面，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所以当杀手从顶上，一刀劈下来的时候，看起来喝的醉醺醺的他，凭借直觉和经验躲过了要命的一刀。 　　对方步步紧逼，一刀接一刀，他的手臂很快挨了一刀，好在跟来的人听到打斗的声音，很快冲了进来。 　　他捂着受伤的手臂，被护着后退。刚退没几步，又有蒙面杀手冲他而来。 　　他面色冷了下来，“倒是下了血本。” 　　要不是宁姨娘给他提过醒，他暗地里带的人是平时的几倍，今晚大概率就要折在这里了。 第306章 兰柯一梦 　　江雪凝很快，收到了宁远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三天后动手。 　　她在书房召集了人商议这次的事情，指着地图上陆家的位置道，“以陆家为中心，方圆三百里内，拉网式布下人手，我希望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是！” 　　杜伊水晃悠着道，“就算是挖地道有密道，应该也不会挖到三百里之外。” 　　她就是这个想法，如果人藏在陆府，那么陆家一但出事，人肯定会逃。她要层层布网，让雪族人无路可逃。 　　丢给云霓一份名单，“这是宁兰给的陆府下人名单，到时候陆府你负责，别让人给浑水摸鱼了。” 　　至于布置人手的事情，由雪玉京接下了。杜伊水自告奋勇的道，“当惯了土匪，我最了解所谓的秘密路线，所以这三天我先带人以陆家为中心摸索地形，觉得不对的地方重点关注。” 　　“都小心隐秘点，别被发现了。” 　　时间紧急，任务分配完后大家都散了。 　　江雪凝悠悠喝了一口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次她也做一次黄雀。 　　她毫无睡意的对冰瞳道，“来，我们下一局棋。” 　　陆家越发的暗流涌动，得知那碗冰糖雪梨宁姨娘没喝，陆夫人心里越发的不安。 　　“那个贱人指不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故意不喝的。” 　　翠薇觉得她多虑了轻声道，“应该只是巧合吧，奴婢一直让人盯着。碎玉轩那边风平浪静的。” 　　如果知道自己被下毒了，应该早就闹起来了，不应该这么安静。 　　陆夫人眉头轻蹙，“就是因为无事发生，所以才不正常，安静的让我心慌…” 　　她只觉得头痛，闭目整理了一下心情，叫了大少爷进来说话，试图把他支走。 　　母子俩说了半天，陆夫人成功把儿子支走了。 　　可惜她不知道，宁远已经带人暗中跟上去了。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府里诡异的平静着。陆振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忙什么。 　　其他世家人心惶惶，七天为期是麻利的滚还是补银子，各家都犹豫不决。 　　一开始带头的陆家，反而安静的很。没有丝毫的表现，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日，是宁姨娘的生辰。她一大早就起来对镜梳妆精心打扮。 　　一直等到深夜，陆振才风尘仆仆的回来，陪她吃生辰饭。 　　烛光下，她一身刺绣青衣，乌黑的头发精心描绘的眉眼，以及这么多年沉淀下来的气质，让她美的别有风味。 　　已经很多天没进过后院的陆振，看的心里发热。 　　“兰儿，生辰快乐。” 　　他送了一支精致的大钗，宁姨娘收下依偎在她怀里，轻声对他道，“想起了我十六岁那年的生辰，那时候真好。” 　　那时候他们都很年轻，在小树林后面的山坡上幽会。天地为席，他占有了她。 　　越是回忆陆振越是迫不及待，宁姨娘端起桌上的酒，微红着脸道，“总要先陪我喝完这杯生辰酒。” 　　陆振丝毫没有怀疑他，在他看来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宁姨娘都是那个深爱着他满眼都是他的远房表妹。 　　他将喂到嘴边的酒一饮而尽，将她抱了起来，“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晚一定给你一个难忘的生辰。” 　　烛光不停的摇曳着，最后燃尽一切都归于安静。 　　陆夫人听着翠薇的汇报，冷笑了一声，“变成老狐狸精了，还是一样的会勾人，一夜叫三次水，也不害臊。” 　　说完点了安神香准备入睡，忙着勾引男人，说明今晚又是无事发生的一晚。 　　夜深人静，除了守夜的人。整个陆府已经陷入了沉睡，宁姨娘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身边的人呼吸声渐渐的变弱。 　　她陷入了回忆里，这些年的爱恨情仇在脑子里都是过了一遍。身边人身体已经变凉，她眼角流下一滴泪。 　　转身看着陆振的脸轻声道，“此毒叫南柯一梦，会让人在梦中离去。杀了你，是我曾经在沧南发下的毒誓！” 　　他们之间早也回不去了，她一个还算美貌的弱女子，带着年幼的孩子流落沧南。她想活下去，所以最终选择出卖自己。 　　那些日日夜夜，他娇妻美妾在怀的时候，她流连辗转于不同男人身边。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只有恨。 　　宁姨娘点燃蜡烛，将衣服穿好头发挽好。青梅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他们从沧南带来会武的丫鬟。 　　“走吧。” 　　宁姨娘吹灭蜡烛，在一片黑暗里带着她们出了碎玉轩往侧门走。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夜色里，陆府外突然响起几声布谷鸟的叫声，这是约定好的信号。 　　潜伏在夜色里的人开始行动，云霓带着人直奔侧门。 　　侧门被拉开，宁姨娘镇定的道，“跟我来。” 　　打斗声越来越大，陆夫人猛的从噩梦中惊醒，惊魂不定的侧耳倾听了一会儿。 　　翠薇推门进来，“夫人出事了，外面打起来了。” 　　“过来伺候我穿衣服。”陆夫人还算镇定的道，“让人去叫老爷。” 　　衣服刚穿好，正准备出去看看什么情况，门被一脚踹开了。 　　宁姨娘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夫人，这些年你还睡的安稳吗？” 　　陆夫人神色剧变，冷眉竖眼的厉声道，“宁兰你这次回来果然不安好心，老爷他不会放过你的。” 　　“老爷…哈哈哈哈哈…”宁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早就已经死在床上凉透了，现在轮到你了！” 　　“来人，快来人…” 　　陆夫人大叫着，云霓亲自上去将她绑了，为了防止她自杀，还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帕子。 　　外面的打斗越来的激烈，云霓带着人在开始搜府。 　　很快将整座内院控制了起来，陆振这个主心骨迟迟不露面，陆府的侍卫们很快撑不住。 　　密室里，男子焦虑的踱步，“废物，我们还什么都还没做，陆府就这样被一锅端了。” 　　“右使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这个湘王心狠手辣的，要是被发现端倪，恐怕不会有我们好果子吃。” 　　被唤右使的男子不甘心的叹了口气，“只能另谋他法了。” 　　一群人迅速的从密室连着的密道里撤离。 第307章 美丽无罪 　　天色大亮，很快陆家出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楚城。 　　将所有人控制住之后，云霓客气的对宁兰道，“您请。” 　　宁兰犹豫了一下，指向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我觉得她十分符合雪族女子的特征。” 　　云霓一个眼神示意，女子立刻被抓了出来，和陆夫人一辆马车被带着走，关进了密牢里。 　　江雪凝已经在等着了，陆夫人看向她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王爷这是要杀人灭口吗，就因为陆家不听话。” 　　“请夫人来，是有件事情想问问。” 　　“夫人听过雪族吗？” 　　陆夫人怔了一下很快回神，“没听过，湘楚没有姓雪的家族。” 　　一旁的女子不高兴的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裙角，江雪凝想起宁兰特地告诉她，这位媚姨娘最在乎的就是她的盛世美颜。 　　确实是拥有一副琼花玉容，她拿起一旁烤的火红的烙铁，走近女子威胁道，“那媚娘姨娘听过吗？” 　　“没听过…” 　　她将烙铁靠近她，媚姨娘甚至能感受到烙铁上散发出的热气，她拼命的后仰试图拉开距离。 　　“真的没有听过的话，我一边给你烙一个印子吧，到时候你就是丑八怪一个。” 　　“啊啊啊，我不要你好恶毒！”她害怕的哇哇大叫。 　　江雪凝神色凌厉的冷声道，“在问你最后一次，到底有没有听过！想好了在回答，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听没听过…”媚姨娘娇媚的瞪了她一眼，“把这玩儿意拿远点。” 　　一旁的陆夫人恨恨的道，“媚姨娘你管好自己的嘴。” 　　媚姨娘冷哼了一声，“假惺惺。” 　　然后立刻幸灾乐祸的向江雪凝告状，“她娘是雪族在湘楚这边的负责人，她这个做女儿的自然要为雪族大开方便之门。” 　　陆夫人出自湘城的另一大世家柳家，而柳夫人是多年前下山历练嫁到柳家的雪族女子。 　　后来湘楚起势，柳夫人这颗多年前的棋子自然该发挥作用。 　　江雪凝转头吩咐道，“去请柳夫人来说话。” 　　“呵，我最多算半个雪族女子，她媚姨娘才是正儿八经的雪族嫡系。”反正已经暴露了，陆夫人立刻反咬。 　　媚姨娘挺了挺胸脯，丝毫不在意的道，“雪族雪媚，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动我的脸。” 　　简直是猪队友，陆夫人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江雪凝让人搬来椅子坐下，对雪媚道，“我喜欢识趣的人。” 　　雪姨娘要求喝了半杯茶，这才缓缓开口，“我是三年前从山上下来的，然后就被搞到陆府做姨娘了，她们一定是嫉妒我的美貌。” 　　对于自己貌美如花年纪轻轻，给陆振作妾这件事情，她一直忿忿不平。 　　江雪凝不解的道，“陆家已经有陆夫人了，为什么还要搭上你？” 　　以她的美貌，分明可以另攀高枝的，都放在陆家不合常理。 　　雪媚翻了一个白眼，“族里认为她不好控制，毕竟是在外面长大的，所以让我来辅助她。” 　　当然，族里希望她拿下陆振的同时，在勾搭一下别的男人，比如说陆承渊之类的更好。 　　但是勾搭陆承渊，哪有那些珠宝首饰香，她沉迷于天天打扮自己，在维持容颜上花了很多心血。 　　一旁的陆夫人平静的道，“我为自己而活，而不是雪族。” 　　很显然在外面长大接受了正常教养的陆夫人，有自己的思想根本不吃雪族那一套。 　　“关于雪族的事情，把你们知道的都说了。” 　　陆夫人沉默不语，显然不打算乖乖交代。 　　雪媚讨价还价，她商量道，“如果你答应把我送出海，我就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这个雪媚实在是出乎意料，江雪凝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你都不挣扎一下的吗？” 　　“哼，有什么好挣扎的，反正我在雪族也讨不了好。”雪媚无所畏惧的道，“我想去蓬莱，据说蓬莱美女如云，而且岛上的女子驻颜有术。” 　　她说的双眼放光，追求不老的容颜才是她毕生的梦想，其他什么男人家族都是浮云。 　　陆夫人无力的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只要你说的东西足够有价值，我可以答应你。” 　　雪媚，“我可以信你吗？” 　　“你别无选择…” 　　雪媚丝毫不犹豫的道，“这次来的是雪族右使雪溪，是我的亲哥哥。” 　　将自己的亲哥哥出卖的如此爽快，江雪凝看了她一会儿道，“你恨他？” 　　雪媚很想摸摸自己的脸，却发现手动不了，只是轻笑了一声道，“什么神之后裔，不就是一群追名逐利的烂人。在雪族男子想往上爬可是不容易的，而女子美貌是罪。” 　　她从小冰雪可爱且貌美，为了右使的位置。她的亲哥哥可是把他送给上一任右使折磨了整整三年，踩着她的血泪往上爬。还要洗脑她，这是正常的。 　　也是因为她被毁了身子无法生育，所以才把她送到陆家来的，有陆夫人帮忙陆振根本就没品出她非完璧。 　　雪媚愤恨的道，“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为什么要回去。回去也不过是被废物利用，我也不想死。我还没活够，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陆夫人神色复杂，倒是没想到她有这么可怜的过往。 　　江雪凝轻声道，“雪族还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从小就特别爱美，却没想到会毁在这张脸上。”雪媚美眸里闪过痛苦，“我跪下求他的时候，他捏着我的下巴说生为雪族女子美貌是原罪，让我认命。” 　　“雪族里越是美貌的女子，越是逃不出待价而沽的命运。可是我还是希望美貌永驻，我还是很爱我的脸，我从来不觉得美貌是罪过。” 　　听了一个不怎么愉快的故事，江雪凝轻声道，“美丽当然无罪，有罪的是贪婪的人心。” 　　雪媚满意的笑了，“老娘有盛世美颜，不是他们作践我的理由。” 　　呼吸过自由的空气，看过外面的世界，她才不要回到雪族。 　　背叛就背叛了，在忠诚下去只会赔上自己的命。 第308章 闹事 　　“你哥哥他们从哪里逃了？”江雪凝问。 　　雪媚摇摇头，“这你就要问夫人了，雪溪估计知道我心里恨他，根本不会向我透露这些重要的事情。” 　　他们虽是兄妹，实际早已反目成仇。 　　她看向了一旁的陆夫人，“那群雪族的人就在陆府吧，说吧他们从哪里的暗道逃的？” 　　陆夫人闭口不言。 　　“为了雪族让自己受罪不值得吧…”她重新坐下，威胁陆夫人道。 　　陆夫人脸色铁青，要不是她的母亲强势，儿子又仿佛被下降头了一般，被雪族女子迷的晕头转向，她是不准备淌这滩浑水的。 　　万万没想到，最终还是败在这一事上。 　　“放过嘉儿，嘉儿与这事无关。”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能全身而退，至于她自己恐怕在劫难逃。 　　“陆大少爷吗…” 　　江雪凝眼神微闪，恐怕已经成宁远的刀下魂了。斩草除根这个道理，宁远肯定懂。 　　陆夫人见她没应，红着眼睛怒骂道，“当年，我就该杀死他们母子俩！” 　　“不说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陆夫人闭上了眼睛充耳不闻，江雪凝也不客气的吩咐负责审讯的人，“让陆夫人见识一下你的手段，等她愿意开口了再来通知我。” 　　“是。” 　　她出了牢房以后立刻回王府去了，因为陆家的事情，今夜注定动荡不安。 　　刚回府进了大门，青禾就迎出来松了一口气，“王爷你终于回来了，周家家主带着一群世家的人，在府里等着。” 　　再不回来，她快要镇不住场子了。 　　江雪凝揉了一下额头，有些不耐烦的道，“他们要干嘛？” 　　“似乎是想为陆家的事情要一个说法。” 　　“呵…”她轻笑了一声，“这些世家倒是挺同气连枝的。” 　　院子里鸦雀无声，走近了才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口吐鲜血痛苦的捂着胸口。 　　冰瞳正冷冷的看着她，天狼凶狠的对着这群人龇牙咧嘴。 　　估计是场面有些失控，冰瞳杀鸡儆猴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这是在做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台阶上，俯视着所有人。天狼跑过来，蹭蹭她的脚。 　　躺在地上的男人道，“王府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她冷酷的道，“杀你又怎样了，敢来闹我就敢杀。” 　　世家这群毒瘤她迟早要解决的，所以根本不给他们留颜面，非常的强势。 　　夜色里，大家的神色都难看极了，甚至有了几分唇亡齿寒的感觉。 　　周家家主硬着头皮道，“王爷这杀人全家的做法和土匪草莽有何区别，难道你要把湘楚，所有不听你话的人都杀尽吗！” 　　这帽子可扣的真大，她瞬间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她转头对青禾道，“去叫宁兰出来。” 　　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所有人，最后定格在周家家主脸上，似笑非笑的威胁道，“既然本王在你们心里是杀人狂魔，那你们今晚怎么还敢来，不怕本王把你们杀光吗！” 　　说白了还是仗着人多势众，担忧的是真的，想来试探她逼她退一步也是真的。 　　你弱他们就会得寸进尺，这是她当年在青州面对那群世家时就明白的道理。 　　宁兰来的很快，路上青禾已经把情况和她说了。 　　她抬头理了理头发淡然的道，“陆振是我毒杀的，陆府今晚的事情是我们母子和陆家的恩怨。” 　　但是她既然人在王府，也说明她和王府渊源不浅一点。 　　在场的人心有戚戚，从林家到陆家突然就败了，看似江雪凝没有亲自出手，实际都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某种意义上来说，攻于心计善于“借刀杀人”也是很可怕的。 　　另外一位家主不服气的道，“有人亲眼看见王府的人，带走了陆夫人。” 　　对此，江雪凝淡然的道，“那是因为陆夫人设计勾结外族图谋湘楚，本王自然有好好审讯。” 　　“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反正陆家没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陆夫人向来端庄知礼，怎么可能勾结外族…” 　　江雪凝无所谓的道，“你们爱信不信，我只是告诉一下你们。” 　　站在前面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突然猛的向她扑了过来，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去死吧…” 　　江雪凝猛的后退一步，依偎在她脚边的天狼，瞬间跃起将男人扑倒往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男人手里的刀被冰瞳打飞。 　　变故来的太突然了，江雪凝眸色冷了下来，这是有人趁机铤而走险要她的命。 　　“还有谁想杀我的，一起上吧。”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接话。 　　江雪凝走上前摸了摸天狼的头，踹了男人一脚，“这是谁家的人？ ” 　　周家家主咬着牙站出来道，“这是我侄子，我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这个侄子能力不错，所以经常跟在他身边，辅助他处理一些事情。今晚也跟着来了，但是他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疯。 　　他虽然一直看江雪凝不顺眼也爱和她杠，但没傻到指使人大庭广庭之下刺杀她。 　　江雪凝只是淡然的道，“你这说法，可不能让人信服。” 　　“来人，请周家家主去牢房里喝杯茶，本王要好好和他聊聊。” 　　侍卫立刻将他绑了起来，他向来是个暴脾气，怒急攻心的道，“湘王你这样心狠手辣，小心遭报应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吗？”她轻笑了一声，“真有那一天，我不会忘了先把你们送去见阎王的。” 　　既然来了，就别想轻易走。不然还以为她王府是赶集的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冷声道，“把他们给我看管起来，一个一个仔细排查。” 　　说完也不管他们的怨声载道，转身往内院去了。 　　冰瞳和她并肩而行，看了一眼她冰冷的神色，“被气到了？” 　　“只是觉得有些可笑，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好像都有很多人希望我不得好死。”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早就已经沾满鲜血了。她要一往而无前去往最高处，才对的起这些年的自己。 　　“你最近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 　　“忙完这件事情，就休息。” 第309章 摧毁 　　杜伊水排查了以陆家为中心的方圆三百里，根据经验圈定了十几个点，重点让人防守。 　　她自己在河边这个点蹲守，荒芜的河边上野草丛生，甚至有座荒坟，大晚上的怪渗人的。 　　所有人都埋伏着，她身上披着草做成的衣服，在河边钓鱼。 　　春末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疯长的草将她淹没，大晚上的根本看不出河边有人。 　　一群人无声的守着，眼看大半夜要过去了，鱼没钓到人也没抓到。 　　就在她以为要无功而返的时候，坟头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她放下手里的鱼竿，伸手拿起了一旁的大刀，安静的听着。 　　荒坟居然打开了，大半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诈尸了。 　　她眯了眯眼睛，看着从坟里爬出来的一群人，不得不感叹开真会找出口。 　　雪溪带着人从密道出来，月色很凉气氛莫名诡异，他目光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冷声道，“快撤！” 　　可惜已经迟了，杜伊水已经举着大刀带着人冲出来了，“既然来了，就乖乖留下。” 　　这群人武功一般，有几个强的也抵不过他们人多围攻，很快被放倒。 　　杜伊水躲过雪溪射的毒针，不客气的往他身上招呼了一刀，刀上提前抹了让人昏迷的药。 　　雪凝很快倒了下去，杜伊水摸了一下他的脸，“长的挺好看的，就是挺毒的。” 　　说完一把将人扛起来，回去交差了。 　　江雪凝再次来到天牢，天色已经微亮。一夜未睡一直在忙，她神色疲惫。 　　杜伊水精神奕奕的跳出来眉飞色舞的道，“他们那个右使绝绝子，完全是冰山美人，就是可惜不是个好东西。” 　　她走进牢房，陆夫人伤痕累累的。雪媚正幸灾乐祸的瞪着雪溪。 　　雪溪已经醒过来了，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江雪凝走过去，用匕首挑起他的下巴。男人的眼睛冷的像淬了冰一样刺骨，冷若冰霜气质薄凉。 　　“雪族右使？” 　　雪凝溪没有什么的情绪的道，“无冤无仇的，湘王为何抓我们。” 　　“好一个无冤无仇，右使这次不是为杀我而来吗？” 　　雪溪垂眸不语，他不确定关于雪族的事情，江雪凝到底知道了多少。 　　一旁的雪媚翻了个白眼，“别装你的冰山美男了，王爷可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就难办了，他抬眸冷冷的问，“你要什么？” 　　“我要知道去雪族老巢的路线。”江雪凝充满恶意的用刀尖划过他的脸，“然后将雪族人一网打尽。” 　　雪溪当然感受到了她的恶意，眉头微皱的道，“雪族是神之后裔不可冒犯。” 　　“哦，那我还是天神转世，你们雪族是不是得冲我跪下，以我为尊。” 　　短短几句话的交锋，雪溪已经确定眼前的女子，果然和传言里一样难搞。而且根本不吃雪族这一套，这就难办了。 　　他用那张俊美的脸对着她道，“如果王爷愿意，雪族可以辅佐王爷凤临天下，毕竟独孤皇后给雪族留了不少东西。” 　　西陵水人对这位开国皇后，多少是有些崇拜在的。所以当他们摆出神之后裔独孤皇后母家身份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被动摇。 　　江雪凝被逗笑了，用看智障的眼神道，“我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吗？” 　　又自我反省，“是我错了，对付右使这样的人，应该用点特殊手段才是。” 　　一旁的雪媚立刻火上浇油，“王爷你别被他骗了，他仗着那张脸可是骗了很多女子。” 　　毕竟被冰山绝色美男喜欢，对谁都冷冷的唯独对你特别，还是很多女子吃这一套的。 　　雪溪忍不住冷冷看了雪媚一眼，觉得她完全是蠢货一个。 　　江雪凝用冰凉的匕首拍了拍他的脸，“右使平时喜欢用什么刑法来处罚人，今日我们也来试试吧。” 　　雪溪神色微凝，“给我一个机会，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一个字都不信，果然他这样的人，得先从心智上摧毁他。这样才有可能，从他嘴里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她对门外的狱卒交待了几句，走进来疲惫的在椅子上坐下。 　　雪溪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她，想着要怎么才能打动她，让她信任雪族。 　　很快狱卒抱着一只猫，扛着一只大麻袋进来了。放在地上的麻袋里，仿佛有东西在拱，看的人毛骨悚然。 　　江雪凝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我这个人最喜欢把美好的东西摧毁掉，右使既然这么绝色，那我们就好好玩一玩儿。” 　　雪溪心里不安极了，“你想做什么？” 　　她并不回答，一个眼神狱卒将他从刑架上放了下来，把被绑着手脚的他装进了麻袋里。 　　“啊…啊…” 　　“老鼠…老鼠…” 　　江雪凝面无表情的道，“把猫放进去，猫追逐老鼠，受惊的老鼠只会乱窜发狂，会咬人。” 　　狱卒蹲下来将猫放进了麻袋，将袋口扎紧。 　　“啊，不要…滚开…” 　　“不要咬我…” 　　“湘王，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啊…啊…啊” 　　尖锐的惊恐的叫声响彻整个牢房，雪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也太恶心了，雪溪那个人最是清高自傲不可一世，你这样搞恐怕会逼疯他。”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他这样的人要先摧毁他的心智，才可能问出真话。 　　“这样不好吗？” 　　雪媚点点头，“挺好的，是他活该。他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这是他应得的。” 　　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雪族女子被他推出去，给所谓的大业铺路。凡是不听话的，他都手段残酷。 　　陆夫人听着惊恐的叫声，觉得身上的伤口更痛了。现在看来，对她还算是客气了，只让她受了一点皮肉之苦。 　　就在这时，柳老夫人也被从楚城强行带来了。 　　老夫人看向江雪凝的眼神不善极了，她指了指地上的麻袋，“老夫人还不快过来，见过你们的右使。” 　　老夫人强硬的道，“我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王爷将我抓走柳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雪凝微微一笑，“听不懂没关系，你女儿总该认识吧。” 　　看着角落里伤痕累累的陆夫人，老夫人的心悬了起来。 第310章 审讯 　　袋子里的人渐渐没了声音，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江雪凝声音疲惫的道，“把人放出来吧。” 　　狱卒打开袋子将人拉出来，把袋子和猫一起拿走。 　　杜伊水走过去，看了一眼满脸是血被咬的坑坑洼洼的脸，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张脸了。” 　　一边说一边要了一盆冷水，对着雪溪毫不犹豫的泼下。 　　雪媚快要吓死了，这招实在太毒了。只有要一想到被老鼠咬，她就头皮发麻。 　　雪溪悠悠转醒，缩成一团抱住自己的头，崩溃的大喊大叫。 　　“不要咬我，滚开…” 　　“好痛…啊！” 　　显然整个人的精神已经崩溃，甚至有几分神志不清。 　　江雪凝有的是时间和他慢慢耗，她要让他的信念崩塌，被训成听话的狗。 　　“把人带下去单独关押，给他熬一碗安神汤。等人恢复神智清醒了，我们在换一种玩法。” 　　目睹了一切的柳老夫人，神色难看极了。她万万没想到，右使这么快就栽了，甚至他们还什么都没来的及对江雪凝做些什么。 　　江雪凝靠在椅子上目光凉凉的看着她道，“把雪族潜伏在湘楚人的名单，全部交代出来吧。” 　　柳老夫人神色不变的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难道王爷要屈打成招吗？” 　　活到她这个岁数，就算死了也不亏了。所以她丝毫不惧怕，心态稳的很。 　　江雪凝叹了一口气，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这世间就没有你在乎的东西和人了吗？” 　　老夫人心神不宁，面上强撑着道，“没做过的事，我宁死不屈。” 　　“还挺大义凛然的。”江雪凝失去了耐心，直接道，“既然你这么忠心，那柳家满门都为你陪葬吧。听说你最喜欢的孙子才四岁。” 　　老夫人终于绷不住了，“你不能这样，你这是草菅人命。” 　　她轻笑了一声道，“到了现在，你还看不清形势吗？” 　　“既然敢算计湘楚，输了自然要付出代价。本王手里已经沾了无数条人命，再多柳家一家也不算多。” 　　老夫人神色难看的陷入了纠结，她也不催换了姿势坐着耐心的等。 　　牢外响起了脚步声，是宁远来了。他手里提着一颗刚割下来的人头，大笑着将手里的人头扔到了陆夫人脚下。 　　“你儿子，来陪你了！” 　　“啊…啊…”陆夫人不可置信的崩溃的看着地上的人头，“嘉儿，嘉儿，娘在这里你看看娘…” 　　无人回应她，她被绑着甚至想伸手摸摸地上的人头都做不到。 　　“宁远，我要杀了你！” 　　宁远畅快的道，“少做白日梦，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欣赏够了她崩溃的表情，宁远大笑着离开。大仇得报，他心情好极了。 　　江雪凝不动声色的挑拨，“老夫人看着你女儿家破人亡，心情如何？如果你老实交代，说不定我能考虑留陆夫人一条命。”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道，“权力倾轧，人各有命罢了。” 　　陆夫人无处发泄的怒气，似乎一下找到了出口。她恨恨的怒视着老夫人，“都怪你，一切都怪你。” 　　要不是她逼她和雪族扯上关系，陆家不会败这么快。她也不会对上宁兰母子毫无还手之力，她的嘉儿更不会死的这么惨烈。 　　“你为什么要逼我，怎么不让你的儿子孙子给雪族办事！” 　　老夫人从来都是偏心的，这点她从小就知道。 　　面对她的质问，老夫人沉默不语。 　　就是这样的沉默，彻底把她激怒逼疯。她下定决心一般的对江雪凝道，“放开我，我如你所说所愿。只有一个要求，把嘉儿好好埋葬了给他做一场法事，让他一路走好。” 　　江雪凝道，“给她松绑。” 　　陆夫人被放了下来，她趔趄的走过去，看着杜伊水手里泛着寒光的大刀，“杜姑娘，借刀一用。” 　　杜伊水挑了挑眉，把手里的大刀递给了她。 　　她一步一步的走近老夫人，“我明明说过不要的，你却为了自己的野心和信仰逼我，你赔我嘉儿的命。” 　　老夫人握紧手里的佛珠，看着她已经扭曲的神色，“既然这么恨，杀了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想的倒是挺美。”陆夫人笑眼泪都出来了，“凭什么只有陆家完了，柳家也要满门陪葬才公平。” 　　“我和嘉儿是因你的野心而死，我诅咒柳家满门也因你的野心而灭门，你最爱的儿子孙子死无葬身之地！” 　　“带着满门的血，继续对雪族忠诚吧！” 　　说完她大笑着疯癫的捅了自己一刀，温热的血溅在老夫人脸上，老夫人后退退一步几乎站不稳。 　　陆夫人笑笑着泪流满面的道，“娘，我的血热吗？” 　　“生而为人，成为你的女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可能没那么爱，但是终究是亲自养大的。看着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陆夫人，她的精气神一瞬间被击垮，再也撑不住了。 　　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道，“王爷，果然好手段。几句话，就挑拨的她失了智。” 　　“不及您心硬，为了所谓的家族，丝毫不犹豫的拉自己的女儿下水。”江雪凝不为所动的道，“这只是开始。” 　　“伊水，你亲自带人去把柳家人抓来。” 　　老夫人这下是真急了，“祸不及家人，你这么恶毒，也不怕报应到你家人身上。” 　　“呵，报应。”江雪凝气笑了，“因为雪族，我的家人早就已经成白骨了。” 　　“既然冥顽不灵，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 　　柳家早就被包围起来了，杜伊水快马加鞭往楚城而去。 　　老夫人脸色苍白的靠在墙角，看着陆夫人的尸体，眼里闪过一抹决绝。 　　江雪凝走过去掐住她的脖子警告她，“如果你敢自杀，我就把你儿子和孙子千刀万剐。所有的罪过，由他们来代你受过。” 　　老夫人脸上出现了真切的恨意，眼里的怒火在燃烧，“你不得好死，死了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呵，我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 　　狱卒将她绑了起来，往她嘴里塞了帕子，防止她咬舌自尽。 　　江雪凝走出大牢，去透口气。 　　外面太阳很大，阳光洒在她身上，她靠在树边并不后悔自己做的一切。 　　她心头的仇恨和顾家满门的英灵，只有鲜血可平。 第311章 连根拔起 　　大概是太累了，她直接坐在树下靠着树睡着了。 　　“王爷，柳家人抓来了。” 　　江雪凝一个激灵醒来，打起精神重新回了大牢里。 　　柳家十几号嫡系和核心人物都被抓了过来，其他的暂时被软禁看管了起来。 　　江雪凝一走进去，被所有人用仇恨的目光盯着。 　　柳老爷子道，“柳家一向安分守己，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真的对枕边之人所做之事一无所知吗，还是说默认了？” 　　柳老爷子看着地上女儿的尸体外孙的头颅，最终闭了闭眼睛什么都没说。 　　“你到底为什么抓我们？”柳二爷问。 　　江雪凝笑了笑，“老夫人事到如今，也让你儿子死个明白吧，告诉他们你到底做了什么。” 　　面对家里人的灼灼目光，老夫人觉得窒息极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柳四爷维护道，“我娘一定是冤枉的，她整天吃斋念佛的，怎么可能做坏事。” 　　江雪凝早就累了懒得费口舌，对雪媚道，“你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见识过她的手段以后，雪媚听话的很，立刻声音清脆的把事情讲清楚了。 　　柳大爷埋怨道，“娘你糊涂啊，柳家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参与这些事情。” 　　面对儿子亲人的指责，柳老夫人终究是说不出了一句话，也硬气不起来。 　　江雪凝已经很累了，不想和她一直耗。 　　“老夫人从现在开始，如果你不说，那么柳家人将一个一个倒在你面前。” 　　杜伊水将大刀架在了柳老爷子脖子上，老夫人咬紧了牙关，实在是不甘心。如果她说了，雪族在湘楚这些年的布局就彻底前功尽弃了。 　　“王爷你这样是会遭报应的，有本事你一刀杀了我。” 　　这样的话她已经听累了，面无表情的道，“杀！” 　　杜伊水眼也不眨的一刀下去，柳老爷子人头落地。 　　“爹！” 　　哀嚎声响遍整个牢房，老夫人脸上的肉因为太过气愤了在颤抖。 　　“湘王人在做天在看，做人留一线你别把事情做绝了！” 　　她嗤笑了一声，“如果不是我先下手为强，那么死的就是我。雪族这些年做的肮脏事还少吗？” 　　“既然下场了，那就要做好成王败寇的觉悟。” 　　“继续！” 　　这次狱卒的刀架在了柳大爷的脖子上，江雪凝冷声问，“说还是不说！” 　　“雪族不会放过你的，你迟早被碎尸万段。” 　　“娘啊，救救我…” 　　“杀！” 　　柳大爷也死了，其他人瑟瑟发抖害怕极了。 　　“你这是要害死所有人吗？”柳二爷害怕又愤怒的道，“哪有你这样当娘的，你好狠的心。” 　　老夫人眼里流下两行热泪，难受的道，“你们别恨娘，我不能坏族里的事儿。等大业成之日，族里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 　　“啪啪啪啪啪啪…” 　　江雪凝拍着手，“真是雪族的好狗，赔上满门性命，都不愿意出卖雪族。你确定，萧绮萝会为你报仇？” 　　老夫人瞳孔震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知道圣女？” 　　“我不仅知道，还要杀了她。”江雪凝冷笑，“继续，直到你愿意开口为止。” 　　这次轮到柳三爷了，他平静极了。一副安静赴死的样子，看不出一丝害怕。 　　雪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雪族的事情他知道！” 　　有意思，难怪表现的这么平静。 　　她是真佩服了，“一个个的是真不怕死，也是真的硬气。可惜，我也是真的要将雪族在湘楚的势力连根拔起。” 　　“伊水，去把柳府的小少爷和小小姐们带进来。” 　　柳三爷神色终于有了波动，“稚子无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父债子还，所以待会儿从你儿子女儿开始杀。” 　　柳三爷闭了闭眼睛绝望的道，“放过无辜的人，我告诉你想知道的。” 　　“可以。” 　　江雪凝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想滥杀无辜，只是她知道面对他们这种人，自己绝对不能心软。 　　老夫人无力的的垂着头，几乎没有力气说话。 　　柳三爷转头交代柳四爷，“这件事情是我们野心勃勃，给家里招来的灭顶之灾。等事情了结，你带着孩子们离开好好活着，不要恨也不要报仇。” 　　他们已经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了，他希望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柳四爷还很年轻，他泪眼朦胧的点点头，“三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孩子们的。” 　　柳三爷被单独押了下去，江雪凝打起精神从白天审到黑夜，终于拿到了完整的名单。 　　“希望王爷言而有信，放孩子们一马。” 　　柳三爷说完，从容赴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牢房里，老夫人死了女儿丈夫儿子，害的柳家差点灭门，最终也没有保住雪族在湘楚的残留势力。 　　几番打击之下，到底是年龄大了，很快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老四，走的远远的，别在回来好好活着。” 　　柳四爷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终究还是问了一句，“娘，走到现在这一步，你后悔吗？” 　　老夫人无法回答他，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雪族长大的女子，生来就被教导要永远忠于雪族。 　　柳四爷没有等待到她的回答，她最终死于心痛。 　　江雪凝拿着名单，交给赶来的雪玉京，还有段西楼，“封锁城门，用最快的时间摧毁名单上的据点，抓住名单上的人。” 　　“是！” 　　暗卫和士兵同时出动，整个湘楚人心惶惶，有人逃有人追又在夜色里掀起了一轮腥风血雨。 　　杜伊水轻声道，“这次总算能把他们连根拔起了。” 　　大概是太累了，她觉得有些头晕。却也强行打起精神，“柳家人好好给他们收尸吧，把孩子女人安顿好，等这事儿彻底了结再说。” 　　“是…” 　　牢房外瞬间就只剩她和杜伊水两人了，杜伊水打了个呵欠，“好累啊，想睡觉。” 　　她话音刚落，被江雪凝抓了一把。一扭头看她倒下，反应迅速的扶住了她。 　　“王爷，你没事吧？” 　　杜伊水赶快扶着她坐下，掐了人中丝毫没反应，人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第312章 肃清 　　江雪凝这一病就晕了三天，郎中说她是太过劳累邪风入体。 　　她是在一个明媚的午后醒来的，怔怔的看着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整个人乏的不行。 　　青禾惊喜的道，“王爷你醒了！” 　　接着所有人都被惊动，房间里瞬间热闹起来有了生气。 　　她喝了半碗鸡汤，头没那么晕有了点力气。 　　沈知蕴坐在她床边关切的道，“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她是听说她生病以后，从梧桐书院匆匆赶来的，挚友多年她太了解她了。 　　累是一方面，陆家的事情她估计挺有心理压力的。并不是她软弱，而是毕竟是活生生的命，她当时表现的越冷酷后劲越大。 　　江雪凝苦笑，“我好像坏又坏的不够彻底。” 　　沈知蕴叹息，“并不是人人都心硬如铁，依旧保有良知，心会痛是件好事。” 　　她垂眸声音有些恍惚的道，“所以我一直无法理解，赫连煊和萧临风当年怎么能那么狠。顾家于他们而言并不是陌生的家族，他们却眼睛也不眨的要了顾家满门的命。” 　　“权利会吞噬人心。”沈知蕴目光温柔的看着她，“你这样很好，只是也别太为难自己。” 　　沈知蕴留下陪了她两天，她精神恢复了不少，而雪族的势力也已经在湘楚被连根拔起。 　　雪玉京来见她的时候，轻声感叹道，“竟然在十几个世家都有他们的人，还真是潜伏的够深。” 　　江雪躺在椅子上对沈知蕴道，“你帮我写份告示，把雪族的野心揭露出来。他们自称神之后裔，我偏要把他们打成妖族。” 　　毕竟雪族来历传神，围绕着太多传说，还是孤独皇后的母家。想把他们打成妖族，钉在耻辱柱上，就很需要语言的艺术了。 　　沈知蕴应道，“你细说雪族的事情。” 　　两人在书房秉烛夜谈，江雪凝一点一点给她讲雪族的事情。沈知蕴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两大篇，写的通俗易懂又故事性十足。完全揭露的雪族的贪婪不堪，和迷惑人的手段。 　　她满意的看着手里的告示，“不愧是读书人，写的清楚明白。” 　　“这个雪族确实邪气，必须让他们在湘楚成为过街老鼠。”沈知蕴给她出主意，“告示这种东西对普通百姓太有距离感了，不如把雪族的事情编成故事，找各大茶楼的说书先生去说。” 　　“这个主意好，这样雪族的事情会传的更快更广。” 　　沈知蕴看她脸色还有些苍白贴心的道，“你好好休息吧，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大家都在忙，她反而无所事事的开始养病。 　　双管齐下告示贴出去的同时，湘楚大街小巷的茶楼酒楼里，说书先生都在讲雪族的故事。 　　甚至几天之后，书店出现了一本《雪族妖女传》，是由梧桐书院出来的女学子所写。很快卖爆，成为最畅销的书籍。 　　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就是雪族了，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雪族的漂亮男人女人会骗人。 　　效果出奇的好，被搜出有雪族人潜伏的世家们，更是人心惶惶。 　　特别是陆家的结局有目共睹，个个心里都一阵后怕。 　　一向最强硬的周家家主周翊都因这事儿病了，他侄子刺杀江雪凝当场毙命。后来，王府侍卫更是从他府里抓了两人。 　　一个是他侄子的妻子，一个是他爱妾。他只觉得背心发凉，再加上对陆家家破人亡的结局心有戚戚，一下就病倒了。 　　周大少爷小心翼翼的道，“王府给的七日之期已过，我们是离开还是补银子？” 　　估计王府在忙着雪族的事情，所以暂时没腾出手来清算他们。但是以湘王的手段，迟早是要和他们算这笔账的。 　　周翊看着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儿子问，“是走还是留，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是太平盛世，周家趁机走出去看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周大少爷很认真的分析，“可惜现在天下大乱，我认为留在湘楚更好。” 　　“湘王是狠是强势，但是这种狠在乱世里反而能安身立命，护的住湘楚。” 　　“你倒是看的透彻…”周翊叹息，“把欠的银子补上吧，再多给五万，算是给将士们送别的，祝他们旗开得胜。” 　　周翊是彻底想开了，低了这次头他也准备把周家交给他，自己慢慢放手养老了。他可不想，落的和陆振一个下场。 　　周家一带头补税，其他还在观望的世家纷纷跟上。 　　青禾跑去看了会热闹，兴奋的对江雪凝道，“好多银子，奴婢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这笔银子由户部清点收下，在合理分配用于军饷和建设。 　　既然这些世家服软低头，江雪凝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难看，毕竟湘楚的商业发展还需要他们。 　　她吩咐户部的人道，“贴个告示，对各家的慷慨解囊，替将士们表示感谢。” 　　告示一出，各大世家纷纷松了一口气，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 　　很快锦城那边也顺利过渡接手，好消息不断。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将离他们从锦城回来那日，江雪凝在王府摆了酒犒劳大家。 　　景虞也跟着来了，一身锦衣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似笑非笑，依旧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 　　“啧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都好多日不见了，我想死你了。” 　　江雪凝笑吟吟的道，“既然拿了锦城，我一定会完成老城主的心愿，找个厉害的女子把你嫁出去。” 　　景虞冲了送了一个秋波，“人家只想给你暖被窝嘛…” 　　“不需要…” 　　杜伊水看着他秀色可餐的脸眨了眨眼睛，“我需要，你来给我暖吧。” 　　雪玉京没好气的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别胡说八道。” 　　“哈哈哈哈哈…”景虞愉悦的笑了起来，“小姑娘，这样容易被坏人骗哦…” 　　“我看你就是坏人…” 　　过程虽然曲折结果还算顺利，大家都放松了下来，酒过三巡以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云霓脚步匆匆的赶来，在江雪凝耳边道，“天光阁有急信传来。” 　　“是什么事儿？” 　　“说是有云州王的消息了…” 　　江雪凝瞬间酒醒了，立刻往书房看信去了。 第313章 天子无情 　　“娘娘出事了！” 　　“老爷和大少爷，被陛下打入天牢了！” 　　萧玲珑手一松，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 　　香草紧张的道，“娘娘你没事儿吧。” 　　“昔日的顾家今日的萧家，天子从来都是无情的。”萧玲珑苦笑道，“从六叔在湘楚被杀，萧家就已经失去了手里最大的底牌。” 　　她绝望的闭了闭眼睛，“让人去打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那日萧绮萝进宫，却无故消失。萧家频频进宫，找萧临风要个说法开始。她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一直很不安。 　　打听消息的人还没回来，萧夫人哭哭啼啼的进宫就道，“娘娘，你可不能放着你爹和大哥不管，你去求求陛下。” 　　萧玲珑被她哭的头痛，最终拖着虚弱的身体去了御书房。 　　“臣妾求见陛下！” 　　很快御前大太监高公公出来恭敬的道，“陛下说娘娘大病初愈，应该回宫好好养病。” 　　这就是不见的意思了，萧玲珑面无表情的在御书房前跪下，强烈的日光晒的她发晕。 　　不知道跪了多少，在她坚持不住摇摇欲坠的时候，高公公又出来道，“陛下请娘娘进去说话。” 　　跪太久了她甚至有些腿软站不起来，还是香草用力将她扶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进了御书房。 　　萧临风正在看奏折，头也不抬的道，“你今日非要见朕有什么事？” 　　她行礼过后，在椅子上坐下。缓了一下这才开口，“陛下将我爹和大哥打入天牢了。” 　　“哼，他们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萧临风放下手里的奏折，抬头冷冷的道，“竟然妄图以养育之恩，来威胁朕！” 　　可以说是触了他的逆鳞，他一开始并没有想争天下的心。就是因为长在萧家，他们强行推着他走上了这条路。 　　他在这条路上失去太多了，也回不了头了。 　　萧家却自认为对他有恩情，还妄想要更多，简直是痴心妄想。 　　萧玲珑看着他的神色苦笑道，“所以陛下是觉得萧家自食恶果，活该吗？” 　　“难道不是吗？” 　　她对上他的目光，讽刺又笃定的道，“陛下恨萧家吧，六叔去湘楚的事情是你故意设计的。从你登上大位那天起，萧家就注定要走向灭亡！” 　　“朕可没料到萧北荛会这么废！”他冷笑道，“让他去湘楚是想让他拖住江雪凝。” 　　“反正怎么样你都不输，帝王心计臣妾领教到了。” 　　她猜，湘楚王会那么干净利落的杀掉萧北荛，也是看穿了他的计谋，所以选择破釜沉舟。 　　萧北荛若是能拖住江雪凝，萧家还能苟延残喘，可惜偏偏一败涂地。 　　萧临风神色淡然的道，“这些年，萧家为了自己的野心，做过一些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他态度冷漠且决绝，她连求他的话都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只是怔怔的道，“既然陛下已经如此厌恶萧家，那什么时候废掉臣妾。” 　　“我说过，你很适合皇后的位置，所以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她却觉得这深宫快要把她熬的油尽灯枯了，她也不喜欢萧家。但她终究是萧家女，无法眼睁睁看着萧家灭亡。 　　“不是我适合做皇后，而是你需要我这个工具人，来帮你掩饰身体的残缺。” 　　走到这一步，她也是豁出去了，什么都敢说。 　　萧临风走过来捏住她的下巴，神色危险极了，“无论萧家下场如何，只要你做个合格的皇后，朕不会薄待你，也不会薄待萧夫人。” 　　“这是威胁吗？” 　　在萧家她最在乎的当然是萧夫人，她心里的那口气突然就散了，心灰意冷的道，“当年你一手策划灭了顾家满门的时候，也是这么无情吗？” 　　“听到顾明月死讯传来的那一刻，你有哭吗，还是依旧无动于衷？” 　　“你这样的人有心吗？” 　　萧临风放开她，“你话太多了，萧家的事情与你无关，也不是你能左右的。” 　　“回去吧，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萧夫人想想。” 　　最终她失魂落魄的出的御书房，浑浑噩噩的往宫里走。 　　“难怪先帝死的时候，有人放火烧了皇宫，这里果然是罪恶的不该存在的。” 　　可惜萧临风上位，换了一个地方，新的皇宫又形成了，而她现在就像这宫里的一抹孤魂。 　　香草被她的话吓到了，“娘娘，可不能这样说。” 　　萧玲珑垂眸压下眼里的冷意，要是现在也有把火把这里烧了，该有多好。 　　萧夫人看她回来了连忙问，“陛下怎么说？” 　　“萧家完了…” 　　萧夫人立刻哀嚎，“他个没良心的，他是萧家长大的，怎么能这么对萧家。我要去找他讲道理，他这是要翻脸不认人吗？” 　　萧玲珑白着一张脸，“你要是活够了，尽管去！” 　　“可是…他怎么能这样？”萧夫人急的团团转，“玲珑你想想办法。” 　　萧玲珑冷酷的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是皇帝，想要杀谁我都无能为力。” 　　萧夫人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情，扶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怎么会这样…眼见着萧家就要飞黄腾达了。” 　　“呵，从萧舒锦在到六叔包括你们奉为神明的圣女绮萝，还没让娘你看清现实吗？”她冷静又麻木的道，“天子无情，萧家在皇权面前又算的上什么东西！” 　　萧夫人哭过以后，又开始担忧，“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萧家的事情你别管，有我在一日终归能护住你。” 　　话语里透着几分不祥，萧夫人仔细端量，这才发现她瘦了好多，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玲珑，娘就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会好好的。” 　　她嘴里这么应着，眼里却没有一点光彩。看的萧夫人心里发慌，也不敢再多说。 　　等萧夫人去侧殿休息了，萧玲珑这才冷笑了一声，“我就豁出这条命，陪他走到最后…” 　　她倒要看看，他这样的人最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看了一眼外面日光正好，喃喃的诅咒一般的道，“湘王，本宫盼着你杀进来的那一天。” 　　她倒是要看看，无情的天子面对昔日旧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314章 朝云 　　天光阁是她初入青州的时候建立的暗部势力，集暗杀，收集情报，培养杀手为一体。 　　名字取自“不见天光不破晓，”更多的时候以武林势力活跃于人前，与七杀阁并称为最厉害的杀手组织。 　　这次沈昭延的消息，由天光阁传回，对她而言意外又不意外。 　　江雪凝打开天光阁的信，里面提到杀手过去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看到了疑似沈昭延的人。 　　信的结尾写了一句话——《山海经》曰：流沙之东，黑水之西，有朝云之国。 　　所以人是在朝云国。 　　江雪凝抬眸看向跟着进来的众人，“你们听过朝云国吗？” 　　“有这个国吗？” 　　“从未听过。” 　　最后还是博览群书的沈知蕴开口，“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古老国度吧，应该是存在的。读游记的时候，有人去那里游历过，只是鲜为人知。” 　　“人在朝云国？”将离问。 　　“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江雪凝道。 　　那晚过后，她开始一边让人收集关于朝云国的所有消息，一边快速处理湘楚的事务。 　　五月十二是个好日子，青州军联合凤凰军二十万大军，出征驰援狼牙军。 　　城门外，二十万大军整装待发。 　　不少百姓围观，江雪凝带领着官员给他们送行。 　　段西楼和左慕笙策马前来，在她面前停下。 　　段西楼，“我们一定会把突厥赶出去，胜利归来。” 　　左慕笙，“等我回来。” 　　“我等你们胜利而归。” 　　在激昂的鼓声里，二十万大军缓缓出发，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回到王府里，她召集了人议事，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说自己身体不适，要休养一段时间。 　　她前几天病了昏迷的事情，本来也不是秘密，干脆就用这个借口，信不信的也无所谓。 　　湘楚经过一轮大清洗，世家也刚被收拾了，正是稳定的时候，她离开一段时间问题不大。 　　书房里，是这段时间收集的关于朝云的消息，天光阁那边最新来信附上了去朝云国的详细路线。 　　将离看着地图道，“你们要先走陆路，然后坐船走海路去东边，起码要大半个月时间才能到。” 　　江雪凝轻声道，“总要亲自去看一眼的。” 　　他是肯定要坐镇湘楚主持大局走不了的，“让巫锦和白羽陪你去吧。” 　　最终出发的时候，冰瞳和杜伊水也一起去了，加上精挑细选的暗卫，一群人天色未亮就从湘楚出发。 　　骑马急行了七八日，到达沧海，在附近的小镇上住下休整。 　　白羽去买了到往东海的船票，他们一行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一路上倒也顺利。 　　翌日，到了岸口。 　　杜伊水被眼前的大船惊呆了，“啧啧，我虽是水匪出身，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船。” 　　“这船能容纳三千多人，往返东海一次需要一个多月。”白羽肉痛的道，“我们这么多人，光船票就花了两万多两银票，这也太赚了。” 　　码头上渐渐热闹了起来，他们自然买的是上等船舱的船票，一人一间房环境良好。 　　暗卫一等舱，住的离他们近，以防万一可以随时联动。 　　整个大船一共六层，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冰瞳用头巾将头发包了起来，和她并肩站在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咳咳，风景真好。” 　　熟悉的声音响起，景虞一身红衣风骚的惹眼，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们。 　　江雪凝有些无语，“你怎么来了？” 　　“我来保护你们啊。” 　　船已经开了，也不可能把人赶下去了，只好让他跟着。 　　虽然整艘船人不少，但是上等舱这层人并不多，只能容纳几十个人。 　　能住进来的非富即贵，都不是一般人。 　　有妖娆美貌的妇人，神神秘秘的黑衣人，仗剑走天涯的侠客，更多的是来往两地做生意的富商。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甲板上的人，停在一墨衣男子身上。男子很年轻，侧脸透着几分凌厉，腰间挂了一把长剑气质冷厉。 　　男人猝不及防的回头，两人的目光对上，又很快移开。 　　景虞不满的道，“你在看什么？” 　　她轻声道，“独孤墨然。” 　　景虞只觉得这个姓很特别，有些震惊的道，“不会和独孤皇后有什么关系吧？” 　　白羽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他之前混迹于江湖，对这些比较清楚。摸着下巴道，“独孤家是有名的武林世家，只不过随着当年独孤皇后凤临天下，反而越发的低调了。” 　　景虞又看了两眼，狐疑的看着江雪凝，“你们见过？还是你看上人家美貌了，不然怎么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翻了一个白眼，“查雪族的时候，顺带也查了独孤家，见过他的画像。” 　　开国皇后独孤伽凌，母族是雪族，父族是独孤家。 　　只不过，独孤家似乎和这位开国皇后没什么来往，反而在她登上凤位以后，愈发的低调了，几乎快成了武林隐士家族。 　　“少主，他们一直在看我们。”侍女南鹿道。 　　他身边的绿衣女子阮星棠溪轻声道，“那伙人看起来，来历不一般。” 　　独孤墨然看着海面，似笑非笑的道，“的确不一般，名震天下的女王竟然会出现去东海的船上，真是有趣。” 　　阮星棠忍不住又往那边看了一眼，有些感叹的道，“这就是湘王江雪凝吗，真是年轻。” 　　孤独墨然神色没有太多的波动，他对这种年轻美貌且野心勃勃的女子，向来敬而远之。 　　大概是因为独孤家出过一个，而这种人某些时候对家族而言是灾难。 　　江雪凝他们去吃饭的时候，和独孤墨然他们擦肩而过。双方都表现的很漠然，没有多给对方一个眼神。 　　虽然认出去了彼此的身份，但是彼此都敬而远之，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需要搭话的关系。 　　到了晚上，船已经行到大海中央了，无边的大海倒映着星空。 　　休息的时候，冰瞳将天狼留给了她，“这船上太鱼龙混杂了，天狼警觉性高，让他陪你。” 　　“好。” 　　天狼乖乖的跟她进了房间，趴在床边的地上守着她。 　　在大海上的第一个夜晚，江雪凝睡的无比安心。 第315章 偷心 　　在海上航行的日子，是悠闲且无聊的。一艘船住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难免有摩擦和矛盾。 　　好在敢做这门生意的也不是善茬，这艘船就是著名海商商家的，船上配备了一支很厉害的侍卫队，一边护航一边解决矛盾维持秩序。 　　“听说，有两个武林人士为了一个美娇娘打起来了。” 　　“嘿嘿，二等舱住了一对逃命的鸳鸯，是徒弟和师母。” 　　“一等舱打起来了，富商的正妻给小妾下药…” 　　有杜伊水这个喜欢凑热闹的在，江雪凝每天都能听到很多八卦。 　　这日月明星亮，冰瞳弹琴助兴，在甲板上摆了一桌，大家坐下小酌了几杯。 　　景虞喝的眼尾泛红，眼巴巴的望着她，“如果有一天我身陷险境，你会千里迢迢来救我吗？” 　　江雪凝伸手拍了拍他的狗头，“乖，别这样诅咒自己。” 　　白羽抬头仰望着星空，满眼怀念的道，“这样海上漂流的日子，也挺有意思的。” 　　在湘楚忙碌惯了，每天吹着海风心神放松下来，她自己的心静也平和了不少。 　　一曲结束，她揪了揪天狼的耳朵，给他喂了肉干，“夜深了，都散了吧。” 　　大概是喝了酒，她入睡的很快。 　　“啊！” 　　天狼从地上一跃而起，警惕的看着门外。 　　江雪凝也被凄厉的惨叫声惊醒，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赶快更衣下床。 　　很快响起敲门声，是巫锦。 　　“少主，你没事吧？” 　　在外面行走，大家都对她换了称呼，不再叫王爷。 　　她走过去拉开门，“没事儿。” 　　外面夜色如水，莫名有几分渗人。很快整个上等舱的人都被惊动，纷纷亮起了灯。 　　他们出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了甲板上，有些女眷显然被吓的不轻。 　　很快商家的侍卫队来了，带头的是名叫商洵的男人，询问了两句很快带着人去查看了。 　　不一会儿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都在往前面走。 　　“出事的是住七号船舱的客人。” 　　杜伊水丝毫不困，兴致勃勃的道，“我们也去看看。” 　　他们一群人也随大流往七号房间去了，气氛有几分诡异，只听到凄惨的哭声，有女子被吓的白了脸，匆匆往回跑。 　　他们走上前去，一眼看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年轻女子。 　　她表情扭曲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很可怖，显然死的十分痛苦。 　　巫锦眉头皱了起来，“看她的胸口…” 　　江雪凝看了过去，胸口血淋淋的，被挖了一个洞。 　　“心没了？” 　　失去女儿的富商夫人哭的伤心极了，“可恶的偷心贼，竟然下这种毒手。” 　　出事的这家是姓杜的富商，杜老爷虽然也伤心，但是有理智在。 　　“在船上出了这种恐怖的事情，商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商洵沉稳的道，“我们一定会，尽快抓住凶手。” 　　出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一夜不得安宁。商家的侍卫队，一间房一间房的排查，其中自然受到了不少阻力。 　　毕竟能入住上等舱的，都不是一般人。各有各的脾气，有些并不接受他们的检查。 　　到了江雪凝这里的时候，她倒是开了门，让他们进来。 　　几个侍卫在房间进行排查，商洵面无表情的对她进行例行问话，“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吗？” 　　“没有，我是被惨厉的尖叫声惊醒的。” 　　“有没有你觉得奇怪的人，或者不对劲的地方？” 　　她摇摇头，商洵也没再多问，看了一眼她脚边的狼。 　　很快检查结束，她的房间自然是没问题的。 　　闹了一整夜，并未查到凶手。反而是流言四起，什么妖怪吃人心传的有声有色的。 　　到了白天，巫锦和白羽到处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夜幕再次降临，船上人心惶惶的，侍卫队也加强了巡逻，结果无事发生。 　　连着两夜风平浪静，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把杜家的事情，归于运气不好或者是仇杀。 　　江雪凝轻声道，“接下来，才该是小心的时候。” 　　景虞吊儿郎当的道，“你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 　　她看向风平浪静的海面，“或许，才刚刚开始。” 　　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予暴击才是真正的绝杀。 　　景虞打了个呵欠，“真是搞不懂，你们这种浑身是心眼的人，脑子里的弯弯道道。” 　　江雪凝淡淡一笑，回房补觉去了。 　　不远处，武功高强的几人，把他们谈话尽收耳里。 　　阮星棠道，“会像她说的那样，这只是开始吗？” 　　独孤墨然神色淡淡的道，“看来这位湘王攻于心计，善于拿捏人心。” 　　“呵，我倒要看看她猜的对不对。”阮星棠饶有兴致的道，“如果凶手的心思，真的被她猜中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说完又吩咐自己的侍女剑竹，“今晚警醒一点。” 　　第三夜，下起了雨。 　　江雪凝推开窗户，听雨落在船上海里的声音，整个人平静极了。 　　论武功她不算顶尖，出了这种事情，几人轮流在房间保护她。 　　今夜是冰瞳，她在一旁修炼幻术。手势美轮美奂的，江雪凝一会看夜雨一会看她。 　　夜深了，她疲惫的打了个哈欠。 　　“喵！喵！喵喵！” 　　一声比一声惊悚凄厉的猫叫声传来，天狼烦躁的转圈。 　　冰瞳睁开了眼睛，“在东边。” 　　江雪凝喝了一口茶提神，“那我猜，出事的人一定不在东边。” 　　两人推门出去外面乱糟糟的，夹杂着哭声和抱怨声。 　　白羽道，“侍卫队往东边去了。” 　　外面雨停了，整个夜空感觉湿漉漉的。她走出去，懒洋洋的站在甲板上。 　　阮星棠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猜的还真是准。” 　　独孤墨然冷声道，“看来这一趟，注定要不太平了。” 　　这次出事的是二十一号房间，与猫惨叫的方向截然相反。 　　猫被剥皮挖心，扔在东边的角落里。而二十一号房间的年轻女子，也是死于挖心。 　　“这是来了个偷心贼吧。”白羽根据行走江湖大家经验分析道，“我们该不会是，遇上什么练邪功的江湖老妖了吧。” 　　“谁知道呢…” 　　她注意到，商洵的脸上赫然有一个红色的巴掌印，敢公然打他，看来这次死者的身份不一般。 第316章 相争 　　“王妃，不好了，出事了！” 　　乔之晚在江州休养了半年，身体已经彻底好起来了，正准备启程回燕地。 　　“有什么事慢慢说。” 　　忍冬跺了跺脚急切的道，“燕地那边传来消息，王爷新封了一位侧妃！” 　　她猛的站了起来，又缓缓坐下苦笑着道，“这半年我不在王爷身边，他有了知心人在正常不过。” 　　男人本就薄情，何况是权势滔天的男人。赫连慕与她最恩爱时，府里也是有小妾的。 　　所以对这个消息，她虽然觉得难过，却并不意外。 　　忍冬支支吾吾的道，“这位新封的侧妃，身份有些特殊。” 　　“有多特殊，是哪家贵女还是名动天下的大美人？” 　　“…是大小姐？” 　　“谁家大小姐？”乔之晚一下没反应过来。 　　忍冬低头轻声道，“新封的侧妃，是大小姐乔雪。” 　　乔之晚瞬间头晕目眩，两眼发黑的倒在了床榻上，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忍冬被吓了一跳，“王妃，你没事儿吧？” 　　乔之晚趴在床榻上心底发凉，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呵，原来是乔家大小姐啊！” 　　“去叫二嫂来！” 　　乔二嫂来的很快，半年的时间她已经从丧夫的悲痛里走了出来，看着精神了不少。 　　给她请安后，爽朗的道，“不知王妃唤我来，有何事？” 　　乔之晚已经恢复了镇定，不动声色的道，“好久没有雪儿和大嫂的消息了，想问问你她们最近有给你写信吗？” 　　乔二嫂笑着道，“的确好久没有收到大嫂她们的信了，有王爷照顾着想必她们应该过的很好。” 　　确实是过的很好，好的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无法判乔二嫂，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眯了眯眼睛道，“我们明日就出发回燕地。” 　　“哎。” 　　出了房间以后，乔二嫂嘴角的冷笑再也压不住。 　　现在，该她自食恶果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了。 　　从江州到燕地一个半月的路程，乔之晚日夜赶路，仅仅用了二十多天就回到了燕地。 　　打了王府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曾经精致漂亮的听玉轩，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荒凉。 　　乔之晚的心更凉，她一言不发的进了听玉轩，洗了一个热水澡吃了一碗鸡汤面，倒头就睡。 　　这段时间，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她都极度煎熬，回了王府以后那口强撑着的气瞬间就散了。 　　飞雪阁里收到消息的乔雪，正不慌不忙的对镜梳妆。镜子里的女子玫姿艳逸耀如春花，真真好颜色。 　　她往头上插了一支玉钗，轻笑了一声，“姑姑回来，我们也该去请安了。” 　　春桃和秋天两位侍女，伺候着她往听玉轩去了。 　　乔之晚刚睡醒，忍冬就气愤的道，“大小姐来请安了，她竟然还有脸来见您。” 　　她坐在床上一阵恍惚，这才梳妆打扮。她特意打扮的格外漂亮，下意识的不想在气势上输掉。 　　“让她来小会客厅见我。” 　　她坐在主位上，喝了半杯茶努力平复心情。却在乔雪踏进来的那一刻，就破防了。 　　十六岁，正是一个女子最美的年华。乔雪美的肆意而绚烂，像是一朵开到荼靡的花。 　　在她的照耀下满室春色尽失，乔之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精心打扮好像是笑话。 　　没有人永远年轻，但是永远有人正年轻。而她虽谈不上美人迟暮，却也不算年轻了。 　　乔之晚掐了掐手心，疼痛让她回神，从不好的情绪里抽离，稳住心神。 　　乔雪对着她盈盈拜下，“雪儿见过姑姑，恭迎姑姑回府。” 　　她冷笑，“你还记得我是你得姑姑！” 　　乔雪笑盈盈的看着她，“雪儿从来不敢忘记姑姑。” 　　她记得她一向乖巧懂事，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 　　“亲人尸骨未寒，热孝未过。你就迫不及待的勾引自己的姑父。”她厉声呵斥道，“乔家是这么教你的吗？” 　　“哈哈哈哈…”乔雪笑的花枝乱颤的道，“乔家自然不是这样教我的，但我是和姑姑你学的呀！” 　　“不知廉耻，男人就是一切。为了得到赫连慕，可以抛弃一切。” 　　“我哪儿比的上姑姑呀，姑姑可是以一己之力害的乔家差点灭门，我还差的远！”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乔之晚被气的将桌上的茶杯砸向了她，春桃一把抱住乔雪，茶杯砸在她背上，她痛的脸白了一下。 　　乔雪幽幽的望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哀怨的道，“姑姑怨我恨我没关系，但是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还请姑姑高抬贵手。” 　　她看向她的肚子，宽大飘逸的纱衣掩饰下并不明显，所以她之前并未察觉到不对劲儿。 　　她是最可笑最可悲的人吧，当年费尽心思的得到了赫连慕，几乎为这段所谓的“真爱”，赔上了乔家满门的性命。 　　现在她的侄女怀了赫连慕的孩子，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 　　“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乔雪一脸幸福的抬眸问她，“安安马上就要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姑姑你开心吗？” 　　她心口一窒，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安安是她和赫连慕唯一的女儿，她无法接受她的女儿，要多一个身份这样复杂的弟弟或者妹妹。 　　“乔雪，你是在报复我吗？” 　　乔雪笑了，笑的妖娆又薄凉，“我明明就是被你和王爷的绝美爱情感动，所以情不自禁的加入你们了。” 　　“从今以后，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你滚！” 　　乔雪慢慢站了起来，神色不变的道，“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姑姑。姑姑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们的齐心协力把王爷伺候好了，多多为王府添枝散叶。” 　　她说完，扶着侍女的手慢悠悠的走了。 　　等人走远了，乔之晚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 　　忍冬惊慌的道，“王妃你吐血了！” 　　刚踏进门口的安安快步冲了过去，看着她面无血色的样子，着急的道，“娘，你怎么了？” 　　她抬手摸摸她的头，“娘没事，别怕。” 　　忍冬很快请来了郎中给她看病，郎中说她是气急攻心。 　　安安甩了甩手里的鞭子，风风火火的追了出去。 　　“本郡主，要给她一点眼色瞧瞧！” 第317章 新欢旧爱 　　安安追到了飞雪阁，一开始她是很喜欢这个姐姐的，但是后面姐姐成了父王的女人，她无法接受。 　　作为王府郡主，她已经七岁了，已经懂得很多东西了。 　　“你敢欺负我娘，去死吧！” 　　她扬起手里的鞭子一鞭子抽到了乔雪的背上，乔雪痛的一哆嗦，转身泪眼朦胧的望着她，“还请郡主看在你未出世的弟弟妹妹的份儿上，手下留情。” 　　她最恨的就是这件事情，果然瞬间被激怒，对着乔雪的肚子就来了一鞭子。 　　乔雪双手捂着肚子，微微侧身。鞭子大多数抽到了手上，她却缓缓倒下晕了过去。 　　“不好了，侧妃晕倒了！” 　　“出事了，侧妃出事了！” 　　春桃和秋天立刻大声嚷嚷了起来，她握紧了手里的鞭子，眼里闪过杀意！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彻底将这个孩子扼杀。那她就是王府唯一郡主，依旧可以被独宠。 　　她向倒在地上的乔雪走过去，抬脚就要踹她的肚子。 　　“安安…” 　　耳边传来赫连慕不可置信的声音，她却充耳不闻的一脚狠狠踹了下去。 　　本来装晕的乔雪痛的蜷缩了起来，对上她愤恨的目光心里一凉。 　　乔之晚也终于追到了，看着混乱的局面，大声的道，“安安…” 　　“王爷流血了，救我…”乔雪哀嚎道。 　　看着她流出的血，安安抬起脚还想继续踢，被冲过来的赫连慕一拉住。 　　“安安，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要弟弟妹妹，她敢怀我就敢杀！” 　　乔之晚在一边听的胆战心惊，心情复杂极了。 　　“你怎样这么恶毒！” 　　赫连慕被冲击到了，无法接受自己一向疼爱的女儿，竟然变成了这样。 　　安安眼泪流了下来，倔强的道，“父王，我讨厌你！” 　　乔之晚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看向赫连慕，“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而已，不是有意的。” 　　赫连慕看都没看她一眼，走过去将倒在地上的乔雪抱进了内室。 　　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拉着女儿回了 听玉轩。 　　到底是七岁的小姑娘，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还是很怕的。一回去，就在她怀里嚎啕大哭。她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疼。 　　又让人熬了一碗安神汤，哄着她喝下。等人睡着了，这才带着人重新往飞雪阁去。 　　刚走踏进屋子里，就听到稳婆惶恐的道，“侧妃的孩子没保住，请王爷节哀。” 　　她一时之间进退不得，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整颗心像是被放在油锅上煎一样难受。 　　赫连慕猛的回头看向她，目光里的冷意将她冻僵，“现在，你满意了吗？” 　　“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大度的女人。”赫连慕用刺人的话语丝毫不留情的一刀一刀将她凌迟，“没想到，连雪儿的孩子你都容不下。” 　　她心痛的无法呼吸，用手扶着门框浑身发软无力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安安从来都是好孩子，怎么你一回来就出事了？” 　　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难道她要说，她是无辜的一切与她无关。可是这个孩子，的确是因为安安没的。 　　这样说，无异于变相表明是安安恶毒，对未出生的小孩下毒手。 　　她低头出垂眸道，“是我管教无方，我自请禁足佛堂半个月，给孩子念经祈福。” 　　赫连慕抬脚去了内室，她被扶到椅子上坐下，给自己猛灌了一杯茶水，咬牙强撑这才没有倒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赫连慕出来了，冷漠的对她道，“哼，等会进去好好给雪儿道歉。” 　　忍冬替她委屈，等赫连慕走了扶着她道，“王妃，我们回去吧。” 　　她走进了血腥味未散的内室，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乔雪，“这是你自找的，好好的大小姐不当，要来做小。” 　　乔雪白着一张脸，虚弱的笑了笑，“又背了一条人命，姑姑你开心吗？” 　　“我再下贱也比你强，至少没有连累家里人送命。姑姑你处心积虑抢来的男人，现在成了我的裙下臣，你感受如何？” 　　她面无表情的道，“你好好休息吧，既然是自己选的路，那么就要承受后果。” 　　“呵，来日方长。”乔雪眼睛里的恨意让人心惊，“安安可真是我的好妹妹，今日的事情我记住了。” 　　“她只是个孩子，有什么你冲我来。” 　　乔雪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乔之晚跌跌撞撞的回了听玉轩，将自己关在了佛堂，终于无声的哭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当年她是新欢，赢了冰瞳那个旧爱。看着她失宠，看着她没了孩子，她心里是畅快的。 　　她以为自己能和赫连慕长长久久，多年后她输给了乔雪这个新欢，自己成了失宠的旧爱。 　　费尽心机抢来的男人，终究还是被抢走了。 　　到了晚上赫连慕来看她，目光沉沉的道，“晚晚你让我很失望，这样的事情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雪儿她还年轻，你是做姑姑的要多让着她一点。” 　　她的心已经痛到麻木了，眼睛里含着眼泪，神色恍惚的道，“多年前，您也曾对王妃说，晚晚还年轻你要让着她一点。” 　　这个“王妃”自然是指的当年冰瞳，时隔多年后回旋镖正中她的眉心。 　　提起冰瞳，赫连慕沉默了。 　　乔之晚冷笑道，“不知道王爷现在是更爱雪儿，还是更爱冰瞳。” 　　赫连慕眯了眯眼睛，“瞳儿她是不一样的。”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赫连慕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当年不是你要死要活的，要和本王在一起的吗，现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哈哈哈哈，赫连慕你早就后悔了，对不对？” 　　“无论如何，本王一定会找到冰瞳和她在重逢的。” 　　“你好自为之吧。” 　　她看着他在夜色里远走的背影，在眼泪里绝望的认清一个残忍的事实，原来新欢旧爱都不是她。 　　她自以为的“真爱”，只是一个笑话。 　　当年她执意置冰瞳于死地，也是清楚她在赫连慕心里的份量。 　　她是新鲜感，冰瞳才是挚爱。 　　现在乔雪是新欢，冰瞳是白月光，她是面目可憎已经厌烦的过去式。 　　多可笑啊！ 第318章 嫁祸 　　海上的天气晴朗明媚，船上的气氛却乌云密布，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 　　到了晚上，各个房间灯火通明，大家都非常的警惕。晚上不睡，白天睡觉的人自然变多了。 　　白日，江雪凝在甲板上晒太阳，周围安静的很，几乎不见人影。 　　静谧的午后，她靠在椅子上，看海鸟从空中飞过。 　　“小姐！” 　　凄厉的尖叫声传来，她已经波澜不惊了。一旁的杜伊水打了一个呵欠，“这天还没黑呢，光天化日的就出事了，凶手越来越猖狂了。” 　　“走，我们看看去。” 　　这次出事的是上等舱里的天字号房间，全船只有一间，非常的豪华奢靡。 　　只见雪白的狐狸毛地毯上，躺着一个美艳的女子，她惊恐的瞪着眼睛，胸口的位置依旧鲜血淋漓，并且空荡荡的。 　　看起来矜贵俊美的紫衣男子，冷着脸对看热闹的人道，“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一哄而散，并未对此有异议。 　　江雪凝估摸着这次出事的人身份恐怕不简单，不然此层的人非富即贵，竟然无人反驳。 　　她慢悠悠的走在人群里，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 　　“啧啧，七小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漂亮。” 　　“凶手胆真大，那可是洛家七小姐。” 　　“刚刚那位是少城主洛笙吧，他可不是善茬，要热闹喽…” 　　江雪凝迅速回忆起来了之前看过的信息，东海那边和大陆以国为界不一样，那边是城池林立，强者为尊。 　　其中离东海最近的天水城是四大城池之一，而天水城的城主刚好姓洛。 　　这对兄妹看来是出自洛家，因为是离东海最近的城池，所以他们到达以后都要先在天水城落脚。 　　也难怪，无人敢开罪那位洛家少城主，这艘船上的人都要从人家地界上过。 　　包括和他们接头的天光阁的杀手，也是在天水城等他们。 　　她低声吩咐道，“没事儿不要乱跑，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远离。” 　　巫锦道，“目前看来，可能是他们这些世家之间的恩怨吧。” 　　她总觉得，这位七小姐才是凶手真正的目标，但是无论如何这都不关他们的事儿。 　　看完热闹，午饭巫锦吩咐厨房炖了鲜美的鱼汤，在江雪凝的房间摆了两桌。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杜伊水走过去拉开门，门外是商洵带着侍卫。 　　她假笑道，“不会又要检查搜房了吧，花了大价钱，却让人不得安宁。” 　　商洵走了进去，目光看向正在地上啃骨头的天狼，缓缓开口，“请诸位跟我走一趟。” 　　景虞似笑非笑的道，“这是怎么个意思？” 　　商洵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们怀疑你们是杀人凶手。” 　　“你们说我们是，我们就是了？”白羽语气不善的道。 　　“让你们过去说话，是洛少城主的意思。”商洵面无表情的道，“还请诸位别让我们为难。” 　　江雪凝给白羽一个眼神，然后道，“既然是少城主的意思，我们自然要给面子。” 　　出了房间以后，白羽用移形换影步，迅速远去消失在了这一层。 　　商洵目光冷厉的道，“姑娘这不合适吧？” 　　她似笑非笑的道，“那你杀了我好了。” 　　商洵常年在船上，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客人，自然看的出眼前的女子不是善茬。 　　最终他一声不吭的，将人带去了天字号房。 　　进去以后，发现整个上等船舱的客人都到了，气氛诡异的安静着，地上躺着几具尸体。 　　看他们被带进来，众人看他们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同情。 　　洛笙身边的黑衣剑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冰瞳身边的天狼发起攻击。 　　天狼敏捷的躲过一剑，冰瞳上前与剑客打了起来，很快施展幻术让剑客陷入幻术里，剑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很快口吐鲜血而亡。 　　一切都发生的迅速且诡异，天狼被剑客的杀气所惊到，仰天长啸。 　　“呜嗷～呜嗷～” 　　江雪凝蹲下抱住他的脖子，轻轻拍着他，安抚着他。 　　景虞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谁能告诉我，这是发生了什么，现在是在唱什么大戏？”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一个穿的金光闪闪的男人笑着道，“啧啧，厨房给咱们洛少城主上了一道汤，是用洛七小姐的心脏熬的。” 　　“咋少城主暴怒，杀了厨娘和厨房的管事。要我说，还是平时坏事做多了，所以这会儿遭报应了。” 　　一直没开口的洛笙冷声道，“金灿你以为本少主真不敢杀你？” 　　“有什么洛少城主不敢的，你嘎嘎牛嘎嘎杀。”金灿翻了一个白眼道。 　　两人一看就不对付，江雪凝冷声道，“所以，洛少城主叫我们来是因为什么？” 　　洛笙冷着脸，一副高贵冷艳不屑和她说话的样子。 　　还挺有脾气，可惜她不惯着，“既然没什么要说的，那我们走了。” 　　洛笙眉头皱了起来，觉得受到了挑衅，冷声吩手下的人，“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他这做派实在是霸道强势，商洵看不过去了，“洛少主稍安勿躁，凶手未必是他们。” 　　“哼，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洛家七小姐的命可是尊贵的很，他根本不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 　　很久没遇到过这么桀骜的人了，也算是涨见识了，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洛少城主果然霸气侧露，可惜我的命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要的。” 　　白羽已经带着住在二等舱的几十号暗卫来了，他们全部蒙着脸腰间的剑出鞘。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上船的时候是分开上的，根本没有表现出彼此认识。 　　能把自己融入并且隐身于周围环境里，是顶尖暗卫的基本本领。 　　所以显然，今日之前所有人都未察觉到，船上还隐藏着这么一股势力。 　　高傲如洛笙，终于正眼看向她冷声道，“看来这艘船上，还真是卧虎藏龙。” 　　江雪凝半眯着眼睛，“不及洛少城主半分。” 　　“呵，你是谁？” 　　敢这么波澜不惊的和他说话的女子，他好久没遇到过了。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你没资格知道。” 　　金灿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笑死本少爷了，不可一世的洛少城主，也有不配的一天。” 第319章 踢到铁板 　　“呵，真是狂妄的女人。”洛笙厉声道，“信不信，本少主让你无法活着走下这艘船。” 　　“所以说了半天，到底为什么认定我们是凶手？” 　　江雪凝直接无视他，看向商洵问。 　　商洵自然是不想他们在船上大开杀戒，毕竟目前看来两边都不是好惹得。 　　他开口道，“我们在七小姐的衣服上，发现了一根白色的狼毛。而这次整艘船上，只有你们带了白狼上船。” 　　冰瞳冷着脸道，“天狼从不无故攻击人，也不掏人心。” 　　她冷声道，“几位死者，胸口的伤口可不是狼爪造成的，分明是利器。” 　　洛笙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商洵只好继续道，“少城主的意思是，狼毛应该是凶手不小心遗留的。” 　　很拙劣但是直接的嫁祸方法，江雪凝很是不懂为什么挑中了他们，是他们看起来最好欺负吗？ 　　她自然不会认下莫须有的罪名，“荒谬，我们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不管和洛少城主，还是其他出事的几家，都是初见吧。在今日之前，从未有过恩怨和纠葛。” 　　“所以本少主问你是谁？”洛笙冷冷的开口。 　　金灿再次不怕死的嘴贱的接话，“洛家得罪的人太多了，所以让你自报家门，看看有没有仇。” 　　江雪凝有些犹豫，她并不是很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份。 　　洛笙指向角落里书生打扮的男人，“谢熠你不是号称江湖百晓生吗，那你来说说他们到底是谁？” 　　谢熠扇着扇子走了出来，先是对江雪凝说了一声，“抱歉。” 　　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这几位严格说起来，并非江湖人士。但是实在太过于大名鼎鼎，所以我的确知道一些。” 　　他看向冰瞳，“一头白发冰雪容颜，身边带着一只狼，幻术过人。冰瞳姑娘，小生有礼了。” 　　在场众人目光微变，看向江雪凝的眼神变的微妙了起来。 　　洛笙目光瞬间犀利，而后冷笑，“原来是名震中原大陆的湘王，难怪这么硬气。可惜这里不是中原，是在海上。” 　　言下之意，东海的霸主是他洛家。 　　江雪凝淡然的道，“所以少城主觉得，我为什么要杀洛七小姐？” 　　“我江雪凝要一个人的命，不必如此鬼鬼祟祟大费周章。” 　　从动机上来说确实不成立，她和他们洛家在此之前毫无交集。 　　“少主，这事恐怕有人故意嫁祸转移视线。”一位青衣谋士开口劝道。 　　洛笙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他冷声道，“但是唯一的线索指向你们，你总要给本少主一个交代，你说没杀就没杀？” 　　“那你说杀了就是杀了？”江雪凝丝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两人目交汇之间火花四射，青衣谋士再次打圆场，“船还有十多天到岸，还请王爷配合调查。如果到了东海依旧毫无所获，那么就要麻烦王爷跟我们往城主府走一趟了。” 　　这是威胁也是把压力给到他们，这大概就是海上霸主的底气了。 　　他们现在在茫茫大海上，逃是不可能逃的，真到了天水城她也不想和洛家为敌。 　　毕竟她的势力在中原大陆鞭长莫及，而且她这次是来找人的，并不想节外生枝。 　　“我们可以走了吗？” 　　洛笙显然很不满她的态度冷声道，“既然你们是最大的疑犯，自然应该被看管起来。” 　　她冷笑，“真是给你脸了。” 　　说完带着人转身就走，洛笙正想让人拦住，被青衣谋士拦住了，他不甘心的闭嘴了。 　　正主走了，其他人也陆续散了。 　　洛笙不满的道，“虽然父亲看重你，你未免也太越界了吧陆南洲。” 　　陆南洲心平气和的劝道，“湘王虽然一介女流，可并不是好惹的。目前为止，和她结怨的最后可都没有好下场。” 　　“哼，我洛家难道怕她！” 　　“她难道又怕洛家，那可是敢弑君的主。”陆南洲直言不讳的道，“我知道少主心高气傲，但是遇上她你这口气，还真的咽下去。” 　　“而且我不觉得人是她杀的，手段太低级了破绽太明显了。以她的手段真要杀，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洛笙只是傲，并不是真的傻，心里也清楚他说的是对的，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 　　江雪凝回到房间，顺手给天狼喂了他最爱的肉干，“让厨房重新上菜，饭还是要吃的。” 　　耽误了半天，大家都饿了。为了那么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饿肚子不值得。 　　巫锦去了，很快厨房重新上了两桌菜。 　　景虞和金灿勾肩搭背的进来，对大家介绍道，“这位是东海第一富商金家的小少爷。” 　　难怪从头到尾金光灿灿的，看的人眼睛痛。 　　“快坐，别客气。” 　　景虞作为一个纨绔，最擅长的就是迅速和人拉近关系称兄道弟。而这位金小少爷，也有意和他们交好。 　　一来二去，酒过三巡气氛彻底热络了起来，两人仿佛相见恨晚的知己。 　　金灿目光如炬的道，“挑中你们嫁祸，也是你们运气不好。” 　　景虞给他续上酒，“此话怎讲？” 　　他撑着下巴醉眼朦胧的道，“据我所知，这次上等舱的人，说不上彼此有多熟吧，但总归都是有头有脸的熟面孔，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来历。” 　　江雪凝接话道，“唯独我们不知底细，也不是附近的人，所以凶手最后挑中了我们嫁祸。” 　　“差不多吧，虽说看起来冒险，其实你们应该是凶手三思过后的最佳选择。” 　　挑中其他地头蛇，或者有关系的人，并不好嫁祸，所以干脆选了陌生人。 　　景虞冷笑道，“我们还真是倒霉。” 　　金灿眼珠狡黠一转，“嘿嘿，是他们倒霉吧，以为自己挑中了一只好欺负的替罪羊，没想到踢到铁板了，挑了个最厉害的。” 　　金灿是个话痨，也是有意透露。一顿饭吃到半夜，基本把这层人的身份内里的关系给他们透的差不多了。 　　他走的时候，江雪凝举杯，“多谢了。” 　　“嘿嘿，我就喜欢看你打他的脸。” 　　当然了作为商人，他一向敏锐，也有意卖好结交这位声名鹊起的女王。 第320章 美人殇 　　翌日，天气晴朗。 　　江雪凝站在甲板上，抬头仰望着天空，看着一群又一群的海鸟飞过。 　　“在看什么？” 　　景虞仰头，天上除了成群结队的海鸟，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飞远的海鸟，“十六号房，住的是哪位？” 　　巫锦已经把上等舱的人身份摸清楚了，闻言道，“住的是东海三大富商之一，海家的长女海蓝大小姐。” 　　“等日落之时，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海大小姐。” 　　她回到房间，唤来杜伊水吩咐道，“你去厨房问问，有没有猪心鸭心鸡心之类的，只要是心都行，拿点回来。” 　　“好的。” 　　等伊水去了，一旁的冰瞳停下修炼问，“有头绪了？” 　　“有了一点猜测，去试探看看。”她摸了摸正趴着睡觉的天狼，“他得跟我走一趟。” 　　大海上的日落美的震撼人心，有不少人在看，她也站在甲板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落下。 　　“走吧。” 　　天狼悠哉悠哉的走在她身旁，白羽和杜伊水跟在她身后。 　　到了十六号房以后，门口的侍女拦住了他们，“请止步。” 　　“我要见你们大小姐。” 　　大概是忌惮她的身份，侍女转身进去禀报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请跟我来。” 　　他们跟在她身后进去了，客厅里穿着蓝色纱裙，头戴蓝色华丽首饰的女子，正在等着他们。 　　女子妖而不艳，真真好绝色。 　　海蓝魅惑清纯一笑，“不知道是什么风，把湘王吹来了。” 　　江雪凝没说话，而是拍了拍天狼的背，“找找看，这里有没有野物。” 　　还没等海蓝反应过来，天狼已经凭着自己的野性和直觉冲进了内室。 　　海蓝一边让人去追，一边美目一扬生气的道，“湘王，这样未免太过无理了吧！” 　　“我知道…” 　　很快天狼嘴里叼着一只红白相间的二尾狐出来了，两条尾巴一条红色一条白色。 　　杜伊水把带来的装着鸡心鸭心的猪心的碗放在地上，双色狐瞬间躁动。 　　“天狼放下。” 　　双色狐一被放开，就跑过来低头吃了起来，一口接一口吃的很香。 　　海兰被气的不行，低声呵斥，“狸狸回来。” 　　“原来他叫狸狸。”江雪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一只喜欢吃心的双色狐，真有趣不是吗？” 　　海兰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湘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自顾自的坐下，盯着双色狐道，“我要是把狐狸吃人心的事情告诉了洛家，你猜会怎么样？” 　　“他不吃人心，狐狸会吃心和肉在正常不过了。” 　　“嗯，伊水去叫洛家和商家的人来，既然海大小姐无所畏惧，那我们也就不必客气了。” 　　海兰头痛的道，“果然和传闻里一样难缠。” 　　早知道她就是湘王，她绝对不会挑上他们做替罪羊的。 　　“稍安勿躁，既然来了我请王爷喝一杯酒。” 　　海兰让人上了酒菜，试图先把她安抚住。 　　杜伊水看着她美丽的面容道，“长的这么美，杀起人来还挺凶残。”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狡辩，而是好奇的问江雪凝，“王爷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目前为止他们做的还算天衣无缝，根本没人怀疑到她头上。 　　毕竟她可是美丽柔弱的海家大小姐，任谁都不会把这样血腥残忍的手段，联想到她身上。 　　江雪凝笑了笑，“大概是我比较闲吧。” 　　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搬个椅子在甲板上躺着晒太阳，这样轻松的日子，时常让她昏昏欲睡。 　　而天狼有时也会出来，总有调皮没海鸟飞下来啄他的毛，天狼也像没感觉似的，任由海鸟啄，根本不会动。 　　“那天无聊看鸟，有两只鸟飞过来，落到了你们窗户外吧。作为海边长大的人，会养海鸟似乎很正常。” 　　“洛家七小姐身上的那根狼毛，是海鸟从天狼身上啄的吧。” 　　“真是心细如发丝洞察力过人，这都被你发现了。”海兰苦笑着道，“你猜的确是对的。” 　　她会选中她嫁祸，是因为天狼也是因为她们是身份不明的外来人，所以想赌一把。 　　商家通往东海的船，不管你是亡命之徒还是朝廷通缉犯，只要给的起银子，就能上船。 　　鱼龙混杂的环境里，每一次都有人无法到岸，死于途中。 　　只能说她这次判断失误，运气不太好。 　　江雪凝神色淡淡的道，“杀人是你的自由，栽赃我就是你不对了。” 　　海兰无话可说，这件事情的确是她理亏在先。 　　只是商量道，“王爷可不可以帮我保守秘密，条件好谈。” 　　“大小姐这是在为难本王。”江雪凝不为所动的道，“我可不愿意与洛家为敌，更不愿意当海家的挡箭牌。” 　　海兰正想接着劝，侍女脚步匆匆的道，“洛少城主来了…” 　　江雪凝无辜的道，“估计盯着我的人太多了，所以闻着味儿就来了。” 　　她栽赃陷害她，她把洛家人引来，这很公平，她这个人向来有仇必报。 　　洛笙进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阴阳怪气的道，“呦，什么时候海大小姐和湘王有交情了？” 　　陆南洲和商洵也带着人赶到了，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海兰反而平静的理了理裙摆站起来道，“去把梅家和纪家一起叫来吧。” 　　这两家也死了女儿，而且死去的两位小姐，和洛家七小姐交情不浅，是玩的好的小姐妹，所以才会一起坐这艘船。 　　梅家和纪家的人很快来了，神色都不太好看，“又出什么事了？” 　　洛笙语气不善的道，“那要问海大小姐和湘王了。” 　　她喝了一口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海兰摸着手里的双色狐，眼神从这些人身上让扫过，眼里迸发这惊人的恨意，“死了活该！” 　　“梅汐，纪倾，洛伊她们活该，千刀万剐都不解我心口之恨！” 　　梅夫人捂住胸口，悲痛又难过的道，“海大小姐，我家汐汐哪里得罪你了，你要下此毒手！” 　　海蓝眼睛涌起无尽悲伤，厉声质问道，“当她们三人在竹海虐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会遭报应！” 　　纪父眼神微闪，“那妖女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321章 双生 　　“那个叫粼儿的女子，和你是什么关系？”陆南洲盯着她的脸问。 　　“什么关系？”海兰的手指轻抚过自己的眉眼，“我们像吗？” 　　海家大小姐美的又妖又纯，而且打扮的华丽繁复。那位叫粼儿的女子一身白衣，长发及腰，美的灵动破碎。 　　完全是两种风格，一眼看过去根本不会把两人联想到一起。仔细看，其实两人的眉眼像极了。 　　陆南洲猜测道，“那个粼儿是海家女？” 　　海兰握胸口吊坠上镶嵌的美丽的宝石，这是粼儿特地下海，找了好久才找到的，镶嵌到项链上送给她。 　　“她叫海粼，是我一母同胞的双生妹妹。” 　　梅夫人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道，“怎么会是这样…” 　　当年海家夫人生下一对双生女，幼女生来病弱，并且不适应东海这边的气候，所以被送出去抚养。 　　随着时间过去，世人只知海家大小姐貌美绝色，却鲜少有人知道海家还有位二小姐。 　　洛笙冷声道，“所以你是在为你妹妹报仇吗？” 　　“不应该吗？”海蓝恨恨的道，“回东海的船在海里遭遇了风浪，粼儿就此失踪。好不容易查到她的消息，她却已经被虐杀在竹海，我如何能不恨！那是我我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妹妹！” 　　一时之间，房间里安静极了，无人说话。 　　说起来完全就是一段孽缘，东海四大城池之首的兰陵城，少城主百里辞年少有为，俊美矜贵。 　　洛家七小姐倾心于他，两人也有婚约。偏偏一年前，百里辞从海边救回一貌美脆弱的女子。 　　女子不染尘世，单纯且善良，而且笑起来漂亮极了。厌烦了勾心斗角的少城主，就此对女子倾心。 　　甚至向洛家提出要解除婚约，一向心高气傲的洛伊自然受不了。通过收买他身边的人，知道了海粼的存在。 　　最终设计将海粼虐杀在了竹海，百里辞因为这件事情和她翻脸，却被老城主关在了兰陵城。 　　毕竟两家世代联姻，关系错综复杂。一个无依无靠捡的女子而已，杀了就杀了。两边都没放在心上，觉得不该为此破坏两家的联姻。 　　洛伊也是因为那次的事情，被洛家送出去，说是送她出去散心，其实是找了人教她规矩。毕竟嫁过去是要当少城主夫人的，她段位还不够看。 　　这次洛笙亲自去接她，就是接她回去和百里辞完婚的。结果人死在了船上，他才会那么暴躁。 　　江雪凝听的打了个呵欠，又是凄美的爱情故事。 　　洛笙冷声道，“反正你杀了我妹妹这件事情没完！” 　　海蓝无所畏惧的道，“当我下定决心复仇的时候，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那位粼儿姑娘，倾倾有说过，她来自珍珠岛。”纪父满眼精光的道，“呵，海夫人也是珍珠岛的人吧，难怪海家发展的越来越好。” 　　他满脸的贪婪，一直以来对海家的怀疑和猜测也在今日证实了。 　　海蓝用剑指着他，“敢觊觎珍珠岛，我杀了你！” 　　“呵，还想杀人灭口。一但消息传出去，海家就完了。”纪父丝毫不怕的道，“ 滔天的富贵人人都想分杯羹。”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江雪凝站了起来，“传闻珍珠岛是曾经鲛人的地盘，那里四面环水，终年大雾环绕。岛上有数不清的珍珠和夜明珠。” 　　“曾有无数商人前赴后继的去往那里，却无一活着出来。” 　　那里确实有鲛人的传说，现在生活着一群黎氏族人。他们几百年来群居在珍珠岛上，人人善水且貌美，轻易不出岛。 　　洛笙阴恻恻的道，“你知道的还挺多的，不会也是同谋吧。” 　　江雪凝鄙视的看着他，“本王只是博览群书而已，曾经在一本异闻录上，看到过关于珍珠岛的事情。” 　　“呵呵…”洛笙大手一挥，“把人给我抓起来。” 　　江雪凝冷声道，“不准动她！” 　　“湘王这是什么意思？” 　　江雪凝沉声道，“曾经凤凰军的首领之一，明熙将军智谋过人。带着凤凰军无往而不不利。 　　平成关战役，明熙将军带着五万凤凰军战到最后一刻，最终身中八刀而亡。” 　　“这关我什么事，本少主没空听你凤凰军的过往。”军笙不爽到道。 　　江雪凝目光锐利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明熙将军真名叫黎栀。” 　　“那是我小姑姑！”海蓝不可置信的道。 　　黎氏族人很少出岛，不代表不允许出岛。海蓝记得她娘给她说过，小姑姑从小就很调皮的。后来偷偷出岛了，至今下落不明。 　　江雪凝也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渊源。可惜揭露的迟了一点，不然她看在黎栀子的份儿上也要帮她瞒到底。 　　她叹息道，“明熙曾经说过，等西陵太平了要回家看看，可惜她没等到那一天。” 　　事情变得麻烦了起来，洛笙神色凝重的道，“所以，你现在是非要掺和了。” 　　“明熙将军无愧西陵百姓，无愧凤凰军，无愧于湘楚王，本王自然不负她。”她神色淡然，却又十分坚决。 　　“这里是东海，即将到达天水城。”洛笙提醒她。 　　“那又怎么样？”江雪凝冷声道，“谁敢动我一根头发试试看。” 　　只是离的远，湘楚不是死了，那么多兵也不是不在了。 　　她要是真命丧天水城了，天水城也讨不了好。 　　洛笙气愤的道，“多管闲事的女人！反正我洛家的人，不能这样白死，这事儿没完。” 　　虽然没完，但也确实一时之间进退两难。他在狂妄高傲，还是清楚手握几十万大军的王爷的份量，不敢轻易把事情做绝了。 　　眼看僵持住了，陆南洲道，“事关七小姐，此事需要城主定夺。” 　　最后留了人把海蓝他们看守软禁了起来，不准他们私自离开房间。 　　其他两家再不甘心，也随着洛笙暂时走了。 　　海蓝担忧的道，“一但海家和珍珠岛有关的消息传出去，恐怕海家从此以后永无宁日。” 　　她又看着江雪凝道，“要是娘知道小姑姑已经去世，一定会非常伤心。” 　　江雪凝没说安慰的话，而是道，“既然事已至此，那就把水搅浑。” 第322章 不驯 　　海蓝在房间里焦急的踱步，整个人烦躁不安。 　　“洛家强大根本无法对抗，而且海家和珍珠岛有关系的消息放出来，各大势力必定蜂拥而上，想分一杯羹。” 　　她颓然的坐下，叹了口气道，“实在不行我带着爹娘退回珍珠岛，只是…” 　　只是到底不甘心，珍珠岛是笼罩在毒雾里的孤岛与世隔绝。其实岛上生存环境算不上好，海父海母青梅竹马。 　　成年后海父出岛闯荡，他颇有经商天赋。挣下一份家业后娶了海母，两人背靠珍珠岛，迅速在东海一带崛起。 　　同时反哺珍珠岛，这十多年珍珠岛被建设的很好，岛上的人们也依靠海家每年送进去的物资，生活改善了不少。 　　“你妹妹的死，虽说洛七号小姐是罪魁祸首，但是一切都是因为百里辞。”江雪凝喝了一口茶淡声道，“一命抵一命，洛七小姐已经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百里辞凭什么置身事外。” 　　“男的美美隐身，掉几滴鳄鱼泪，伤心一段时间。以后遇到新的挚爱了，成亲生子和和美美。只有曾经爱过他的女子，变成了白骨。”杜伊水接话道。 　　江雪凝声音幽幽的道，“洛七小姐确实心地恶毒，但是这件事情的本质是百里辞。明明有婚约，还爱上你妹妹。爱上以后，既没有妥善处理好和洛家的婚约，也没有保护好爱人。” 　　洛七小姐是恶毒是该死，但是她最大的错误是爱的太深失了智。 　　这是海兰从未想到的角度，她目光幽暗的看向她，“所以王爷的意思是？” 　　“仇你报了，他总该做点什么吧。”江雪凝轻笑道，“现在正是他痛失所爱最痛苦最愧疚，也是感情最浓烈的时候。如何利用这份心意，让他护住海家就看你的本事了。” 　　海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感觉思路瞬间被打开。 　　江雪凝点到即止，毕竟这是海家的事情。她起身告辞，“夜色深了，我回去了。” 　　海蓝正焦头烂额思绪万千，也没有再说多说。 　　走到外面，月上中天海面被照的波光粼粼，海风徐徐吹过。瞬间让人神清气爽，他们并没有马上回房间，而是在甲板上吹风。 　　陆南洲飘飘然的走过来搭话，“老实说，王爷出现在东海让我很惊讶。” 　　西陵几方势力各自为政，彼此对峙。这个节骨点，她应该坐镇湘楚主持大局才是。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很难不让人多想。 　　江雪凝无意多谈此事轻声道，“有点私事需要处理而已，我只是打算从天水城路过。只要没人犯贱，我对天水城没有一丝的兴趣。” 　　这位大概是谋士的位置，今晚这番话不过是试探而已。 　　陆南洲笑了笑温声道，“七小姐的事情，是海家做的过分了。毕竟七小姐身上担着和兰陵城少主联姻的责任，这件事情城主必然会追究。” 　　要是死的其他小姐，反而没有这么严重，偏偏是洛七小姐。 　　她只是淡淡的道，“那是你们洛家的事情，本王不感兴趣。” 　　“所以王爷是不会插手吗？” 　　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话，她会不会插手，会为海家做到什么程度。 　　江雪凝终于回眸看他，似笑非笑的道，“世间一切瞬息万变，明天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 　　她不会强势插手，但是如果事态变严重，她也不可能完全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陆南洲无奈的道，“不打扰了，王爷好好休息。” 　　他回到船舱，洛笙正在等着他，歪在椅子上问，“那个女人怎么说？” 　　“话没说死，模棱两可岛。”他苦笑着道，“如果我们做的过分了，她估计不会袖手旁观。毕竟她和珍珠岛，渊源不浅。” 　　“呵，果然难缠。”洛笙眼里有杀意闪过。 　　陆南洲看他神色不虞，赶快劝道，“少主切勿不可轻举妄动，她不是好对付的。” 　　“哼，这里是东海，是龙也的乖乖给本少主趴着。”他冷笑着道，“本王偏要拔了她这只凤凰的毛，让她变落汤鸡。” 　　陆南洲心累的讲道理，分析形势。劝了半夜，他勉强答应在海上不乱来，等人到了天水城再说。 　　等人走了，洛笙邪气一笑，“被吹的这么厉害，我倒要看看她对不对的起这些盛名。” 　　“青衣过来，我有事吩咐。” 　　一身轻薄纱衣的女子，扭着她的水蛇腰走了过来，坐在他腿上妖娆的道，“少城主只管吩咐，奴家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洛笙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捂着嘴笑了起来，“少主尽管放心，玫瑰他又可以饱食一顿了。” 　　房间里蜡烛摇曳着，两人成了快活的鸳鸯。 　　江雪凝回房以后却失了睡意，在听冰瞳弹琴，琴声里的幻术自带安抚人心的作用。 　　一曲结束，她心情舒畅的道，“你的幻术变的更厉害了。” 　　冰瞳脸上展露出一丝笑意，“除了驱虫粉，我会在房间布下幻术，一但有活物进入能立刻就察觉到。” 　　好在早有准备，这次出来特别带了不少冰凝花和其他辅助布阵的东西。 　　杜伊水带着人，仔细的洒下驱虫粉，冰瞳布阵。 　　白羽以一个危险的姿势坐在窗户上，“这也太小心谨慎了。” 　　“那位少城主太过桀骜不驯了，越是这样的人越肆无忌惮，很是危险。”她看的很透彻，“何况以前没少在各种毒物上吃亏。” 　　“啧啧，你这是练出来了，经验相当丰富嘛。”白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他最好别打什么坏主意，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一切搞完，已经是深夜了。房间里也终于归于安静。 　　其他房间还火热着，比如梅家和纪家就兴奋的不行。 　　梅父道，“杀了我女儿，海家必须吐出东西，付出代价才是。” 　　“海家这些年发展这么快，果然有猫腻。”纪父两眼发光的道，“如果能得到珍珠岛，那泼天的富贵必然能让纪家在更上一层楼。” 　　两人嘀咕到深夜，梦里都是美丽的珍珠，各种各样的宝石。 第323章 狗吠 　　连续晴了两天之后，这日迎来了大雨。 　　在海上听雨别有一番味道，江雪凝甚至兴致勃勃的煮了茶。 　　洛笙烦躁的心情，似乎被这场大雨所安抚。 　　在房间里喝酒，召来青衣和舞娘玩乐，丝竹声随着雨声飘散。 　　海蓝站在窗边担忧的道，“这么大的风雨，希望海鸟们能把信顺利送回珍珠岛和家里。” 　　到了夜晚，雨越发的大了。大家都待在房间里，整座船除了偶尔飘出的歌声和丝竹声，静谧极了。 　　江雪凝他们晚上吃的羊肉锅子配清酒，这样的天气喝了酒以后格外的好眠。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浅浅的呼吸声了。 　　夜深了，撑着油纸伞的青衣女子，穿着木屐从江雪凝所在的船舱外走过。 　　离的并不近，而且女子只是走过，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动作和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暗卫盯了一会儿，很快收回目光。 　　房间里燃着一支安梦香，天狼蜷缩在地上，睡的正香。 　　突然，睡梦里的冰瞳睁开了眼睛，有东西闯入。 　　她悄无声息的下床，揪了揪天狼的耳朵，天狼轻轻“呜嗷”了一声醒来，警觉的竖起来了尾巴。 　　江雪凝自然也醒了，她坐在床榻上，两人无声的在夜色里对视。 　　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亮着，两人屏息凝神的等待着。 　　只见昏暗不明的房间里，有一只筷子头大小的，红的艳丽的蚂蚁从门缝里爬进来，快速的往江雪凝床上爬。 　　天狼兴奋的摇了摇尾巴，扬起爪子就想将蚂蚁拍死。冰瞳抱住他的脖子不准他动，怕那玩儿意浑身是毒。 　　江雪凝目光如炬的盯着，在蚂蚁跑到她面前之后，手里的匕首精准的对准砍下。 　　“哐当”一声，刀落地。蚂蚁被从中间砍成两截，血溅在了地上。 　　“去叫白羽来。” 　　白羽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灯光大亮，他一眼看到了地上已经凉透的，色泽艳丽到诡异的蚂蚁。 　　“我去，他还真敢！” 　　江雪凝的脸隐在阴影里冷声道，“去找金家那位套套话，既然是死对头必然很了解洛笙。” 　　这也算的上是夜半惊魂了，巫锦问，“怎么处理？” 　　她眼里闪过幽光，“看来，在他眼里我还是太好欺负了。” 　　“这船上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你让暗卫找那些亡命之徒交易，银子不是问题，搞掉毒物放他房间去。” 　　巫锦眼睛一亮，“这容易。” 　　她吩咐下去没一会儿，其中一位伪装成江湖人氏的暗卫，很快找到人交易，抱来一个满是毒物的罐子。 　　“那个老头我注意他很久了，很擅长玩这些毒物。” 　　接下来就是怎么把毒物放进去了，作为少城主，身边守卫肯定不差。 　　巫锦沉思了一会，对一旁作年轻妇人打扮的女子，“幽影你去，这事儿你最擅长。” 　　女子接过罐子就去了，身影在夜色里很快不见踪影，她之所以叫幽影，就是很善于利用一切隐藏自己，来无影去无踪，就像夜色里的幽灵，让人背后发寒。 　　金灿兴奋的跟着白羽来了，蹲在地上看着死去的蚂蚁，“啧啧，他可是下了血本。” 　　“这玩儿意，你知道？” 　　“别人不知道，小爷我还能不知道。”金灿得意的道，“这东西叫白骨蚁，以白骨和死人的血肉为食。长于那种遍地是白骨的尸地，咬一口就能要人命，邪气的很。” 　　“是他身边那个叫青衣的女子养的，据说这只是蚁王，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玫瑰。” 　　杜伊水翻了个白眼道，“是因为玫瑰有毒吗…” 　　金灿摸着下巴道，“和他有仇的人，有不少丧命在这只蚂蚁嘴里，没想到在你这里栽了。” 　　洛笙那人又邪又自傲，他最多敢嘴贱他，实际上也不敢往死里得罪他。就是因为他，阴起人来，手段太多了。 　　金灿正说的热闹，突然一声惨叫在夜色里格外渗人。 　　“啊！啊！” 　　他瞬间跳了起来，“这又是怎么了，今晚可真热闹。” 　　江雪凝勾了勾嘴角，这声音应该是洛笙房间传来的，巫锦动作还真快。 　　很快门口传来喧闹声，白羽进来道，“是洛少城主带着人来了，正在外面叫嚣。” 　　她起身，用手帕将地上被砍成两截的蚂蚁捡了起来，走了出去。 　　闹出这么大动静，所有人都被惊动，外面的灯也都亮了起来。 　　洛笙见他出来了，充满戾气的道，“贱人，你竟然敢放毒物咬我，我要杀了你！” 　　她扬手将用手帕包着的蚂蚁扔他脸上，洛笙惊恐的后退一步，手帕落在地上散开，里面颜色诡异的蚂蚁露了出来。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原来你这么输不起的吗？” 　　“我要杀了你，丢进海里喂鱼！” 　　“你来，本王站在这里等你杀。” 　　洛笙提着剑就冲了上去，被巫锦接住。两边的人马打了起来，船上瞬间混乱。 　　陆西洲急了，“有话好好说，要是伤了少城主，城主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威胁，江雪凝冷笑，真当她是软柿子了。 　　“杀了洛笙！” 　　命令一出，船上有片刻寂静。她带的人，猛烈的向洛笙攻了过去。 　　这次带出来的，可都是身经百战的顶级暗卫和杀手，洛家的侍卫虽然更多，但是根本抵挡不住。 　　很快洛笙身上就挂彩了，他叫嚣着道，“贱人你敢伤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她最讨厌人威胁她了，目光冷冽的道，“呵，我今晚就算杀了你，你爹也飞不过来。大不了本王不去东海了。” 　　“本王在湘楚，等你爹来给你报仇！” 　　陆西洲立刻变了语气恳求道，“是少城主他不懂事，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风吹起她的衣裙，她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道，“叫我贱人，他还没那个资格。” 　　在一片腥风血雨里，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魄力，叫做王者风范。 　　风停了，雨也停了。 　　船上遍地是尸体，鲜红的血染红了船板。曾经不可一世的少城主，浑身是伤的跪在地上。 　　巫锦的刀架在他脖子上，江雪凝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总有人认不清现实，喜欢在我面前狗吠。” 第324章 忘川 　　金尊玉贵横行霸道的少城主，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洛笙满脸是血的缓缓抬头，赤红的眼睛充满了恨意，“贱人，你最好搞死我。否则，我迟早把你碎尸万段。” 　　“打你我嫌会脏了自己的手。”江雪面无表情的头看着他，“所以我们换一种玩法吧。” 　　她召来一个暗卫，轻声吩咐了几句。 　　“小贱人，你别得意。我有一天会让你跪下来求我，把你做成人彘拿去喂猪…” 　　他失心疯了一般，满嘴胡言乱语，似乎是笃定了江雪凝不敢真的杀他。 　　陆南洲恨不得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让他消停一点。 　　任由他叫嚣，江雪凝只是漠然的看着他，神色没有任何的波动。 　　很快暗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支铁钳，走过去一手捏住落笙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既然喜欢乱吠，那就先拔掉你的牙。” 　　“你最好一直这么有脾气，硬气到底不要求饶。” 　　为了避免衣服上溅到血，她后退了一步冷声道，“动手，替少城主松松狗牙。” 　　暗卫动作利落的，用铁钳夹着他的牙齿，用力的生拔牙。 　　“啊…啊…啊…” 　　痛苦的哀嚎声，响彻整个甲板，场面可怕极了。围观的众人，只觉得自己的牙齿也开始痛了。 　　“少城主！” 　　陆南洲又气又急，红着眼睛道，“王爷又何必把事情做绝？” 　　江雪凝看都没看他一眼，暗卫接连拔了他三颗牙，洛笙满嘴的血的倒在船上。已经丝毫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整个人奄奄一息。 　　她轻声道，“学不会说人话，本王免费教你。下次在狗吠，那就直接拔掉舌头好了。既然说不来人话，那就永远别说话。” 　　洛笙看她的眼神依旧带着让人触目惊心的恨意，却不敢在轻易张嘴。 　　江雪凝的目光，扫了一圈对商洵道，“改道去忘川靠岸停，然后你们在去天水城。” 　　商洵眉头皱了起来，“这艘船是直达天水城外的，改道去忘川的话，会耽误时间。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主要他不希望商家扯进这场漩涡里，江雪凝轻笑了一声，目光扫过众人，“只是耽误大家两天，我相信大家都没意见吧？” 　　众人无人敢和她直接对视，也无人反对。连不可一世的小霸王，在她手里也得跪下被收拾，他们哪儿敢吭声。 　　江雪凝收回目光，满意的道，“你看，大家都没意见。” 　　商洵依旧不松口，“商家只是做生意的，还请王爷别强人所难。” 　　“我这是在和你好好商量。”江雪凝用剑对着他的胸口道，“别逼我大开杀戒。” 　　“不改道去忘川的话，我也不知道我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来。” 　　商洵语气幽幽的道，“这是在船上，你要是敢乱来，最终船沉了大家都会一起玩完。” 　　“没关系，在船沉之前。我一定先杀光船上的商家人，比狠本王没输过。” 　　一直冷眼旁观的海兰站出来声援她，“我这边带了经验丰富能开船的舵手。” 　　江雪凝笑了，对商洵扬眉道，“你看，就算没了商家人，船也不会沉。商家的人不愿意开，有的是人愿意开。”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手里最大的筹码没了，商洵和几位主事人商量了一下。 　　很快语气不愉的道，“我们答应你先把你送到忘川去，也希望王爷不要在船上再开杀戒。” 　　“只要没人不长眼，本王自然不会乱来。” 　　她看了一眼已经痛晕过去的洛笙，吩咐道，“把人押进房间，本王亲自看管。” 　　陆南洲看着洛笙，在船板上像死狗一样被拖走，无力的垂下了头。 　　这次是真的惹上事儿，踢到铁板了。 　　回了船舱，洛笙被押到侧房被严密看守了起来。 　　景虞敲着扇子道，“这事儿恐怕不好收场，这可是直接打了东海霸主的脸。” 　　桌上铺着一张整个东海领域的地图，江雪凝用手指指着地图上被涂黑的地方。 　　“夜忘川冥府路，群魔乱舞生死由命…” 　　整个东海领域波澜壮阔，除了城池林立，还有不少危险地带， 　　忘川又号称“冥府之川”，那里的人不问来路不问过往，肆意厮杀强者为尊。 　　那里有美女有美酒有销金窟，你可以在那里天上人间醉生梦死。但是同时那里，又是离地狱最近的地方。每时每刻都上演着厮杀，有太多的亡命之徒，穷凶恶极的人聚集在那里。 　　没有秩序，没有公平可言，生死看命。 　　白羽得意的道，“天光阁作为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组织之一，在里自然也有人。” 　　天光阁成立于青州，而后遍布各地。在忘川这样的地方，自然也有分阁在。 　　江雪凝轻声道，“越混乱的地方，对我们越安全。海上霸主又怎么样，在忘川这样的地方，可没多少人会买他的账。”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江雪凝的目光变的晦涩起来。 　　这一次，她冒险来东海，除了是为了沈昭延而来。 　　还有一个原因是，扶桑离东海并不远。 　　星辰明月，终该相会了。 　　海兰和金灿也跟了进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江雪凝抬眸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我想往扶桑传信，你们有办法吗？” 　　海兰遗憾的摇摇头，“那边海家不太熟。” 　　金灿摸了摸下巴，“那要看王爷想传信给谁了？” 　　“扶桑四王子南宫墨。” 　　“啧，我倒是有点门路。”金灿笑嘻嘻的讨价还价，“这事儿我要是办成了，算不算王爷欠我一次。” 　　“算，只要你办好了。” 　　江雪凝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他，他接过信回了房间。 　　像他们这样的做生意的人，自然是有养信鸽的。 　　他从将信装进，鸽子脖子上特制的项圈里，站在窗边将鸽子放飞。 　　看着一片漆黑的海面，他目光明灭不定。 　　他会三番五次的帮着江雪凝，当然是因为他希望洛家能完蛋。 　　洛家欠了他人命，可惜金家只是商人，只能忍气吞声。 　　所以他比谁都希望江雪凝作为外来势力，能带来新的变局。 　　这一夜，无数只信鸽从船上飞出，带着消息飞向不同的地方。 第325章 荒诞如梦 　　七日之后，船即将抵达忘川岸口。 　　江雪凝换了一身装扮，穿了一身妖娆的黑纱衣，以面纱蒙脸，手持一把长剑。 　　总之一伙人都打扮的不像好人。 　　海蓝先来向他们告别，“天水城我们是不敢回了，忘川又太危险，所以我先带人去幽云城。” 　　幽云城离忘川不远，但是那边安全很多，海家有生意和商铺在那边，他们过去也安心一些。 　　金灿换了一身低调的行头，“本少爷跟你们走，不会拖累你们的。我爹给我配的护卫很厉害的，护住我没问题。” 　　要跟就跟着吧，江雪凝没意见。 　　巫锦给洛笙喂了迷药，冰瞳用幻术给他进行了深度催眠。 　　“一但他被别人强行唤醒，那么他脑子将重伤，非死即傻。” 　　既然落在他们手里了，无论如何都别想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 　　商洵黑着一张脸来敲门道，“船靠岸了，你们快下船吧。” 　　他们走出房间，船上诡异的沉默着。众人安静的目送他们下船，无人说话。 　　商家的主事人扯了扯自己嘴角如释重负的道，“总算把这杀神送走了。” 　　他们一上岸，就迎来了各种窥视的目光，大多是不怀好意的。 　　在船上七天以来，一直没有动静的陆南洲，带着洛家剩下的侍卫，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巫锦低声提醒众人，“小心狗急跳墙。” 　　刚刚走到城门口，有飘逸的身影从城门一跃而下，闪着光的寒剑直直的冲着江雪凝而来。 　　白羽轻轻一踏脚迎了上去，攻击瞬间从四面八方而来。 　　江雪凝在冰瞳和巫锦的保护下，往天空中发射信号。 　　无数朵艳红的彼岸花在空中炸开，妖艳瑰丽极了。 　　忘川城中，天光阁楼上的大钟敲响了三下，天光阁的杀手们鱼贯而出。 　　忘川城门外，他们被围剿了。 　　江雪凝低声道，“看来陆南洲，是准备在这里放手一搏了。” 　　天狼驮着洛笙紧紧挨着他们，一双狼眼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陆南洲指着她高声道，“杀了那个女人，救出少主，天水城洛家悬赏百万银票，用那个女人的头来领赏！” 　　财帛动人心，天水城洛家更是赫赫威名。周围本来在看热闹的蛇神鬼怪们，瞬间一拥而上。 　　天狼被围在中间，她们三人都冲来的人杀红了眼。 　　渐渐的，江雪凝有些体力不支，毕竟论武功她从不算绝顶高手。而能在忘川活下去的，从来不是善茬。 　　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传来一阵轻脆的铃铛声，有红眸绿衣，身上坠满铃铛的女子，从城门上一跃而下，娇笑道，“是谁敢对我天光阁阁主放肆！” 　　伴随她而来的，是天光阁的神态装扮各异的杀手们。 　　局面瞬间反转，陆南洲沉声道，“杀了那个女人，洛家有重赏！” 　　话音刚落，一把白骨扇从他脖子上划过，他瞬间毙命。 　　“呦，什么风把无寒大人吹来了。”有人怪声怪气的道。 　　白衣男子玉手纤纤眉目寒凉，手持一把白骨赤羽扇，来人正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天光阁右使——冷无寒。 　　青衣妖女用手中红陵收割了一波性命以后，生气又娇俏的道，“再不住手，妖妖要生气了呦。” 　　忘川中人人皆知，比起鲜少露面的冷无寒，小妖女桃妖才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小恶魔。 　　有老如骨柴的老者，贪婪的望着江雪凝，“啧啧，小妖女别挡老夫财路。这姑娘是你什么人，让你这么护着。” 　　桃妖叉腰道，“这可是我天光阁阁主，容不得你们放肆！” 　　天光阁两位主事人联袂出动，这是极少有的事情。 　　众人渐渐的收手，主要是天光阁在忘川的人尽出，他们也打不过。 　　冷无寒手持玉骨扇，一步一步走到江雪凝面前，右手搭在左肩上弯腰行礼，“见过阁主！” 　　“见过阁主！” 　　无数好奇的目光看向她，可惜她戴着面纱。 　　桃妖直接多了，直接扑过去一把抱住她，“姐姐，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踏足这里。” 　　五年前，正是她疯狂扩张势力的时候。几乎来者不拒的收拢了很多人。他们两人也是她机缘巧合之下收拢的，后来他们自愿来了忘川。 　　忘川对于不少人来说是人间地狱，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反而是他们最想待的地方。 　　在这里，可以肆意的做自己也可以活在黑暗里。更可以不被任何绑架，快意恩仇的活着。 　　谁说没有明天的活着，不是一种活法呢… 　　忘川中或许没有纯粹的好人，但是人人都有故事和过往，但是在这里不问过往，不问来路…所以这里对有的人来说，是最好的栖息处。 　　江雪凝弯了弯眼睛道，“好久不见。” 　　冷无寒抬眸看她，“从未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见。” 　　忘川这样的地方，他总觉得她一辈子都不会踏足的。 　　无论如何，能在这里见到她，他很高兴。 　　他说，“这里是很有意思，充满生命力的地方，希望你不会讨厌这里。” 　　他们并肩往忘川城里走，这里自有人收拾残局。 　　桃妖的注意力完全被天狼吸引，各种揪揪抱抱。 　　“啧啧，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景虞撞了白羽一下，桃花眼里闪着精光道，“那个冷无寒，看王爷的眼神，绝对有点东西。” 　　白羽压低声音道，“那可是当年艳绝青州的第一公子，可惜后来家破人亡，差点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后来人是活下来了，却活的像行尸走肉，再也没了第一公子的风采。 　　再后来人直接从青州消失了，杳无踪迹。 　　“哎，王爷真是一个花心的女人。”景虞叹息，“她到底还有多少，本公子不知道的故事和知己。” 　　一踏进忘川城，仿佛进入了白鬼夜行的世界，这里的建筑房屋是怪诞荒谬的。走在街上的人，更是无奇不有。 　　但是一切融在一起，又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我去…”景虞瞪大了眼睛到处看，“要不是日光热烈，我还以为我们进入了鬼城。” 　　这里，和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座城池都不一样。 　　路边哭泣的做狐狸打扮的女子，把头骨当球踢的小孩，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妪，身上缠着大蛇的壮汉… 　　荒诞怪异，让人恍惚如梦。 第326章 诛杀令 　　天光阁在一众奇异的建筑里，一眼看过去颜色红的发黑，瑰丽艳泽中透着几分妖气。 　　里面很安静，虽说是做刺杀生意的。但是平时不接生意的时候，杀手们很少待在这里。 　　越是顶尖的杀手越是孤僻，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 　　在船上那么久，又经历了一场大战。大家吃过东西，简单洗漱之后都去休息了。 　　江雪凝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屋里亮着一盏琉璃灯。 　　有青衣女子推门而入，对她行礼道，“大人在飞雪楼等您。” 　　江雪凝跟着她漫步于天光阁中，走过长长的走廊，一步一步登上了飞雪楼。 　　冷无寒白衣飘飘的的站在那里，仿佛要羽化成仙而去。 　　“在这个群魔乱舞的地方，你倒是越发的不食人间烟火了。” 　　江雪凝走过去，靠在栏杆上，俯视着光怪陆离的整个忘川。 　　冷无寒轻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都说这里是冥府之川，但是这里能让我内心平静。” 　　大概是见过他从风度翩翩的第一公子，突然之间坠落到泥泞里，开始发疯开始堕落。 　　所以她觉得，他现在这样挺好的。 　　“挺好的，每个地方都是有自己的独特性。” 　　“叮铃铃…叮铃铃…” 　　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桃妖踏着欢快的步伐而来。 　　“出大事啦…” 　　她打开手里的榜单，用一种担心又莫名自豪的语气道，“最新黑榜，王爷以五百万两白银的价格，成为榜一。” 　　忘川有黑红两榜，红榜是对忘川里各方势力还有个人能力的排名。 　　天光阁在众多势力里，排在第三。冷无寒在个人榜里排第二，桃妖排在第七。 　　至于黑榜，每十天更新一次。又叫刺杀榜或者买命榜，上面会列出金主需要暗杀的人，和开出的价。 　　现在她以高价荣登榜首，江雪凝轻叹道，“会有无数杀手蜂拥而至吗？” 　　“嘻嘻，这就不好说了。”桃妖娇笑着道，“毕竟搞刺杀是天光阁最擅长的，敢硬闯的人不多。但是重赏之下，必然有不怕死之人。” 　　她话音刚落，传来了口哨声。 　　“来的真快…” 　　她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跳到了树上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江雪凝望着夜色里的忘川轻声道，“洛家还真是大手笔。” 　　“有天光阁在，暂时能护住你。”冷无寒轻声道，“只是洛家在东海一带势力庞大，你想全身而退，恐怕有难度。” 　　她轻笑了一声，“硬拼不行，那就只能智取了。” 　　忘川的风，在夜色里瞧着一丝血腥味，偶尔会有打斗声传过来。 　　飞雪楼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金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啧啧，这悬赏金额，在忘川黑榜历史上能进前三了吧，洛家还真是大手笔。” 　　白羽早就坐不住，出去凑热闹去了。 　　巫锦担忧的道，“以洛家的势力，只要我们还在东海一天，都很危险。” 　　天亮了，打斗声也停止了。 　　这一夜天光阁热闹极了，府外看热闹的人里里外外好几层。 　　大家都选了舒服的好位置，看的光明正大。 　　“果然这银子烫手，不好拿。” 　　“不愧是天光阁，扛住了第一波冲击。” 　　“洛家对上天光阁，杀他个血流成河，想想就兴奋…” 　　桃妖带着一身血气，到了飞雪楼。 　　“最新消息，洛家加码一百万两，总共六百万两白银。将悬赏令，改为诛杀令。” 　　白羽不解的问，“不都是买凶杀人，有什么区别？” 　　“黑榜上的悬赏令，有效期只有三个月。”她吐了吐舌头，“但是诛杀令就不一样了，有效期可以是一年也可以是十年，还可以是一辈子。” 　　“洛家放话了，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只要提你的人头去，洛家就认账！” 　　江雪凝眯了眯眼睛，“这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了，那洛笙也没必要活着回去了。” 　　“按洛家一贯的做法，先仗着势大恐吓压你一波，后面还是会派人来谈的。”金灿头头是道的分析道，“洛笙可是嫡子，又是名义上的少城主，洛家不会就这样不管的。” 　　“真是让人讨厌的作风…”白羽翻了一个白眼。 　　江雪凝走过去，将一只手按在金灿的肩膀上，似笑非笑的道，“洛家这么势大，内部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吧。 　　金大少爷想看洛家完蛋，得爆点有用的东西出来才行。” 　　金灿只觉得背脊发凉哀叹道，“王爷果然洞察力过人，连我这点小心思都看透了。” 　　“说点有用的。” 　　“树大分枝，而城主的位置只有一个。自然有人不服，想要自己上位。”金灿喝了一口茶，故作高深的道，“洛家七爷，洛笙的七书叔，一直与洛家关系微妙。” 　　“都说老父爱幼子，洛七爷自幼受宠。和现在的城主向来面和心不和，两人虽是兄弟却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江雪凝了解完毕，转头问冷无寒，“有办法联系到这位洛七爷吗？” 　　桃夭挑眉道，“我让人去，杀手这行除了绝顶武功之外，本质是拼情报能力。” 　　要想一击必杀的刺杀一个人，首先要找到个这个人，了解他的行踪和一切习惯。才能成功靠近他潜伏下来，在合适的时机出手要了他的命。 　　天光阁作为红榜势力第三，又是做刺杀买卖的，自然有搭建起来自己的情报网。 　　金灿眨了眨眼睛，“你这是要准备挑拨离间，可是那位洛七爷也不是善茬。” 　　“无所谓，我对东海和天水城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是单纯想洛家完蛋而已。” 　　“好吧，那我祝你成功。” 　　一旁的冷无寒手里的寒光剑闪着寒光，他神色淡淡的道，“没关系，实在不行我亲自去洛家走一趟。” 　　金灿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一脸兴奋的道，“你的剑，很久没见血了吧。” 　　当年他带着一把剑进入忘川的时候，完美诠释了“不疯魔不成活”，在刀光血影中让天光阁在忘川生根落地壮大。 　　这两年，他反而看起来心境平和了不少，隐居在天光阁内，鲜少出现在人前。 　　陪着他成名的寒光剑，也很久没有见血了。 第327章 终相会 　　连续几日，到了夜里天光阁都会被一波又一波的人试图入侵。 　　慢慢的大家从紧张变得麻木了，而抗住开头几天人最多最猛烈的攻击以后，暂时陷入了平静里。 　　江雪凝有些焦虑的，一边等着事态的发展，一边收集有关朝云的消息。 　　“那个见过云州王的杀手，执行完任务以后，就这两天会回到天光阁。” 　　她点点头，告诉自己稍安勿躁。 　　桃妖咬着桃子进来道，“忘川最近还真是热闹，扶桑那位玩世不恭的四王子，带着四万亲兵驻扎在离忘川城不远的地方，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忘川虽乱，却从不牵扯朝堂势力，属于三不管地带，群魔乱舞主打一个自由自在，唯我独尊。 　　江雪凝猛的站了起来，难得声音有一丝颤抖的道，“在哪里？” 　　“姐姐认识？” 　　她点点头，“我想快点见到他们。” 　　“现在的情况，姐姐出去比较危险，我去接他们进来吧。” 　　桃妖啃完手里的桃子转身去了，江雪凝坐下闭了闭眼睛，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甚至迫不及待的站在屋檐下，望着大门的方向等着。 　　“啧啧，好久没见你有这么强的情绪波动了。”白羽轻声道。 　　桃妖一出天光阁，就被不少人给盯上了。她一把南宫墨带进阁里，消息立刻传了出去。 　　南宫墨依旧穿的花团锦簇的，他身后的男子，一身月白色的锦袍，有着一张出众的脸和极其淡雅的气质。 　　江雪凝眨了眨眼睛，曾经顾家的小魔王，已经长大了成熟了，也变得早就可以独挡一面了。 　　“咦！”金灿的目光反复在两人脸上流连，“长的很像哎，特别是眉眼。” 　　南宫墨高兴的道，“郡主，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江雪凝却无心搭理他，目光直直的注视着他身后的人，眼睛一眨不眨。 　　直到男子走过来抱住了她，在她耳边用熟悉的语气唤道，“姐姐…” 　　她的眼泪才掉下来，有了实感。 　　金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她哭了哎，哭了…” 　　这一路上她都作风强势，性格更是强大淡然，这样的人猝不及防的掉泪，他完全被惊到了。 　　“哭起来的样子，还挺美的…” 　　白羽受不了的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低声警告，“你会不会看眼色，少说两句会死吗？” 　　江雪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拉着他进了房间。 　　南宫墨很自然的也想跟着进去，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不满的道，“哼，一见了亲人，眼里就没本王子了。” 　　金灿凑上来，自来熟的八卦道，“他眉眼长的和王爷好像，他们什么关系。” 　　“他叫顾星辰，什么关系你自己想。” 　　房间里两人相对而坐，这次相逢隔着时间和难以跨越的生死，两人都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从何开口。 　　顾星辰伸手为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至少我们都还好好的，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曾经双生子，经历阴阳两隔分散两地，在世间苦苦求生，最终以强大的面貌再次重逢，已经足够幸运了。 　　她问，“这些年你还过得好吗？” 　　“挺好的，扶桑是很好的地方，四王子人也挺好的。” 　　顾星辰始终是笑着的，仿佛不曾遭受过苦难，依旧是昔年顾家意气风发的小公子。 　　实际上漂亮的衣袍下，伤痕累累。南宫墨捡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就剩一口气了。 　　他抓住他的衣角，死都不放手。南宫墨大概是被他的求生欲所打动，最终将他捡了回去。 　　他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床走动。一度夜夜梦魇，神志不清变的人不人鬼不鬼。 　　已经熬过来了，他不想提那段过往让她伤心，而且他想她这一路走的更难。 　　顾星辰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变年轻了这么多，这次我是哥哥了。” 　　“再过八百年，你也还是弟弟。”江雪凝歪头看着他道，“一眼就认出我了？” 　　他轻笑着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你没死。所以传出明月郡主江雪酷似当年的辰王妃的时候，我就直觉是姐姐回来了。” 　　后来他悄无声息的想办法，收集她的一切消息。从她的行事作风里，窥探出了熟悉的感觉。 　　看到的第一眼，更加笃定是她回来了。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双生子，没有人会比他们更了解彼此了。 　　顾星辰问，“你和洛家是怎么回事？” 　　“洛家少主想杀我，结果落我手里了，所以和洛家结下了仇。”江雪凝解释道。 　　“这事儿挺麻烦的，洛城主这个人行小心眼记仇的。”顾星辰没有犹豫的道，“这事交给我来解决吧。” 　　他在这边也不是白混了这么多年的，在扶桑人人都知道，厉害的从来不是南宫墨，而是南宫墨背后那个鲜少露面的男人。 　　也就是南宫墨从小最受宠，现在的太子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他不愿意去争。不然，下一任扶桑王指不定是谁。 　　江雪凝欣点头，“好阿，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两人聊到天黑才出去，白羽招呼道，“快过来吃饭。” 　　桃夭特地吩咐人备了酒菜她举杯的道，“姐姐的亲人，就是我的朋友，这一顿算是给你们接风了。” 　　南宫墨酸溜溜的道，“还吃什么饭呀，我看他们看着彼此就不饿了。” 　　顾星辰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吃你的饭。” 　　“呵，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顾星辰面无表情的极其熟练的夹了一筷子肉，准确的塞他嘴里去了。 　　南宫墨瞪大了眼睛，被迫吃肉。 　　金灿感叹道，“你就是那位传闻里扶桑第一谋士吧。” 　　扶桑这几年的飞速壮大，据传和他脱不了关系。 　　顾星辰喝了一杯酒，淡笑着道，“五百万买命是吧，我会让他后悔这个决定的。”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喝的半醉的星落抬头夜观天相，曾经分隔两地的双子星终于相会。 　　凤星为主，相星为辅。 　　他立刻占了一卦——风云际会，凤临东方。 　　他轻声呢喃，“看来最近东边很热闹。” 第328章 有疾 　　林染千里迢迢的从湘楚来到京城，瞬间被京城的繁华迷花了眼睛。 　　她很快和江雪凝潜伏在这边的势力联系上了，负责人是一个叫初柠的女子。 　　林染没忘记走的时候江雪凝交代她的事情，“王爷的意思是皇帝一天天的找她的麻烦，必须送他一份大礼才行。” 　　“王爷想怎么做？” 　　“咳咳，皇帝那里有点问题。”林染眉眼间染上了不怀好意的笑意，“皇帝有疾，是个假男人的消息，应该能引起轰动吧。” 　　“假男人？”初柠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他怎么看都是真男人吧，甚至长的还挺好看的。” 　　“没根不能传宗接代的男人，算什么真男人！” 　　初柠震惊过后道，“这事儿，我会尽快安排的。” 　　镇南王府在盛京经营了几代人，潜伏下来的势力不容小觑。 　　初柠联系了镇南王府的人，很快两边联手将皇帝的这则“美谈”宣扬了出去。 　　“听说了吗，咋陛下那里有问题不能人道，所以当魏王的时候一直没娶王妃。” 　　“真的假的，他看起来挺高大勇猛的，怎么是个废的。” 　　“帝后大婚这都大半年了吧，皇后肚子可一直没动静。” 　　“啧啧，皇后可真可怜，这不是守活寡吗…” 　　流言像一阵龙卷风，瞬间席卷了盛京街头的大街小巷。 　　人人都知道，他们的陛下“不行”，同时夹杂着一些后宫的隐秘之事，越传越广。 　　而和萧临风接触的多，消息更灵通的朝臣们，则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难怪让他纳妃选秀充盈后宫，跟要了他命似的怎么都不同意，原来是不行。 　　早朝的时候，甚至有大臣站出来，苦口婆心的劝道，“为了皇家子嗣和血脉的延续，陛下最好不要讳疾忌医。” 　　萧临风黑了脸，一本奏折扔他脸上，“朕的后宫，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直没有储君，不然民心不稳。”丞相意味深长的道，“何况现在流言难尽，唯有子嗣能堵住悠悠之口。” 　　他是君他们是臣，所以到底没人敢明着问他，是不是不行。 　　下了朝以后，萧临风听着锦衣卫的禀告，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面沉如水，最终去了位于魏王府底下的暗牢。 　　萧绮萝被关在里面，整个人被折磨的面目狰狞，引以为傲的美貌不复存在。 　　他手里拿着鞭子走进来，狠狠的抽在她的身上，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萧临风你敢这样对我，雪族不会放过你的！” 　　“呵…”他冷笑，“你不是还在妄想雪尘来救你吧。” 　　有圣女自然有圣子，雪族现任的圣子叫雪尘，是一个表面看起来光风霁月的男子。 　　萧绮萝蜷缩在墙角，“我是圣女，他敢不救我！” 　　“果然是蠢货一个。”萧临风厌恶的一鞭子抽过去，“他巴不得你这个老妖婆死在这里，他好光明正大的上位。” 　　在雪族圣女是至高无上的，是大家的信仰。圣子反而更像工具人，是打理所有雪族事务，为圣女服务的。 　　圣子雪尘那副极具欺骗性的皮囊下的野心，她看不透萧临风可是看的很透彻。 　　甚至两人早就达成了合作，所以他才能这么瞬间的抓到萧玲珑。 　　“去拿烙铁来。” 　　狱卒递来烧的发红的烙铁，萧临风捏住萧绮萝的下巴，充满恶意的道，“你最在意的就是这张脸吧，为了维持美貌无奇不用，也仗着美貌勾搭了不少人。” 　　“呵，我的脸我的身体，你不是早就试过了吗…”萧绮萝痴痴的笑道，“离了本圣女，你那残缺的身体，还能体验到那时的快乐吗？” 　　“放了我，我们共度春光。”她低声蛊惑道，“我还能用秘法为你诞下子嗣，这样就谁都不知道你有疾了。” 　　萧临风只觉得恶心，他身体的残缺一度让他阴郁。 　　后来萧绮萝利用这点拉他沉沦摧毁他，想让他听话借此彻底控制他。 　　那几年他几乎变成了一个怪物，被她所控制，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偏偏曾经的月亮，却在别的男人身边那么幸福。他们曾经也是有可能的，却因为他的残缺擦肩而过。 　　他的心彻底扭曲了，所以由爱生恨。亲手毁了自己的月亮，把顾家连同顾明月彻底摧毁。 　　顾明月死讯传来的那一晚，他疯狂的一边哭一边笑，然后挥刀自宫了。 　　残缺的东西，就不该存在。那以后，他被恶意养出的瘾彻底戒掉了，慢慢摆脱了萧绮萝的控制。 　　“生子秘方…”他轻笑了一声，“朕是该有个孩子，来堵住悠悠众口了。” 　　他是生不了，也不打算生。他这样肮脏的血脉，也没有流传下去的必要。 　　他掐住她的下巴，面无表情的将洛铁烫在她脸上。 　　“啊！啊！啊…” 　　萧绮萝捂着脸，在地上尖叫着翻滚，整个人完全崩溃了。 　　“萧临风你敢动我的脸，我要杀了你！” 　　萧临风只是漠然的看着她，转身招来锦衣卫吩咐了几句。 　　跟本锦衣卫抓来一个又老又丑的乞丐扔进牢房里，甚至在里面点了香。 　　萧绮萝被锁在墙角，看着向她靠近的丑陋无比的乞丐尖叫，“滚开啊！” 　　萧临风冷声道，“不是有生子秘方吗，等你怀上乞丐的孩子生下，朕就把这个孩子立为太子好不好…哈哈哈哈…”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萧绮萝惊恐的道，“我不要，不要生乞丐的孩子。” 　　“你就只配生乞丐的孩子，这是你现在活着的价值。”萧临风冷漠的道，“如果怀不上，就重新换一个。如果一直没怀上，我就杀了你。” 　　他说完转身出了暗牢，外面日光正好。他抬头看着太阳，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却依旧觉得很冷。 　　曾经，他一度觉得自己就是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可是偏偏遇到了她，差一点就可以娶到她。 　　但是因为身体的残缺，因为萧家和雪族的野心，他只能笑着说自己配不上，看着她十里红妆出嫁，成了辰王妃。 　　大概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疯了吧。一疯很多年，不疯魔不成活。 　　他确实有疾，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早就病入膏肓了。 第329章 沉迷 　　朝云国的飞仙谷美如仙境，里面种着大片大片的曼陀罗。 　　紫的，红的，绿的，黑的…在霞光下摇曳生姿，美的让人心醉。 　　消瘦了几分，越愈发清冷出尘色淡如水的沈昭延，在日落的余光里扔手扯下一黑色曼陀罗的花瓣在指尖碾碎。 　　美丽无比却有毒的花，当毒液浸入骨髓，一切美好便会消失殆尽。 　　侍女茉莉过来唤道，“公子您该去吃药了。” 　　沈昭延收敛神色，慢慢的向山谷里的院子走去。 　　本就病弱的身体在摔下悬崖以后受了重伤，后来几经辗转被朝云国偷偷跑出去玩的小公主救下，带了回来， 　　他伤的很重，身体多处骨折。一碗又一碗的汤药灌下去，他昏昏沉沉的睡了很久，终究是挺过来了。 　　回了院子里，桌上摆着一大碗药，沈昭延轻咳了一声，“最近苦药喝多了，胃口彻底败坏了，吃不下饭菜。” 　　茉莉轻声劝道，“您的伤还没有好全，要是不喝药，公主该担心了。”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那你去给我切一盘梨来吧，不然我实在喝不下去。” 　　等茉莉走了，他目光看向了远方，变的幽深起来。 　　谷里看似清净人少，实则暗里有不少人盯着，谷口更是有高手守着，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出不去。 　　更重要的是，他最近感觉不太妙。 　　都说久病成医，他病了这么多年，也算的上精通药草了。 　　他能挺过来，是因为大碗大碗的用曼陀罗制成的“麻沸散”灌下去，有止痛镇静之效。 　　是药三分毒过犹不及，服用过也同样有反作用。 　　会让人出现幻觉，变得神志不清，更可怕的会让人上瘾沉迷。 　　他正走着神，一身红衣满头辫子，戴着红宝石额饰的女孩，风一般的飞奔了过来。 　　红色的裙，在奔跑之间扬了起来。来人张扬肆意，热烈的就像夕阳下红艳的曼陀罗。 　　这便是，朝云国最受宠的小公主——朵丽雅。 　　“阿延，我来看你了。”朵丽雅将自己采的漂亮野花送给他。 　　沈昭延接过，清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朵丽雅笑眼弯弯。 　　她是朝云国的明珠，有无数男儿为她倾倒的。可是她不爱这些威猛高大的男儿们，却一眼为沈昭延所倾倒。 　　爱他的清冷，爱他的清瘦矜贵，更爱他眼角下的那颗泪痣。 　　这个中原男人和他们朝云国的男儿们都不一样，朵丽雅一见倾心。 　　她用手撑着下巴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满眼欢喜的道，“火把节要到了，到时候我让父王给我们赐婚好不好？” 　　“公主，我早已经定下婚约，不能娶你。”沈昭延无情的拒绝。 　　这样的话，在朵丽雅对他流露出爱意之后，他说过无数次了。 　　这位娇纵的小公主似乎认为，只要她努力他就会爱上她。 　　“哼，你们中原人不是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朵丽雅娇蛮的道，“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人。” 　　他冷淡的解释道，“爱是不可以勉强的，我对公主无意，在遇见你之前我已经有了深爱之人。” 　　“我不听，反正你就是我的。”朵丽雅捂住了耳朵，执拗的看着他。 　　他长的这么好看，每次看到他这张脸她就心跳加速，恨不得立刻得到他。 　　他们朝云国的女子向来敢爱敢恨，爱一个人就是要得到他。她作为从小呼风唤雨的公主，更是霸道的很。 　　恨不得立刻压着他成亲，最终目光落在他手腕处狰狞的伤疤上，遗憾的压下了念头。 　　曾经两人说崩了，她脾气发作了。想直接办了他，反正他病弱的基本无法反抗。 　　谁知道他用藏起来的瓷片划伤了手腕，血流了一地几乎没了半条命。 　　看起来清冷的人，竟然这么烈性。从那以后，她不敢在强迫他了。 　　沈昭延转移话题试探道，“我不想喝药了，太难喝了。” 　　“不行药不能停。” 　　“我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可以不用喝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他看向她的目光清冷深邃，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朵丽雅红了脸，却也坚持道，“那药对你身体有好处不能停，我会让茉莉监督你好好喝的。” 　　他讽刺的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道，“是吗…” 　　朵丽雅到底心虚，受不了被他这样意味不明的看着，很快找借口离开了。 　　看着消失在曼陀罗花里的背影，他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果然这位小公主显然是知道的，却坚持要他继续服用汤药。 　　是打着让他上瘾沉迷，彻底离不开的主意吗？ 　　这样，就是能把他彻底留下来了。 　　可是他也彻底废了，只能被困在这里，靠着这满山谷的曼陀罗苟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才不要彻底丧失自我沦为傀儡，麻木不仁的活着。 　　山谷外面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位锦衣公子。 　　朵丽雅失落的走过去，难过的道，“我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 　　“是我不够漂亮吗，可是大家都说我是朝云国的明珠…” 　　娇纵的小公主满脸失落，想不通这个问题。 　　男人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公主很美，只是他的心上人可不是一般人。” 　　“落公子认识他的心上人吗？”朵丽雅好奇的问。 　　被称为落公子的男子微微一笑，“很难不知道，那可是少有的权势过人的女王。” 　　朵丽雅不高兴的道，“那她很漂亮吗？” 　　“小公主您还是太年轻了，对有些女子而言，漂亮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他目光微闪的道， 　　“哼，有那么厉害吗？”朵丽雅不服气的道，“我不信…” 　　落公子目光温和的对她道，“运气好的话，公主您很快就能见过她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真想留下他的话，要赶快行动才行。”他笑着轻声道，“他的心尖人，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为他而来。” 　　“公主要是下不了决心的话，只能看着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他留下一段似是而非的话，将朵丽雅的心彻底搅乱以后，又飘飘然而去。 第330章 陷阱 　　“洛家来人，约姐姐在飞天盟见面。” 　　江雪凝想都没想，直接道，“不见。” 　　桃夭撑着下巴道，“不见是对的，虽然作为忘川最大的势力，有一但进入飞天盟不能动武的规定，但也有例外。” 　　飞天盟号称有整个忘川最强大的守卫，敢在里面动手的，基本没有好下场，所以几乎是最佳谈判场所。 　　金灿在一旁好奇的道，“来的是谁？” 　　“叫什么江令舟，不太熟。” 　　“洛笙的舅舅，也是洛城主的左膀右臂和心腹。” 　　估计出了这样事情，只能派亲信来，才能放心。 　　“说我答应见面。”一听是洛笙的舅舅，她立刻改变了主意，“把人骗进来杀，就当是他们六百万两买我人头的回敬了。” 　　“在飞天盟动手的话有点麻烦。”桃妖提醒她。 　　她笑了笑，语气轻快的道，“那就在他进入飞天盟之前杀了他，忘川可是天光阁的老巢，这对你们来说不难吧。” 　　桃妖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我亲自送他上路。” 　　两边约定，在飞天盟谈话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忘川。 　　赌坊甚至已经开赌，这次谈话两边能这不能和解。 　　忘川城外唯一的一家客栈里，江令舟轻笑了一声道，“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只要她进了飞天盟，必然命丧于此。” 　　江令舟满意的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得意的道，“在东海和洛家斗，她还嫩了点。” 　　即便是飞天盟这样的地方，以洛家的权势，也能轻而易举的买通。 　　翌日，是约定好的见面的日子。 　　江雪凝出现在了，去飞天盟必经之路的茶楼上。 　　冷无寒和她在靠窗的桌边下棋，金灿无聊的和白羽几人玩纸牌。 　　南宫墨没什么精神的道，“好歹是洛家的心腹，这个江令舟会这么蠢吗？” 　　“他会约我见面，肯定是有了万全之策。”江雪凝拈着白色的棋子道，“不管他打什么主意，哪怕是把我诱过去杀，做戏做全套他也得先到场。” 　　“所以你这叫先下手为强吗？”南宫墨眨巴着眼睛道，“果然，你们都有八百个心眼。” 　　今日，顾星辰有是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了。他兴致缺缺，看戏都打不起精神来。 　　“来了…” 　　江雪凝放下手里的棋子，从窗户上看了出去。 　　懒散又怪异的大街上，江令舟穿着刀枪不入的盔甲，从头到尾全副武装。被几位暗卫和高手们，护在最中间。 　　他本来很淡然的，只是一进忘川，那种诡异的让人不舒服的偷窥感如影随形。街上随便看过去，都是奇奇怪怪的人。 　　不愧是有冥府之称的忘川，他的神经不知不觉就紧绷了起来。 　　走过这条黄泉街，在转一个弯就是飞天盟。 　　他格外的警惕，毕竟“黄泉街”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格外的不祥。 　　风吹动街上的灯笼，从街道两边射出毒箭来，在几波箭羽攻击过后，洛家的侍卫倒下了大半。 　　“保护副城主！” 　　江令舟被几大高手围在中间团团护住，天光阁的杀手们鱼贯而出，大开杀戒。 　　在忘川的地盘上杀外来者，对他们而言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江令舟彻底黑了脸，“快发射信号，让飞天盟的人来救！” 　　他话音刚落，一直在伺机而动的桃妖，从高处跃而下，像一阵风一样无声无息。 　　手里的利剑，从江令舟的头顶一插而下，刺破了头盔。头盔以那一点为中心裂开，江令直直的站着，死不瞑目的瞪大了眼睛！ 　　“副城主！”他的属下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杀了那个妖女！” 　　桃妖根本不怕，迎了上去杀了一个爽。厮杀进入尾声的时候，今天负责值守的飞天盟的人，终于带着人赶到了。 　　一来就看到了，被一剑刺破脑袋倒在地上的江令舟。 　　男人皱眉道，“这是在做什么？” 　　桃夭一剑解决了最后一个人，娇笑着道，“呦，今日飞天盟的人来的挺快。可是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可不归飞天盟管。” 　　男人从头到尾打量了她一眼才道，“他们在飞天盟交了大笔银子，出事了我们自然有义务来看。” 　　在这么群魔乱舞的地方，提供安全的场所，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飞天盟自然不是免费做好事的，要要进入飞天盟的地盘得到保护，自然要交大笔的银子。 　　桃妖翻了一个白眼，“那你好好看个够吧，反正我可没破坏规矩。” 　　走过这条街，才是飞天盟的保护区域，他们可没越界。 　　男人敏锐的仰头抬眸，对上的是一双冰冷刺骨的眼眸。 　　江雪凝从茶楼上走下来，丝毫不在意的走入死人堆里，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江令舟。 　　“把他的头割下来，送去给洛城主。就说是本王，谢谢他豪掷万金来买我的命。” 　　桃夭一个眼神，自有人上前执行这事儿。 　　大概是她太漠然了，男人忍不住说了一句，“这里是东海…” 　　“所以呢？”江雪凝笑了，“你是想表达什么？” 　　这句话一路上， 她可听太多次了。 　　“你好自为之…” 　　桃夭嗤笑道，“飞天盟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还是说在本姑娘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悄成了洛家的狗了。”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带着人走了。 　　桃夭不满的道，“什么玩儿意…” 　　江雪凝玩儿味的道，“他是谁？” 　　“飞天盟三盟主罪鸦，冷血无情的玩儿意，江湖人送外号黑无常。”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我看他对你挺有情的啊…” 　　“姐姐！”桃夭跺了跺脚晃着她和胳膊不依的道，“一定是姐姐眼睛不好使，那家伙最喜欢抓我的小辫子找麻烦了，哪里有情了…” 　　江雪凝被她晃的头晕，“好好，是我眼瞎看错了，他最无情了行不行。” 　　桃夭这才满意的走了。 　　她浅浅勾了勾嘴角，有时候感情真的是奇怪的东西。即使在忘川这样冷酷残忍又血腥的地方，依旧能生根发芽开出绮丽的花。 　　“啧啧，这位湘王可真是狠人，洛家的人说杀就杀。” 　　“这样还挺带感的，反正就算跪了洛家也不会放过她。” 　　在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这件事情上的时候，她乔装过后悄然离开了忘川。 第331章 情网 　　解决掉了，跟着的小尾巴之后。 　　几人乘一叶扁舟，顺着河流漂流而下。 　　带头的女子霜降，正是从朝云国刚刚执行完任务回来的杀手。 　　她说，“朝云国的小公主身边，有个病弱的男人像极了云州王。” 　　她曾经也在盛京执行过很长一段时间任务，是见过沈昭延本人的，所以那日一眼就认出了小公主身边的人，正是失踪多时的云州王。 　　白羽摸着下巴调侃道，“他该不会失忆了被小公主救了，两人已经私定终身了吧，毕竟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江雪凝懒得搭理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们已经顺着河流漂流了三天了。进入了茂密的森林里，两边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树。 　　终于在傍晚，小舟停下了。 　　霜降将他们带到一处瀑布旁边，用手指了指，“入口处在瀑布里，所以得先下去。” 　　“藏的可真够隐秘的。” 　　“其实有其他正常的大路，可以直通朝云国。”她轻声解释道，“可惜朝云国不是很欢迎外人进入，查的很严格。” 　　对于他们这种刺客而言，讲究的是雁过无痕，走这种隐秘的通道更好。 　　江雪凝道，“走吧。” 　　好在几人都通水性，又都轻功不差。这才有惊无险的到达了瀑布底部。 　　看似凶险的瀑布，在水帘后隐藏着一条窄窄的通道。 　　几人带着干粮，跟在霜降身后走走停停两天，这才到了出口处。 　　她道，“换上朝云国的服饰吧，现在这样出去太明显了。” 　　男女分批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朝云国的衣服充满异域风情。风情万种且多首饰，有种繁复华丽的美。 　　江雪凝换了一套蓝色的，白羽笑着道，“呦，就你这一身，哪怕沈昭延失忆了。一见到没你，必然会被你迷的晕头转向的。” 　　出口处，也是在一片密林里。 　　走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艳丽的花，灿烂的阳光。 　　霜降在这里住了差不多两个月，所以对这里很是熟悉。 　　直接将他们带入了长乐城，住进了她之前租下的宅子。 　　江雪凝道，“要怎么知道他的消息？” 　　“最快的方式是去黑市的八方楼花钱买。”霜降道，“那边号称足够有钱，没有买不到的消息。” 　　这个八方楼在东海，不是最厉害的势力。却鲜少有人敢开罪他们。毕竟他们消息网一流，掌握着很多不为人知秘密，很难不让人忌惮。 　　“可靠吗？” 　　“目前来说，还算可靠。” 　　“那去看看吧。” 　　反正暂时也没有更多的头绪，能多收集相关的消息，自然是好的。 　　江雪凝蒙上面纱，在入夜了以后跟着爽她进入了所谓的黑市。 　　虽然偏僻了一点，但是看起来挺正常，放眼望去都是茶馆酒楼花楼之类的正常铺面。 　　霜降停在一家酒馆外，抬头看了一眼招牌走进去，酒馆里很冷清几乎没什么客人。 　　掌柜的听到脚步声，抬眸看了她们一眼，“客人来点什么酒？” 　　“黄泉酒。” 　　掌柜垂下了眼眸，“来几杯？” 　　“一杯…” 　　他拉了拉手边的绳索，铃铛声响了起来。有青衣女子走了出来，对他们道，“客人，请跟我来。” 　　酒馆后面的院子别有洞天，他们跟在青衣侍女的身后，走过蜿蜒曲折的走廊最终停在灯光明亮的楼阁处。 　　有侍女打开帘子，走上去进入第七层。青衣女子道，“请客人坐下稍等。” 　　点着清香的房间里，坐着好几个人。几乎要么蒙着面，要么戴着帷帽，没有人以真面目示人。 　　大家坐的保持着距离，默不作声又互相警惕。 　　江雪凝迎着各种目光，走到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几乎每半炷香的时间，便有侍女来引一位客人进去。 　　人越来越少，终于轮到他们了。 　　侍女走过来道，“客人请。” 　　他们被引进了一个巨大的密室里，里面密密麻麻的放着各种卷章。 　　桌前坐着一个男人，男人见他们进来了随意的道，“要买谁的消息？” 　　这男人便是八方楼在朝云国的主事人梅无痕。 　　江雪凝压低了声音道，“要小公主身边新出现男人的消息。” 　　“有意思…” 　　梅无痕敲了敲桌子，“十五万两，不接受讨价还价。” 　　即便是戴着面纱，她也忍不住扬了扬眉头。这么贵，还真是发家致富的新财路，比抢都来的快。 　　“这么贵，你确定你给的消息值的起。” 　　“虽说八方楼，不接受退换。”梅无痕似笑非笑的道，“但是我保证，这个消息绝对值的起。” 　　江雪凝拿出十五两银票放在桌上，收了钱以后梅无痕身后的侍女离开了一会儿，拿回一个盒子。 　　梅无痕将盒子推给她，“你要的消息在里面。” 　　毕竟花了这么多钱，江雪凝当着他的面打开看了起来，一共有两卷她很快扫了一遍。 　　意味深长的道，“确实值得起这个价。” 　　梅无痕轻笑了一声，“欢迎湘王来到八方楼，这是友情价哦。” 　　江雪凝目光幽深，“八方楼果然会做生意。”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江雪凝很快离开。 　　梅无痕这才吩咐道，“去告诉落公子，他等的人到了。” 　　侍女南歌不解的道，“公子一边向湘王泄露落公子的身份，一边通知落公子湘王到了，您这是帮着哪边？” 　　“我是个生意人，哪边都不帮。”梅无痕漫不经心的道，“湘王的消息是银票买的，至于落公子是我欠他的。” 　　这个人情欠的很恶心，他还了但是心里不痛快。 　　南歌道，“这一局，公子觉得谁会赢？” 　　“呵，落公子以情为网，诱湘王入朝云。本来算是天衣无缝，胜券在握。”他讽刺的勾勾嘴角，“可惜他太自负了，这天下可不止他一个聪明人。” 　　江雪凝也觉得今天晚这一趟有意思极了，刚刚拿到的东西里，最吸引她目光的甚至不是关于沈昭延的消息。 　　而是第二卷里面赫然写着：朝云国上卿落公子，真实身份正为雪族圣子雪尘。 　　沈昭延的失踪和雪族圣女萧绮萝有关，出现的地方偏偏有个隐藏身份的雪族圣子。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第332章 皮囊 　　雪尘收到消息以后来的很快，青衣侍女客气的道，“洛公子请，楼主在里面等你。” 　　他去了八方楼的顶楼，南歌在弹琴香炉里燃着香，梅无痕在喝酒，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见他来了，梅无痕抬眸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消息收到了吧，收到了我们之间两清了。” 　　雪尘眉头微皱的确认道，“她真的来朝云国了？” 　　他一直派人盯着，丝毫没有收到消息。 　　“没有人能和八方楼比消息。”梅无痕目光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如果质疑，可以不信的。” 　　他心头不太舒服，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八方楼在东海一带经营多年。以贩卖消息为生，这方面无人能出其右。 　　“她现在在哪里？” 　　“你要问的太多了，真当自己是大爷了。”梅无痕眯了眯眼睛，“五万两，告诉你她的住处。” 　　“太贵了。” 　　他觉得不值得，既然人在朝云，他迟早能找到。 　　“呵，连人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你该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很厉害吧。” 　　雪尘明显冷了神色，对他的态度很是不满，“梅无痕，你太狮子大开口了。” 　　梅无痕放下手里的酒壶瞬间翻脸，“我八方楼，一向以银子说话。买不起就滚，不缺你这一单生意。” 　　丝毫不留情面，雪尘作为圣子从来说一不二，鲜少受这种委屈。被拂了颜面，他一甩衣袖转身就走了。 　　“呵，什么玩儿意。”梅无痕不屑的道“真以为自己是神之后裔了，不过是歪门邪道，别给自己忽悠瘸了。” 　　八方楼消息灵通，当然知道雪族的过往和一些内幕，所以他压根没正眼看过他这个雪族圣子。 　　所谓的“救命之恩”他也怀疑八成是被算计的，他也不戳破顺水推舟的报恩，两便透露消息。 　　南歌轻声道，“他于情事上倒是有几分本事，让皇女雅若对他另眼相待。” 　　“啧啧，不过是出卖皮囊的入幕之宾而已。”梅无痕撑着下巴道，“雅若皇女能以女子之身，被封为储君继承大统，可不是善茬。” 　　“小看女子，是要吃亏的。” 　　雪尘从八方楼出来以后，交代手下的人排查江雪凝的行踪，他自己则是坐着马车趁着夜色进了皇女住的府邸。 　　府邸里的侍女们，对他半夜出入已经习以为常，塔娜将她引进房间，“皇女一直在等您。” 　　房间里的女子小麦色的肤色，看起来瘦而有力，整个人英姿飒爽，很是明朗有活力。 　　雅若向他招招手，“过来。” 　　雪尘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的地毯上跪下，雅若捏住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喂了一杯酒。 　　“真听话，今晚也要热情才行。” 　　喝了几杯酒，一切顺理成章。 　　天色微亮的时候，雅若靠在床头看他穿衣服，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恩赐一般的对他道，“等到火把节，我就禀明父王母后，让你光明正大成为我的人。” 　　他正在系腰带的手顿了一下，笑了笑温和的道，“我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就很好了，其他的不敢奢求，我是外族人身份不合适。” 　　朝云国有规定，如果是皇女继位，正夫一定是朝云国本国人。外来的人一向份位低下，雪尘才看不上，这是对他的侮辱。 　　雅若挑了挑眉，“难道你不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 　　“哎，如若不是遇到了你，我不会在朝云国停留这么久的。”他低头露出哀伤的神色，“我终究是要离开的，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雅若并未生气，而是拉住他的腰带，“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们更不能浪费春光了。” 　　最后雪尘离开的时候，几乎已经腿软了。 　　塔娜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道，“落公子看上去脸色苍白，很是虚弱的样子。” 　　“他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虚了一点。好在我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不然真无聊。” 　　塔娜不解的道，“落公子不是很爱您吗，为什么不愿意光明正大成为您的人？”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拒绝，在她看来明明是异族，却能成为皇女的男人之一，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看不上吧，他骨子里那么傲气，怎么甘心做小。”雅若一针见血的道。 　　虽说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他也会哄着他迎合她，但是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雅若吩咐身后的女暗卫道，“盯着他，也看紧了朵丽雅，我总觉得朵丽雅带回来那个男人太巧合了。” 　　她身为将来要继位的皇女，从来不委屈自己。既然看上了他的皮囊，自然要得到。 　　但这不代表她相信他，更不代表他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她眼里闪过冷意，“他要是有异心，我就把他丟到蛇窟里去喂蛇，我最讨厌背叛了。” 　　雪尘出了府神色不太好看，雅若并不是一个好哄的女人，也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只不过为了大业，他一直忍着。 　　回了住的地方，他这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野心勃勃的盯着地图上西陵的疆土，“要不是横空跳出了江雪凝，按照计划行事西陵很快就是囊中之物了。” 　　可惜江雪凝的出现打乱了一切，他只能重新布局。 　　雪族左使道，“圣女已经失去消息多时，族里已经有人询问了。” 　　到底是圣女，在雪族天然有着崇高的地位。萧绮萝在京城失去消息以来，族里很是躁动。 　　“蠢女人一个，栽在萧临风手里是她活该。”他不满的道，“既然他们这么担心，就把她在京城被皇帝抓了的消息传出去。” 　　左使犹豫的道，“这样恐怕会有部分族人，会去救她。” 　　发展到现在，雪族人也算不上多。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只能躲在背后布局，不敢正面相争的原因。 　　雪尘冷笑道，“那就让他们去送死好了，反正留着也只会给我找麻烦。” 　　他已经早就受够萧绮萝，也受够那些冥顽不灵的族人了。 　　这次来朝云国，就是谋求新的出路的。他要二王子和雅若互相残杀，最后自己将朝云国收入囊中。 第333章 美男计 　　江雪凝回到住的地方以后，把八方楼给的两卷消息仔细研究。 　　上面清楚的写了，沈昭延现在人在飞仙谷。 　　白羽和霜降连夜潜去了飞仙谷探查情况，江雪凝将关于雪尘的那卷看了又看。 　　“皇女雅若的入幕之宾，却又私下和二王子走的很近，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是对雪族的人早就彻底失去厌恶了，惯会搞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 　　天亮了，白羽是一个人回来的。 　　“飞仙谷看守严密，外人想进去很难。霜降说，她想办法混进去。” 　　霜降是下午回来的，她摇摇头无奈的道，“很难潜进去，能进去的都是朵丽雅公主的亲信，极其难收买而且一不小心容易暴露。” 　　“事情难办了。”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江雪凝看着在窗户上抖翅膀的鸟儿，眼睛瞬间亮了，“让凤儿进去怎么样？” 　　凤儿是白羽养的鸟儿，很是通人性。她浑身雪白，唯有额头一小簇红毛。 　　最重要的是作为白羽的爱鸟，没少跟着他晃悠，沈昭延见过他。 　　白羽拍掌道，“好主意，只要云州王见了凤儿，自然知道是我们来了。” 　　她勾了勾嘴角，“既然我们进去难，就让他想办法自己出来。” 　　当天下午，白羽就把凤儿带到了山谷附近，拍拍他的脑袋，“去吧，要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的飞一圈，再回来。” 　　凤儿很快飞进了山谷里，一只鸟儿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山谷里本来就有很多鸟儿。 　　夕阳西下的时候，沈昭延依旧站在山坡上，看着大片大片的曼陀罗。 　　不时的有鸟儿飞过，突然有一只雪白的鸟儿飞了过来，落在山坡的草地上捡虫儿吃。 　　沈昭延瞳孔震动，看着鸟儿头上的红毛，背对着不远处的茉莉，轻声唤了一声，“凤儿…” 　　凤儿冲他鸟叫了两声，似乎在回应。 　　他笑了，是她来救他了。 　　茉莉就在不远处，他不敢露出异样来。神色淡淡的的坐下，脑子里开始分析。 　　他自然是最清楚飞仙谷的守卫有多严密，既然让凤儿来，就说明他们暂时没办法进来。 　　那就只能是他出去了，他觉得今日的夕阳格外的温暖，一定要快点出去见到她。 　　凤儿吃饱了肚子，在山坡上玩了一会儿以后，很快离开了。 　　他也起身，慢慢的往回走。 　　当年晚上，他拒绝喝药也拒绝吃饭，脸色苍白的对茉莉道，“我要见公主。” 　　茉莉不敢耽误，立刻派人去了公主府。朵丽雅连夜就来了，高兴的道，“你要见我，是不是想我了？” 　　沈昭延看她的目光像淬了冰一样冷，“公主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把我困在谷里，公主真的有把我当人看吗？” 　　“当然有了，我只是想留住你。”她有些惊慌的解释。 　　她怕他一出谷就跑了，会离开朝云国回中原去。 　　沈昭延叹息，“可是你这样关着我，只会让我更讨厌你，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喜欢的。” 　　朵丽雅只是天真烂漫，也不是真的傻，狐疑的看着他，“你怎么突然说这些了？” 　　大多数时候，他对她都是冷漠的。不管她说什么，生气也好开心也罢，他都是一副冷若冰霜淡淡的样子。 　　“只是觉得在被你关下去，我快要疯了。”他妥协一般的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朵丽雅目光似火的看着他，“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男人，我就放你出去。” 　　沈昭延让茉莉摆了酒，开始与她夜谈，“感情这种事情是不能强迫的，但是可以试着培养。” 　　“什么意思？” 　　他喝了一杯酒认命一般的道，“反正我走不了，我可以试试看努力喜欢上你。” 　　朵丽雅不太信，可是又忍不住动心，“要是到最后还是喜欢不上呢？” 　　“公主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本公主当然是极好的，是你眼瞎而已。” 　　沈昭延淡淡的笑了一下，“那公主得努力让我发现你的美，喜欢上你和朝云。来了这么久，我从来不知道朝云国是什么的。” 　　不爱笑的人，笑起来格外动人。特别是这张冷淡至极的脸，那一丝淡淡的笑容，足够让人心动了。 　　朵丽雅总觉得今日的他格外温柔，在他醉人的笑容和目光里，糊里糊涂的答应带他出谷，两人好好培养感情。 　　等到两人坐上了出谷的马车，朵丽雅终于回过神来了，“你真的不是忽悠我，好趁机跑路？” 　　“我现在这么虚弱，每日都要喝药，怎么有力气跑。”他一脸苍白的示弱，“而且你可以盯着我，我想跑也跑不了。” 　　虽然依旧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但是朵丽雅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觉得他逃不过自己的手心。 　　马车一出谷，自然被潜伏在外面的霜降盯上了。 　　走到一半，他捂着胸口道，“头晕的很，想下车透透气。” 　　马车停下，两人下了马车，沈昭延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仿佛真的不舒服。 　　一直跟着马车的霜降，看到了他的身影，确认他出谷了。又跟着马车去了公主府，看着马车进了府，这才离开。 　　公主府里，沈昭延下了马车以后，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他刚刚故意中途下车露面，如果有人跟着的话，可以确认他的行踪。 　　朵丽雅拉着他的衣袖，高兴的道，“去选一个你喜欢的房间吧。” 　　霜降立刻回去道，“跟着朵丽雅公主出谷里，现在人在公主府。” 　　“啧啧，不愧是云州王。”白羽忍不住接话道，“果然有手段，这么快就让朵丽雅公主把他带出谷了。” 　　江雪凝眉头轻皱，“能配合这一系列，说明人是清醒的。但是一直被困在谷里，要么身体不行，要么被别的手段控制住了。” 　　以他的手段，但凡有办法肯定会尽早脱身的。 　　白羽调侃道，“你莫不是心疼了？景虞还好没跟着来，不然该跳脚了。” 　　“公主府那么多人，应该有机可趁。” 　　霜降毕竟对这里比较熟，而且当初起疑了以后，也一直在想办法打听接近公主府。 　　她说，“公主府那边，我有结交一个人。” 第334章 相杀 　　王府里，坐完小月子的乔雪，趁着天气好出门坐了一会儿。 　　在藤椅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她神色并没有太悲伤。 　　孩子没了她是难过的，心里却也是庆幸的。真的来了这世间也是受罪，不如别来。 　　潜伏在假山后面的安安，一双眼睛充满了惊人的恨意。 　　趁乔雪放松警惕身边只有一个大丫鬟陪着，握着手里的匕首果断像头野狼一样扑了出来，“贱人，我要杀了你！” 　　泛着寒光的匕首丝毫不留情的向着乔雪刺去，春桃挡了一下被刺伤。 　　乔雪已经反应过来了，一脚踢飞她手里的匕首，将她按在地上。 　　“想杀我？” 　　“你该死！” 　　察觉到不对劲的乔之晚已经带着人追了过来，被眼前的局面刺激的头晕。 　　她是做了什么孽，她的女儿和她的侄女互相残杀。 　　“春桃把匕首给我捡来！” 　　春桃忍着痛，将不远处的匕首捡起来递了过去，乔雪接过匕首笑容诡异，“她杀死了我的孩子，现在又要杀我，姑姑你可真是教了一个好女儿。” 　　乔之晚焦急的道，“大人之间的事，和孩子无关。” 　　“可是我的孩子死了，爹娘死了哥哥死了，祖父祖母也死了，你们母女要怎么赔！”她抬手充满杀意的将匕首刺向她心脏的位置。 　　“不要！” 　　乔之晚撕心裂肺的嘶吼着，绝望的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而流。 　　被按在地上的安安终于怕了，以为自己死定了。 　　那把刀没有插向她，而是狠狠插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乔雪掐住她的脖子，红着眼睛道，“没有下一次了，不然我一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 　　她松开手，一向娇纵的女孩白着脸咬着牙，被吓的丢了魂一样。 　　乔之晚跑过去抱住她，“安安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娘…”她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乔雪面无表情的道，“我在飞雪阁等你，有话和你说。” 　　乔之晚把女儿安抚好，哄睡着了这才去。 　　飞雪阁里，两人四目相望，竟然都很平静。 　　“小小年纪杀心这么重，你是准备放任她在王府里长成怪物吗？” 　　乔之晚冷声道，“这一切还不是你造成的？” 　　“真的是我吗？”乔雪一步一步逼近她，“罪魁祸首真的是我吗？” 　　“你这个到现在还看不清现实的蠢货，赔上的乔家满门的性命，现在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吗？” 　　她后退一步，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她当然知道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赫连慕，从她嫁给他那天开始就错了。 　　乔雪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道，“她要是再敢犯在我手里，我绝对不留情。呵，我们三人在这王府里杀的你死我活，这是你想要的的吗？你猜猜谁会最先死？” 　　“你闭嘴不要再说了！”她崩溃的道。 　　“这就受不了了？”乔雪冷酷的一点一点的打破她的幻想，“以他的野心，迟早要争了这天下。等到兵败之日，你猜安安作为他的掌上明珠，作为燕地的郡主，她会遭到怎么样的对待。” 　　乔之晚作为乔家的掌上明珠，自然是饱读诗书。史书野史上，那些战败的贵女，有什么样的下场，她在清楚不过。 　　“你不会以为赫连慕真的能赢吧？” 　　她浑身冰凉无力又绝望，乔雪冷声道，“就像你的说的，孩子是无辜的。所以把她送走，天涯海角永远别回来，你自己留下为乔家满门赎罪。” 　　“姑姑，你已经错过一次了，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次不要再选错了。”乔雪冷酷的道，“如果她留下，我默认她参与到这场斗争里，绝对不会在对她手软。” 　　乔之晚尸失魂落魄的离开，大夫人走了出来，“希望这次她清醒点，那孩子的心性留在王府里，迟早会被毁了。” 　　乔雪疲惫的道，“这是我最后的温柔，不对孩子下手。” 　　这件事情赫连慕最近不在府里，被彻底压了下来。 　　乔之晚将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一晚，大概是受惊过度，安安一直反反复复发热。 　　她专心照顾女儿，等她退热恢复了精神，带她出门上香去了。 　　去的地方，供着乔家在城门处死去的所有人的牌位。 　　乔之晚给所有人上了香，对她厉声道，“跪下！” 　　她听话的跪下，乔之晚问，“你是不是恨雪儿。” 　　“她为什么要抢走父王让娘你伤心，我讨厌别人她！” 　　乔之晚看着她充满恨意的眼睛，“因为你娘我做错了事情活该，你恨错人了。” 　　安安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乔之晚指着一屋子的牌位道，“你外祖父祖母，还有舅舅哥哥们，曾经是那样疼爱你，你记得吧？” 　　她轻声道，“记得。” 　　乔之晚接着问，“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她垂下了头不说话，显然是知道的。 　　“那是你雪姑姑的至亲，如果是你你恨吗，你会怎么做？” 　　她没说话，但是乔之晚从她的神情里能看出来，她心里都是懂的。 　　果然皇室的孩子，都心智早熟。 　　乔之晚蹲下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娘给你讲，娘和你父王的故事吧。” 　　讲到最后，她流泪满面。而怀里的女儿不知所措，只觉得一直以来的认知被颠覆了。 　　“所以安安，一直以来错的都是娘。娘是个坏女人，所以受到了惩罚失去了至亲。”乔之晚摸着她的脸疼惜的道，“娘只有你了，你千万不可以有事。” 　　也不可以重蹈覆辙，更不能有朝一日成为权利的牺牲品，下场凄惨。 　　“娘…”她不安的唤道。 　　乔之晚坚定的道，“我曾与一人有渊源，她乃是玉浮山上的高人，你随她去。” 　　她红着眼睛道，“娘我舍不得你。” 　　“至尊皇权路，不过是遍布尸骨的铭墓碑。娘会留下来，陪你父王走到最后。” 　　这是她的命运，她认命。 　　可是她的安安这么小，不该陷在这里面。 　　乔之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答应娘，去了玉浮山好好修行好好学武。忘了你燕地郡主的身份，不要恨任何人也不要复仇，为自己而活！” 　　最终她哭着缓缓点头，“我答应娘。” 　　接下来三天，乔之晚专心陪着女儿，恨不得把一切能教的都教给她。 　　三天之后，安安给她磕了三个头，跟着白衣似雪的女子走了。 　　从此世间再无燕地郡主，多年后江湖上多了一位剑法飘然的玉浮山仙子，江湖人称“雪中仙。” 第335章 又逢君 　　公主府里，沈昭延似乎被什么脏东西缠身了，夜夜梦魇睡不好。 　　本来就病弱的身体，越发的虚弱了。整个人毫无血色，苍白的不行。 　　朵丽雅看着他茶饭不进的样子有些急，太医把脉以后，也只是道，“公子这是心病，药石无医。” 　　最后开了增补的方子和安神汤，可惜丝毫不见好转。 　　朵丽雅看着榻上的人，靠在那里有种脆弱破碎的美。她正是上头的时候，舍不得他就这样死去。 　　“你要怎样，才能好起来？” 　　“咳咳，附近有寺庙吗？”沈昭延虚弱的道，“我夜夜梦魇，想去寺庙烧香住一段时间。” 　　“好啊，我陪你去。” 　　朵丽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毕竟朝云国的人生来就很信佛。 　　公主出行，自然是繁复的。 　　霜降收买的府里的眼线，很快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了。 　　“宝真寺吗？”江雪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我们去等着。” 　　白羽话多的道，“看来云州王还没被小公主给迷惑，为了出来见你很是努力了。” 　　江雪凝也心情不错，觉得不枉自己千里迢迢而来。 　　一行人提前去了天山上的宝真寺，这里的寺庙是白色的，和西陵的还真不太一样。 　　在宝真寺的第三天，白羽兴奋的道，“来了，小公主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江雪凝站在山上，看着公主的队伍从山底蜿蜒而上，中间抬着一顶轿子，轿子上身旁的女子红衣似火。 　　“啧啧，这待遇真好，公主自己走上山，却让他坐轿子。” 　　他们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未轻易靠近打草惊蛇。 　　公主入住的是寺里最好的，专门用来接待皇室之人的院子，其他人根本不准轻易靠近。 　　一到了寺里，沈昭延精气神肉眼可见的好了。 　　当天晚上就喝了一碗鸡汤，半夜也没在梦魇睡的很安稳。 　　这天，他在院子里走神的时候，凤儿再次飞了进来，晃了一圈又飞走了。 　　他的心跟着他一起飞走了。 　　这天开始，他每日都要去听经烧香。刚开始朵丽雅还寸步不离的陪着。但是她的性格活泼跳脱，很快就觉得无聊了。 　　后面变成了沈昭延独自去，虽然身边依旧有人跟着。 　　这日，他听大师讲了一下午的经。从偏殿出来的时候，日光已经昏暗。 　　他身后跟着两人，从转角经过的时候。一蓝衣蒙面女子迎面走来，那双眼睛冷若冰霜里带着一丝柔软。 　　四目相对的时候，时间仿佛静止了。 　　沈昭延一向淡漠的神色，有了一丝波动。 　　起风了，屋檐下的风铃被吹的“叮铃铃”作响。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白色蓝色的衣角被风吹起来相交，又迅速的分开。 　　沈昭延忍住想回头的冲动，虽然只是短暂的视线相交，但是在对上的那一刻，他知道是她。 　　晚上，他心情不错的多喝了一碗粥。 　　他睡觉向来是讨厌房里有别人的，朵丽雅派来照顾他的人，一向知道他的脾气，所以也习惯性的不会留人在他房间里。 　　丫鬟吹灭了蜡烛，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的沈昭延瞬间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他看着漆黑的夜色，耐心的等着。 　　站在窗边等的浑身冰冷，实在撑不住了，回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再回头，有黑衣女子坐在窗边目光盈盈的看着他。 　　沈昭延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确认不是幻觉。 　　“不认识我了？”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将冰凉的手放到她脸颊上，“京城一别，没想到在重逢变的这么难。” 　　江雪凝跳下窗户，用手捏住他的下巴，打量着他的脸，“又瘦了，不过有种支离破碎的美。” 　　他拽住他的手腕低头看她，“就一点也不心疼我？” 　　“有什么好心疼的，前有雪族圣女萧绮萝，后有朝云国小公主朵丽雅，你艳福不浅很幸福嘛…” 　　“我这张脸实在太危险了，所以你要快点把我金屋藏娇起来才行。”他轻笑着道。 　　江雪凝冰凉的指尖抚过他的眉眼，“你也只有这张脸能看了。” 　　他虽清瘦却依旧然有力，握着她手腕的手一用力，江雪凝瞬间被扯进了他怀里。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两人在黑暗的房间里，无声的拥抱。 　　不知道多久，响起了有些急乱的敲门声。 　　“昭延你在房间里吗？你还好吗？” 　　然后是试图推门而入的声音，他刚刚起来的时候，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江雪凝能这么顺利的潜进来，是因为朵丽雅带来的暗卫和高手，被白羽霜将他们故意引走了。 　　眼看外面要破门而入，江雪凝将圣子雪尘的那卷资料塞给他，“我要走了。” 　　刚走出一步，又被沈昭延拽了回来，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昭延！” 　　门被强行踹开，灯火被点亮，他神色不虞的坐在床上，“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看着他人还在，朵丽雅松了一口气，“寺里出了一些乱子，你又一直没回应，我以为你出事了。” 　　他的目光看向一旁香炉里的安神香，神色淡淡的道，“点了安神香，所以睡的很沉，没听到你叫我。” 　　“为什么将门反锁了起来？” 　　“我说过讨厌别人贸然进入我的房间。”他似笑非笑的道，“公主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强扭的瓜不甜。” 　　看着他淡漠的样子，朵丽雅脾气瞬间上来了，娇纵的道，“甜不甜，也要尝过了才知道。” 　　他冷漠的道，“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朵丽雅被他的态度气的牙痒痒，看着那张色淡如水的脸，又实在舍不得揍他。 　　最后只能气鼓鼓的威胁道，“等本公子把你养的水灵灵的，再来尝尝到底甜不甜！” 　　江雪凝为了躲避公主的人，藏在树后。 　　夜风吹来，吹落了一树不知名的花。花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也落在她的身上。 　　她用指尖隔着面纱轻触自己的唇，想起那个淡淡的吻，扬了扬嘴角。 　　正是，落花时节又逢君。 第336章 异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把自家妹妹迷的晕头转向的，雅若好奇很久了。 　　收到消息，朵丽雅带着金屋藏娇的男人来了宝真寺，她处理完手里的事情，火速赶来了。 　　她远远的看着，只见树下的男人，穿一件鸦青色的薄袍，眉目清冷衣摆如流。 　　“朵丽雅！” 　　“姐姐！” 　　男人跟着转头，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色淡如水清冷如霜，眼角下的痣却又有几分妖冶。 　　她眯了眼睛，确实算的上男狐狸精一只，自家妹子还不算眼瞎。 　　朵丽雅欢快的向她跑了过来，亲密的挽住她的手，“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似笑非笑的道，“来看看，让你心心念念的男狐狸精长什么样。” 　　沈昭延抬眸淡漠的道，“皇女对自己看到的还满意吗？” 　　“确实有副好皮囊。” 　　“姐姐我们去喝茶吃点心。” 　　朵丽雅知道她的脾气，赶快拽着她走了。 　　房间里，雅若恨铁不成钢的道，“不就是喜欢那张脸吗，想办法得到不就行了，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朵丽雅耳尖微红，“他不愿意，还自杀差点死了。” 　　“那就绑起来，给他下药。”雅若淡然的教导妹妹，“不听话就上鞭子抽，不给饭吃，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不就是个男人吗，当个玩儿意就行了。”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朵丽雅小声的道。 　　“你还是太天真。” 　　朵丽雅好奇的眨巴着眼睛道，“那姐姐你对落公子也是这样吗？” 　　落公子看着风度翩翩的，她有点无法想象。 　　雅若喝了一口茶，轻笑了一声，“他也就看着矜贵高冷，实际上给点骨头就摇尾巴，还是比较容易到手的。” 　　“哎…”朵丽雅垂头丧气的道，“可能我就喜欢他那一脸冷漠的死样吧。” 　　“叫他进来，我有话和他说。” 　　朵丽雅拉着她撒娇，“他脾气不好，我怕他惹姐姐生气，姐姐有什么话和我说吧。” 　　雅若轻哼了一声，“你难道还怕我吃了他？” 　　朵丽雅只能出去叫人去了，沈昭延倒是很乐意见一见这位雷厉风行的皇女。 　　他推门进去，主位上的女人看向他的眼神相当不善，好像是在打量货物。 　　“朵丽雅能看上你是你福气，你就该识相的让她玩个够。” 　　他很是淡然平静的道，“公主虽天真烂漫，却也比不上我的心上人，我实在无法勉强。” 　　“哦，你的心上人是何许人物。”雅若神色冷了几分，眼里闪过不满。 　　他走过去坐下，这才抬眸缓缓开口，“我的心上人，正是曾经的明月郡主现在的湘王——江雪凝。” 　　雅若神色微变，却也没有特别意外。看他的第一眼，除了那张脸最让人惊艳的就是气质。 　　这样的男子，一看就身份不凡。 　　“是她的话，的确无人能出其右。”雅若轻笑了一声，“原来是云州王沈昭延，从身份来说倒是配的上朵丽雅。” 　　“我没打算娶别人。” 　　雅若终于收起轻谩的神色来，正眼看他。朝云国很少与外面来往，不代表他们不知天下事。 　　江雪凝以女子之身，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位置，无人敢忽视她，也都听过很多关于她的事情。 　　“既然是云州王，为何不早早透露自己的身份。” 　　沈昭延很直接的道，“朵丽雅太过天真，我对她不放心。” 　　之前，对于自己被她捡到带回来这件事情，他一直有些疑惑。加上重伤，所以一直谨慎的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雅若靠在椅子上，“所以，现在为什么又愿意说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她反问道，“听说落公子是公主的入幕之宾，不知公主对他是真爱，还是图个新鲜。” 　　“都不是。”雅若漫不经心的道，“皇帝能后宫佳丽三千，我可是要当女帝的人，后宫多几个男人在正常不过了。” 　　“他算是，现在比较讨我欢心的吧。” 　　这个答案，意外又不意外。这位的作风，一向是很强悍自我的。 　　沈昭延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既然皇女这么直接，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 　　主要是他累了，只想快点解决这边的事情，好和江雪凝回湘楚。 　　“我怀疑我会被朵丽雅公主捡到带回来，是阴谋。” 　　“落公子他有异心。” 　　雅若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对这话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口说无凭，我要看到证据。” 　　对于雪族的事情，他还真不是特别清楚，“今天晚上， 空桑山下见。” 　　同时他还要求半天的自由，雅若也爽快应了。 　　反正在她的地盘上，她有自信掌控全局，也不怕他耍花招。 　　久违的自由，沈昭延觉得空气都好了几分。 　　第一时间，去找江雪凝去了。 　　江雪凝看到他很是惊讶，“小公主没让人盯着你？” 　　“她姐姐的话，她不敢不听。” 　　雅若皇女来了的消息，她自然有收到。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说上去话了。 　　“你这是取得她的信任了？” 　　沈昭延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也不算是信任吧，只是能打败一众王子被封为皇女，是个有脑子的。” 　　她沉吟了一下，“所以你的意思是直接点明？” 　　“那个什么雪族圣子，不是费尽心思布了这一局，想算计我们吗？”他轻笑着道，“那就偏不如他的意，快刀斩乱麻。” 　　“也行。” 　　她也不想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既然人找到了，那就速战速决。 　　“雪族的事情，我具体不是特别清楚。和她约了今晚见面，由你来说。” 　　江雪凝立刻起身去了书桌，上面摆着一份详细的关于雪族的资料。记载了他们惯用的手法，和这些年肮脏的上位史。 　　这是在湘楚的时候整理好的，她随身携带。为的就是，随时随地好向别人说明雪族的过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两人低声商量了一下，和雅若要怎么说这件事情。 　　为了以防万一，霜降和巫锦先一步带着人，去了空桑山。 　　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他们谨慎小心为上。 第337章 刺激 　　空桑山下，有几间古朴的木屋，偶尔会有高僧在这里清修。 　　雅若要在这里见人，自然已经派人清过场了。 　　她喝了一碗酒，有些无聊的哼着歌，心情松弛的等着。 　　“殿下，有人来了。” 　　门“嘎吱”的一声推门了，她的目光被一身蓝衣的女子吸引。 　　是美丽的，更是凌厉的。 　　她浅浅一笑，“朝云的服饰，王爷穿起来很漂亮。” 　　开场出乎意料的友好，江雪凝将带来的酒放在桌上，“当今天下，女帝依旧稀罕，而殿下将是下一个。” 　　她倒了两杯酒，“我敬殿下一杯。” 　　“哈哈哈，我也期待着王爷一统西陵那一天。”雅若心情愉悦的道，“我的名字在朝云国古语里，是月亮的意思哦。” 　　顾明月…明月郡主，也是月亮的意思。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这次相会，也是一种特别的缘分。 　　两人对饮了一杯，这才开始说正事。江雪凝把雪族的资料递给她，“殿下可以看看。” 　　雅若接过以后看的很认真，看完以后感叹道，“什么神之后裔，看起来分明是妖族。一但被他们盯上，就会被吸干净最后一滴血。” 　　沈昭延轻声讲了，他为什么会落到朵丽雅手里，到朝云国来。 　　雅若是个聪明人，他们反复提到雪族，肯定是有其用意，她直接猜，“阿落是雪族中人？” 　　“我有确切的消息，他是雪族圣子雪尘，私下和二王子来往密切。”江雪凝笃定的道，“殿下要是去查的话，肯定能查出蛛丝马迹。” 　　她听完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可惜的道，“我还没玩够呢，这么快尾巴就藏不住了，真没意思。” 　　两边把所有线索消息，都放在一起整理了一下，雪尘的目标瞬间变的清晰起来。 　　利用沈昭延把江雪凝引过来，想在这里将两人诛杀。同时用情迷惑雅若暗地里勾结二王子，最后肯定是想染指朝云国。 　　“呦，他还挺敢做梦的。”雅若冷笑道，“如果他真有这心思，我要把他的头砍下来当头踢。” 　　她虽然对他们还算客气，但她也不可能真的无条件信任他们的话。 　　所以谈话的最后，她道，“他的事情，我会派人去查，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我不会放过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一切保持原样。”江雪凝轻声道，“今晚这场谈话，就当没有发生过。” 　　“可以，本殿下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谈话结束，已经是半夜了。 　　还要继续演，那沈昭延就要回去继续待在朵丽雅身边，他有些不高兴。 　　他伸手牵住了江雪凝的手，两人在月色下漫步。 　　“回去就成亲吧，以后都不要再分开。” 　　江雪凝握着他冰凉的手，“我可不是能安于后宅，当一个好娘子的人。湘楚也不可能我因为这桩婚事，而成为陪衬。” 　　男女联姻，大多数时候是默认女方嫁过去的，要三从四德，要生儿育女，还要打理后宅。 　　这样的婚事，她是给不了的，也不想要。 　　沈昭延淡淡的一笑，“放心，本王自会拿出让你满意的诚意来。” 　　他出生顶级权贵世家，从小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见惯了权利之争，也早早见识到了皇权的无情冷血。 　　他从来对这天下没兴趣，对皇权也没有兴趣。 　　但是，她想要的话，他自然要助她一臂之力。 　　走到了分叉口，该分开走了。 　　“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他低头垂眸，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江雪凝伸手碰了碰他眼角下的泪痣，轻声道，“闭上眼睛。” 　　他听话的闭上眼睛，月光下女子踮脚亲了上去。 　　难得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很快反客为主紧紧揽住了她的腰。 　　最后结束的时候，江雪凝只觉得头晕目眩快要窒息。 　　看来，他只是看起来病弱。 　　翌日，江雪凝戴着面纱站在屋檐下，身旁是同样一身地道朝云国人打扮的霜降。 　　两人站在屋檐上，看风景。 　　“叮铃铃…叮铃铃…” 　　风吹的风铃响，江雪凝看着慢慢走近的男人眯了眯眼睛，她可是特意等在这里，想见识一下雪族圣子的风采。 　　也不过如此… 　　雪尘感觉到，有冰冷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抬眸望过去，有不少香客在闲聊说话。一时间，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扫了一圈，没发现异样以后，他径直去了后院。 　　沈昭延正在慢悠悠的散步，他一进去两人的视线瞬间对上。 　　雪尘瞬间心里百转千回，他既然在这里，那为他而来的湘王，是不是也有可能在附近。 　　沈昭延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坐在树下藤椅上刚和朵丽雅说完话的雅若，冲他招手，“过来。” 　　他一过去，多朵丽雅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跑去缠着沈昭延说话去了。 　　“你倒是来的挺快，就这么想我吗？”雅若轻佻的道。 　　他浅浅一笑，温柔的注视着她道，“怎么突然来宝真寺了。” 　　“诺。”雅若示意他看过去，“我来看看，朵丽雅到底在谷里藏了什么绝色。” 　　她意味深长的道，“没想到还真藏了一只男狐狸，那副冷淡到极致还宁死不屈的样子，还挺带感的。” 　　这样的神色和语气，他太熟悉了。完全是她看中猎物感兴趣的样子。 　　他忍不住提醒道，“朵丽雅公主很喜欢他。” 　　“这样的男人虽美，但是扎手，朵丽雅不适合。”她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呵，真想撕破他的冷脸，看他下跪求饶的样子。” 　　他神色冷了几分，他把人搞进来，是想当诱饵的。 　　要是被她看中的话，就麻烦了。 　　他立刻忧伤的道，“你已经有我了，还不满意吗？” 　　雅若轻笑了一声，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你们是不同的类型，无论如何我最疼你。别担心。” 　　他看似委屈的垂下眼眸，眼里有杀意闪过。 　　绝对不能放纵下去，要是她对他动了情，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雅若眼里闪过玩儿味的笑容，只觉得有意思极了。 　　什么圣子，分明是贱人，还得刺激他一下，让他竞争起来才行。 第338章 有孕 　　“男的论罪处罚，女的发放归家…”香草红着眼睛道，“萧家被抄家了，老爷少爷们都被处死了。” 　　萧玲珑摸摸自己的眼角，一滴眼泪都没有，至少没有赶尽杀绝。 　　她面无表情的问，“娘还好吗？” 　　“已经派人出去接了。” 　　显赫一时的萧家就这样倒了，倒在皇权之下。 　　萧玲珑伸手推开窗户，外面日光正好百花盛开，她的心却那么冷，冷的让她颤抖。 　　“陛下驾到！” 　　她坐在榻上没动也没起身迎接，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萧临风大步走了进来，看她身形单薄的靠在榻上，痴痴的望着窗外。 　　念着萧家的事情对她打击甚大，他也不计较她的失礼了。 　　他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伸出手抚过她的一头长发，“只要你在后位一日，萧家其他人就不会受到欺凌。”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萧家只剩她这个皇后了。 她一但失势或者没了，萧家剩下的人必将被清算踩一脚。 　　萧玲珑回头看他，眼神空洞且漠然的道，“陛下放心，臣妾一定做一个令你满意的皇后。” 　　她甚至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露出似笑非哭的渗人笑容，“臣妾呀，一定会好好活着，在这条至尊皇权路上，陪陛下走到最后的。” 　　她要亲眼看看，最后他们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两人明明亲密相依，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至亲至疏夫妻。 　　她想，夫妻做到他们这份儿上，也真够悲哀的。 　　萧临风轻声道，“大婚已经半年多，皇后你该有孕事了。” 　　本来她已经心如死灰情绪毫无波动，听到这话忍不住吃惊的反问，“你疯了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萧玲珑坐过去靠着窗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怎么可能会有孕事…” 　　他握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的道，“朕需要一个皇子来稳定民心，这个皇子最好是中宫嫡出。” 　　她和他对视片刻，冷笑道，“那个被你选中的孩子，真是倒霉。” 　　她本就冰雪聪明，惊讶过后顷刻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她假孕。 　　只要她配合演戏，到了临盆之日，自然会“生”下皇子。 　　萧临风拉住她的手将她往前一拽，在她耳边轻声道，“说起来这个孩子将从萧绮萝肚子里出来，也是萧家的血脉。你父亲和萧家谋划多年的夙愿就要实现了，可惜他看不到了” 　　她一瞬间遍体生寒，根本不敢细想，只觉得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这样做开心吗，你这些年开心吗？”她有些崩溃的质问，“现在你坐在龙位上，身边却空无一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话真多…” 　　萧临风掐住她的下巴，神色冰冷的警告道，“你有孕的事情很快会对外宣布，萧夫人也可以顺理成章进宫里陪着你照顾你。” 　　她低头应道，“我明白了。” 　　这消息传出去，至少对活着的其他萧家人而言，是个好消息。能被他放过活下来的，都是无辜的妇人孩子。 　　她苦笑的想，她现在也就还有这点用了。只要她还是皇后一天，就可以庇护这些妇人孩子一天。 　　见她识趣，萧临风满意的离去。 　　萧夫人是在傍晚被送进宫的，是萧无疾亲自送进来的。 　　他是萧家唯一没受牵连的男人，大概因为萧临风还用的着他吧。 　　萧夫人憔悴的不行，一夜之间精气神都没了，头上多了很多白发。 　　“萧家完了…” 　　无人接话，萧夫人红着眼睛气不过的道，“你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锦衣卫头子，一点力都不使，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萧家完了。” 　　对于萧家就这样完了这件事情，她始终无法坦然的接受。 　　萧无疾飞鱼服绣春刀，看着越发的冷酷。萧临风上位以来，他这把绣春刀沾了无数的血，他也越发的不近人情。 　　“呵，萧家踩着别人的骨血上位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吗？” 　　“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报应。养虎为患，终被反噬。” 　　他冷漠的嗤笑了几声，转身离去。 　　萧夫人被气的头晕，萧玲珑扶住她，“娘，你还有我。” 　　萧夫人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她的手，“对还有你，只要你还是皇后，萧家就有希望。你一定要争气，生下皇子光复萧家。” 　　萧玲珑忍不住甩开她的手，无力的道，“到了现在，娘你还看不清形势执迷不悟吗？” 　　权力果然是毒药，会让人变成面目狰狞的疯子。 　　暗牢里，曾经漂亮美艳的雪国圣女，像一摊烂掉的猪肉一样被锁在墙角。变的又丑又老又胖，早就不复昔日风采。 　　萧临风站在牢房外看着她，像是在看臭水沟里的老鼠，“雪族谋取西陵的愿望就要实现，你生下的孩子将会被我封为太子，你开心吗？” 　　她站了起来，想爬向他却被铁链拉住了，只能恨恨的看着他，“你到底发什么疯，你现在是在报复吗？” 　　她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就算一刀杀了她，也比现在这样来的好。 　　萧萧风目光凉凉看着她，“是雪族和萧家，一点一点把我变成疯子的。我现在这样，你们不喜欢吗？” 　　萧绮萝眼角有绝望的泪水流下，他一直孤僻冷傲。所以他们用了很多方法，让他听话想驯服他。 　　谁也没想到，最后养出了一个心态扭曲的怪物。 　　“早知道，当初就该一刀杀了你的。” 　　“哈哈哈哈…”他笑的癫狂，“你们舍不得，先皇孽种的身份你们怎么舍得杀死我。你们还得留着我，利用我的身份兴风作浪…” 　　“所以走到这一步，是我们早就注定的命运，我们都得认命…” 　　萧绮萝无法理解，只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他目光幽幽的道，“我要什么，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平安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和一个乞丐的孩子，她根本就不想要，但是她别无选择。 　　这样出身的孩子，却要被眼前的男人封为太子。 　　萧绮萝有时候都不知道，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西陵癫了，怎么想都很荒诞。 第339章 引蛇出洞 　　宝真寺一行，雪尘感觉到了不妙。到底是坐不住，最终花五万两从八方楼那边买了消息。 　　霜降派人跟着他，他那边刚从八方楼出来，江雪凝就收到了消息。 　　“看来他要忍不住对我们出手了。”白羽道。 　　江雪凝淡然的道，“口说无凭，那就引蛇出洞请皇女殿下看一场大戏，也算是本王的诚意了。” 　　雪尘那边拿到银子以后，立刻派人去了枫林街打探消息。 　　很快暗探回来道，“枫林街的巷子尾，确实新入住了一户人家，和八方楼的消息吻合。” 　　雪族左使问，“圣子您准备怎么做？” 　　“要探探他们的实力，能趁机一网打尽更好。”他眼里闪过杀意。 　　他原本的打算，是准备用沈昭延把人骗进谷里杀。现在沈昭延入了皇女的眼，他不得不改变计划。 　　一但皇女真的对沈昭延来了兴趣，把他收到身边，对他而言将会非常的不利。 　　现在他只能先下手为强，走而挺险。 　　“我去找二王子借点人手，这次一定要将湘王诛杀在这里。” 　　为了万无一失，他还特地选了一个雅若带着人马出去狩猎的日子动手。 　　这日，阴雨连绵。 　　江雪凝和雅若皇女，在他们住的宅子斜对面的楼上喝茶。这里本来住着一对老夫妇，被她买下来了，就为了观赏今日这出戏。 　　窗户开着，桌上摆了一盘棋，望出去正好能把小院的情况尽收眼底。 　　雅若很是热心的道，“你的人抵挡的住吗，需不需要我派人帮你。” 　　说到这事儿，她就心痛。为了今日这一局，她还花银子通过八方楼那边搭线，联系上了在附近执行任务的杀手，以及一些武林人士。 　　花银子买凶，所以小院里除了她带来的人，还潜伏着一批杀手和武林人士。 　　冰瞳戴着面纱，扮成她的样子，在小院里守株待兔。 　　“花钱消灾，殿下只管看戏。”她洒脱的道。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下棋，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满天雨雾里，小院被围剿，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雪尘自然不可能亲自上，他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一边的槐树下。 　　他们这里看出去，刚好能一眼看见他，雅若冷笑了一声，“还真是他，昨晚到死不活的，今日搞起事来倒是精神奕奕。” 　　大雨里，厮杀在继续着。 　　一旁的女侍卫眯了眯眼睛道，“殿下，有几个人属下瞅着，怎么像二王子那边的人？” 　　因为二王子和她向来不对付，两边交手多了，自然对彼此的人都非常的了解。 　　雅若冷笑着道，“还真和二王子不清白，本殿下定然要他好看，一个玩儿意也敢算计我，妄想染指着朝云。” 　　朝云国一向强者为尊，对雪族这种手段是最不耻的。 　　江雪凝趁机提醒，“他有心算计朝云，朝云国应该还潜伏着其他人，殿下要小心了。” 　　为了表示诚意，她可是把湘楚“雪族案”的卷宗，给她看了的。 　　不得不说，看的人触目惊心。润物细无声的潜伏进当地有权有势的家族，这种做法是很让人忌惮的。 　　雅若点点头，慎重的道，“我会安排人好好排查的。” 　　她可不希望，朝云国在她眼皮底下被雪族潜伏成了筛子。 　　打斗持续进行着，槐树底下雪尘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还不结束？” 　　按理说他们的人数碾压，就算对方在强也撑不了这么久。 　　左使低声道，“事情不对劲，属下去看看。” 　　很快左使提着刀出来道，“中计了，对方人很多，而且看路数像是杀手和武林人士。” 　　雪尘神色微变，“我们走。” 　　他上马正准备离开，一支利箭从空中“咻”的一声射出去，射中他的肩膀。 　　“圣子！” 　　他被拉下马护住，往利箭射来的方向看过去，对上的一双冰冷刺骨的眼睛，面纱蒙着脸。 　　在他看过去的瞬间，窗户关了起来。那一眼对视，仿佛时间是错觉。 　　他却心有所感的捂着肩膀道，“江雪凝…” 　　左使立刻道，“属下让人去抓人。” 　　“不用，让所有人都退了。”雪尘苦笑道，“这一局，是我们中计了。” 　　他没有想到，在朝云的这一局，他会这么快就输了。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是的话就麻烦了，最好只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所以设下陷阱反击。 　　雨停了，随着雪尘受伤离去，打斗也结束了。 　　江雪凝重新伸手推开了窗户，只见凤儿欢快的飞了过来，落在她的肩膀上。 　　“啧啧，出手就给他来了一箭，很是利落嘛。”雅若询问道，“不怕打草惊蛇？” 　　江雪凝淡淡一笑，“云州王人已经找到了，我大不了带着他一走了之。” 　　“不老实呦，你分明想让雪尘死。” 　　她也没否认，而是扬眉把雪球踢了回去，“我自然是想要他死的，但是这里是朝云国，所以还要看殿下你怎么想。” 　　雅若的态度至关重要，如果她也想搞死雪尘，那么事情会容易的多。 　　反之，她要是没下定决心，那她可不想在这里耗着。 　　这次是主打出其不意所以反杀了一局，从全局看雪尘在这边布局良久，根基可是比她深。 　　她和沈昭延同时陷在这里太被动了，可不是好事。想要他死，有的是机会和办法，她未必就非要在这里和他死磕。 　　雅若自然懂她的言下之意和顾虑，只是这事牵扯到二王子，她必须慎重考虑怎么样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她说，“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案的。” 　　“我等殿下答复。” 　　两人又喝了一杯茶，说了一会儿话。雅若准备告辞了，她道，“云州王那边，还请殿下护住他的安全。” 　　“放心有我在，雪尘别想乱来。”雅若叹息道，“就是朵丽雅该伤心了。” 　　江雪凝轻声道，“小公主天真烂漫，会遇到属于她的良人的。” 　　她并不讨厌这位公主，只不过是在情窦初开的年龄，爱上了好看的男人，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她算不上恶毒，只是陷进感情里太过执拗。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雪尘的心里却蒙上了一层阴霾。 第340章 表妹难为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在日光明媚的午后，江雪凝一身朝云国贵女的服饰，带着漂亮的面纱，以皇女表妹“苏宁娜”的身份探亲来了。 　　身边的两位侍女，一位是霜降，一位是雅若派来的，精通礼仪好指教她不露馅。 　　雅若亲自在门口迎接表妹的的到来，江雪凝从马车上下来以后，姿态完美的向她行礼。 　　雅若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亲密的挽着她的手并肩而行，“表妹不必客气，把府里当自己家就行。” 　　表妹驾到浩浩荡荡，本来就在府里的雪尘，在一旁远远的看着，只看出这位苏宁娜主，出行仪式不输郡主。 　　“苏宁娜在朝云国语里，是独一无二的意思吧。” 　　“落公子有所不知，这位郡主出身高贵养在深闺最讲规矩。”有婢女低声道， 　　雅若的外祖家相当的势大，是她被封为皇女的最大助力之一，这位苏宁娜郡主正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雪尘眼神微闪，虽离的远看不清脸，但是这位郡主一眼望过去，依旧气质出尘，想必面纱下的脸也是绝色。 　　这样的气质加上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女子值得他费心思。 　　新的猎物，他已经锁定。 　　雅若带着江雪凝去了轻云小筑，“这里修的精美，是表妹每次来最喜欢住的地方。” 　　房间里只有自己人，她这才摘下了面纱，“好久没当过贵女了，还怪累人的。” 　　“一眼看过去，我都差点认错了。”雅若围着她转了一圈，“戴上面纱，从气质上可太像了。” 　　从世家贵女到皇后在到郡主，她都是当过的人，扮演气质高贵的贵女，对她而言在容易不过了。 　　雅若道，“再过半月，就是皇家狩猎了，如果要动手那就是最好的时机。” 　　上一次谈话的后续，雅若的选择是，她要把雪族和二王子的实际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最好的办法，是逼二王子谋反，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的，杀了他。 　　而关键，自然在雪尘身上。他在二王子那里，相当于谋士智囊，二王子很信任她。 　　江雪凝坐下，轻笑了一声道，“他找不到我的人，你在逼他一把，说不定就狗急跳墙了。” 　　雪族不是最喜欢玩潜伏吗，她这次选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玩一把潜伏。 　　选了“苏宁娜”这个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府来到雅若身边，还可以近距离看雪尘表演。 　　他应该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正在找的湘王，摇身一变成了雅若皇女的表妹。 　　雅若看着她的眼睛道，“其他地方都很完美，这双过于清冷凌厉的眼睛，是唯一的破绽。” 　　她闭了闭眼睛在睁开，眼里的凌厉已经不见踪影，一双眼睛变的清莹透彻，依旧清冷却带了几分不染烟火的出尘感。 　　“厉害了，说变就变。”雅若夸赞道。 　　又和她交代了一些事情，雅若很快离去，她继续戴上面纱，沉浸在“苏宁娜”的身份里。 　　当天晚上的接风宴，她穿了珍贵的雪丝织成的雪白色的衣裙，面纱也换成了白色的，外面还坠了着珍珠链，露出来的眉眼精致漂亮。 　　在侍女的簇拥下走来，像是一弯高贵冷清的月亮，出尘脱俗仿佛九天玄女。 　　和雅若相比，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也十分符合传言里被赞为冰上雪莲的样子。 　　雪尘看了过去，有些收不回眼神，脑海里闪过四个字“不负盛名。” 　　雅若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道，“表妹这里坐。” 　　江雪凝目不斜视的，像朵云一样飘过去，坐在了雅若身边。 　　沈昭延坐在朵丽雅身边，很是入戏的一眼都没看她，冷着一张脸不情愿的坐在那里。 　　雅若举杯，“表妹，我们喝两杯。” 　　江雪凝举起酒杯，微微侧头掀起面纱，仰头饮酒。 　　无人敢抬头窥探贵女真颜，唯有雪尘不守规矩的看了过去，也只隐约看到了好看的侧脸。 　　这位苏宁娜贵女，话并不多。雅若皇女是个爱热闹的，喝过酒以后歌舞表演就开始了。 　　酒过三巡以后，她醉眼朦胧的来了兴致，“表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厉害的，你们也拿出当家本领来，别给我丢脸。” 　　她说着目标明确的指向了他们这一边，这里坐的都是皇府的年轻公子，身份微妙。 　　雪尘没动，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想要借此露脸。 　　有人吟诗，有人奏乐，有人吹笛，有人高歌… 　　主位上的女子，却不为所动，眉眼间的冰雪没有丝毫融化。 　　就在气氛低迷，大家都很丧气的时候，雪尘站了起来，走到台中央去。 　　雅若眼睛一亮，“表妹，这可是鼎鼎大名的落公子。” 　　他轻撩衣摆坐下，弹奏了一曲名曲《高山流水》，确实意境十足，有那么几分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意境。 　　一曲结束，他自傲的看向上首的女子，女子眉目清冷的道，“有点意思，但也不过如此。” 　　他神色不变，“还请郡主指教。” 　　面纱后江雪凝讽刺的勾了勾嘴角，这就开始勾搭了，还真是迫不及待。 　　一旁的雅若也凑热闹道，“表妹你就露一手，让他们心服口服。” 　　江雪凝起身走了下去，冷冷的看了雪尘一眼，他后退几步把主场让了出来。 　　有侍女搬来椅子和琵琶，江雪凝坐下低眉弹奏了一曲。 　　指尖下的曲调，带着一股杀尽百花的肃清感，铿锵有的琵琶声，越风而过敲在心头，让人心惊。 　　一曲结束，四周安静的针落可闻。 　　雪尘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从未听过此曲，还请郡主指教。” 　　“此曲名为《百花杀》。”她神色淡淡的道，“取自我花开后，百花杀。” 　　“是我心有所感，自创的。” 　　江雪凝说完以后，和雅若告辞离开，对这一切毫不留恋，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雪尘却看着她的裙摆，眼里闪过志在必得，誓要摘下这朵冰山雪莲。 　　越是自傲的人，也最自负。 　　沈昭延眼里闪过冷意和嘲讽，有些花可是摘不得要以命为祭献的，也不知这位自视甚高的雪族圣子，会不会后悔。 第341章 当罚 　　江雪凝走了，宴会也结束了。 　　雅若喝完杯子里的酒，看向一众面容俊美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对沈昭延勾了勾手指，“今晚，本殿想听弹琴。” 　　朵丽雅气愤的站了起来，不依道，“姐姐，他不可以。” 　　雅若抬了抬下巴，“我看中的人，没有谁是不可以的，即便你是我的妹妹。” 　　朵丽雅气的眼睛都红了，却无计可施。在朝云国，被封为皇女权利仅次于国君。 　　“我先替你调教一下，别急。”安抚了妹妹一句，她对沈昭延桀骜的道，“本殿在书房等你。” 　　雅若走了，其他公子纷纷目露失望，朵丽雅哭了，她拉着沈昭延的袖口，“你能不能不去。” 　　沈昭延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想去…” 　　不情愿的冷着脸，向书房走去了。 　　朵丽雅红着眼睛，追了上去。 　　雪尘站在原地，眉头皱了起来。冰山雪莲还没摘下，池塘里的大鱼眼看着就要跑了。 　　这可不妙。 　　他沉思了了一会儿，很快追了上去。 　　在书房外的大树下，朵丽雅站在那里，痴痴的望着里面。 　　里面有琴声传出，不一会儿还有雅若皇女的调笑声传出来。 　　朵丽雅握紧了双手克制住自己，不要崩溃的冲进去，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里面很是煎熬。 　　雪尘站在她身后，看着里面面色渐冷。 　　终于门“嘎吱”一声开了，沈昭延浑身散发着冷气走了出来。 　　酒打湿了他的衣襟，衣服有些散乱，让人想入非非。 　　在目光对上的那一刻，朵丽雅眼泪瞬间掉下来了，走过去关切的道，“你没事吧，皇姐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眼角泛红，冷声道，“让开，你们姐妹俩一样恶心！” 　　沈昭延走了，朵丽雅蹲下哭的伤心欲绝。 　　雪尘目光微闪，将她扶起来拉到一边的角落里去，压低了声音道，“我早就说过，你不能太心软，要生米煮成熟饭才是最重要的。” 　　“那…现在怎么办？”朵丽雅泪眼朦胧的望着他。 　　“你再不行动，就迟了。” 　　朵丽雅咬了咬嘴巴，“我绝对不能失去他，让别人得到他，哪怕是皇姐也不行。” 　　“落公子，你帮帮我。” 　　…… 　　沈昭延径直走小路，去了轻云小筑。江雪凝正在看书，听到声音抬头看他，“演的还开心吗？” 　　他走过去坐在桌上，垂眸看她，“我牺牲太多了，可是我是清白的，就弹了曲琴，喝了两杯酒，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知道了。”江雪凝的手指抚过他因饮酒而泛红的眼尾，扯着他的衣领冰冷的唇亲了亲他的泪痣，“真乖。” 　　翌日，茉莉给他端来了每日都要喝的药，“公子请喝药。” 　　今日的药里除了曼陀罗，还加了别的东西。 　　沈昭延当着她的面端起药碗，走到窗户边上扬手将碗里的药倒了。 　　“我不想再喝药了。” 　　茉莉皱了皱眉头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朵丽雅亲手端了一盅雪梨汤来，很是贴心的道，“不想喝的话，喝点雪梨汤吧。雪梨止咳，不苦。” 　　她今日态度异常，等他端起雪梨汤，更是紧张的盯着他。 　　沈昭延瞬间看出了有猫腻，放下雪梨汤道，“不喝，等会我还要去见皇女。” 　　她本来就敏感的情绪瞬间就炸了，崩溃的质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爱上姐姐了，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今日的药里和汤里有东西吧。”沈昭延神色淡淡的道，“公主你所谓的爱太自私了，从头到尾想留下我的手段，都很不光彩。” 　　朵丽雅被他的话刺中，涨红了脸，“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而已，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本来就不属于你，也不属于这里。”沈昭延叹息道，“公主，真正的爱不是伤害，更不是自私的占有。” 　　被迫戳破最不堪的一面，年轻的小公主掩面哭泣，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难堪。 　　很快雅若身边的的侍女过来道，“公主，殿下传您过去问话。” 　　朵丽雅红着双眼睛往书房去了，沈昭延也跟着去了。 　　书房里，雪尘有些狼狈的跪在地上，身旁是摔破的茶杯。 　　大概是察觉到了不妙，朵丽雅弱弱的道，“姐姐。” 　　“过来。” 　　她走了过去，雅若直视着她眼睛，“他是不是蛊惑你下药了，还给了你药？” 　　朵丽雅低头不说话，不安的扯着袖口。 　　雅若冷哼了一声，“我再问你一遍，他是不是给你药了，说谎的后果你是清楚的。” 　　朵丽雅还是很敬怕她的，从小跟着她屁股后面长大，终究法在她的注视下说谎，“是我求他给我的，都是我的错，不关落公子的事。” 　　雅若看向他的神色充满的冷意，一字一句的道，“擅自蛊惑公主，这是大罪，当罚！” 　　雪尘辩解道，“我只是看公主太难过了，想帮她。” 　　“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私自插手公主的事情，这是大忌。”雅若掐住他的下巴，“落，你太让我失望了。” 　　雪尘心里懊恼，没想到她对府里的掌控这么强，他刚给了药她就知道了。 　　他只能垂眸认错，“是我逾越了，但是我绝无二心。请殿下原谅我…” 　　“有没有异心，就让你来亲自验证吧。” 　　雅若说强行“咔嚓”一声卸了他的下巴，将从剩下的半瓶药倒进了他的嘴里。 　　“这药叫什么名字？” 　　朵丽雅早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乖乖回答道，“开到荼靡。” 　　“好名字。”雅若轻笑了一声，拍了拍雪尘的脸，“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开到荼靡。” 　　“来人，把人扔春馆去。” 　　“不要！殿下…求求你不要…” 　　雪尘就这么被她的侍卫拉了出去，朵丽雅终于回过神来了，“这样…不好吧。” 　　“你心疼了？”雅若冷声道。 　　“不是，我就是觉得他罪不至此，也是好心帮我。” 　　雅若恨铁不成钢的道，“就你这傻白甜的样儿，栽到沈昭延手里，算你运气好。” 　　要是换个人，恐怕早就被骗的渣都不剩了。 　　提到伤心事，朵丽雅又想哭了。 　　雅若无奈的道，“哭吧哭吧，把脑袋里的水都倒出来，以后清醒点。” 第342章 折辱 　　翌日，雪尘醒来只觉得头晕眼花，肾痛的很。昨日痛苦的记忆扑面而来，他是真的脑子炸成花开到荼靡了。 　　虚弱无力过后，心里涌起深深的愤怒，她竟然敢这么对他！ 　　还没等他缓过来，侍卫又把他带回了皇府，让他跪在书房外面。 　　他垂眸，掩饰住眼里冰冷的杀意！ 　　雅若直到午时，才带着江雪凝姗姗来迟。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太阳底下的男人，傲气的道，“知错了吗？” 　　江雪凝依旧戴着面纱，在一旁扮演高冷的冰山美人。 　　雪尘掩下心里的杀意，抬眸一副到伤害的神色道，“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是对我的折辱！” 　　“呵，男人可真有意思。”雅若轻笑了一声，用手掐住他的下巴嘲讽的道，“昨晚的事分明只会让你爽，莫非你不行了…” 　　他脸上出现了悲愤的神色，“我不过是不想看朵丽雅公主为情所伤，一时想岔了而已。 　　我陪在殿下身边这么久，就算是只狗也有三分感情吧。昔日的甜言蜜语还在耳边，殿下却无情的把我送给春馆女人。” 　　说的他好像多深情无辜似的，雅若皇女仿佛是玩弄感情的渣女。 　　雅若没觉得感动，只觉得好笑，“让我开心了，哄你两句怎么还当真了。和我谈感情，你是在搞笑吗？” 　　雪尘神色受伤，不解她怎么会突然之间翻脸无情，她之前明明表现的很喜欢他，对他很与众不同。 　　他试探的道，“莫非是有人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 　　疑心还真是重，雅若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这张脸虽好看，我却已经看够了。” 　　“以后没有我的召见，不得私自入皇府。” 　　他脸色微变，心里却百转千回。一但在她这里失宠了，那他这两年的努力和布局就功亏一篑了，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只是他也知道现在越是死缠烂打越惹人讨厌，也越显得没有风度。 　　他挺直了腰满脸倔强的道，“既然殿下还在气头上，那我就不自讨没趣，先告辞了。” 　　说完他站了起来，扶着腰慢慢离去了。 　　雅若低声吩咐道，“派人盯着他。” 　　“心机倒是有一点，手段不过如此。”江雪凝冷酷的评价道，“当初，你是怎么看上他的。” 　　“白衣飘飘的，又有点小才华，和朝云国的男儿们都不一样，就显得很特别。”她轻声回忆着初见道，“是因为新鲜感吧，长的也确实还行。” 　　最初的时候，她是上头过的，也有过刹那的心动。可惜他总是若即若离，从来不敢给承诺。哪怕是最动情时候，她也从他眼里看不到真情。 　　新鲜感褪去，她对他的感情也很快冷却了下来。他只是她繁忙的皇女日常里的一点解乏的乐子，有那么一点感情不多。 　　这点感情，在王位面前皆可抛。何况从一开始的初见，就是心怀不轨早有预谋。 　　雅若倒是好奇的道，“你很厉害，云州王也不弱。将来逐鹿天下，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和云州王你会怎么选？” 　　男人事似乎都有与生俱来的野心，至高无上的皇权没有人会不动心。从古至今，至尊皇权路上，也埋葬着太多红颜枯骨。 　　这个问题，确实值沉思，江雪凝抬眸浅笑，“都说男人爱美人更爱江山，我就不一样了，我两个都要。” 　　好霸道的回答，雅若轻声道，“要是他觊觎那个位置呢，只能二选一你会怎么选？” 　　“当然是他滚了。” 　　江雪凝几乎没有犹豫的道，以情为网她被困过一次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哪怕那个人是沈昭延，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果然是凝凝。”沈昭延突然出现。 　　挑起话题的雅若，很有眼色的走了，万一打起来伤及她这个“无辜”就不好了。 　　江雪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都听到了。” 　　“嗯。”沈昭延慢慢逼近她，“凝凝是对我有情还是无情？”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听话的时候有情，敢背叛的话我要亲自杀了你。” 　　某人趁机抱住她，“那还是爱的吧…” 　　江雪凝轻声叹息道，“我早就警告过你的，太靠近我会容易受伤，爱上我这样的人会很累。” 　　而她因为经历太多，某种意义上可能无法给予他同样深沉的爱。她身上背负着太多，无法把他放在第一位。 　　“嗯，是我活该，我就喜欢在你这里自找苦吃。”沈昭延幽怨的道，“只要你在活着的男人里，最爱我就行。” 　　“这个，还是可以做到的。” 　　…… 　　他这边刚失宠，二王子立刻就派人来约他见面了。 　　他去两人经常私会的宅子，二王子打量着他，笑的意味深长，“你是怎么惹她生气了，她不是一向都独宠你吗？” 　　雪尘心里知道，二王子会这么看中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在雅若那里很得宠。两人不过是互相利用，各有算计。 　　他是绝对不会让他察觉到自己被厌弃了，苦笑道，“是我擅自插手朵丽雅公主的事情让她不高兴了，等她气消了我哄哄就行。” 　　他说的风轻云淡，二王子给他倒了一杯酒，“还是你有办法，那丫头最近越来越猖狂了。” 　　明里暗里的打压他，他憋了一肚子的火。 　　雪尘眼神微闪，他堂堂雪族圣子被她这样折辱，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立刻挑拨道，“她越发势大，这样下去对二王子你可不利。” 　　二王子郁闷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可是父王就是偏爱她，我能有什么办法。” 　　“古往今来，想上位都得流血，就不知道二王子你有没有那个决心了。” 　　暗示的不能再明显了，二王子明显意动，“我和她向来不对付，真让她登上王位，我不会有好日子过得。” 　　“只是，想杀掉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起过无数次杀心，却也始终下不了决心。一旦动手，不是她死就是他亡，赌太大了。 　　雪尘将他的迟疑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蛊惑道，“最近倒是有一个现成的好机会，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哦，说来听听。” 　　…… 第343章 冰原来客 　　江雪凝在雅若的府邸，巫锦和冰瞳他们转移去了，雅若在山底下的一座庄子上。 　　这里远离尘世，鲜少有人至。自从到了这里，最快乐的就是天狼，每天都在后山上撒欢。 　　冰瞳依旧无事就喜欢，独自在亭子里潜心修炼幻术。 　　这晚，繁星满天。她在亭里修炼幻术，外面响起了打斗声，她蓦然睁开了眼睛。 　　天狼跑了进来，兴奋的冲她吐舌头，咬着她的裙角示意她往外走。 　　她拍拍他的头安抚他，白羽从墙上飞了下来，“有自称故人的冰川来客要见你，他身边跟了一只灰色的狼。” 　　“是灰狼来了，所以你这么兴奋。” 　　她低头问，天狼尾巴摇了起来。 　　她的神色变得幽深起来，似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确实是故人，也是冰山来客。” 　　“咦，原来真是北原冰川上的来客，还真是出人意料。”白羽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的道。 　　冰瞳站了起来，目光摇摇看了出去。 　　只见星光下，走出一墨衣剑客，他眼中闪着不可磨灭的寒光，和背后背着的那把剑交相呼应。 　　一阵夜风出来，墨发飞舞衣角翻飞，自有一股潇洒和落拓不羁。 　　来人正是有名的冰原剑客——风雪剑叶清酒。 　　他停在不远处看着她，“瞳瞳，别来无恙。” 　　身边的灰狼自己迫不及待的扑上去，和天狼玩到了一起。 　　白羽坐在墙头，看着星光下对视的两人，笃定的道，“有情况…” 　　巫锦白了他一眼，强行把他拉走了。冰瞳姑娘，好不容易有故人来，可不能让他给打扰了。 　　冰瞳那双常年冰雪弥漫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你怎么来了。” 　　叶清酒走过去，将手里放着的木盒打开，里面是整整一盒漂亮的冰凝花，被悉心保存的很好。 　　“当日我离开的时候，以为我们会很快再见的。” 　　偌大的北原冰川深处，隐居着不少人，彼此互相不打扰。 　　他们是因为天狼和灰狼这两只狼崽结缘，后来一人养了一只。毕竟是一母同胞的狼崽，总是能在冰原上准确的找到彼此。 　　狼崽们喜欢一起玩耍，他们也被迫见面。大概是冰原上太寂寞安静了，渐渐的他们也能一起说几句话，一起喝酒。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那次他有事要出冰原，在风雪里向她告别。 　　她依旧神色淡淡的道，“嗯，等你回来，我埋在冰川下的桑落酒，也该开封了。” 　　他带着牵挂和期待离去，那是在平常不过的一个雪天。他以为在待他归来，能像以往一样，能在冰原上烤新鲜的鹿肉与她喝上一杯。 　　可是一月后他再归来，北原冰川已经沧海桑田不复原样，他疯了一般冲进去却再也找不到她一丝踪迹。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她的身边跟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狼。” 　　他逢人就问，耳边的头发一夜之间花白了，却依旧杳无音讯。 　　他开始醉生梦死，在他准备离开已经面目全非的冰原那一天，被冰原上唯一一家制衣铺的老板娘叫住了。 　　老板娘叹息道，“你是在找那个满头白发的姑娘吧。” 　　“你知道她的踪迹？” 　　漂亮的老板娘点点头，“这冰川的坍塌，你听说了吧，和西陵皇室有关。” 　　他期待的看着她，老板娘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他拿出一万两银票递过去，“我要她的消息。” 　　“去西陵找一个叫江雪凝的女子，你要找的人跟着她走了。” 　　老板娘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和将离交情不浅。江雪凝当日在冰原上引三千鸦杀这一局，就是她在锦衣卫定制的衣服上做了手脚，协助完成的。 　　看着远去的剑客，小二不解的道，“老板娘，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老板娘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眼纹，“那姑娘初入冰原的时候满身是伤，眼神空洞的吓人，有人惦记着她总归是好事。” 　　她守在这冰原上是因为这冰原埋葬着她的挚爱，在这冰原上她见过太多人，听过太多故事。 　　那个满头白发的姑娘，当初满是伤痕的倒在店铺门前，那双满是冰雪孤寂空洞的眼睛，她记忆深刻。 　　风雪剑叶清酒，是很好的剑客。她想，如果他能找到她，让那双眼睛不那么孤寂，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所以，她破例透露了消息。 　　…… 　　叶清酒眸光深深的看着她，“从青州到京城在到湘楚，这次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开始他找到她的消息用了很久，每次都阴差阳错的迟一步。 　　这次他是来东海祭奠故人的，却偶然听说了天光阁和天水城洛家的恩怨。 　　酒馆里八卦的人，提到天光阁阁主身边跟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狼，他敏锐的捕捉到了这条关键信息。 　　一路追寻他们的踪迹，却始终见不到人。直到几日前，认识的剑客告诉他，“我在朝云国执行了一次任务，好像看到你在找的那只狼了。” 　　那个剑客正是，江雪凝为了应付雪尘的围剿，通过八方楼搭线临时召集的。 　　于是他带着灰狼来了，是灰狼先找到天狼的踪迹，他才一路追踪过来的。 　　他跨过万水千山，带着一盒冰凝花来见她，冰瞳心里有些酸涩，“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他摸了摸白了的几缕白发，“你看，这样就有人陪你白头了。” 　　两人对视着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叶清酒道，“瞳瞳，你还欠我一杯酒。” 　　冰瞳转身回房，去拿来两瓶梨花酒倒上，“当时事发突然。” 　　所以她不告而别，也是犹豫过的。最后，她还是没有留下一点消息。 　　对于他们这种离群索居的人来说，离别是常态。他们也许只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短暂停留交集过，已经很好了。 　　她此去是去报仇的生死难料，不知江湖何日再见。 　　可是，他踏遍千山万水来到她面前和她说“我找到你了”。此时此刻，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 　　唯一确定的是，对于这次重逢她是高兴的。 　　叶清酒喝了一杯梨花酒，望着她道，“什么时候在酿一壶桑落酒。” 第344章 疯癫 　　“殿下，小公主她自杀了！” 　　雅若被惊的手里的棋子掉了，猛的站了起来往外走。 　　江雪凝也放下手里的白子跟着走了出去，琢磨着该不会是为情所伤吧。 　　两人到了朵丽雅住的院子，她正拿着刀失心疯一般的执拗的问沈昭延，“你喜欢我吗？” 　　“把你手里的刀放下。” 　　“呵，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娶我。” 　　雅若大步走了过去冷声道，“闹够没有！” 　　看到她来了，朵丽雅眼睛一亮，立刻癫狂的道，“姐姐你来了，你要为我做主。你不是皇女吗，一个男人而已你肯定可以帮我的。” 　　江雪凝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她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儿。 　　雅若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向她伸出手，温柔的呵斥，“把你手里的刀给我。” 　　她的手腕在流血，看起来血肉模糊，她红着眼睛道，“你先答应我，让他娶我。” 　　“你是朝云国金尊玉贵的小公主，从来被父王母后捧在手心，现在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朵丽雅，你真让我失望。” 　　她哭着道，“呵，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因为你自己看上他了。从小到大，只要你看中的东西，谁都不能和你争。 　　所有人都夸你喜欢你，父皇母后也偏心你。” 　　“姐姐，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她尖叫着，举起了手里的刀又要伤害自己，，雅若眼疾手快的一把握住了她落下的刀。 　　赤手接刀很快手心被划破，血流如水染红了整个手。 　　她右手接刀，左手反手扇了朵丽雅一巴掌，“现在清醒了吗？” 　　对上她冷冽的眼睛，朵丽雅仿佛回神一般慌乱的道，“姐姐你快放手，手流血了，你快放手…” 　　她惊慌的松手扔掉了手里的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又急又慌，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侍女赶快把人扶到床上，又叫来了府里的御医将她手腕处的伤口包扎好。 　　“公主是失血过多，加上气急攻心，所以晕了过去。醒来好好休养补血，没有大碍。” 　　她手心的伤口，也包扎处理好了。她一直看着沈昭延的脸，快要将他的脸看出一朵花来。 　　“这张脸不就好看了点，就这么有魔力吗，迷的她都失去了心智着魔了一般。” 　　朵丽雅是跟在她身后长大的，最多是任性有点小脾气，并不是这么极端的性格。 　　沈昭延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未必是多爱我，只是年纪太小钻了牛角尖有了执念。” 　　江雪凝轻声提醒道，“我觉得她神色看起来不太对劲儿，突然癫狂更有可能，是受到了蛊惑，甚至是药物所致。” 　　她一提醒，雅若也意识到确实不太对劲儿。 　　“可以重点审问一下，她身边那个侍女茉莉。”沈昭延道。 　　她看了他一眼，“茉莉是母后给她的大丫鬟，你是发现哪里不对劲儿吗？” 　　他轻笑了一声，“那个茉莉每次看雪尘的眼神，缠绵悱恻的仿若情人，很难不让人多想。” 　　朵丽雅还是太天真了，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而他自小身在漩涡中心，什么宫斗宅斗见多了，对于这些相当敏锐。 　　正在给朵丽雅盖被子的茉莉，听他这么说瞬间急了，砰的一声跪下，“请殿下明查，奴婢绝无二心。” 　　她冷笑了一声，“有没有的，等我查了就知道了。” 　　“来人，把她拖下去！” 　　这是皇府的私事，他们不好插手，两人有眼色的离去了。 　　江雪凝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揪了他的脸一下，“你这种祸害，果然只适合关起来金屋藏娇，不然一出来就因为这张脸祸害小姑娘。” 　　沈昭延面不改色的握住她的手，“嗯，你说的对。所以等回去以后，请立刻把我藏到你的闺房里。” 　　“想的倒是挺美…” 　　回到轻云小筑，两人喝着茶开始聊正事，江雪凝漫不经心的道，“要是今日朵丽雅自杀这事儿和雪尘有关，那他就是在自掘坟墓。” 　　这些天的相处，她看的出来雅若皇女是很在乎这个妹妹的，雪尘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朵丽雅，那就是火上浇油的激怒雅若。 　　沈昭延喝了一口茶，嗤笑了一声，“这些雪族的人，都喜欢以神之后裔自称，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行事风格上急功近利，确算不得有谋略。” 　　“毕竟这么多年，也就出现过一个独孤皇后。”她皱眉道，“雪族让人厌恶的是无孔不入，像是蚂蟥一样，一但扒上恨不得吸光你的血。” 　　这种不管不顾，踩着别人上位的做法，着实让人厌恶。 　　直到天黑，雅若这才冷着脸略显疲惫的进来，江雪凝给她盛了一碗鱼汤，“辛苦了，喝点鱼汤补补身体。” 　　雅若领了她的好意，很快将鱼汤喝完，又吃了一碗饭，这才缓过来靠在椅子上，“呵，果然有问题。” 　　“她给朵丽雅做的荷包里，装的药材香料，还有房间里点的香都有问题。会让人迷失心智，变的敏感易怒，情绪低落想死。” 　　再加上，她一直在朵丽雅身边照顾，很是懂怎么蛊人心，朵丽雅情绪失控的情况下，走了极端。 　　雅若眼里闪过杀意，冷声道，“最让我生气的是，她已经非完璧之身，那个狗男人正是雪尘。” 　　她的怒气在那一刻达到了巅峰，吃她的住她的，利用的权势。竟然还敢睡侍女，伤害她的亲人，觊觎朝云国。 　　“贱男人，早知道我就该一刀剁了他！” 　　江雪凝让人给她上了杯茶，“冷静，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不能打草惊蛇。” 　　“哼，到时候我要亲自砍下他的脑袋，剁了他那里喂狗。” 　　“朵丽雅的情况，最好让她不要接触到这一切了。”沈昭延趁机提议，他也被缠怕了。 　　雅若看了他一眼，到底没有迁怒，“等她醒来，和她谈完以后。我把她送回母后那里，她也该长大懂事了。” 　　经过这次的事情，她也意识到了，作为公主太过天真烂漫并不是好事。 　　既然是公主是皇室中人，就要明白自己的处境，也要有担当。 第345章 难哄 　　雅若这边怒气未消，雪尘那边来人苦苦哀求，说是他病重，想见她一面。 　　江雪凝听了，只觉得好笑，“看来是要用苦肉计了。” 　　雅若眼神微闪，握紧了手里的剑，对她邀请道，“要和我一起去看戏吗？” 　　“好啊。” 　　她换上了一身蓝色的纱衣，依旧以面纱遮脸。雅若穿的英姿飒爽，在辫子上坠了铃铛。 　　两人一起往雪尘的住宅去了，他住在清幽处，一进去就闻到了栀子花香。 　　府里小桥流水，颇有几分江南夏日的意味。 　　“殿下郡主这边请。” 　　她们跟在丫鬟身后去了荷塘边，荷塘月色下，隐隐能看见身形消瘦的白衣男子，远远看去飘飘欲仙，让人心生向往。 　　这个雪尘，哄女人是有一手的。 　　她怕自己跟上去离太近了，影响他们发挥，在岸边的柳树下停住了脚步，“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雅若走过木桥，一步一步的靠近，站在亭子里的男人听到脚步声，缓缓转了过来。 　　雪衣墨发眉目清浅，抬眸看向她的那瞬间，琉璃一般的眼里扬起一抹笑意，漾出潋滟波光。 　　此情此景，很难让人不动容。 　　雅若的神色软了几分，看着他苍白清瘦的样子轻声道，“不是病了吗，怎么站在这里吹风。” 　　“夏日闷热，这里清凉。” 　　他手里提着流萤做的灯笼，伸手递给她，“这是我特地让人去捉的，去年夏夜我陪你去山上捉了流萤，今年怕是不能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雅若随着他的话陷入了回忆里，去年夏夜两人谁都没带，骑着马去山上捉了流萤。 　　月光很美，风很凉，满山都是流萤。 　　除了看流萤，当然还发生了其他的，以至于每次想起那个夏夜，对她而言都是美丽又特别的回忆。 　　她垂下眼眸，“病了就好好养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会有以后了…”他笑的苦涩又破碎，“你是我留在这里唯一的理由，既然殿下已经厌弃我，那我会尽快离开的。” 　　“要走了吗？”雅若神情复杂，“果然是薄凉的男人。” 　　雪尘上前一步，想伸手抱他。却猝不及防的被她拔剑刺了一剑，刺在左肩的位置。 　　他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解又不甘心的问，“为什么？” 　　“殿下就那么恨我吗？” 　　“我最讨厌背叛了，未经允许擅自离开，也是一种背叛。”她冷声道。 　　终究没把茉莉和朵丽雅的事情说出来，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她表现的为情所伤非常幽怨，看他的目光三分凉两分不舍，一切尽在不言中。 　　雪尘立马觉得自己又行了，瞬间支棱了起来接着演，“我知道你怨我，你我之间注定不能相守。让我陪你过完这个夏天，不留遗憾的分开。” 　　她面上纠结，心里却在冷笑。目标很明确，一看就是冲狩猎去的。 　　毕竟朝云国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每年都要举行狩猎，王子公主们都要出席。 　　她故意慢慢拔出剑，欣赏着他痛到扭曲的神色，“哼，如果到时候你身体受得了尽管来，要是死在围场上，那就是你活该！” 　　雪尘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深情的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算爬也会爬着去的。” 　　“那我等着你爬来。”她故意扬眉道，“到时候我再好好收拾你。” 　　雪尘自以为了解她的脾气，这样说就是气消了一大半，开始原谅他的迹象。 　　“萤火灯笼你带回去吧，等到了猎场，如果流萤还未尽，我们在一起去看。” 　　“哼，看我心情吧。” 　　她接过他手里流萤灯笼转身就走，他捂着流血的伤口，“噗通”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听到动静的雅若，回头看他眼里染上了一丝担忧，他抬头对她露出好看的笑容，“回去路上小心，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雅若恼羞成怒的走了。 　　江雪凝远远的看着这场大戏，不得不说他是会营造氛围的。 　　夏夜，荷塘月色，清冷破碎的他，漂亮的流萤… 　　一切都恰到好处，很容易让人在这个氛围里，神志不清的沦陷。 　　雅若走过来，两人什么都没说，对视一眼，一起走了出去。 　　走出去很长一段，直到远离了宅子，雅若这才拿剑捅破灯笼，把里面的流萤放了出来。 　　“这些流萤本来在夏夜里自由自在的，结果被他抓来演戏，真是晦气。” 　　江雪凝看着飞走的流萤调侃道，“你就没有一丝心动？” 　　她冷笑，“他要是在茉莉的事情前来这一出，我可能会心软一下。男人嘛，玩玩在杀也没什么。 　　现在我只觉得恶心，我讨厌脏男人。” 　　“他一定自以为感动了你，觉得自己很厉害。” 　　雅若无所谓的道，“那就让他自以为是好了，他会为他的野心和自负付出代价的。” 　　两人策马，在夏夜里狂奔，夜风吹过发丝，都是自由的气息。 　　亭子里，人一走雪尘立刻变脸了，侍女将他扶了起来，“公子你还好吗？” 　　“真难哄，居然下手刺的这么深。” 　　在暗地里的雪族左使走了出来，“毕竟是皇女嘛，脾气大点正常的。” 　　“我忍她很久了，这是最后一次。” 　　精通医术的侍女拿来药箱，剪破他左肩的衣服，替他止血上药。 　　“伤口很深，这段时间您都最好不要用力，也不要拉扯伤口。” 　　他忍着痛咬牙道，“恶毒的女人，等她败了，我得好好折磨她。” 　　这两年他没少在她面前忍气吞声哄着她，哪怕是感情最热烈的时候，她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左使道，“圣女那边已经败了，人一直没被放出来，雪族的希望就在您身上了。只要这次成功，那您这两年的蛰伏都是值得的。” 　　“这天下，终究是我们的，女子就不要妄图染指了，不会有好下场的。” 　　大概是在雪族，永远都被圣女压一头。所以他心里，最讨厌的就是野心勃勃染指权利的女子。 　　他志在必得的道，“去通知二王子，按计划行事。” 　　起风了，朝云也该变天了。 第346章 联手 　　忘川城外的高塔上，顾星辰一身青衣，正在俯视着整个东海之滨。 　　“公子，洛七爷到了。” 　　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响起，他回头进入眼帘的是高大邪魅的男人，左边脸上一道疤，给他添了几分邪气。 　　来人正是洛七爷洛辞，洛笙的小叔叔，天水城另一大势力。 　　“越公子别来无恙，我来捞洛家的小废物了。” 　　他似笑非笑的道，“我还以为洛七爷更想让他死呐…” 　　洛辞笑了，邪气十足的道，“他一个心比天高眼长在头顶的废物，死不死的也没太大影响。” 　　靠爹娘嚣张跋扈的人，他从未把洛笙看进眼里过，某种意义上这种废物要是成为下一任城主了，对他而言也算是好事。 　　他深深的凝视着他，漫不经心的道，“都说越公子神出鬼没，这次却为那位出现在忘川。 　　比起洛笙的死活，我更好奇那位从未以真面目示人的天光阁阁主到底是谁？” 　　外面流言四起，有传闻说是湘楚江雪凝。他也猜有九成可能是那位，他好奇眼前的男人，是怎么和那位搭上线的。 　　顾星辰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神色淡淡的道，“我要天水城的城主死，七爷要合作吗？” 　　他的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洛辞被气笑了，“你倒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可惜这事儿不好办。” 　　杀城主简单，难得是杀了他以后，如何平衡压制天水城内部众多势力，以及外部的虎视眈眈。 　　那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人人都想染指。 　　所以他才忍着一直没动手，没有合适的时机，他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 　　“杀了他，扶桑和天光阁为你开路，至于天水城的几大势力，我已经谈好了。 　　你坐稳城主的位置后，如果连外部的压力都无法应对，那这个位置确实不属于你。” 　　“啪啪啪啪啪…”洛辞拍起了手邪笑道，“不愧是几度搅动风云，大名鼎鼎的的越公子。一出手，就什么都算计好了。” 　　他上前和他并肩而战，“所以你要什么？” 　　他可不信他会这么无私的帮他，越是这样算无遗策志在必得，所谋越大。 　　顾星辰眺望着远方的大海，“我要你成为城主以后，开放岸口和天水城，和湘楚搭建海上商业线，成为盟友进行互市互利的合作。” 　　湘楚想要迅速的发展起来，必须要向外发展，吸取力量。 　　这一点江雪凝的看法和他一样，他们深谈过。她这次来东海，除了找沈昭延以外，也是想为湘楚谋求机遇和发展。 　　他蛰伏东海一带这么多年，现在是时候借东风，送她上青天了。 　　“所以她果然是湘楚王江雪凝。”洛辞丝毫不意外又好奇的问，“你和她什么关系，这么帮他？” 　　传闻里的越公子薄情又心狠手辣，唯独能让他另眼相看的也只有一个南宫墨，还是因为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的神色在一瞬间变的温柔了起来，“你想知道？” 　　“既然要合作，那你自然要坦诚一点。至少要知道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说出这一番话的，又有几分份量。” 　　“身份嘛…”他的手指抚过自己的眉眼，“大家都叫我越公子，其实我姓顾。” 　　他在东海一带是以“越公子”的名号示人和成名的，因为怕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他鲜少在外露面。 　　好在东海和西陵隔着山海，顾家的事情大多数人并不关心。随着时间的逝去，顾家的事情被淹没在尘埃中，他也越发的安全了。 　　洛辞半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的脸，“是顾家何人？” 　　“顾星辰…”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依旧是让人惊讶的答案。 　　“呵，星辰明月，曾经辰王妃顾明月的双生弟弟，竟然在东海。” 　　难怪能在东海搅动风云，有个那么厉害的姐姐，当弟弟的自然也不差。 　　他突然想起一个有趣的传言，“都说现任湘楚王酷似辰王妃顾明月，甚至有传闻说就是顾明月回来了。” 　　他神色淡然的道，“你要怎么想都可以，无论如何我顾家还没死绝，那么现在该我顾家的凤凰袖手天下了！” 　　“好一个袖手天下，果然野心勃勃。”他大笑道，“无论她是你的妹妹还是姐姐，终归是和你一是家人。” 　　曾经的顾家沉寂多年后，又杀回去了，即将以一种闪耀的姿态，进入众人的视线。 　　洛辞指着洛水城的方向道，“顾家当初几乎被灭门，现在还能卷土重来袖手天下。我在退缩，显得我跟胆小的样子。” 　　江雪凝以女子之身坐稳了湘王的位置，他觊觎了城主位置这么多年，现在机会来了他自然要抓住。 　　他伸出手，“击掌为誓，如果我成了天水城城主，必然和湘楚一起搭建新的海上商业之路。” 　　两人在高塔上郑重的“三击掌”，达成约定。 　　正事说完了，洛辞还没忘自己这次来的目的，“那个废物怎么样了？” 　　“我带你去看看。” 　　顾星辰将人带进了天光阁，当然他是一身夜行衣，隐藏身份进去的。 　　洛笙被关在天光阁的暗牢里，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嚣张跋扈，浑身脏兮兮的睡在角落里，看起来似乎没有知觉了。 　　他只看了一眼就出去了，“人还活着吧？” 　　“活着，就是情况不怎么好。” 　　“还活着就行，好不好的就不是我该管的了。”洛辞眼里闪过冷意轻笑着道，“我只负责把人带回去。” 　　江令舟带人进来死在忘川以后，他的好嫂子城主夫人发了大疯，知道他在忘川这边有人脉。几乎就差把剑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来捞人了。 　　顾星辰问他，“关于城主你觉得怎么杀比较合适？” 　　“你会没想好？” 　　“是有一些想法。”他淡然的道，“但是你才是最了解他的人，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毕竟这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他要慎重的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这个嘛，我要好好琢磨一下。”他心情放松的道，“都是盟友了，不请和我喝杯酒？”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喝酒去了。 第347章 心死 　　朵丽雅被送走的第七日，王后派人来说要召见她。 　　雅若安抚道，“母后是很好的人不会为难你的，我陪你去。” 　　江雪凝猜，王后召见她是为了朵丽雅的事情，毕竟作为母亲看自己的孩子为情所伤，那样伤害自己，肯定是难受的。 　　两人一同出发，进宫往王后的行宫去了，她自然是以“苏宁娜”郡主的身份，进宫拜访姑母的。 　　到了宫里以后，王后屏退众人，只留了心腹，她以楚湘王的身份拜见了王后。 　　王后看起来很英气，她爽朗的道，“湘王不必多礼。”又对雅若道，“去见你父王吧，我有事单独和湘王说。” 　　雅若应了，又笑着对王后道，“湘王是我的贵客，母后您可不能为难她。” 　　她走了，王后这才叹息道，“朵丽雅作为小女儿从小被娇惯，现在魔怔了。本宫希望湘王能打破她的幻想，让她认清现实。” 　　朵丽雅进宫以后，人虽然没有大碍清醒了过来，但是进入了一个自闭的状态，甚至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并不是很过分的要求，江雪凝应了，“我尽力。” 　　王后带她进了朵丽雅住的宫殿，自己止步外间，殷切的道，“那就拜托王爷了。” 　　她进了内间，朵丽雅显然事先知道她要来，靠在床头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你就是他的心上人，我想看看你的脸。” 　　江雪凝取下了面纱，是一张漂亮的凌厉的陌生的脸。 　　她望着她的脸失神了，“果然很美丽，难怪他那么爱你。” 　　“有时候爱和美丽无关。”江雪凝在床前坐下轻声道，“公主一见钟情的是他的皮囊，并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又背负着什么。” 　　朵丽雅难受的道，“可以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她从两人第一次在乱葬岗并不美好的相遇开始讲，是很漫长的故事，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 　　最后她说，“我们相爱不是因为漂亮的皮囊，是因为灵魂共振。” 　　朵丽雅捂着脸，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指尖落下。至此，她终于心死也输的心服口服。 　　湘王的事情，她也曾听说过。原来沈昭延的心上人，是这样清风月明的女子。她在娇纵，也知道相比之下，自己只是任性妄为的公主。 　　哭够了擦干眼泪，她红着眼睛道，“你为什么要扮成苏宁娜，潜伏在姐姐身边。” 　　从小到大，那天是雅若第一次动手打她，她到底心里有隔阂。对于，雅若一直瞒着她这件事情，心里也不舒服。 　　江雪凝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她现在有力气为男人要死要活，在她看来就是闲得，被保护的太好。 　　被捧在手心的小公主，也是时候长大了。 　　她直接道，“因为你相信的落公子是个坏人，他与人密谋勾结要杀了你姐姐，谋取朝云。” 　　朵丽雅急切的道，“他敢！” 　　同时心里又涌起一阵后怕，她只是天真不是真的傻，很快想明白自己也许是被他给利用了，自责的道，“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懂，只会给姐姐添乱。” 　　“不是，你只要开心快乐，她就满足了，你姐姐很爱你。” 　　该说的说完，江雪凝出去了，被领去侧殿喝茶。 　　王后进去和朵丽雅说话去了，好一会儿才过来道，“朵丽雅说，她还有话想和王爷说。” 　　江雪凝重新进去的时候，两姐妹正在低头轻语，显然已经和好了。 　　见她来了，朵丽雅红着一双兔子眼对她道，“帮我和他说对不起，是我自私的将他强行留在这里这么久。” 　　“好，我会转达的。” 　　最后朵丽雅努力笑着道，“他真的很爱你，我祝你们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终归只是个小姑娘，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爱上了错的人，她轻声道，“你还年少，以后会遇到满眼都是你的人的。” 　　“嗯。”朵丽雅点头，“我会忘了他走出来的，但是我还是不后悔遇到他。” 　　有些人，能够遇到已经足够美好了。 　　他们从宫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了，两人没坐马车，而是慢慢走着。 　　雅若真心的道，“谢谢你愿意开解她，她这次是真的心思放下了，也成长了很多。” 　　“谁年少的时候，还没有为情所伤过。” 　　回到府里，沈昭延正在轻云小筑逗猫，江雪凝走过去，将朵丽雅的话转达。 　　他渣味十足的道，“她能死心认清现实是好事，毕竟爱我没结果。” 　　她坐在一旁的秋千上，似笑非笑的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迷倒过多少人啊，说的这么熟练。” 　　他走过去，轻轻推着秋千，“啧，人人都知道我是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喜欢我这张脸的人很多，但是敢冒险赌上一生幸福爱我的人，在遇到你之前并没有。” 　　所以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想过自己会深爱上一个人。 　　想起两人的处遇，她忍不住道，“一开始你可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谁恐吓我，扬言要收拾我。” 　　“这也不能全怪我，实在是遇到的地方，太诡异了。”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谁会一见钟情在乱葬岗装死，还又瘦又黑的野丫头。” 　　“哼，男人呐…” 　　沈昭延停下秋千，弯腰从身后环绕住她，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后来，一路看着野心勃勃的丫头，什么都没有凭着一股恨意很狠劲儿，一路向上爬，变的越来越耀眼。” 　　他也一点一点沦陷，被她身上蓬勃的生命力所打动。 　　是什么时候开始心疼她的呢，大概是在青州的时候。她每次出去再回来，总是一身伤。 　　但是从来不喊痛越战越勇，多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最后，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是阴郁的，生来在顶级权贵世家。经历了父母离去，见证了皇权的漠然，变的死气沉沉对这世间没有太多留恋。 　　所以他被她的坚韧，她身上蓬勃的生命力，她的野心所吸引。 　　这些都是他没有的，所以他会爱上她几乎是必然。 　　他说，“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沦陷会爱上你。” 　　江雪凝回头吻住他，“那你要好好爱我。” 　　如果爱，请深爱。 第348章 风云变幻 　　一年一度的天水节，在夏末举行，非常的热闹。 　　作为天水城的城主，洛城主携城主夫人出席，阵势摆的很大，十几位高手护身。 　　整个庆典持续了半日热闹非凡，最终无事发生。 　　回到城主府以后，他作为城主大宴宾客，洛家所有人悉数到场。 　　喝到月上中头这才散场，洛辞看了一眼洛城主离开的背影，眼神微闪。 　　城主夫人去看刚被带回来几天，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的儿子，城主转身去了爱妾房里。 　　一踏进房里就闻到了满室幽香，一杨柳腰的绿衣女子迎了出来，浅绿色的瞳孔折射着妖媚的光芒，“城主您来看奴家了。” 　　此女名为玉奴腰，成名于天水城的销金窟水洞天，被想和洛家攀关系的富商重金买下，献给他。 　　从此被他收藏在后院，一弯软腰如玉皮肤，真真不辜负“玉奴腰”这个名字，他甚是爱之。 　　玉奴腰熟练的伸手拉他的腰带，“奴家伺候您沐浴。” 　　里间有一间偌大的白玉水池，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每次玉奴腰在水池里，都能让他满意。 　　今日喝多了，刚下水泡了几分钟，他就困倦的靠在玉池边上闭上了眼睛，玉奴腰就像一尾没有骨头的蛇缠了上去。 　　水雾弥漫，趁他沉迷激动的时候，一直藏在房间里的冷无寒无声的飘出，飞快的向他杀了过来。 　　大概是感受到了杀气，他猛的回头对上的是一双冰冷的眼睛，白骨赤羽扇划过的脖子，浅浅一条血痕。 　　“你…” 　　一代霸主，就这样睁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倒在了水池里。 　　这一击看似简单，其中蕴含着洛辞多年以来的布局，他才能顺利混进来。也包含着他对局势的顺利判断，才能准确无误的完成这次刺杀。 　　玉奴腰从水里起来浑身湿透了，轻笑着道，“啧啧，不愧是无寒公子一击必杀。” 　　冷无寒将一个荷包扔过去，“说好的银票。” 　　这个玉奴腰，当初被送进府里，本来就是洛辞计划的一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时机成熟利用她除掉城主。 　　所以这次他们没有选择，在热闹人多的庆典动手。而城主也如预料一般在庆典上严加防守，他们选择在深夜水池里男人最放松最失去注意力的时候出击。 　　玉奴腰清点了一下银票，扭着水蛇腰走了。这一票是她做的最后一票了，干了个大的。 　　今晚过后东海再无玉奴腰，她要去找一个好山好水的地方，过悠闲日子。 　　玉奴腰脚步轻盈的离开了，冷无寒也很快从房间里消失。 　　天水城里正在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扶桑四万大军由南宫墨带着进城。天光阁的杀手们，由桃夭带着尽出。 　　加上由顾星辰出面谈好拉拢的几大势力，联手在天水城内铲除城主的势力。 　　夜色里的行动，惊动了无数人，天水城正在发生巨变。 　　而洛辞自己带着人主要围攻城主府，这里才是核心所在。 　　“夫人，府邸被围攻了！”管家急切的在门外道。 　　本来在房间里照顾儿子的洛夫人，神色不善的走出来，很是不耐烦的道，“去玉奴腰那个小妖精房里，叫城主。” 　　她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些年他们的统治地位一直很稳，以为只是小打小闹。 　　话音刚落，眼前寒光闪过，脖子被一剑砍断，鲜热的血洒到了管家脸上。 　　“啊！” 　　管家刚尖叫了一声，也被一剑毙命了。 　　冷无寒面无表情的，左手执剑右手执一把白骨赤羽扇，很快引来了府中的高手。 　　“原来是冷无寒阁主，不好好在天光阁待着，竟然跑来城主府放肆！” 　　几人围攻他一个人，他应付的游刃有余。很快大门被攻破了，洛辞带人杀了进来。 　　他们高声道，“城主已死，放下手里的刀剑速速投降！”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本来打的火热的众人，有片刻的停顿。 　　城主的亲信见情况不妙高声道，“别听他谣惑众中了他的计，城主怎么可能死了，都给我杀！” 　　洛辞冷笑了一声，转身去了玉奴腰的房间，很快把死了的城主拖出来了，“放下手里的武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灯火下，城主就像死猪一样被扔在地上，见情况不对人真死了，城主府的人瞬间失去了斗志，甚至有人转身就逃。 　　毕竟在东海这个地方，比起至死不渝的效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城主一死树死猢狲散，很快成一团散沙的城主府被攻破了，洛辞这边占据了上风。 　　等控制住城主府，他推门进去，床上是他前几日带回的洛笙，因为幻术未解所以人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冷无寒在一旁冷眼看着，要是他心软下不了手，他会毫无不犹豫的补上一剑。既然已经下手，就要不留后患。 　　洛辞看了洛笙一会儿，“拿药来。” 　　下属递上一白色的药瓶，他亲手把人扶了起来，捏住下巴把药水灌了下去。 　　“既然享受了这十多年的荣华富贵，现在洛家完了，你也该付出代价了。” 　　让他在睡梦里没有痛苦的无声的死去，已经是他最后的仁慈。 　　药灌下去以后，他很快嘴角流血失去了呼吸。 　　冷无寒确定人死了，转身就走，“我先走了。” 　　天光阁这次出来，只负责杀人其他的他们不管。 　　顾星辰站在天水城的城门上，看太阳一点一点的升起，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 　　南宫墨衣服上沾着一些血，看着他的侧脸道，“你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他看着第一缕阳光洒向海面，目光灼灼的道，“这一局，是我送给雪凝的见面礼。” 　　他顾家的掌上明珠和凤凰，九死一生以后终是涅槃重生！ 　　他要助她飞的更高，傲视天下！ 　　天亮了，一切尘埃落定。天水城在一夜之间变了天，老城主死去新城主继位。 　　这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整个东海，引起了震动。 　　各方势力被惊动，纷纷派出人进行打探，更是猜测着这次事变的背后，有着什么阴谋， 　　一朝风云变幻，所有东西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东海。 　　“越公子”这个名字，重新强势的进入各方势力的视线。 第349章 不轨 　　朝云国一年一度的秋猎即将开始，他们出发去围场，沈昭延要跟着又不能暴露身份。 　　于是时隔多年，做回了自己的老本行，男扮女装。 　　江雪凝摸了一下他肤如白玉的脸，轻笑着道，“当初，我可是被你的女装狠狠惊艳了一把。” 　　雅若带了擅长梳妆打扮的侍女和嬷嬷来，把他带进房间一通打扮，在出来的时候已经变身成冷艳贵女了。 　　“没想到云州王扮起女子来真绝色，别有一番风味。” 　　雅若给她捏造了一个远房亲戚的身份，这样他可以戴着面纱遮住脸和脖子，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江雪凝扮演的苏宁娜郡主同坐一车，只要不开口说话，暴露的机率很小。 　　下午，他们的马车跟在队伍里出发。雅若单独乘坐属于皇女的马车，她和沈昭延同坐一车。 　　雪尘骑着马跟在雅若的车旁，沈昭延撩开车帘看了一眼，“不出半日他必然伤口裂开，好一出苦肉计。” 　　她靠着靠枕，悠闲的吃着果脯，“可惜，这次雅若不会心疼他了。” 　　果然走了半日中途休息的时候，雪尘脸色苍白，左肩处渗出的血染红了白衣，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毕竟他曾经很得宠，很快有人把他的情况禀报给了雅若， 　　雅若过来看了他一眼，冷漠的道，“既然不行就别逞强，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苛待你。” 　　他捂着左肩苦笑，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是我活该。” 　　“嗯，你知道就好。” 　　雅若并未让他上自己的车休息，而是让人把他扶到了后面侍女坐的小马车上。 　　几个侍女共坐一车又挤又小，他觉得很是憋屈，根本坐不习惯，最后只能强撑着骑马。 　　到达中途休息的山庄的时候面无血色，他一下马就晕倒了。 　　被人扶进了山庄，当夜就发起了高热雅若根本没管他。 　　好在他自己带的侍女精通医术，守了他一夜成功给他退热，他醒来以后眼里满是冷意，“她的心可真狠，不过她也活到头了。” 　　她待他这样无情无义，又想着这次秋猎就是她的死期，一时之间他也不想再凑上去自讨没趣。 　　初秋的雨一下就停不下来，队伍被迫在山庄多停留了两天。 　　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雪尘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雅若那样无情冷漠他脑海里闪过那抹惊艳的身影。 　　让侍女找出一本孤本琴曲，特地换了飘逸的白衣，撑着一把油纸伞，往“苏宁娜”郡主，住的院子去了。 　　“郡主，落公子求见。” 　　江雪凝有几分惊讶，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雨，“请他进来。” 　　她一个眼色，沈昭延起身躲到了里间去，她在外间的书房让人上茶接待雪尘。 　　她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雪尘带着几分雨气走进来，散发着一股萧瑟之气，苍白病弱的样子给他添了几分破碎感。 　　她一双冷眸望过去，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坐。” 　　雪尘坐下抬眸看她，蒙着面纱露出一双冰眸，整个人冷艳又神秘， 　　大概是长于终年大雪的地方，所以比起雅若那种英姿飒爽健康肤色的女子，眼前的女子更符合他的审美取向。 　　就她的家世而言，也值得他费心。如果能在大王和雅若死后，通过她把她的家族拉拢过来，对他日后夺取朝云国也是一大助力。 　　他心里千回百转，看着她走了神。 　　江雪凝眉头微皱，不满的道，“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他连忙收回目光，低头四十五度叹息道，“以前这样的下雨天，都是我弹琴殿下看书，现在却物是人非。” 　　“公子想回忆和表姐的琴瑟和鸣，恐怕走错地方了吧。” 　　雪尘连忙把珍贵的孤本琴曲拿出来，“那日听过郡主的琵琶以后，听说郡主也擅琴，这样的孤本落到郡主手里，方是不被辜负最好的归宿。” 　　话说的非常好听，江雪凝接过琴谱翻看了一下，故意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无功不受禄，这样珍贵的孤本，我不能随意要。” 　　他露出哀伤的表情，有几分病西子的味道，“殿下到现在都还没有原谅我，郡主身为她的表妹一定知道怎么样，能让她消气。 　　还请郡主帮帮我，这本孤本就当是我请郡主帮忙的答谢。” 　　嘴里说着情深的话，实则看向她的每一眼，都暗含勾引。 　　今日的衣服打扮，甚至抬头的角度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怎么样，展示出自己破碎哀伤好看的一面，想惹她怜爱。 　　这样的男人某种意义上确实容易惹人怜爱可惜她阅男阅女无数，见过太多惊才绝艳的人了，他实在是不够看。 　　不过戏还是要演下去的，她眸光柔和了几分，轻声的道，“想她原谅你，唯有真心。” 　　“可惜殿下不明白我的心。” 　　“说明你做的还不够好。” 　　借着这个话题，他和她聊了很多。从最开始的怎么让雅若原谅他，扯到了诗词歌赋风花雪月。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能接的上，并且丝毫不输给他。他竟然有了一种，微妙的棋逢对手的感觉。 　　江雪凝看了一眼天色，端茶送客，“天色不早了，公子该回了。” 　　“今日是我冒昧打扰了，郡主果然不负盛名才华横溢。” 　　他说完礼貌的告辞，一身飘逸的白衣消失在夜色里。 　　沈昭延走出来冷笑，“但是有几分手段，可惜不太够看。” 　　他随手翻了翻琴谱，里面夹了好几张书签，写的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和诗，看完很难不让人多想。 　　江雪凝撑着下巴看着他道，“还是你更有姿色，他这次可是选错人了。” 　　沈昭延将脸凑近她，“那你多看看，别看那糟心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雅若派人过来叫他们去吃新鲜的烤鹿肉。 　　江雪凝带着琴谱去了，递给她道，“诺，他给的。” 　　雅若正在兴致勃勃的亲自烤肉，随意看了一眼，“他又作什么妖。” 　　她坐下漫不经心的道，“我怀疑他是心怀不轨，在不动声色的勾引我。” 　　“还真是自以为有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了，果然下贱的很。” 　　她不在乎，江雪凝也没再多说，扫兴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聊的是铲除他和二王子以后，两边合作的事情。 第350章 最后一场戏 　　雨过天晴，走了十多天过后，他们到达了一个巨大的围场，这个季节里面的山里正是野物横行的时候，最适合打猎。 　　到了围场外面的行宫，大家都忙着搬东西收拾住的地方。 　　坐了一路的马车，江雪凝站在围场外，放松的同时打量着山上。 　　雅若走过来，“你在看什么？” 　　“这么大的山，山上的野物很多吧。” 　　“很多，所以有时候打猎也会有危险。” 　　她眯了眯眼睛压低声音道，“如果他们把这些猎物引下来，或者让猎物发狂暴动，后果会很严重。” 　　雅若神色微变，“两个疯子，最好不要做这么绝。” 　　她脚步匆匆的走了，沈昭延靠近她，“你有什么想法？” 　　“看看再说。” 　　等大家都安顿好，当天晚上立刻举行了篝火宴会。 　　在围场里的大草地上，堆起了几个巨大的火堆，美酒和新鲜的烤肉源源不断，热闹非凡。 　　年轻的男男女女，围着火堆起舞，大家都随意又自在。 　　她在大王所在的席间坐了一会儿，终于看到的二王子，高大威猛戾气十足。 　　席间谈论的那些事情，她丝毫不感兴趣，所以很快无声的去了外面。 　　雪尘一身白衣，独自靠在树上，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那么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偶尔会有漂亮的少女过去和他搭讪。 　　江雪凝绕着周围走了一圈，走过去看着他，“怎么不去一起热闹？” 　　他惨然一笑，“在这里除了殿下，我没有很熟的人，终究是外来人也融不进去，现在连殿下也不理我了。” 　　装的可怜极了，真会演。 　　她目光柔和的道，“一会儿等宴会结束了，你到我院子里来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也不等他多问转身就走，他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微动，只觉得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夜深了，越发的热闹了，她端了一小盘新鲜烤肉，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背对着人群吃，沈昭延给她放风。 　　雅若应酬完皇亲国戚和大臣，提着酒来在她身旁坐下，“最新消息，他们准备今晚动手，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要是不成功，只要不被抓到可以不认，引起动物暴乱趁机搞事情，大概是后续备用计策。” 　　江雪凝撩开面纱喝了一口酒，“嗯，我约了雪尘见面，他交给我。二王子和叛乱的人，你自己解决。” 　　雅若眼睛在夜色里格外的亮，“哼，这次我要他翻不了身。” 　　两人明里暗里斗了很久了，这次也该有个结果了。 　　两人坐在一旁低语着对策，吃饱喝足了这才各自散去。 　　她走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大王也喝醉了，是被人扶下去的。 　　雪尘装完了忧伤，最后还是喝了一些酒也吃了烤肉，有了几分醉意。 　　“今晚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要去见苏宁娜郡主。到时候英雄救美，趁机俘获她的芳心。” 　　左使不赞同的劝道，“这样不太好吧，今晚要猎杀，圣子你还是待在帐篷里比较好。” 　　雪尘不耐烦的皱眉头，“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和二王子带人按计划行事就行。” 　　最终左使拗不过他，派了几个暗卫伪装成侍卫与他同去，一直以来跟着他的侍女，更是族里的高手。 　　他带着人迫不及待的往江雪凝住的地方去了，有侍女在门口等他，手里提着一盏琉璃灯，“公子跟奴婢来，郡主在里面等您。” 　　还贴心的特地派了人来接他，他很是满意醉眼朦胧的想，看着冷若冰霜的郡主，果然已经被他俘获了芳心。 　　一走进院子里，就听到了幽幽的琴声，他驻足听了一会儿，心里一片火热。 　　传闻里的苏宁娜郡主，是才华横溢的绝色美人，他已经开始期待面纱下的那张脸，到底有多漂亮了。 　　侍女为他推开门，幽幽的灯光下，女子正在弹琴，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波光潋滟。 　　雪尘走进去，门关上。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一片火热仿佛在看志在必得的猎物。 　　一曲结束，房间里香烟袅袅归于宁静。 　　她眉目清冷的道，“你喝酒了？” 　　他做作的捂住左肩的伤口，“虽然有伤在身不宜饮酒，但是我的心太痛了，酒能让人暂时忘记痛苦。” 　　一副为情所伤的深情样，江雪凝自然要陪他演好这最后一场戏。 　　她看着他眸光微闪，似有若无的的叹息了一声，吩咐侍女道，“把煮的醒酒汤，给公子端一碗来。” 　　“是。” 　　雪尘心里荡漾：她果然开始心疼我了… 　　面上却依旧哀伤的不动声色的道，“不知郡主唤我来有何事？” 　　她垂眸轻声道，“殿下那边我已经劝过了，她看起来似乎有了中意的新欢，依旧不愿意原谅你。” 　　他眼里有冷意闪过，“感情之事终究不可强求，她是尊贵的皇女，我怎么敢奢求她只爱我这一人。” 　　“我非要带着伤走这一趟，只不过是求个问心无愧而已，想努力到最后。” 　　她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的道，“公子是深情之人。” 　　雪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多情总被无情伤，郡主看着冷漠也是性情中人。” 　　气氛有些微妙，孤男寡女的在烛光下对视，有暗流流过。 　　雪尘盯着她的面纱，带着几分醉意很是冒昧的道，“我马上要离开朝云了，未曾得见郡主真颜，是一大遗憾。” 　　“只是习惯了戴面纱示人而已。”她目光淡淡的道，“如果公子想看，自然是可以的，毕竟公子是君子。” 　　他脸上闪过一抹得意，果然他想要的女子，从未失手过。 　　是高贵冷艳的郡主又如何，不照样为他折服为他破例。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刚好侍女端着煮好的解酒汤进来了，放在他面前。 　　江雪凝轻声道，“你有伤在身，喝酒对伤口不好，先把解酒汤喝了吧。” 　　佳人的美意怎可辜负，他露出一个自认为好看的笑容，“多谢郡主关心。” 　　低头在她的注视下，舀起解酒汤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江雪凝看向了一旁烟雾缭绕的香炉，无声的勾了勾嘴角。 第351章 真面目 　　喝着解酒汤，他觉得自己的头好晕，难道是酒劲儿上头了？ 　　“你…” 　　他砰的一声倒在了桌子上昏迷不醒，解酒汤撒了一地。 　　跟着他进来站在一旁侍候的侍女，见情况不对正想拔剑，只觉得浑身发软被霜降一剑结果了。 　　江雪凝道，“把香灭了。” 　　香被浇灭，她推开窗户让空气流通。沈昭延恢复了男装打扮走进来，雪尘带来的侍卫被他杀了。 　　他脸色看起来有几分苍白，江雪凝担忧的问，“你还好吗？” 　　“太久没动武了，有些生疏了。” 　　两人站在窗边，听着夜色里传来的打斗声。 　　霜降带着人守在院门口，以防打到这边有人冲进来。 　　她轻声没的道，“雅若应该没问题吧…” 　　“作为下一任王，这点叛乱都镇压不了，那她的王位也坐不长久。”沈昭延冷漠又客观的道。 　　一直到了五更天，打斗声这才渐渐平息。霜降提着还在滴血的剑进来道，“结束了，皇女殿下提着二王子的头见大王去了。” 　　药劲也散的差不多了，昏迷不醒的雪尘刚刚醒过来，就听到了这个“噩耗”，怀疑自己在做梦幻听了。 　　沈昭延轻笑着道，“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他被绑了起来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看向江雪凝故作镇定的道，“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江雪凝站在他面前冷眼看着他，“公子不是好奇我面纱下的真面目吗，在你死之前本王就成全你。” 　　她说着取下了面纱，露出的是一张让人惊艳的凌厉又漂亮的脸，雪尘看着有片刻的失神。 　　她弯腰与他对视，嘴里吐出冰冷的话语，“不过很遗憾，我不是苏宁娜郡主。” 　　“在西陵大家更习惯叫我明月郡主，当然现在也很多人喜欢叫我湘王。” 　　说完她转身，一扬裙摆坐在了椅子上，傲慢的看着他撑着下巴道，“圣子对你所看到的，还满意吗？” 　　他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的道，“湘王江雪凝…你竟然是江雪凝。” 　　他一直以来心心念念想要找的人，原来一直就在他身边，他却错把她当朝云贵女，想俘获她的心。 　　他被刺激过度，“噗嗤”一声吐出一口血，充满恨意的道，“湘王好心计！” 　　江雪凝看着他淡声道，“至始至终是你太自傲了，不过这也是雪族人的老毛病了。” 　　大概是曾经独孤皇后的辉煌，还有神之后裔身份的说法，给了他们太大的错觉。他们仿佛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迷之自信的觉得自己能睥睨天下。 　　事已至此雪尘飞速思考过后道，“我不记得我和王爷，有结过仇。” 　　“你现在是在装傻吗？” 　　一直没说话的沈昭延冷笑道，“你在算计我们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被反算计吗？” 　　江雪凝抽出锋利的匕首，一步一步靠近他，“我不喜欢说谎的人。” 　　匕首在烛光下泛着寒光，她眼也不眨的利落的挑断了他的手筋，用刀尖残忍的将手筋挑了出来。 　　“啊…啊…啊…” 　　凄厉的叫声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起划破黑夜，他满头是汗的狼狈的倒在地上。 　　沈昭延冷静的评价，“手法比当年在冰川上更好了。” 　　江雪凝抬脚无情的踩在他的手腕上碾压，“如果在说谎的话，我就挑断你的脚筋，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把你做成人彘，装进罐子里。” 　　“雪族不会放过你的…” 　　她用带着血的匕首无情的拍了拍他的脸，“你们雪族中人，连威胁起人来都一模一样，真是无趣。” 　　雪尘不甘心他就这样败了，猝不及防的败在眼前女子的手里。 　　他忍着痛挣扎着道，“放过我，我帮你凤临天下，雪族可是神之后裔，有了我帮助你就是天命所归。” 　　看着他狂热的神情，她当真是厌恶了这套说辞。 　　她漠然的道，“神之后裔很了不起吗？那你大概不知道，本王一向信奉的是遇鬼杀鬼，遇神杀神！” 　　“这次我就要斩神，你还有雪族中人一个都别想逃，本王要把你们雪族一网打尽。” 　　看她心硬如铁油盐不进，他这才绝望的安静了下来。 　　这里不是审问的地方，给了他一点颜色看了以后，江雪凝也没再继续问话。 　　一直等到午时，雅若这才浑身是血一脸疲惫的进来，“终于尘埃落定了，父王很是伤心，瞬间精气神都没了。” 　　这次的事情王后知道，却都默契的瞒着大王，毕竟二王子也是他的儿子。 　　她们怕他心软，所以先斩后奏永除后患，大王果然觉得她做的太绝了，被兄妹相残伤到了。 　　江雪凝安慰她，“这是走向那个位置必须要经历的，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在王权之下谈感情，很多时候是无望的，也是奢侈的。 　　雅若苦笑，“父王说，我已经成为合格的女王了。” 　　她从他眼里看到了难过和伤心，但是她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大概这个气氛太过沉重，她看向地上走过去踢了雪尘一脚，“我早就警告过你，敢背叛我不会有好下场。” 　　雪尘不甘心的道，“殿下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我从来不曾相信过你，有些东西是可以演的，但是有些东西是掩饰不住的。比如你的骨子里的傲气，偶尔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野心。” 　　“哈哈哈哈，但是你还是把我留在你身边了…” 　　雅若捏住他的下巴，“因为你这副皮囊确实漂亮，而那些风花雪月的日子里，我也确实刹那心动过，可惜你让我失望了…” 　　雪尘躺在地上，吃力的看着她们…这世间目前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 　　一个英姿飒爽，一个冷艳高贵，但都同样清醒又野心勃勃。 　　是他小看她们了，总觉得自己能征服女人，所以才栽了个大的。 　　他突然想起，年少时第一个被他算计，死在他怀里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的对他说，“辜负真心的人是会遭报应的，小看女子也是会被反噬的…” 　　他恍惚的想，他现在果然遭报应了… 　　在算计辜负那么多人以后，栽自己最自得的手段和心计上… 第352章 凌迟 　　一切尘埃落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王也没心情狩猎了，一群人立刻回城。 　　江雪凝休息了一天，把精神养足这才去地牢准备审问雪尘。 　　雅若也到场了，她顺藤摸瓜把和雪尘走的近的人家都查了，结果铲除了不少势力，这让她涌起一阵后怕，这个雪族真是无孔不入，很会寄生。 　　听到脚步声，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木架上的雪尘，抬眸看了她们一眼，又垂下了眼眸。 　　雅若甩着手里的鞭子走过去，“一夜夫妻百日恩，识相一点免得受罪。” 　　他像根木头一样，低头不语。 　　“啪！” 　　雅若一鞭子用力打过去，他痛的一个激灵，抬眸充满恨意的道，“既然落到你们手里了，要打要杀随便你们，痛快一点！” 　　“真是有骨气。” 　　雅若被气笑了，拍了拍手走进来一个魁梧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把薄薄的长刀。 　　“听过凌迟之刑吗，用最锋利的刀从头到尾把人割成一千片。”她轻笑着仿佛修罗一般道，“老郑的手艺是个中翘楚，能保证割完一千刀之前人不死，最高记录日夜不停的割了三天三夜，而人不断气…” 　　“恶毒无情。”雪尘白着一张脸被吓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样的凌迟想想就让人痛不欲生，“你直接杀了我吧。” 　　“你想的倒是挺美的。” 　　雪尘闭了闭眼睛，事已至此不必苟活着受罪，遇到两个冷酷又心狠的女人，算他倒霉。 　　他心一横正要咬舌自尽，雅若及时的往他嘴里塞了东西，防止他咬舌自尽。 　　她拍了拍他的脸，“你最好能一直硬气到底，好好享受凌迟之刑吧。” 　　“场面太过血腥，我们出去喝茶。” 　　两人出了地牢，外面天气正好，大树下摆了一桌木两把椅子，走过去坐下侍女给她们倒上茶。 　　江雪凝道，“悠着点，别真把人搞死了，得从他嘴里挖点东西出来，不然太亏了。” 　　地位仅低于圣女的圣子，而且看他野心勃勃精于算计的样子，肯定知道雪族不少辛密。 　　雅若喝了一口茶，非常有分寸的道，“放心，先给他来个百八十刀，让他尝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就会老实的。” 　　两人吹着风乘着凉，悠哉悠哉的喝了一杯茶，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回地牢里去。 　　牢房里血腥味浓的让人想吐，一旁的大木盘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片的轻薄又大小均匀的肉片。 　　雪尘的身上血肉模糊，再也没有了昔日的风采，雅若示意老郑停手，叫来了在外面等着的太医，给他简单上了止血药，甚至是包扎了一下。 　　拿下了他嘴里的东西，伸手“咔嚓”一声把他的下巴卸了，让他无法咬舌自杀。 　　“如果老实交待，至少不用在受凌迟之苦，看在昔日的情义上，我让你走的痛快一点。” 　　雪尘艰难的抬头，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恨恨的看着她，“做梦…” 　　“冥顽不化，那就受着千刀万剐的凌迟之痛吧。” 　　一直冷眼旁观没说话的江雪凝走了进来，轻笑了一声，“你这样宁死不屈值得吗？” 　　“等你死后，雪族的一切包括你这些年的精心布局，都会成为为另外一个人铺路的工具。 　　那个人也许是萧绮萝，也许是其他人。无论如何，你都是注定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失败者。而别人将会带着你的心血，走向巅峰开始新一轮争夺。” 　　“受尽凌迟之苦，只为给别人铺路。你甘心吗，你无法甘心…毕竟你可是雪族有史以来最有权势的圣子。” 　　一字一句都戳在他的心窝上，他痛苦的大笑，“哈哈哈哈，都该死，你们他们都该死。” 　　那些该死的族人，如果不是一心拥簇萧绮萝全部听他的，他早就拿下西陵了。 　　他确实不甘心，凭什么他要死了，而雪族里的下一任圣子圣女，可以踩着他的心血往前走。 　　甚至萧绮萝那个妖女，都只是被关了起来，还没有死。 　　凭什么他要独自遭受凌迟之刑，死的这么惨烈。 　　他恨恨一笑，看着她神情复杂的道，“你果然攻于心计，很会抓住人的弱点。” 　　“所以你要上钩，老实交待吗？” 　　他痛苦的仰着头道，“你想知道什么？” 　　“进入雪族的路线，还有雪族在外面的势力和布局，特是西陵的，总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他闭了闭眼睛，心里知道一但说出来，凭借她的手段，雪族会彻底完了。 　　但那又怎样，他得不到的做不到的，也不会便宜了别人，不如毁掉。 　　反正雪族，也不是什么值得他守护的存在。 　　他难受的道，“太痛了，给我端一碗曼陀罗药来。” 　　曼陀罗花熬成的汤药，能止痛麻痹痛觉。雅若立刻吩咐人去，很快端来了一大碗。 　　并没有马上给他，雅若端着碗道，“想舒服，要拿点诚意出来。” 　　反正准备要说了，他非常干脆的道，“进入雪族的地图，在我住的院子的书房的青瓷花瓶底下。” 　　江雪凝回头示意了一下，外面的霜降立刻去验证了。 　　雅若走过去将他的下巴复位，把一大碗汤给他灌了下去，很快那种生不如死的疼痛慢慢麻木感觉不到了。 　　“别浪费时间了，快点交代吧。” 　　很快霜降手里也抱着一个小木盒回来了，她道，“在花瓶底下的暗格里找到的。” 　　江雪凝打开看了一眼，是绘制的非常仔细的进入雪族的路线。 　　雪尘苦笑，“这是我准备用来必要时候保命的，偏偏遇上了你们两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最终他抱着一种大家一起下地狱，谁都别想好的心态，把一切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最后他解脱一般的道，“生不逢时啊，这不是属于我的时代，给我一个痛快吧！” 　　他闭上了眼睛，雅若一剑封喉给了他一个痛苦。 　　走出地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看着飞过的萤火虫，雅若轻声道，“初遇的时候，白衣飘飘的陌上公子，是真的惊艳了那个夏天。” 　　那时候的他们，谁都没想到，最后的结局会如此的惨烈。 第353章 闪耀 　　一切结束，江雪凝本来要带着人离开的，雅若亲自来了，“经过这一次的事情，父王被打击的心灰意冷，他准备退位了。” 　　“邀请你们参加我的继位大典，见证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她整个人都意气风发，江雪凝欣然的道，“能亲眼见证你继位，是我们的荣幸。” 　　因为这件事情，他们准备在朝云多留一段时间。 　　这可是东海一带，近几百年来的第一位女王，消息一出各方震动。 　　朝云国虽然平时低调，不参与外部纷争。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是广邀东海各大势力来见证新王继位。 　　他们彻底闲下来了，江雪凝看着一旁溜狼的剑客， 终于有空八卦问冰瞳，“什么情况？” 　　冰瞳有些不自在的道，“那是我在冰原上的故人，这次在朝云重逢了。” 　　一旁白羽忍不住嘴欠的接话，“什么重逢，人家分明是踏遍万水千山为你而来。” 　　冰瞳寒气十足的瞪了她一眼，江雪凝顿时心里有数了，拍了拍她的手没再多说。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相信她会听从于自己的内心，做出最好的选择。 　　朝云国彻底热闹起来了，一波一波的外来势力进入了这里。 　　江雪凝也恢复了正常的打扮，不过她足够低调，目前还没有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 　　天光阁和代表扶桑的南宫墨，是一起来的。 　　他们早早等着了，见面以后她满眼都是顾星辰，迎了上去道，“天水城的事情干的好，你没受伤吧。” 　　顾星辰笑的宠溺，“我没事，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 　　他眯了眯眼睛目光不善的看了过去，沈昭延坦然的迎接着他的注视，对他微微一笑。 　　一旁从见面开始就一直气鼓鼓的景虞先炸毛了，上下打量着他阴阳怪气的道，“呦，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病秧子云州王吗，果然一看就印堂发黑，命不久矣。”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花孔雀一般的男人，对江雪凝有所觊觎心怀不轨，他淡然一笑道，“雪凝千里迢迢来救我，对我情深意重，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和她白头偕老的。” 　　景虞不屑的道，“哼，废物一个，才要靠女人救。” 　　他根本不生气风轻云淡的道，“毕竟她要把我金屋藏娇，我只需要貌美如花哄她开心就行了。她爱我就好了，不像有些人又废物又没人爱。” 　　“你不要脸，你才没人爱！要是我早点遇到她，早就没你什么事了。” 　　“可惜没有如果，你就认命吧。” 　　眼看景虞要张牙舞爪的扑过去，大有和他打一架的架势，她及时叫停。 　　“都给我闭嘴，不然两人都给我挖土去。” 　　景虞不甘心的瞪了他一眼，装委屈撒娇道，“小凝凝你始乱终弃无情无义…” 　　白羽被吵的耳朵痛，实在听不下去了，往他嘴巴里塞了一个梨把人拽走，这才结束这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闹剧。 　　江雪凝带着他们去这里最大的酒楼，吃了当地的特色菜，一行人走在一起很难不引人注目。 　　外界开始纷纷猜测她的身份，隐约已经有人猜到她的真实身份了。 　　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在正式的继续大典前，雅若作为准女王在自己的府邸大宴宾客。 　　江雪凝陪着她梳妆打扮，然后两人携手往宴会去。 　　她轻声道，“真好啊，这世间又多了一位传奇女王。” 　　“我盼着你早日一统西陵。”雅若牵着她的手，“希望今晚以后，无人在敢看轻女子。” 　　宴会席上，各方势力正说的热闹，突然了响起了穿透有力的声音，“皇女殿下到！湘王到！” 　　本来热闹非凡的宴会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入口处看去。 　　两位女子携手而来，一穿着明黄色的朝云国服饰，一穿蓝色的湘楚服饰。 　　一个明艳似火，一个冷若冰霜。两人并肩而行，各有风采。 　　在座的各方势力心有戚戚，这大概是这世间目前最有权势的两位女子了，没想到能在今晚一睹风采。 　　而两人的亮相也可以说不负众望，完全担得起现在拥有盛名。 　　作为今晚的主人，雅若自然而然的坐了主位，江雪凝坐在右手边离她最近的席位。 　　雅若扫过席上众人举杯道，“感谢各位来参加我的继位典礼，希望各位在朝云玩的开心，能宾至如归。” 　　江雪凝站起来举杯，“湘楚江雪凝，恭贺皇女即将继位。” 　　“云州沈昭延，恭贺皇女即将继位。” 　　“扶桑南宫墨，恭贺皇女即将继位。” 　　“天水城洛辞，恭贺皇女即将继位。” 　　…… 　　各方势力纷纷出言举杯相贺，雅若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意气风发的喝下了杯子里的酒。 　　宴会的气氛也达到了顶点，这样各方势力到场的宴会很是难得，一般都会谈成一些事情。 　　今夜，大家的目光都在雅若和江雪凝身上。 　　坐在对面的天水城城主向她举杯，笑着道，“久违王爷大名，天水城之事我敬王爷一杯。” 　　江雪凝接受了，仰头喝下杯子的酒。 　　有人忍不住开口，“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湘王，竟然在这里。” 　　她淡声道，“处理一些私事罢了。” 　　顾星辰就坐在她身边，仔细看过去很容易发现，两人的眉眼竟然有几分相似。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另外一位城主忍不住开口，“两位看起来有几分像，不知道越公子和湘王是什么关系。”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他站了起来道，“我姓顾，名星辰。” 　　“顾星辰，是顾家星辰吗？” 　　“辰王妃顾明月的双生弟弟。” 　　顾星辰看了过去，目光复杂又坚定的道，“是，正是顾家星辰。” 　　这一天他等很久了，终于可以站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们自己是顾星辰。 　　今晚冲击性的消息接连爆出，席间的众人心情很是复杂。 　　但是今晚最闪耀的还是江雪凝和雅若，她们就像两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即使在群星闪耀英雄辈出的乱世里，她们的光芒也不输给任何人。 　　有历经世事的老者，忍不住感叹，“新人的时代终将开启…” 　　而这个时代，注定不同于往。 第354章 最后的命令 　　东海风云变幻，盛京却喜气洋洋。宫里传出了皇后有孕的消息，打破了帝王身体有缺陷的谣言。 　　不管众人心里信没信，面上都没有表现的很高兴，这可是大喜事儿。 　　萧玲珑直接闭门养胎，宫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萧临风看着手里的最新消息，很是遗憾的道，“呵，命真大居然没死，被找到了。” 　　更让他心里不舒服的是，江雪凝竟然放下手里的一切，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去东海一带，亲自寻找沈昭延的下落。 　　那个病秧子凭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吩咐道，“让指挥使进宫来见我。” 　　萧无疾来的很快，飞鱼服绣春刀，整个人冷冽的仿佛没有灵魂的杀人兵器。 　　他将手里折子扔在他身上，“看看。” 　　萧无疾迅速的看了起来，神色没有一点变化，看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记得当初家里拿你娘威胁你背叛顾明月，她死了以后你醉生梦死了很久。” 　　萧无疾面无表情的道，“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的我都快忘掉了。” 　　他不想和他谈论过去，更不想和他谈论顾明月的事情。 　　“是吗…”萧临风似笑非笑的道，“江雪凝就是顾明月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什么都激不起一丝波澜的样子，萧临风觉得无趣，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看来我们指挥使是越发的心硬如铁了，这很好。” 　　萧无疾心里很是不耐烦，他和他之间只剩两看生厌，从未有过所谓的兄弟情。 　　“殿下唤我来，有什么吩咐？” 　　“你跟在我身边一晃也很久了，从萧家到赫连煊在到我，你一直是把锋利的刀，仿佛这就是你的宿命。” 　　萧临风轻笑道，“去杀了沈昭延，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命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曾经苦苦追寻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被一个病秧子轻而易举的得到。 　　他跪下向以往无数次一样道，“属下听令。” 　　萧临风坐在桌前看着他，语气轻柔的道，“不可以有私心，要全力以赴。不然你在乎的，比如那个避居江南救过你的盲女，比如你的舅舅，他们的死活全看你了。” 　　他眼里闪过冷意沉声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属下一定全力以为赴。” 　　萧临风突然觉得无趣，冷笑着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任务，倘若你成功了那你从今以后自由了，不必再做萧指挥使也不必再做我手里的刀。” 　　一边威胁一边给了一个甜枣，但是他心里有预感，自己这次恐怕无法活着回来了。 　　于是他说，“在出发之前，属下有一个请求。” 　　“说吧。” 　　“在走之前，我想去见一下皇后娘娘，与她告别。” 　　这话透着几分不祥，他们的关系一向不错，萧玲珑是萧家子女里为数不多待他还行的人。 　　“朕允了。” 　　走出御书房，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只觉得今天的太阳好大，晒的人头晕。 　　正在宫里闭门养胎的萧玲珑， 听说他求见先是诧异，接着连忙道，“让他进来。” 　　很快萧无疾跟在香草身后进来了，萧玲珑只觉得他越发的冷硬如铁，她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指挥使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本宫？” 　　两人的关系虽然不差，却也谈不上有多亲近。昔年她是养在深闺的嫡幼女，他是在萧家从未被当人看的杀人工具。 　　现在一个是皇后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都是某种意义上的，走上了人生巅峰，可是他们都不快乐，不过是皇权的傀儡。 　　萧无疾看了她的肚子一眼，“我要走了，今日特意来与娘娘告别。”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有了不祥的预感，“你要去哪里？” 　　“陛下要我去杀了沈昭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神色淡淡的道，“此去恐怕无归期，还请娘娘在这深宫中多保重。” 　　萧家的好人不算多，萧玲珑算一个。女子在这世道总是活的更艰难些，他希望她的下场不要太凄惨。 　　萧玲珑有些慌乱的起身道，“我去找陛下，为你求情。” 　　除了几个年幼的女孩和妇孺，萧家的人已经快死绝了，萧临风真正算起来并不算萧家人，毕竟是先帝血脉。 　　这一代活着的只有她和萧无疾了，他一走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萧无疾伸手拦了她一下，“多谢娘娘，但是不必了。陛下命令已下，不会改变主意的。” 　　“而且那里有我必须奔赴的宿命，做我们这一行的都不得善终，如果最后死在那里对我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他早就活够了，靠心中的一点执念在强撑着。 　　萧玲珑微不可闻的叹息，“终究只剩我一人了，你们都好残忍。” 　　“陛下偏执又冷血，还请娘娘早日为自己打算，不要埋葬在这深宫中。” 　　多年兄妹，在这一刻终于亲近了几分，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萧玲珑眼中带泪的举杯道，“既然那里有你要奔赴的宿命，那我以茶代酒最后敬你一杯，祝你得偿所愿。” 　　喝完了这杯茶，萧无疾起身离开，“还望娘娘珍重。”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萧玲珑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尽管他们不算亲近，目送他远去她心里依旧空落落的。 　　萧夫人心有戚戚的从内室走出来道，“陛下可真狠。” 　　萧玲珑苦笑道，“或许不得善终，是每个萧家人的宿命吧。” 　　“别胡说…”萧夫人后怕的道。 　　出了皇宫，萧无疾策马去了当日顾明月救下他的地方。 　　比起当年这里的树更高更大了，微风吹过透着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那个红衣似火的身影，在脑海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其实已经变得模糊了。 　　现在他要去奔赴他的宿命，去见她最后一面，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 　　他想，她一定很后悔当年救下了他，教他识字教他武功，亲自把他养成了一条毒蛇，最后狠狠背刺她。 　　最后他讽刺的勾了勾嘴角，悲哀的的轻声道，“郡主，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救我吗？” 　　一定不会吧… 第355章 眼泪 　　继位大典当日，他们受邀在一旁的高楼上观礼。 　　继位大典庄重而神圣，穿着朝云国皇服的雅若，一步一步的在文武百官和百姓的注视下走上高台，祭天地告祖宗。 　　最后大王亲自将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一顶王冠戴在她头上，为她加冕。 　　礼部尚书大声的道，“礼成，向新王行礼。” 　　百官和围观的百姓们跪下振声高呼，“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震耳欲聋，几乎穿破云霄。 　　雅若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台下众人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她沉声道，“平身！” 　　江雪凝在高楼上看着这一切，难免有几分热血沸腾，她也算是亲自参与和见证了东海第一位女王的诞生。 　　庄重的继位典礼过后，百姓们载歌载舞庆祝新王的诞生。 　　雅若也在王宫摆下宴席，与百官和来观礼的贵客们同乐。 　　宴会上酒过三巡，雅若冲她招手让她上去，她走到最高处的主位上去。 　　雅若拉着她的手，向众人道，“我与湘王一见如故，已经义结金兰成为姐妹。” 　　江雪凝沉声道，“从此，湘楚与朝云守望相助，成为盟友。” 　　“如有一日，湘楚有需，朝云必不相负。” 　　“如有一日，朝云有需，湘楚必不相负。” 　　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下三击掌，许下不相负的誓言。 　　雅若举杯，“来我们喝一杯，姐姐盼着妹子早日在近一步。” 　　两人高兴的喝酒，底下的各方势力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这次来朝云，还真是“惊喜”不断。之前的事情还没消化完，现在两人已经结盟拧成一股绳了。 　　沈昭延目光灼灼的看着江雪凝，果然不管在哪里，她都是最耀眼的。 　　一旁的景虞不开心的喝闷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各方势力来和她搭话的不少，喝完一轮她有些醉了，偷偷的出席透会儿风去。 　　她站在荷塘边的柳树下吹风，侍女贴心的道，“奴婢去给王爷，端一盅醒酒汤来。” 　　“不用，你自去吧，我在吹会儿风。” 　　沈昭延跟了过来，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喏，亭子里有人发酒疯了，你不去看看？”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看到了手舞足蹈的景虞，白羽正在试图拉住他。 　　她有些头痛的道，“真是麻烦的家伙。” 　　沈昭延走过来弯腰在她耳边道，“可以残忍的拒绝他，不可以对他太好。” 　　“啧，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她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胸膛，“雅若有好几个爱宠，她说各有千秋，做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我觉得说的挺有道理的。” 　　他声音凉凉的威胁她，“哼，你要是敢这样，我就把那些男人全部都杀了，在吊死在你床头。” 　　“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白切黑小心眼儿。” 　　她推开他向亭子里的景虞走了过去，见她来了白羽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眼神，“这家伙为情所伤，嚷嚷着要跳湖呐。” 　　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一边儿去。” 　　白羽只能遗憾的离场，在岸边伸长脖子望着，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景虞衣服皱皱巴巴的，醉眼朦胧的靠在柱子上，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你来了…” 　　江雪凝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了一声，“你这又是何必，锦城的虞公子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多情浪荡子才是。” 　　“哈哈哈哈哈哈…”景虞捂着脸笑红了眼睛，“可能是我以前做了太多孽，欠了太多的情债，所以才会栽在你手里。” 　　他泪中带笑的看着她，“是他先遇到你的，我不与他争。我乖乖做小，可不可以？” 　　好吧，江雪凝有那么一点点心软，只是想起本质腹黑的某人，只能硬着心肠拒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年轻以后迟早会遇到满眼都是你的女子了。” 　　“可是，再也遇不到让我动情至深的女子了。” 　　她轻笑了一声，“这可不一定，感情的事情是最不可预测的。” 　　“不一样的…” 　　他心里清楚他以后也许会遇到其他人，也许会有新的故事，但是再也遇不到她这样的人了。 　　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是她了。 　　他露出忧伤的表情，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大狗狗，眼神湿漉漉的看着她，“王爷，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又残忍。” 　　可倘若她真的无情，他又怎么会深陷。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总是让他沦陷。而她的强大又让他臣服，这样的女子不会在有了。 　　“真的不行吗？” 　　“不行…” 　　“好吧。”他靠在柱子上向她伸手，“那让我抱一下吧，我保证今晚以后绝口不提爱意。” 　　他景虞拿的起放的下，既然墙角挖不成功，做不成她的男人，那他就要做回张扬跋扈的虞公子。 　　江雪凝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了，只是抱一下而已，就当安慰大狗狗了。 　　在她靠近的瞬间，一把被他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抱痛我了，你轻一点…” 　　话音刚落，有灼热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在她的脖子上，烫痛了她。 　　“无情的女人，小爷我可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岸边上的白羽瞬间激动了，回头冲沈昭延嚷嚷，“抱一起了，抱一起了…” 　　沈昭延眯了眯眼睛道，“我没瞎，自己看的见。” 　　亭子里景虞抱了她好一会儿终于放开，“小爷的眼泪和珍珠一样珍贵，从不轻易为人流。” 　　江雪凝迟疑的道，“所以…这是我的荣幸？” 　　景虞冷哼了一声，傲娇的红着眼睛走了，路过沈昭延的时候翻了一个大大白眼。 　　看戏没看够的白羽，立刻跟上去想问他刚刚在亭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沈昭延慢悠悠的走过去，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刚刚抱的有点久哦。” 　　江雪凝心累的想，还好她抗住了诱惑没答应，男人要是多了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她说，“所以你要抱回来吗？” 　　沈昭延走过去弯腰道，“我可是正牌，怎么能只抱抱。” 　　他低头吻住了她。 　　月光很好风很轻，他们正在相爱。 第356章 灰烬 　　燕地，王府里如今最得宠的是雪侧妃，而王妃早就失宠，曾经热闹的听玉轩也门庭冷落。 　　这日，是乔之晚的生辰，以往的听玉轩这日是最热闹的，连院子里摆的花都是顶好的。 　　今日却安静极了，没有一丝喜气。就连娘家人也没人来祝她生辰快乐。 　　她知道，他们都怪她。 　　她一身青衣跪在佛堂里，望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轻声的道，“信女罪孽深重，唯愿娘娘保佑安安一切平安。” 　　这么大的落差，忍冬心疼的道，“嬷嬷亲手给您煮了长寿面，王妃您去尝尝。” 　　她打起精神道，“院子里的人该给的赏赐都给下去，跟着我已经够难熬了。” 　　后院里向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乔雪得宠她失宠，她院子里的人，日子自然难过了起来。 　　面端上来刚吃了一口，忍冬激动的道，“见过王爷。” 　　是赫连慕来了，看着她碗里的长寿面，他才后知后觉的恍惚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 　　乔之晚面无表情的道，“王爷怎么来了？” 　　赫连慕一挥手，其他人退下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他拿出一支玉簪插在她头上，轻声道，“祝你生辰快乐。” 　　她并不开心，拿下玉簪扔在桌上，“这是买给雪儿的吧，她从来偏爱玉簪。” 　　“如果不记得没准备礼物不用硬送，我在落魄也不捡别人的，那样会显得我很可怜。” 　　赫连慕看着她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只觉得无趣，两人这些日子吵过无数次了，到了后面只剩两看相厌。 　　“你到底把安安送到哪里去了，把她接回来，那是本王的女儿，怎么能流落在外。” 　　她冷笑，“接回来，当你的联姻工具吗？” 　　他最近想拉拢一方势力，对方张口就想让自家长子和王府唯一的郡主定下婚约，他并未拒绝。 　　当乔之晚听到这个消息，无比庆幸送走了女儿，乱世之中女子命贱。哪怕是贵女，也不过是工具人罢了吧。 　　她抬眸看向她，“雪儿是我的侄女，你明明知道收了她，我会难过的，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这句话她想问很久了，他就一点都不在乎她吗？ 　　赫连煊捏住她的下巴道，“当年你算计瞳瞳，用计逼走她的时候，想过她会伤心吗？” 　　“哈哈哈哈哈，原来王爷是这样想的啊…” 　　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想在为王爷跳一支舞。” 　　她说完不等赫连慕回答，转身换衣服去了。 　　赫连慕站在台阶上，看着她一身飘逸的舞衣，盛装在院子里的树下起舞，恍惚又回到了年少时。 　　他神色有几分动容，年少时她的是烂漫的漂亮的，他是有过刹那心动的。 　　正当他在走神的时候，乔之晚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跌落在地上。 　　他以为她摔倒了，走过去想将她扶起来，走近了才发现她腹部插着一把匕首，有鲜红的血流出。 　　“你…” 　　她抬头冲他微笑，“王爷在抱抱我好不好…” 　　赫连慕有些慌乱的将她抱进怀里，“别怕，我叫郎中来替你包扎。” 　　她靠在他怀里轻声道，“我今日三十二岁了，十六岁对王爷一见倾心，十九岁不择手段成了你的侧妃，二十二岁被扶正。” 　　“别说了，我抱你去看伤，你会没事的。” 　　“不，让我说完，安心的走。”她在他怀里抬头痴痴的望着他，“王爷我是真的很爱你，从冰瞳手里偷来的这些年，陪在你身边我真的很幸福。” 　　“只是偷来的终究要还，我无法在陪在你身边了。我死后把我烧成灰烬，找一个好山好水的地方撒了吧。” 　　“晚晚…” 　　赫连慕捂着她腹部的伤口，依旧有鲜血不断的流出，怀里的人渐渐气若游丝。 　　“王爷你爱过我吗？” 　　“爱过的…” 　　乔之晚在她怀里笑着道，“爱过但是更爱你的瞳瞳，走到今日这一步是我的报应。” 　　“王爷，下辈子我不要再遇见你了。” 　　这几年的相伴换来家破人亡，代价太大了。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她不要再做裕王妃，只做乔家女。 　　在她三十二岁生辰这日，她以自我了断的方式，死在了她十六岁一见倾心的男人怀里。 　　她为爱不择手段，最终也死于这段爱，她想这大概就是她的宿命吧。 　　乔雪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跌跌撞撞的来到碎玉轩，这里已经被布置成了灵堂。 　　赫连慕失魂落魄的道，“进去看看你姑姑吧，送她最后一程。” 　　乔雪走进去看着床上一身白衣毫无声息的人，笑红了眼睛。 　　她在这里站了半夜，直到乔大嫂红着眼睛进来，“作孽啊，怎么就这样了。” 　　乔雪又气又痛的道，“她就那么爱吗，没了爱活不了吗…” 　　“竟然就这样死了，要捅也该捅赫连慕，捅自己算什么！” 　　乔大嫂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抱进怀里，“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把她逼太紧…” 　　乔雪红着眼睛咬着牙压低声音道，“我们没错，如果指望她乔家的仇何时才能报。” 　　她以前看书，书上讲有种女子为爱为食，没有爱就活不了。她想，乔之晚大概就是那种人吧。 　　“既然是她自己选的，那希望她一路走好。”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不能强求。 　　乔之晚的丧事办的很低调，赫连慕如她所愿将她火化烧成灰烬。 　　在一个日光明媚的午后，乔雪抱着一罐骨灰，在燕地找了一山水秀美的地方，将她随风洒入河流。 　　“他只难过了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着手挑选新的王妃了，准备用联姻拉拢势力。” 　　男人的爱如此薄情，特别是在权利面前不堪一击。 　　她看着骨灰随风落入河里，轻声的叹息道，“姑姑你后悔了吗…” 　　回到她的是一阵又一阵的微风，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她的姑姑选了以身葬情，那乔家的血仇由她来报。 　　她自始至终要的都是，以赫连慕和萧临风的头颅来祭奠她乔家满门。 　　“姑姑一路走好，来生记得擦亮眼睛，不要在爱上薄情寡义的男人。” 第357章 戒断 　　江雪凝有意搭起一条海上商路，发展湘楚的商业，所以继位大典过后，和顾星辰一起见了不少人。 　　忙完一圈，她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他人呢？” 　　好像一两天没看到过沈昭延了，这不对劲儿。 　　景虞在一旁阴阳怪气的火上浇油，“说不定背着你，偷偷幽会朵丽雅郡主去了，人都回飞仙谷了。” 　　江雪凝眉头微皱，“怎么回事，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说是有东西还在飞仙谷，回谷收拾去了，很快回来。”巫锦道。 　　她直觉不对劲儿，不太像是他的作风，直接策马去了飞仙谷。 　　到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大片大片色泽艳丽的曼陀罗，在夕阳下美丽极了。 　　有位药童正在花田里拔花，见他来了行礼道，“见过湘王。” 　　“可知道云州王在哪里？” 　　药童年龄不大天真烂漫，用手指了指后山没有多想的道，“他寒毒和药瘾一起发作，在后山上的洞里泡温泉。” 　　江雪凝大步的向着他指的方向去了，很快在后山上发现一个巨大的石洞，她站在门口道，“沈昭延…沈昭延…” 　　喊了两声无人答应，担心他的病情，她大步走了进去。 　　洞里面有一汪巨大的温泉，热气缭绕看不清情况，只看到地上有衣服。 　　她一点一点的靠近，“沈昭延…黑心汤圆，在就吱声。” 　　走近温泉池边，沈昭延突然从水里出来，带起一阵水花，她后退了两步没好气的道，“我还以为你死里面了。” 　　“还没和你洞房花烛，我哪儿舍得死。” 　　她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清瘦但是有腹肌有人鱼线的身材，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沈昭延在温泉里似笑非笑的道，“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挺满意的，就不知道是不是中看不中用。”她淡然的道，根本不带害羞的。 　　沈昭延用那张的脸邀请她，“要下来一起泡泡吗？” 　　“不用了，我又不是寒凉体质。” 　　确认了人还活着，又饱了一下眼福，她退了出去，“我在外面等你。” 　　她坐在外面，欣赏了一番谷里的落日美景。她不知道的是，她一走强撑着的沈昭延就倒进了温泉里，浑身发抖冰火两重天难受极了。 　　直到太阳下山，他才艰难的爬起来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我们下山吧。” 　　刚泡完温泉，他的脸色难得透着几分红润，江雪凝并未发现不对劲儿。 　　走到一半，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你今日的步伐格外的漂浮，而且手怎么这么冰？” 　　一张脸在月色下，依旧苍白清冷，那点温泉泡出来的红润已经消散。 　　他垂眸苦笑，“我情况不太好，但是不想你太担心。” 　　他不想拖她的后腿，更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所以特地回飞仙谷来压制药瘾。 　　这事多少和朵丽雅有关系，所以他去找了雅若以后，雅若给他派了最好的巫医。 　　江雪凝拉着他往谷里走，“不准有下一次了。” 　　他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弱。” 　　她看了一眼他色淡如水的脸，“我不喜欢太强的，你这种又美又腹黑的刚刚好。” 　　大概是前世阴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于那种野心勃勃的男人，她很难生出爱意来。 　　他这种刚好适合她，而且她清楚他并不是真正的弱，盛京曾经的世子也是无人敢惹得。 　　他只是在她面前的时候，收起了自己的爪子很懂得示弱，这一点她很受用。 　　她不需要爱她也也爱江山的男人，她只需要他这种只爱她不爱江山的男人。 　　沈昭延狡猾一笑，“你果然对我更多的是见色起意，贪图我的脸吧。” 　　“啧，至少你有脸让我图。”江雪凝满意的看着他的脸，“爱可以装，但是至少脸和身材是真的实实在在的。” 　　“那我变丑了，你岂不是要抛弃我？” 　　“看你表现。” 　　“你就不能哄我一下？” 　　“我才不惯着…” 　　她能感受到他的手越来越凉，甚至在发抖，拉着他快步回了谷里。 　　沈昭延又冷又痛，浑身像是有蚂蚁爬似的，非常的难受。 　　他颤抖着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丑死了。” 　　走来一位老者，二话不说的给他扎了几针，他这才勉强镇定下来，面色白的跟死了三天三夜似的。 　　“死不了，只是瘾难戒。” 　　江雪凝担忧的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老者叫莫老，他的医术在朝云无人能出其右，摸着胡子道，“他本身的寒毒，被过量的服用的曼陀罗起激发了，这两者叠加在一起很难熬。” 　　“曼陀罗是怎么回事？” 　　沈昭延嘶哑着声音道，“朵丽雅见到我时候，我受了很重的伤。她应该是听了雪尘的话，一直在给我服用过量的曼陀罗，想借此让我成瘾，控制我。” 　　她瞬间懂了轻声道，“所以，你现在是戒断反应？” 　　这种能成瘾的药物，一但开始戒断都要经过一段很难熬的时期。 　　沈昭延看着她神色坚定的道，“凝凝你出谷去，让我自己戒断好不好，我不想被你看到最不好的样子。” 　　“好。” 　　她答应的很干脆，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一面，这是他的选择她尊重他。 　　就像一直有传闻说她是顾明月，她在他面前没有刻意掩饰，也没有解释过。 　　他从未问过，这是尊重，更是因为他爱的是她本身，和她是顾明月还是江雪凝没有关系。 　　她在他额头落下冰凉的一吻，“我在外面，等你一起回家。” 　　他不想她看到他不好的一面她就不看，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她一走，他彻底撑不住了，难受的神色狰狞。 　　莫老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一边给他扎针一边道，“戒断反应确实太丑了，把人吓跑了就不好了。” 　　“她不会的…” 　　只是他不想她看到他这样，大概骨子里依旧是当年傲娇的小世子吧。 　　莫老毫不手软的给他扎了一胸膛的针，忍不住感叹道，“朵丽雅那丫头，输给她不冤。” 　　两人一看就是合适的懂对方的人，所以有种心照不宣的氛围在。 第358章 后会有期 　　在朝云又停留了大半个月，各方势力渐渐离去，海上商路的雏形也初步形成，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势力有意加入。 　　沈昭延基本戒断，辅以莫老开的汤药基本已经控制住，他们准备要离开了。 　　这日她刚梳妆好，一转身看到了顾星辰，正不舍的望着她。 　　她笑着问，“不和我回西陵吗？” 　　提起西陵他的神色有些复杂，那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有着太多美好的回忆，只是最后的结局太惨烈，惨烈到他一度听到西陵盛京这些字眼都会应激。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留在这边继续促成海上商路的搭建。” 　　这事儿只能交给他，他身份手段名望都够，只有他能镇住场子。 　　才见面就要分开，江雪凝有些不舍的道，“无论如何，盼着你早日归家。” 　　“嗯，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顾府没了，但是他们还在。只要他们还在，顾家就还在。 　　这个话题略显伤感，顾星辰可没忘正事儿，他一本正经的道，“云州王又清瘦了一些，看着美则美矣，也让人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不行？”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咳咳，行不行的你满意就行。”他轻咳了一声，“他看起来病怏怏的，要是走在你前面，我怕你难过。” 　　这是怕他会早死，虽然担忧的不无道理，但是也着实操碎了心。 　　刚好走到门口的沈昭延，被噎了一下无奈的道，“我也没那么弱，为了不让她守寡，我会努力活着的。” 　　顾星辰完全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到的羞愧，他冷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反正你要是死了，守寡是不可能守寡的，重新另外找一个就是。” 　　“那我可舍不得早死。” 　　顾星辰不满的对他挑刺道，“既然如此，每天鸡汤燕窝各种补药喝起来吧，反正我是支持凝凝，别一棵树上吊死的，外面的大片森林更精彩。” 　　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沈昭延心里好气哦，可是这是小舅子还是亲的，他只能笑着接受。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他就那脾气，当年家里的姐夫妹夫，没一个他看的顺眼的。” 　　他趁机卖惨，“那你疼疼我呗，早日成亲把我收了，不要浪费春光。” 　　“一边去，别打扰我梳妆。” 　　今日，雅若给他们举行了送别宴，她盛装出席。 　　宴会并未在皇宫里举行，而是在一处庄子上，宴席摆在高楼上。 　　她带着人到的时候，雅若已经在等着了，朵丽雅也在。 　　见他们来了，朵丽雅对他们微微一笑，不多言也不多语，看着稳重了不少。 　　雅若穿了日常的衣服，今日的做派不像女王，更像江湖女侠客，很是豪爽的举杯，“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唯有祝君安好。” 　　大家举杯畅饮，南宫墨喝的很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拉着江雪凝的袖口道，“小凝凝，看在我俩的交情上，你把我带回湘楚吧。我很好养的，给口饭就行。” 　　江雪凝似笑非笑的逗他，“你确定要跟我走？” 　　“嗯嗯。”他醉眼朦胧的点头，“你把我打包带走吧，我太可怜了，被利用完转头就被某人翻脸不认人了…” 　　本来还没从情伤里缓过来的景虞，看到有人比他伤心，瞬间又觉得自己可以了，兴致勃勃的问，“是哪个负心人抛弃你了？” 　　喝多了的南宫墨，抓着他的手张口就想吐苦水。被顾星辰面无表情的抓住领口揪走了，“他喝多了，我带他去醒醒酒。” 　　该说的私下都说的差不多了，酒过三巡江雪凝笑着道，“不能在喝了，等会还要上路。朝云之行能收获一个姐妹，也不枉此行。”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雅若两字在朝云语里有月亮的意思。”雅若笑着道，“所以我们是特别的缘分。” 　　她举杯，“最后，敬缘分。” 　　喝完这一杯，江雪凝起身告辞，“走了，你留步。以后有机会，来湘楚玩儿。” 　　雅若给了她一个拥抱，“待你凤临天下那日，我必然到场相贺。” 　　“会有那一天的。” 　　顾星辰拽着南宫墨，“走了，不然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喂狼。” 　　雅若站在高楼上，看着他们在日暮下渐渐离去，心里升起一股豪气来。 　　他日再见，她们必然都已经大权在握，意气风发！ 　　一直像隐形人一样没说话的朵丽雅，看着远去的清瘦的背影，眼泪终于掉下来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 　　这一别，他们缘尽于此。不管是湘楚还是云梦州，都和这里隔着千山万水，连在看一眼都是奢望。 　　雅若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年少的时候遇到了惊艳整个时光的人，并非是坏事儿。 　　“遇到过，有过一些回忆，已经很美好了。”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她擦了擦眼泪，“今日过后，我不会再提他了。” 　　一梦三四月，大梦醒来。她准备把这段偷来的日子，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好好保管。 　　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队伍，雅若轻声的道，“后会有期。” 　　来的时候，是走的藏在瀑布下的小路。离开的时候，是被亲兵护着走大路。 　　甚至一路上，有热情的百姓道，“湘王，一路顺风。” 　　有漂亮的五颜六色的花朵扔在他们身上，有骑在大人肩头的小孩，在对着他们挥手。 　　她笑着接受了，这些善意的祝福。 　　雅若派的亲兵把他们送到城门口，城门大开，所有士兵列队目送他们出了城门。城门上响起送别的鼓声，和号角声。 　　漂亮又年轻的湘王，清冷的云州王…满头白发的女子，红衣魅惑的男子… 　　这些人来去如风，却在朝云留下很多传说，成为了一代百姓心里鲜活的记忆。 　　走出一段距离，江雪凝在夕阳里回头，暮色下古老的城池矗立在那里，每天迎来无数人，又送走无数人，上演着无数故事， 　　沈昭延轻声道，“舍不得了？” 　　“确实是一段特别的旅程，是还算愉快的记忆。” 　　江雪凝最后看了一眼暮色里的古城，无声的道，“后会有期。” 　　然后策马远去… 第359章 花开花落 　　不管外面怎么变化，忘川依旧是那副黑暗绮丽的样子，仿佛千百年来一直是这样。 　　重新回到忘川，江雪凝也不准备多待。她出来太久了，湘王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 　　冷无寒对谁都淡淡的，大多数时候隐在天光阁里的高楼上，无声的俯视着整个忘川。 　　江雪凝无声的上了高楼，走到他身旁，“在看什么？” 　　“今夜的星光璀璨，忘川依旧群魔乱舞。” 　　她总觉得他在这里待多了，身上没了人气。情绪平稳到可怕，仿佛什么都激不起他眼底的波澜。 　　“在忘川待了这么久，曾经意气风发的云公子也该归来了。” 　　微风吹过吹乱他的发丝，他轻声道，“回不去了，凝凝我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的青州第一公子，早就死在那个午后的灭门之祸里，从此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她叹息道，“你现在这样，算是走出来了还是没有走出来？” 　　他们相识的很平淡，那时候她在青州搅弄风云。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两人在宴会会上有过几次交集。 　　后来，她经常设宴广邀能人公子们，想笼络人才。他作为第一公子，自然收到了她的请柬。 　　那时候的他年轻有才，有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美誉和一流的家世。看似温润如玉，实则眼里的傲气掩饰不住。 　　而她孤身杀入青州，在众人的嘲讽里混的风生水起，杀出了一条血路。 　　她现在都还记得，那夜烟火灿烂灯光辉煌，年轻的公子看似温和实则桀骜的对她举杯，“我很少佩服人，郡主算一个。” 　　她举杯笑了，“如此良辰美景，愿公子永远风流如今朝。” 　　她是真心的，看过太多悲剧。她觉得美好的东西永远美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惟愿公子风流如昔，眼底的温软如旧。 　　可惜这世间没有永远，那个风流如玉的少年公子，很快以一种残酷的方式陨落在青州烟雨里。 　　她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雨天。她从城外军营回来，巫锦对她道，“云家被灭门了，上下两百多口人死的惨烈。” 　　她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漫天大雨，“云公子怎么样了？” 　　“下落不明。” 　　大概是心有戚戚，也大概是有所怜惜，她带着人寻着踪迹追了三天三夜，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伤的被人逼到悬崖。 　　他神色疯魔的站在那里，再也没有了昔日第一公子的半分风采。 　　她将他救了下来，他浑身是血的抱着她道，“死了，都死了…到处都是血，全部都死了！” 　　她说不出安慰的话来，顾家被灭门的那天，她也是这么绝望，绝望到哭都哭不出来。 　　“我也该去死，我才是最该死的…” 　　他情绪失控的要去跳崖，被她强行打晕带回王府，昏睡了整整半个月才醒来。 　　三个月后，他养好了伤带着一把剑跪在她面前道，“郡主助我报仇，我余生为郡主所用。” 　　他的眼神里，再也没了昔日的风流，只剩刻骨的仇恨。 　　她助他搜索敌人的线索和踪迹，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和一批人，他就此离开青州。 　　用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追到天涯海角，将仇人杀遍。再回来整个人变的死气沉沉，仿佛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 　　那时候她正准备离开青州，而他选择将自己流放忘川，在这里为她培养暗卫杀手把天光阁做大。 　　这就是他们的全部故事，初遇时很美好，结局很唏嘘。 　　冷无寒的眼神看着忘川，空洞的没有焦点，“那时候我想死的，可是你说我要是死了，这世间就在没人记得云家，记得那些美好的过往了。” 　　所以最后他选择活着，守着过往守着那些记忆和内心的一片荒芜活着。 　　在这忘川，日复一日的看着日升日落斗转星移。 　　她说，“这样活一辈子，会很累。” 　　“关于云家灭门，外面有很多说法。”他悲凉又平静的道，“有一种说法是对的，主谋凶手之一是我曾经的义兄，他觊觎云家家财，加上想报复我，所以精心策划了这一场灭门。” 　　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公子年轻气盛，那种无形的傲气和优越感，会刺伤伤下阴沟里老鼠的心让老鼠变扭曲。 　　“他因为我认识了我姐姐，想求娶我姐姐，爹娘拒绝了他，他怀恨在心最终酿成了这场大祸。说到底是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当年云家名声在外，早就被人盯上了。他的义兄，只是导火线。最终参与的人里，更多的是觊觎云家，或者之前和云家有过节的人。 　　不全是他的错，但是显然这么多年了，他无法放过自己。 　　江雪凝没有在劝，如果她不是死过一次了，靠仇恨支撑着走到现在，她也无法放过自己。 　　他们这样的人，灵魂注定是残缺的，能好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待在这里可以让你平静，那就继续待着吧。有朝一日想离开了，我在湘楚等你。” 　　“这里很好，我踏进这里的时候就决定，终身守在这里不离开。”他淡然又坚定的道。 　　大家都说忘川是最靠近地狱的地方，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在这里他的灵魂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他想他这样满手是血，罪孽深重的人，死后必然是要下地狱的。所以，最后死在忘川是他最好的归宿。 　　他指着忘川里随处可见的彼岸花，“生于忘川，凋于忘川，年年岁岁周而复始。” 　　就像他一样无声的守在这里，每天这里都有人离开有人进入，而他只会死于这里。 　　今晚的话题太过沉重，她沉默了很久轻声道，“我尊重你的决定，只要你的灵魂能得到平静。” 　　他摘下一朵艳红的彼岸花簪在她的发间，“别担心我，我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守着这些回忆，足够我度过一生了。” 　　“你要好好的，离开了就别回头。” 　　他知道待她走出忘川，他们大概很难再见了，前面有大好的锦绣人生在等着她。 　　而他将终其一生守在忘川，看着花开花落，四季轮回。 　　而她，是那些残酷过往里的一丝暖阳。 第360章 风平浪静 　　离别总是伤感的，冷无寒那晚就算是和她告别过了，到了离开这一天，根本就没有出来送行。 　　南宫墨格外的高兴，“等这边事了，我一定来湘楚玩儿。” 　　桃夭手里抱着一束开的正艳丽的彼岸花，“无寒大人让我给王爷的，他说就当给船上添一抹亮丽了。” 　　顾星辰抱了抱江雪凝，“去吧，我们很快会再见的，最难熬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江雪凝抱着一大束彼岸花上了船，船很快扬帆起航，岸边的人越来越远渐渐看不清了。 　　沈昭延将她手里的花接过，拿去花瓶里养着，“别难过了，很快会再见的。” 　　金灿跑进来咋呼道，“今天中午吃大餐，一醉方休，各种海鲜正鲜着呢。” 　　小少爷依旧穿的金光闪闪，说起话来好玩儿又热闹，那点离别的伤感在他的张罗下很快烟消云散。 　　他们这次回程，没有再买船票，而是直接坐了金家的商船。金灿也要跟着去湘楚，金家不仅参与海上商路，还准备入驻这个湘楚大干一场。 　　午膳摆了两大桌，全是各种海货，配着清酒吃的人口齿生鲜。 　　大家都吃撑喝多了，各自回房休息。沈昭延醉眼朦胧的跟着江雪凝走，一把被景虞拉住，“喝多了是吧，我大人有大量的送你回去，我记得你房间在我隔壁。” 　　他就这样错失了和江雪凝独处的机会，被景虞那个不解风情的故意拉走了。 　　江雪凝回房倒头就睡，这一觉睡的很舒服，醒来的时候闻到了带着咸味的海风。原来是冰瞳推开窗户，在窗户旁修炼幻术。 　　金小少爷很会做人，还配了丫鬟照顾她们。见她醒了，丫鬟贴心的端来了一盅冰糖雪梨燕窝汤，滋补又清甜。 　　她喝完一碗汤总算清醒了过来，简单的梳妆以后对冰瞳道，“出去走走，透透气。” 　　刚好是傍晚，出去正好赶上看日落，金灿冲他们招招手，大家都在甲板上或站或坐的看着。 　　海上的日落绮丽又波澜壮阔，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消失在海平面上，天空中飞过一群海鸟，她觉得胸口的郁气瞬间散尽。 　　海蓝走过来和她搭话，“不知道能不能请王爷喝一杯酒。” 　　这次她也带着人上船同行，江雪凝欣然应允，晚饭去了她住的房间用膳。 　　她招待的很用心，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崇拜，“本来家里已经做好准备和洛家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没想到洛家就这样完了。” 　　这一切让他们认识到了江雪凝的能力，还有“湘楚王”这三个字的力量。 　　所以海家不仅积极参与海上商路，还让海蓝跟来，是想谋求一条出路。 　　吃的差不多了，侍女上了茶，喝了一口茶海蓝这才开口，“其实我这次跟着去湘楚，是对王爷有所求。” 　　她早就猜到了，所以淡然的道，“尽管说。” 　　看在明熙将军的份儿上，只要不过分她都会应。 　　蓝蓝满眼担忧的道，“珍珠岛终年大雾环绕很是潮湿，岛上的环境其实不适合居住，很艰苦。而且族人大多有风湿和关节病，要么寿命不长，要么老来疾病缠身很是痛苦。” 　　海家这些年，一直在谋求合适的地方，想把岛上的族人迁出来，可是一直未能实现。 　　东海这边竞争激烈，太多人知道珍珠岛了。岛上大多数族人常年不与外界打交道，这么多人迁出，很容易被人看出门道。 　　一旦暴露，来自珍珠岛，可能会迎来灭顶之灾。 　　江雪凝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特别是明熙将军就是珍珠岛的人，总归有几分情义在。 　　她喝了一口茶，了然的接话道，“湘楚百姓都很热情，而且好相处并不排外。你亲自去看看，说不定会喜欢上那里。” 　　“那是明熙姑姑用命保护的地方，我很高兴能亲自去看看。”海兰诚恳的道，“如果合适的话，家里想把珍珠岛的族人迁过去，还请王爷庇护。” 　　“那是当年明熙和凤凰军用命打下来的，你们要来本王自然欢迎。”江雪凝高兴的道，“在湘楚你们不用担心被觊觎，那里几乎没有关于珍珠岛的传说，你们以明熙将军族人的身份迁入，大家都会欢迎你们的。” 　　“明熙将军死的惨烈，湘楚百姓一直记得她，给她立了碑盖了庙，这些年有源源不断的香火供奉。” 　　海蓝湿了眼睛，轻声道，“真好，我想我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她对这次湘楚之行，充满了期待。 　　…… 　　来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回去的时候格外的风平浪静，每天最让人头痛的就是金小少爷实在精力充沛，太能折腾了。 　　总是花样百出，有新乐子新玩法给他们解闷。 　　沈昭延大多数时候，都陪在她身边，两人有时候谈公事有时候谈私事。 　　冰瞳整天神出鬼没的，倒是天狼天天和另外一条黑狼在船上撒欢跑。 　　景虞惆怅的道，“你看上一个病秧子就算了，冰瞳大美人看样子，也要被那个叫叶清酒的剑客拐走了。” 　　一下痛失两大美人，她简直觉得人生无望了。 　　江雪凝对他整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看不顺眼很久了，目光凉凉的看他一眼，“我看都是闲的，等回去我就给你比武招亲。争取早日把你嫁出去，让你过上吃软饭暖被窝的完美人生。” 　　她这个人很有良心的，既然拿走了锦城一定会把他十里红妆的嫁出去，让他幸福的吃软饭，当个养眼花瓶。 　　他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你无情又无义…” 　　一旁的金灿听的眼睛一亮，轻咳了一声道，“我有个小妹，长的漂亮性格是小辣椒，唯爱美人，发誓要找一个美人夫君。”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景虞，那张漂亮的有几分妖孽的脸，简直完美符合他小妹的审美。 　　景虞瞬间炸毛，“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啧啧，下次我就把小妹带来。她要是看上你了，你来我们金家呗。我们金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保证你的软饭吃的又甜又香。” 　　“想的倒是挺美。”景虞翻了一个白眼，“小爷吃软饭也是要看人的。” 　　“哼，我小妹真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两人都很能闹腾，船上瞬间鸡飞狗跳了起来。 第361章 情为何物 　　船在大海上行驶了一个月，在沧海靠岸。在船上待太久了，下了船脚踩在地上都是飘的。 　　白羽忍不住道，“还是脚踏实地的滋味好。” 　　青禾云霓半个月前开始，就带着人一直在岸口等着，高兴的迎了上来，“王爷你们回来了！” 　　他们并没有马上赶回湘楚，从这里到湘楚还要又走个七八日，得休整一下再出发，不然身体吃不消。 　　好在青禾云霓早就把一切安排好了，准备了几辆马车，把他们接去附近长乐镇的宅子上休息。 　　马车上，沈昭延的脸色很是苍白，虽然有药物压制，药瘾和寒毒一起犯的时候，依旧很难受，他一般都是独自在房间煎熬。 　　他没什么精神的靠在江雪凝的肩膀上，她拍拍他的头，“到了宅子里，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沈昭延轻轻“嗯”了一声，得寸进尺的伸手抱住了她。 　　他们刚走一会儿，岸口卖糕点的女子也提着一大筐糕点走了。 　　拐进了一条离他们的住处一街之隔的宅子，轻轻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拉开，她闪了进去，解开头上的头巾，“头呢？” 　　“在楼上。” 　　女子叫清欢，是锦衣卫里少见的女子。能以女子之身当上锦衣卫，自然能力过人，所以近两年是萧无疾的左右手。 　　清欢提着酒和糕点上了二楼，萧无疾正在抚琴。她虽然不懂琴，却也一眼认出桌上通体泛着绿光的是名琴“绿绮。” 　　琴声停了，萧无疾抬头看她，“怎么样了？” 　　“人到了，属下还在湘王身旁看到了云州王沈昭延。” 　　萧无疾眼睛闪过冷意，“是吗？” 　　他带着人乔装从盛京赶来，从东海回来必然要在沧海靠岸，所以他在这里耐心的等。 　　自然也认出了青禾，通过派人暗地里跟着她，摸到了她落脚的宅子。 　　“据属下观察，湘王身边跟着的几个人，武功很是厉害，这次的刺杀任务很危险。”清欢眼里闪过暗忙主动道，“这次的暗杀，属下来吧，我已经把地形这些摸清楚了。” 　　萧无疾拿过她提来的酒，打开喝了一大口，“这次我亲自来。” 　　“指挥使这次很危险，您不能出事。” 　　他淡淡的笑了，讽刺的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过的就是刀尖舔血的生活，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其实这次的任务，大家心里都有数，不可能全身而退。但是皇命难违，所以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萧无疾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他是一个好指挥使，包括清欢自己作为女子受他照顾良多。 　　“由我亲自出手，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如果你们能活着逃出来，那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你们自由了。” 　　一旁的副指挥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无疾把令牌扔给他，“无论这次任务如何，这都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任务，这次过后解散。” 　　他这次几乎带来了锦衣卫最精锐的力量，也是他黑夜里同行的兄弟们。 　　“头儿…” 　　清欢和副指挥使对视了一眼，心里不安极了，他越是这么说他们越是觉得不祥。 　　“头儿，那你怎么办？” 　　萧无疾把酒饮尽，眼里没有一丝波澜的道，“陛下给我下的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死令。” 　　清欢焦急的道，“怎么能这样…” 　　“所以，由我来亲自出手刺杀。无论结果如何，在我出手的那刻任务已经结束。你们要不回头的努力逃，逃出这里永远不要被找到。” 　　“我不逃，我要陪您杀到最后。”清欢很有血气的道。 　　副指挥使笑了一声，“我们无数次并肩而行，与死神擦肩而过。这次，我们依旧要一起战到最后。” 　　他们这些人，大多身世凄惨。在一次又一次的厮杀里杀了出来，也不过是上位者手里用顺手了的刀。 　　每次出任务都会有人死去，见惯了死亡和鲜血，他们早就麻木了。 　　他们每次都配合默契，同伴死去从不哭泣，因为他们这样的人是不允许眼泪存在的。但是同样的，他们从不背弃也不抛弃。 　　萧无疾冷声道，“这是我的命令，你们必须执行。” 　　副指挥使将手里的绣春刀拍在桌上，“要死一起死，要杀就杀到最后！” 　　萧无疾的神色软化了几分，眼里闪过些许回忆，“你们都听过我的事吧，我是被辰王妃救下捡回去一手养大的，武功也是她找人教的，可是我却背叛了她。” 　　两人安静的听着，没说话。 　　“所以这次刺杀，无关命令。是我的宿命，也是欠她的。”他坦然的道，“我的人生能在这里有一个了结，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头儿…”副指挥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无疾继续道，“我虽然还活着，但是早就已经死了。你们不一样，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的选。” 　　“如果能有幸活着逃出去，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过过普通正常人的生活。清明的时候，多给我洒几杯酒。” 　　清欢心里难受极了，却没有再多说。 　　萧无疾道，“去吧，把银票给大家分了了。” 　　两人离开了，楼上响起幽幽的琴声，听的人心里酸涩。 　　清欢小声的道，“那把绿绮是当年辰王送给辰王妃的礼物吧，指挥使他爱过的吧…” 　　副指挥使比她待在萧无疾的身边长多了，知道更多内情，“那样的女子，很难不爱上吧。” 　　“那…为什么要背叛，如果不背叛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做我们这行的有谁是自愿的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衷。只是这世间没有如果，背叛了就是背叛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亲眼见证了萧无疾的背叛，也见证了他是怎么挣扎痛苦，然后成为冷酷无情的杀人凶器。 　　清欢还是不理解，只是轻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肝肠寸断。” 　　情之一字，是最无解的。 　　“走吧，这是他的选择。” 　　他比谁都清楚那个人在萧无疾心里的份量，所以他知道就算这次是必死局，萧无疾也会义无反顾的去。 第362章 长乐未央 上 　　长乐镇的夜市很出名，每逢十五最是热闹，附近的人们都要来赶集。 　　他们休整了两日，金灿是个爱热闹的性格，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出去玩儿了。 　　沈昭延也恢复了些精气神主动道，“我陪你出去走走。” 　　夜幕降临，整个小镇都亮起了灯，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将整个小镇笼罩在温柔明亮的灯火里。 　　出了小巷以后，他们自动分开走了。金灿和白羽一起，两人拉走了死皮赖脸想赖在江雪凝身边的景虞。 　　海蓝拉着冰瞳逛去了，江雪凝对青禾他们道，“难得轻松一下，你们自去玩儿吧。” 　　长乐镇是湘楚地盘上的小镇，向来安居乐业。不得不说，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加上也算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大家都放松了警惕，久违的逛的很开心。 　　两人牵着手走在街上，两边都是叫卖的小摊，人潮如流热闹极了。 　　沈昭延给她买了一个灯笼，她提在手里，两人走在边缘慢慢的逛。 　　都说人间烟火最抚烦人心，在此刻他们仿佛也只是人世间最平凡不过的男女，那些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暂时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街边有一家卖面具的，江雪凝一眼瞧中了一张狐狸面具，拿起面具给他戴上，“很适合你，清冷又魅惑。” 　　沈昭延给她挑了兔子的，在她耳边低语道，“小兔子注定是要被狐狸吃掉的。” 　　她瞪了他一眼，“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不然我怕噎死你。” 　　两人慢慢的走着，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都会买一些。 　　他满眼温柔的道，“凝凝，这就是我曾经向往的日子。” 　　和相爱的人，过充满烟火气平凡的日子，简单的相爱，看日出日落走过四季。 　　她歪头看他，“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暂时给不了你这样的生活。” 　　大仇未报，大业未成。 　　这样的日子，只能是偷来的短暂的开心。 　　“没关系，和你在一起哪里都很开心，我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两人牵着手吹着晚风，沿着岸边慢慢走，心里是平静的开心的。 　　整个长乐镇被一条清澈的小河贯穿，这是长乐镇的特色，也是长乐镇出名的原因，这条四季清澈的河流，给长乐镇增添了很多风采。 　　小河里有老伯划着一叶扁舟，河里倒映着街边的灯，有种别样的美。 　　突然几个在岸边玩耍的小朋友，冲了过来，刚好从两人之间穿过，将两人牵着的手冲散。 　　沈昭延笑着后退半步，看着玩闹着跑过的小孩，无奈的摇头， 　　突然从河里甩上来的铁钩，抓住了他的肩膀，瞬间把他拉下了河。 　　“昭延！” 　　江雪凝几步上前，看到他跌到落水里。小舟上的老伯，也跳进了水里。 　　沈昭延被拉入水里，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的腹部被捅了几刀。 　　“得到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果这次你能活着，那说明你们确实是注定。”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对方明显是顶级杀手还是有备而来。 　　他捂着腹部睁大了眼睛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的背影。 　　江雪凝正准备跳下去救人，只见穿着飞鱼服的男人，从水中飞起，他的背后是灿烂的烟火，染红了整个天空。 　　她却只觉得绝望，往河里望去只看到一汪红色的血水荡开。 　　“萧无疾，我要杀了你！” 　　萧无疾手里的绣春刀闪过寒光，他晦涩不明的看着她，“郡主，今夜你我之间该做一个了结了。” 　　她想跳下去救人，却被一把长剑阻拦，清欢的长剑缠上了她，像是一条灵活的蛇，她冷酷的道，“今夜，云州王必须死。” 　　好在附近的冰瞳一行人感到不对冲了过来，埋伏在附近的锦衣卫尽出，所有人都被缠住，无法下水救人。 　　在水里被重伤， 迟迟救不起来是很致命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变凉，喉咙里涌起一阵腥甜。 　　终于，叶清酒凭借高超的剑术突破了阻拦，跳了下去。 　　“我亲自出手，他不会有活着的机会。”萧无疾病看向她的眼神又沉又痛，“恨吗，恨就杀了我…” 　　她最后往河里看了一眼，只看到被血染红的水，还有已经被叶清酒捞起来毫无声息的人。 　　萧无疾随手扯下树上的叶子吹响，“撤！” 　　正在打斗的锦衣卫瞬间撤了个干干净净，巫锦立刻道，“通知太守关城门，召集人去追。” 　　萧无疾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她眼里带着惊人的恨意，跟了过去。 　　两人走过热闹的街，最终停在安静的小巷里。 　　冰瞳巫锦白羽…大家不放心的跟了上去，却默契的站在她身后没有动。 　　萧无疾转身飞鱼服绣春刀，和当年初遇时，穿的衣衫褴褛被狼追着跑的瘦弱少年已经判若两人。 　　曾经皮包骨头眼神怯弱的少年人，已经长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然后将手里的刀，挥向了她爱的人。 　　她嘶哑着声音道，“萧无疾为什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我，我是欠了你什么吗，还是哪里对不起你！” 　　她神色透着无尽的悲哀，即使到了现在她还是会被这种背叛狠狠刺痛。 　　她说，“当日我就不该救你，在冰川上我就该杀了你！” 　　“哈哈哈哈…”萧无疾癫狂的大笑，“可能我就是一个无情无意的贱人吧。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在每一次选择里，我都没有选你。” 　　他是从小就缺爱的可怜鬼，和姨娘卑微的相依为命。后来的选择里，他选择了保护姨娘，保护亲人甚至保护曾经救过他的盲女… 　　唯独一次一次将手里的剑刺向了她，可是明明是她救了他，教他读书练功，让他活的像个人，给了他很多温暖。 　　他过去现在未来最想保护的人都是她，可现实却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伤害她。 　　他悲凉的道，“怎么会这样…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明明发誓要永远保护你的。” 　　江雪凝看向他的眼神只有恨意，她一字一句的道，“因为你贱，你这样的人就该永远活在不见天日的虐待里…你不配…” 　　不配她曾经的悉心栽培，更不配她曾经待他的好。 第363章 长乐未央 下 　　两个人在巷子里无声的对视，天空中不断绽放的烟火绚烂又华丽，点燃了整个天空。 　　他不再是当年的怯弱少年了，她也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郡主了。 　　萧无疾贪婪的看着她，明明他们离的这么近，却又咫尺天涯。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爱恨情仇，和他一次又一次的背刺，再也回不去了。 　　他轻声道，“很抱歉，这次又让你失望了。” 　　“你在我心里早就死了，留你一条狗命，是因为还有用，没想到这么又来了，看来你连狗都不配当。”江雪凝冷着脸面无表情的道。 　　萧无疾悲凉一笑，“当年的事不管你信不信，从头到尾我没想过伤害你。” 　　当时已经称帝的赫连煊决意除掉顾家，顾家可以说是在劫难逃。 　　而他一边被萧家用姨娘威胁，萧临风一边诱惑他，不会伤害她的。会想办法，让他带着她逃走。 　　他无法看着姨娘去死，所以一边背叛心里一边带着一丝侥幸，最后输的一塌糊涂。 　　江雪凝冷漠的讽刺道，“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背叛了。” 　　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一切听起来都像是是狡辩。 　　她问，“今夜的事情，是萧临风的命令吗？” 　　“是，他下了死命令，必须杀了沈昭延，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目复杂的道，“他觉得云州王凭什么轻而易举得到了你的爱。” 　　萧临风一向是很偏执的人，对于他而言一向是得不到就毁掉，多年前是这样多年后也是这样。 　　“哈哈，我迟早要他尝尝诛心之痛的滋味。”她恨恨的道。 　　两个人之间很快无话可说，江雪凝提着剑一步一步的靠近他，“你逃不掉的。” 　　“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他来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活着离开，一直以来苟活着，都是想多看她几眼。心里还有妄想，说不定他们之间会有转机。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这次过后他们之间只剩刻骨的恨，她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他。 　　他举起了手里的绣春刀，“我的刀法，是你找人教的，你比谁都知道我的破绽在哪里。” 　　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她的身边围了很多人，有很多厉害的朋友。但是她总有那么一些时间是留给他的，教他写字教他武功，告诉他要自立自强。 　　后来他做到了，却是踩在她的尸骨上一步一步往上爬的。 　　“今夜，来个了结吧。” 　　他用极快的速度向她冲了过来，她也举起手里的剑迎了上去。 　　“王爷！” 　　白羽闭上了眼睛不敢看，生怕看到不能接受的场面。 　　一招定胜负，两人对上的刹那，她的剑狠狠穿透他的身体。 　　本来要落在她身上的刀，却“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用力的步步逼退他，最终他被逼到墙角，血洒了一路。 　　恨意却依旧未消散，她冷酷的道，“你就该被千刀万剐。” 　　他靠着墙抬头看烟火，在漫天的烟火下结束这痛苦又漫长的一生，挺好的。 　　他低头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年向他策马奔来的女子，照亮了他的整个生命。 　　“欠你的，我下辈子再还。” 　　“如果有下辈子，我会先一刀杀了你，绝对不会让你活着。” 　　也好…这样也好。 　　他这样的人凭什么妄想下辈子还能再遇到她，他努力的牵动嘴角想对她笑，嘴里却不断有鲜血蔓延出来。 　　“泱泱，我祝你从今以后再无悲伤…长乐无忧…” 　　江雪凝用力的抽出手里的剑，提着滴血的剑转身决绝又大步的走了。 　　“泱泱…” 　　“郡主…” 　　她一次也没回头，也没流泪，眼里只有漠然和冷意。 　　萧无疾捂着伤口缓缓的倒在地上，目光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从前和她亲近的人，私下都喜欢叫她“泱泱”，不管是萧临风还是曾经的赫连煊都这样叫过。 　　唯独他一次也没叫过，从来只叫她郡主。他不敢也不配，在遇到她之前他只是和狗抢食，任人打骂和欺负的庶子。 　　后来在她身边待久了，他也生出了野望。想出人头地想变的强大，想有一天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叫她一声“泱泱。” 　　所以当萧家给他机会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的进了锦衣卫。 　　在后来，他终于成了指挥使，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却是以背叛她为代价。 　　“泱泱…” 　　他倒在地上，眼里倒映着漫天的烟火，仿佛又回到了初遇的那一天。 　　江雪凝经过的时候，看着她冷的吓人的脸色，小声的问，“怎么处理他？” 　　“剁碎了，扔去喂野狗。” 　　“是。” 　　白羽将她的命令执行到底，让人将他的尸体剁碎，扔去了乱葬岗喂狗，最终只留下几根嚼不碎的白骨。 　　锦衣卫们各凭本事，出了长乐镇以后，往不同的方向逃。 　　有人被抓到，有人逃掉了。 　　副指挥逃了三天三夜以后，扮成了武林刀客买了一瓶酒在无人处洒在地上，“一路走好…” 　　同时皇宫里，萧夫人午睡起来心里慎的慌，萧玲珑闭门养胎，为了不露馅几乎不随意走动。 　　萧夫人实在烦乱，带着人去了御花园散步。 　　她走了一圈，有些累了正准备回去，突然迎面走来一宫女笑盈盈的道，“娘娘让奴婢来，接您回去。” 　　说着扶住了萧夫人，萧夫人本来也逛的累了，对她的殷勤很是受用。 　　宫女轻声道，“当年奴婢的姐姐，是夫人院子里的人，您还记得吗？” 　　萧夫人漫不经心的道，“不记得了，你姐姐是谁？” 　　话音刚落，一把剪刀猝不及防的插进了她的胸口，她痛的瞪大了眼睛。 　　宫女笑道，“夫人贵人多忘事，怎么会记得你曾经下令打死的婢女。” 　　“不过没关系，很快夫人也要下去了，见到我姐姐记得认错。” 　　“你…你敢刺杀我…”萧夫人不可置信的道。 　　“夫人记好了，我叫紫藤，我姐姐叫流烟被你下令活活打死。” 　　她也差点死在那个冬天，被路过的萧无疾救了，后来再他的照拂下进了萧玲珑的院子，也成了陪她进宫的丫鬟之一。 　　那天萧无疾说的话，她站在门口都听到了。 　　他有去无回，而她隐忍多年也终于下定决心报仇雪恨。 　　她说完用另外一把剪刀刺向了自己，“奴婢命贱，夫人命贵。以贱命换夫人的命，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萧无疾去奔向他的宿命，她只是个卑微的无人在乎的奴婢，没有办法阻止。 　　所以，她也选择走向自己的归宿。向萧夫人复仇，去底下见姐姐。 　　人间太苦了，下辈子她不想再来了。 第364章 不准死 　　“娘娘，夫人她被刺身亡了…” 　　萧玲珑看着抬进来满身是血的萧夫人，扑过去泪流满面的凄厉的叫了一声“娘！”被刺激的两眼一翻晕倒了。 　　凤仪宫顿时变的慌乱起来，还好萧临风很快带着人来主持大局。 　　她在醒来，已经是深夜。 　　香草红着眼睛道，“娘娘您终于醒了。” 　　她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的靠在床头，“娘是怎么死得？” 　　“多年前夫人房里有个大丫鬟叫流烟，长的美貌被老爷看中了，一朝承恩。后来犯了忌讳，被夫人下令杖毙。” 　　香草心有戚戚的道，“被杖毙了才发现她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这次刺杀夫人的紫藤是流烟的妹妹。” 　　“哈哈哈哈…”萧玲珑又哭又笑。 　　她很了解萧夫人内里善妒，因为房里年轻貌美的丫鬟和她爹有染，整治那些丫鬟不是一次两次了，轻则发卖重则杖毙。 　　可是，那些丫鬟被主子看中了，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她又是心痛又是悲哀的道，“萧家早就从根里烂透了…” 　　但那是生她养她的娘，再有千般不是，从来待她如珠似宝。现在就这么去了，独留她在这深宫。 　　她噗嗤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香草慌张的道，“奴婢去叫太医。” 　　“别去。” 　　她挣扎着起来，去了灵堂给萧夫人守灵，跪在灵堂前，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 　　萧临风走了进来，将她扶起来，“节哀，你有身孕在身，不宜久跪。” 　　她只觉得好笑，到了现在还要配合他演戏。 　　“如果我真有孩子，来到这世间也是受 罪。” 　　还好她没有。 　　萧夫人停灵三日，被抬了出去葬进萧家的祖坟。而她连送她最后一程的资格都没有，被以伤心过度身体不适的理由，困在宫里。 　　她穿着一身孝衣，站在风仪宫的屋檐下眺望远方，“我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永远也飞不出这四方天空。” 　　大概是怕她想不开，萧临风特地派了两个老嬷嬷陪着她，时时刻刻监督着她。 　　没有过度悲伤，也没有食不下咽。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喝着源源不断的补药和安神汤，她表现的出乎意料的坚强和平静，颇有几分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变故出现在萧夫人头七那天，守夜的嬷嬷给她留了一盏灯，确认人已经睡安稳以后，才退到外面睡下。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萧临风却心有所感似的从噩梦中惊醒，宫人们瞬间被惊动。 　　他听着外面的雨声，有些心神不宁的道，“皇后近日如何？” 　　周公公道，“挺好的，能吃能睡，并未过度伤心。” 　　他眉头微皱，这不对劲儿。萧夫人不算是个好人，却对这唯一的女儿一向捧在手心，母女俩的关系并不差。 　　萧玲珑内里是个重感情的人，怎么会这么淡然。 　　“去凤仪宫。” 　　他带着人在风雨里浩浩荡荡的去了凤仪宫，整个凤仪宫都被惊醒，宫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言不发的推开了寝宫的门，走了进去。守夜的嬷嬷披着外衣跪下，“奴婢见过陛下。” 　　他脚步匆匆的直冲内间，房里安静极了，没有一点动静，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走上去一看，床上的人气若游丝，手腕被割的血肉模糊，鲜红的血流了一床。 　　“快传太医！” 　　很快整个凤仪宫灯火通明，太医们都来了。 　　萧临风坐在外间一言不发，脸色冷的吓人。 　　直到天色微亮，太医院院首这才满头大汗的出来回禀道，“经过微臣们的努力，勉强保住了娘娘的命，只是娘娘失血过多，能不能挺过去醒来，谁也说不准。” 　　她自杀的事情必须压下去，整个太医院都被下了封口令。 　　萧临风走过去，看着面无血色躺在床上的人道，“萧玲珑你要是敢死，我就把其他萧家人，送下去陪你。” 　　“萧玲珑，朕命令你醒过来！” 　　她昏睡了五天之后醒来，对上的是香草哭肿的眼睛，又养了两日萧临风这才来看她。 　　“听太医说你不配合治疗，不好好吃药，也不吃东西。” 　　萧玲珑无力的靠在床头，双眼无神仿佛听不到他说话，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温柔又残酷的道，“你如果敢死，我就让其他萧家人给你陪葬。你最小的侄女才两岁吧，你舍得？” 　　她神色终于有了波动，转身看他沙哑着声音道，“萧临风，你不是人。” 　　“呵，我不是人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反正我是因为你，才留着她们的性命。如果你死了，她们也不必活了。 　　留着的是她两个嫂子，和年幼的侄女。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错在进了萧家的门。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死，被救了回来。再也无法自私的离去，让无辜的人给她陪葬。 　　她绝望的闭了闭眼睛，“萧临风这样有意思吗？” 　　“有啊。”他轻声的道，“你至少要活着陪我走到最后，这是你们萧家欠我的。因为你们萧家的野心，我才会痛失所爱走到这一步，几乎成了孤家寡人。” 　　“现在，萧家就剩我们了。谁都不准先走，我们要一起在这深宫中发烂发臭才行。” 　　“疯子…” 　　萧玲珑无力的道，但是她知道眼前灵魂扭曲的疯子，是萧家和雪族联手塑造的。最终萧家和雪族也几乎毁在他手里，这大概就是因果轮回吧。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她深深的望进她眼里，“是要这天下，还是要她回到你身边？” 　　萧临风神色有片刻的冷凝，很快轻声道，“想知道那就好好活着，看看我的下场。” 　　“我好累，你是死是活，我并不关心。” 　　她和他仅有的那点兄妹情早就被消耗殆尽，她甚至是恨他的。 　　虽然萧家罪孽深重，但是她也无法不恨他，毕竟他一手毁了萧家。 　　“你得活，还要生下朕的太子。” 　　他神色平静的说着毛骨悚然的话，萧玲珑忍无可忍，狠狠的一口咬住他的肩膀，他任由她咬并不挣扎。 　　好一会儿，她松开嘴，“萧临风我恨你，你这样的人活该众叛亲离不被爱。” 　　“恨吧，尽情的恨。” 第365章 明灯 　　云州王被锦衣卫重伤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湘楚。 　　江雪凝面对重伤一度气若游丝的沈昭延，表现的很冷静，她提着滴血的剑站在他床前，一字一句的道，“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做成干尸，让你看着我和别人成亲。” 　　她冷静的召集医术高强的郎中来稳住他的伤势，派人快马加鞭的去把白术从云梦州接过来。 　　他命大，虽然被连捅几刀，但是并未一刀致命。但是失血过多伤口深，加上他体内有寒毒，情况很棘手。 　　无数珍贵的药材，一碗一碗的灌下去，也只是勉强吊住他的命，情况并不乐观。 　　将离带着人来的时候，江雪凝瘦了一圈，整个人冷静的吓人。 　　“他现在的情况可以移动吗？” 　　“将马车上铺上厚厚的被子，躺在马车上慢慢回没问题。” 　　她果断将人带回了湘楚内城，长乐毕竟是一个小镇，并不利于他养伤，甚至安全也很难保障。 　　他们走了十多天，将沈昭延带回了王府。王府已急召了一批郎中，甚至有重金悬赏来的江湖术士。 　　可惜情况并未好转，他依旧昏迷不醒，连呼吸都是孱弱的。 　　江雪凝一滴眼泪都没流，只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最后满头大汗的从噩梦里醒来，有些惊慌的问，“他怎么样了？” 　　“暂时死不了，你太紧绷着了压力太大了。”将离担忧的望着她，“你这样下去可不行，你还要掌控大局。” 　　她有些疲惫的道，“或许一开始就错了，我这样的人不应该谈感情，更不应该和他谈。” 　　如果没有她祸害他，他可以在云梦州当一个由自在的闲散王爷，过上他所向往的平凡又简单的日子 　　她要报仇雪恨，她要权掌天下…她要做的事情太多，心里装着太多。不能全心全意的爱他，甚至很难把他排在第一位。 　　而他的身体情况，其实不适合跟在她身边，太危险了。 　　将离轻声温和的道，“感情的事情没有对错，而爱你是他的选择，你不必自责。” 　　她闭了闭眼睛道，“我只是无法，再承受所爱之人因我离去了，那种滋味太难受了。”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她是整个湘楚的主心骨，而外面群狼环伺。她不能倒下，更不能软弱，连脆弱都只能一小会儿。 　　很快她恢复了雷厉风行的作风，白天处理着公务去军营巡查，关注着各方面局势，晚上陪在他的身边。 　　“你醒来抱抱我好不好，我好累啊…” 　　她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睡着了，青禾给她披了毯子，轻声的退下。 　　外面屋檐下冰瞳担忧的道，“她太累了，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沈知蕴温和又坚定的道，“她现在的位置高处不胜寒，一旦露出颓势就会被分食掉，她必须撑住。” 　　“她冷静坚强的我难受。”白羽轻声道。 　　沈知蕴走进去将她叫醒，对上她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道，“明日就是十五了。” 　　她恍惚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湘楚一向有十五明灯祈福的习俗。 　　她是不信鬼神的人，但是这次无比希望神明能保佑他醒来。 　　“明晚，我亲自明灯为他祈福。” 　　“夜深了，我陪你回去吧。” 　　沈知蕴握住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在冷风中，“那么多至暗的时刻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会没事的。” 　　“他要是醒不过来，我无法原谅自己。” 　　说到底这次的刺杀之事是因为她引起的，不然萧临风不会对他下手。 　　这种时刻，连安慰都显得苍白。沈知蕴久违的和她睡在一起，在她夜里噩梦不醒的时候，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时过境迁有很多东西变了，有很多东西依旧。 　　王爷要明灯为云州王祈福的消息，突然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湘楚。 　　到了十五的夜里，他们在城外的空地上，准备了九十九只孔明灯，每盏都写着他的名字，挂着祈福的话。 　　江雪凝拿起其中一只，亲手点燃然后将孔明灯放飞，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的为他祈福。 　　待她睁开眼睛，只见漫天都是孔明灯，四周还在不断的飞起，点亮的整个夜空。 　　将离轻声道，“这是百姓们，为他祈福放飞的。” 　　有小孩，有大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曾经和她上过战场卸甲归田的老兵。 　　这些人对沈昭延是陌生的，甚至从来没见过他。但是他们爱屋及乌，因为希望希望她幸福，所以真心的为他祈福。 　　有已经两鬓斑白的老兵道，“王爷一路走过来，很苦很苦。这次希望老天眷顾她，让她幸福吧…” 　　她抬头望着满天的孔明灯，眼里终究浮起了一层水雾。 　　高楼之上，一身羽衣的女子趴在栏杆上，轻声的道，“明灯三千，只为一人祈福。她还真是得人心…” 　　一身蓝衣隐在阴影里的男人道，“曾经顾明月的惨死，是整个湘楚人心里的痛。” 　　靠着这股悲痛，湘楚人拧成一股绳成了难啃的硬骨头。不管是朝廷，还是虎视眈眈的各大势力，最终都没能敲开湘楚的门，把这里占为己有。 　　“有这样拥戴的百姓和忠心的下属，真是让人嫉妒。”女子眼里闪过幽光。 　　男子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坊间有传闻，江雪凝其实就是顾明月，而纵观江雪凝的人生轨迹，不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女子妩媚一笑，“到底是谁，让我亲自去会会不就知道了。” 　　“重要的不是她是谁，重要的是湘楚必须为本王所用。” 　　如果硬攻，现在的湘楚并不好拿下。很可能两败俱伤，让别人渔翁得利。 　　好在他手里握了一张暗牌，现在是时候出招了。都说湘楚王攻于心计，他倒要看看这次在理智和感情之间，她会不会失算。 　　女子迫不及待的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男人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你别忘了自己是谁，为谁办事，是谁给了你生命就行。” 　　女子亲了亲他薄凉的唇，“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转身看向天空，眼底倒映着灯火，神色晦涩不明。 第366章 十一 　　这日阴雨连绵，江雪凝难得没出去，而是在府里休息，上午陪沈昭延，下午和沈知蕴在书房下棋。 　　沈知蕴手指捻着一枚白子，轻声的道，“你的心很乱。” 　　她也没了下棋的兴致，站起来推开了窗户，看着外面的大雨道，神色疲倦的道，“在这条路上走太久了，有些累了。” 　　“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下。” 　　两人安静的听着窗外的雨声，这一刻无比的心静。 　　青禾脚步轻柔的走进来，“王爷，门口来了一位姑娘。” 　　她疑惑的回头，“谁来了？” 　　“她说她是十一…” 　　江雪凝瞳孔震动，不可置信的道，“快让她进来。” 　　见她神色有异，青禾不敢耽误，立刻转身去接人去了。 　　江雪凝大步走了出去，站在屋檐下远远的眺望了出去，神色有些复杂。 　　“如果真是十一的话，你该高兴的。” 　　她看着越发大的风雨，轻声的道，“是该高兴的…” 　　可惜出现的时机有些微妙，她很难不多想，但是总归要见见的。 　　很快远远的有两人撑着油纸伞走近。青禾走在前面，她后面跟着穿着鹅黄色轻纱的女子，裙摆走动之间荡出好看的弧度。 　　可惜看不清脸，直到人走近了，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才露出了一张巴掌脸。浅浅的梨涡，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整个人灵动清甜。 　　“姐姐，我是十一…”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拉着她的手甜甜的叫姐姐的小女孩。 　　顾棠梨顾家十一小姐，是他们这一代最小的女孩，也是他四叔的独女。 　　当年以顾将军为首，顾家三子皆战死沙场，唯独顾四叔从小性格放荡不羁，行走于江湖，不曾上战场，是顾家的异类。 　　当年顾家出事，被赫连煊满门抄斩的时候，顾四叔誓死不从，大骂赫连煊是昏君，最终被当场杀死，血溅顾家大门。 　　唯独顾棠梨跟着江湖出身的母亲，下落不明。 　　他们活着的机率是很大的，她这些年也一直在打听她们的消息，却一无所获。 　　只知道，当年母女俩被锦衣卫追杀，最后消失在漠北边境，从此杳无音信。 　　她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出事的时候她差不过六七岁，如今多年过去了，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却仍旧看的出几分过去的影子。 　　顾棠梨笑的很清甜，却红了眼睛，“姐姐不认识我了吗？” 　　江雪凝笑了笑，伸手拉住她，“长成大姑娘了。” 　　沈知蕴在一旁插话，“你怎么知道不是表妹，而是姐姐。” 　　顾棠梨执拗的道，“我就是知道，小时候我最喜欢黏着姐姐了，听说了明月郡主的事迹，我就知道是姐姐回来了。” 　　“外面雨大天冷，进来说话吧。” 　　她把人引到了书房，青禾上了热茶。大概是她表现的不够热络，顾棠梨事无巨细的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最后挽起了衣袖，左手臂上有一个云朵形状的红色胎记，她眼睛亮亮的道，“喏，现在姐姐相信我是十一了吧。” 　　很难不信，她说的那些事情，很多只有她们两人才知道细节，她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看到你这对酒窝，我就知道你是十一了，这么甜的酒窝，只有我们家小十一有。” 　　她还是不怎么高兴，“可是我觉得姐姐见到我，没有很高兴。” 　　“我只是很惊讶。”江雪凝神色淡淡的道，“我暗地里找了你和四婶很久，都没有你们的消息。” 　　她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娘自己过世了…” 　　“是顾家对不起她。”江雪凝垂下眼眸轻声道，“你一路前来辛苦了，我让青禾带你下去休息。” 　　她见她兴致不高，带着侍女木槿跟着青禾乖巧的往客房去了。 　　“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青禾谨慎的道，“王爷可能是太累了。” 　　青禾带人亲自打理好了房间，又伺候她洗了热水澡，房间里点了助眠香，“您好好休息。” 　　带着人退下了，并不多打扰。 　　她坐在床上晃悠着双脚，天真无邪的道，“姐姐变了很多，整个人凌厉又冷漠，没有以前爱笑了，也没有以前那样喜欢我了。” 　　侍女木槿在一旁道，“经历了那么多性格变化很正常，可在怎么变也是小姐的姐姐，小姐要和她快点熟起来才是。” 　　“嗯。” 　　书房里，江雪凝知蕴继续下刚刚那局未结束的棋，“你怎么看？” 　　“看似天真无邪，但人总是会长大的，终究不是当年的小十一了。” 　　当年的顾家十一，也算是顾明月的小跟屁虫了，加上人美嘴甜很是讨人喜欢，和顾家学园的那群人都不陌生。 　　她叹息，“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不知她为何而来。” 　　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希望最终不会走向姐妹举刀相向。 　　沈知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怕了？” 　　“嗯，怕了。” 　　“我比谁都希望那场灭门之祸里，顾家有更多的人逃过了活着。但是我也很怕见到他们怕他们恨我。” 　　如果是外人的话，不管对方有多强她都不怕，都可以义无反顾的冲上去和对方战到最后。 　　可是如果是顾家人，是跟在她身后长大的小十一，恨她要回来复仇向她举刀的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顾家的事情不是你的错，是雪族精心算计，是赫连煊狼心狗肺更是皇权无情。”沈知蕴坚定的道。 　　说到底顾家的事情，是她心里最深的阴霾，始终难以过去。 　　青禾进来回禀道，“十一小姐已经洗完澡，吃过鸡汤面入睡了。” 　　她握着冰凉的棋子道，“把听雨轩收拾出来给她住，用心一点。” 　　“是。” 　　她又吩咐巫锦，“让人去查查她这些年的过往，往漠北的方向查。” 　　“你怎么知道她从漠北来？” 　　“她腰间的腰饰风格，一看就来自漠北。” 　　说完她又自我厌弃的道，“我现在似乎很难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沈知蕴轻声安慰道，“这样才会一步一步走稳，你现在的处境的确需要慎重。” 　　她看着外面越发大的风雨，“十一，你是为何而来…” 第367章 攻心为上 　　顾棠梨似乎身体有些弱，当天夜里发热以后，一直病病怏怏的，几乎都安分的在闭门养病。 　　白术终于带着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第一句话就是，“他怎么样了？” 　　“一直昏迷不醒。” 　　江雪凝亲自带着他去了房间，里面弥漫着苦涩的药香味，躺在床上的人面色苍白。 　　他让人打来清水，认真的洗过手以后，这才掀开他的衣服认真看了起来，“伤口愈合的还不错，身体温度偏低。” 　　确认了人暂时还活着，他那口气一松撑不住的晃了晃，“我要吃点热的在休息一下，不然这把骨头得散架了。” 　　又是被捅伤又是毒发的，他接到消息立刻快马加鞭的往这边赶，路上根本不敢多停留，生怕来不及。 　　喝了热粥喝燕窝，又睡了一觉，他神色终于好了几分，也恢复了毒舌，“没想到他居然还有接连命犯桃花的这一天，曾经我一度以为他会孤独终老。” 　　“就是这每朵桃花的威力都太猛了一点，搞的他到死不活的。”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轻笑了一声，“当然了小凝凝你是好桃花，都是萧临风那个疯子的错。” 　　顾棠梨眨巴着大眼睛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觉得他说话怪有意思的。 　　江雪凝叹息道，“先做正事儿吧。”显然已经习惯他的风格了。 　　他重新去仔细的给沈昭延做了详细的全身检查，又给他把了脉。 　　这才把所有人都唤了进去，神色沉重的道，“情况不太乐观，他病了这么多年，底子本来就比一般人弱，这次重伤引发寒毒，除非把体内的寒毒解了，不然无解。” 　　当年她说过她有寒毒的方子，她是真的有，也早就给出去了。一直没有解毒，是因为方子上的几味药都很难寻。 　　千年冰莲，当年在冰川上沈昭延自己拿到了。 　　长在深海里，性主温和治愈的碧灵草，东海之行她通过海蓝拿到了，珍珠岛的人极善水性，又有自己的秘法能进入深海水底，帮她找到了这株草。 　　但是还缺一味最关键的药，江雪凝道，“我已经下令全力寻找落焰花了，依旧毫无所得。” 　　落焰花药效主烈，是治愈寒毒的关键所在。用生于极阳之地，被地火孕育出来的落焰花，辅以冰莲碧灵草服下，方能慢慢治愈。 　　直接服食落焰花，人体会爆裂而亡。所以这三味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白术的眉头皱了起来，“寒毒在不断的侵蚀他的身体，就算我用上所有手段和办法，他也撑不了多久。” 　　“实在不行，我亲自去找。” 　　极阳之地一般都寸草不生，甚至伴有火山，很是危险。 　　“咳咳…”一旁的顾棠梨轻咳了一声，“是要落焰花吗，我知道谁手里有。” 　　江雪凝焦急的道，“谁有？” 　　“我认识一神医名唤蝉衣，她手里有一株落焰花。”她眼巴巴的看着她道，“刚好她最近在湘楚附近，姐姐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求她。” 　　她看了一眼呼吸孱弱的沈昭延最终道，“那就拜托你了，我派人送你去吧。” 　　“不了，她脾气古怪不喜生人，我带着木槿去就行。” 　　她说完带着木槿走了，“我回房收拾一下就出发。” 　　江雪凝看了一眼白羽，白羽点点头表示明白，从窗户跃了出去，跟着消失了。 　　白术不放心的道，“她可信吗？” 　　“我们现在别无选择，昭延等不起了。”她下定决心般的道，“只要她真的能把落焰花带回来，不管她要什么只要我给的起就会给。” 　　顾棠梨很快出发了，木槿赶着马车，行了一天一夜，马车停在了一处庄子面前。 　　她下了马车去敲门，是一个药童来开的门，他冲里面大声道，“十一小姐回来了。” 　　一墨衣女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打量着她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走了进去木槿把门关上，“把你手里的落焰花拿出来。” 　　蝉衣冷笑，“落焰花何其珍贵，你说拿就拿吗？” 　　“云州王情况不好，撑不了多久了。再说了落焰花，本来就是为了他体内的寒毒准备的。” 　　“呵，顾棠梨你现在是在装傻吗？”她不满的道，“是为他准备的不错，但是不可能就这样给了，他们什么都不拿出来！” 　　顾棠梨笑的清甜，声音却带着一丝凉意，“她对我这个突然上门的妹妹戒心很重，如果我用这株花去算计她，她那么聪明的人会什么也察觉不到吗，还会相信我吗？” 　　“不如拿出落焰花取的她的信任，加上她对我的愧疚，这样我才能顺利恢复顾家十一的身份打入内部。这叫放长线钓大鱼，攻心为上。” 　　虽然她说的有道理，蝉衣看向她的眼神依旧带着怀疑。她比谁都清楚眼前的女子看着清甜无害，实际上心眼比筛子还多，并且心狠手辣。 　　“你真的没有忽悠我，没有私心？” 　　她心平气和的道，“我身体里的毒是你亲自下的，你是对自己的毒术没信心吗？” 　　“哼，你敢耍心眼的话，就等着毒发身亡吧。” 　　“要落焰花可以，我要跟着你去王府。” 　　她三言两语就把珍贵的落焰花要了过去，她实在是不放心，必须亲自进去盯着她。 　　“可以。”顾棠梨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我累了，先去休息会儿。” 　　等她走了，一旁看着只到成人腰部高的药童嗤笑了一声道，“既然这么不放心，你可以不给的。” 　　她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这些年她顾棠梨要的东西，就没有失手的。敢和她作对的人，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长的漂亮，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任谁看了都觉得无害。实际上最擅长算计人，下起手来极其的狠毒。 　　这次的任务，她一点都不想和她一起执行。某种意义上，顾棠梨本人比任务本身还危险。 　　孩童身体，却成人面孔的药童阴笑了一声，“你说从无败绩的她，这次是会成功还是失败？” 　　“如果她是真的要江雪凝死，她自然有办法成功…但是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还好，她的命握在王爷手里。 第368章 拿捏 　　翌日，经过一夜的休息，顾棠梨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几分。 　　她对蝉衣伸手，“落焰花拿来。” 　　蝉衣手里抱着一个特制的木盒，里面装着价值千金，极其稀有的落焰花，“到了王府，我自会给你。” 　　“我不信任你。”她淡然的道，“以你贪婪的性格，到了王府恐怕要对姐姐狮子大开口。” 　　“呵，我不给。”蝉衣不平的道，“你想姐妹情深，有本事自己找花去。” 　　“不给你就等着任务失败，大家一起玩完吧。”她弯了弯眼睛，似笑非笑的道，“不对，是你们自己完蛋。毕竟我和王爷关系不一般，总归有办法活下来。” 　　蝉衣神色微变，最后将盒子怒摔到了桌上，“你最好真的是为了任务！” 　　她神色淡然的拿起了盒子警告她，“管好你的表情，记住了你是性情清高且淡泊名利的神医，而不是锱铢必较的贪婪女人。” 　　蝉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忿忿不平的骂了一声，“贱人！” 　　一旁的药童笑的很猥琐，她没好气的道，“笑什么笑，恶心死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往王府而去。 　　夜幕降临的时候到了王府，顾棠梨抱着药，看起来柔弱又无害。 　　走在她身旁的蝉衣一身白衣神色淡淡，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身旁的药童背着药箱，一副孩童懵懂的模样。 　　江雪凝远远的看着三人走来，待近了这才道，“回来了。” 　　顾棠梨对她甜甜一笑高兴的道，“姐姐。我拿到落焰花了！” 　　一旁的白术迫不及待的道，“快，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她把药盒递给他，他迫不及待的抱着药盒进房验真假去了。 　　“辛苦了。”江雪凝看向她身后的女子，“这就是你的神医朋友吧？” 　　“嗯，她叫蝉衣，是隐世神医。偶尔会下山低调的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是非常好的人。” 　　蝉衣清高的道，“这是为什么医者的本分。” 　　江雪凝客气的道，“这次的事多谢神医了，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说。” 　　蝉衣倒是想说，最后只能故作洒脱的道，“在珍贵的药也是用来救人的，我与棠梨有缘，给了便给了。” 　　房间里传来白术激动的声音，“真的是落焰花，他这次有救了！” 　　江雪凝心里的那口气一松，也露出了笑意，顾棠梨趁机道，“蝉衣跟着我奔波了一天舟车劳累，而且她不喜热闹。麻烦姐姐给她安排一个清净的住所，让她好好休息。” 　　“青禾带神医去云庭院那里清净，不可怠慢。” 　　“是。”青禾领命对蝉衣道，“神医请跟奴婢这边走。” 　　蝉衣不情不愿的跟着她走了，心里憋屈的不行。 　　外人走了，江雪凝这才走进去，一进去就看到了盒子里躺着的红如焰火的花，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他的热烈所灼伤。 　　“药引齐了，昭延的毒你有几分把握？” 　　“七分吧，不过他体内的毒非一日之寒，要慢慢调理服食落焰花，把毒一点一点化解。”白术兴奋的道，“需要找一处温泉辅助，最好不要被打扰。” 　　“这个简单。” 　　明明有神医，从头到尾却没有人提让蝉衣出手，甚至根本没有让她插手的想法。 　　“咳咳…”顾棠梨轻咳了一声，“姐姐我先去休息了。” 　　江雪凝道，“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人，你身体看起来有些弱，要好好补补。” 　　“还有你那位神医朋友，我们终归是收了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看看补给她什么比较合适，或者问问她有什么想要的。” 　　她乖巧的道，“好，我休息好了就去问，姐姐你也别太累了。” 　　等人走了，白术摸着下巴道，“小姑娘看起来颇有几分对你掏心掏肺的味道，只是轻易就找来了能拿出落焰花的神医朋友，也是个不简单的。” 　　她心情也有几分复杂，做梦都在渴望的亲人终于重逢了，她却不能放开心扉，有时候她都会想自己会不会太阴暗了。 　　可是上辈子她已经在以情为网的局里败过一次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次，她必须谨慎，不能在失败了。 　　“温泉地我心里已经有选址了，今晚我带人亲自护送连夜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沈昭延的情况经不起一点波澜了，所以先把他迅速转移到隐秘的温泉庄子上，是最好的。 　　白术道，“确实，毕竟人家是神医又在府里。一不小心出点问题用点手段，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瞬间会被送去见阎王。” 　　一行人连夜出发，小心翼翼的护送着沈昭延离府。 　　顾棠梨吃过晚膳，这才慢悠悠的往云庭院去。 　　这里确实清净但也很偏僻，她一进门蝉衣就质问道，“顾棠梨你故意的是不是，一边大方的把落焰花给出去，一边把我支走。” 　　她说着咄咄逼人的靠近她，“你是不是已经起了异心，要投入你好姐姐的怀抱背叛王爷了！” 　　顾棠梨伸手一把捏住她的脖子，“我再说一遍，你们听我的命令行事。要是敢破坏我的计划，我就送你们去死。” 　　“你嚣张什么，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不过是出卖色相的贱人而已！”蝉衣瞬间被激怒，“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她眼里闪过寒意，在她耳边轻声的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身孕了是王爷的。” 　　“所以大可放心我不会背叛，只要任务成功，我就会被封为侧妃。”她握着她脖子的手用力收紧，“所以你们只需要听我的就行，要是你们不听话失败了死的只会是你们…” 　　蝉衣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居然怀孕了… 　　顾棠梨松开手警告她，“别自作聪明也别自以为是，不然别怪我下次手下不留情。” 　　“咳咳咳咳…” 　　她一边咳嗽，一边不管不顾的拽住她的手给她把脉，确实有两个多月身孕了。 　　“怎么会这样…” 　　顾棠梨轻笑了一声，“所以听话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了你们全身而退。” 　　她走了，蝉衣失魂落魄的道，“她可真是有手段，竟然怀了王爷的孩子。” 　　药童在一旁诡异一笑，“她向来会拿捏人心…” 第369章 不恨 　　江雪凝把沈昭延护送过去安置好以后，这才返回。 　　她准备找顾棠梨好好谈谈心，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一桌酒菜，基本全是她小时候喜欢吃的菜。 　　去之前，她从将离的手里接过了查到的有关于顾棠梨过往的消息，她仔细的看了一遍，“在快被饿死的时候，被路过的宁家商队捡到，后被漠北富商宁家所收养。” 　　“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将离意味深长的道，“宁家很富有，据调查来看对她也不错。唯一的问题是，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突然现身？” 　　而且刚好带来了他们所需的落焰花，怎么看这个时机都太微妙刻意了一些。 　　“有时候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或许才是最大的问题，总之小心为上。” 　　江雪凝幽幽叹了一口气，收拾好了心情往听雨轩去了。 　　知道她要陪自己吃饭，顾棠梨已经早早在亭子里等着了，见她来了高兴的道，“姐姐快坐。” 　　她坐下给她夹了一筷子糖醋鱼，“这是小时候你的最爱。” 　　“原来姐姐都还记得，真好。” 　　这顿饭的氛围很好，顾棠梨超绝两副面孔，在她面前仿佛还是当年的那个小十一，活泼又热烈，是个话多的小话痨。 　　吃完饭，浅酌了两杯的江雪凝缓缓开口，“既然你回来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她递过编撰成书的雪族资料给她，“看看吧，害的我们顾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 　　出事的时候，顾棠宁还小，对所有的一切都迷迷糊糊，只知道赫连煊害了他们全家，对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所以她看的格外的认真。 　　江雪凝也在一旁，轻声给她讲述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内幕和算计。 　　她看完听完了一切，忍不住感叹道，“萧临风以前挺好的，怎么变成了这样。” 　　“顾家的灭门，虽然是被一环扣一环算计的，但是说到底我难辞其咎。”她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你恨我吗？” 　　她目光坦荡的摇了摇头，“不恨，从来就不是你的错，而且姐姐你才是最难过的那个。痛失亲人，同时被爱人朋友所背叛。从地狱归来，一步一步往上爬。” 　　她眼里里弥漫起了一层水雾，伸手握住她的手心疼的道，“姐姐这一路走来一定很痛很累吧，辛苦了。” 　　她是如此的真情实感的心疼她，看她的目光让人心里发软，江雪凝垂下眼眸，“不辛苦比起辛苦我更怕将来九泉之下无颜去见顾家人，也怕你们恨我。” 　　“怎么会恨呢，你可是我的姐姐，我们是骨子里血脉相连的姐妹。”她的神色飘渺的道。 　　“萧舒锦死了，萧家完了，赫连煊死了。雪族也快彻底完了…”她的声音飘散在夜色里，“欠了我们顾家血债的，我会一点一点收回来。” 　　顾棠梨目光崇拜的看着她，“姐姐你真厉害！” 　　她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温和的引诱道，“所以十一这次回来，是因为遇到困难了吗？不管你遇到了什么，我都能帮你解决。” 　　她在她温和的目光里，低下了头抽泣着道，“我知道我出现的很突兀，但是我走投无路了，真的没办法了。” 　　江雪凝目光微动，果然是另有“隐情”，就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你说，我都帮你解决。” 　　刚刚硬吃下去的那一大块鱼，胃里的不舒服终于压制不住，她冲到一旁扒在护栏上吐了起来。 　　“呕…呕…” 　　吐的昏天黑地，似乎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江雪凝走过去给她拍着背，“你还好吗？” 　　她吐了好一会儿，脸都吐白了，就着小丫鬟端来的茶漱了口，好一会儿这才缓过来道，“吓到姐姐了吧，有点胃疼不舒服。” 　　江雪凝立刻转头吩咐道，“去叫周郎中过来给十一看看。” 　　顾棠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故意后知后觉的道，“差点忘了，你的神医朋友还在府里，我让人叫她来吧。” 　　“不用刻意叫她了，谁来都一样。”她红着眼睛苦笑道。 　　气氛变的微妙，周郎中来的很快，他目不斜视的道，“麻烦姑娘把手伸出来，老夫为你把脉。” 　　他细细把了一番脉，然后肯定的道，“姑娘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会吐的这么厉害是碰了荤腥，引发的孕吐。” 　　江雪凝震惊的看着她，她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她竟然有孕在身。难怪之前生病发热，拒绝郎中看。说是老毛病，自己有带药丸。 　　看气氛不对，周郎中很有眼色的道，“孩子没大碍，我给姑娘开几副安神汤。” 　　说完提着药箱退了，青禾派了一个小丫鬟跟着去拿药，带着其他人也退下了。 　　江雪凝这才神色复杂的开口，“你已经成亲了？” 　　她泪眼朦胧可怜巴巴的摇摇头，带着哭腔道，“没有…我没有成亲…” 　　“那…孩子是谁的？” 　　她难堪的咬了咬嘴唇，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的道，“是宁家三少爷的，当年娘去世了以后，宁家收养了我。” 　　“你是被迫的？”江雪凝猜测道，不然不会怀着孩子跑过来。 　　“老夫人说我是狐狸精，不知好歹勾引三爷。她说绝对容不得三爷娶我这样的女子，要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她终于下定决心逃跑，唯一能投靠的只有她。无论她是顾明月还是江雪凝，一个是姐姐一个是表妹，总归会善待她。 　　她流着泪道，“真的是姐姐，我赌对了。” 　　江雪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她实在哭的厉害，这才安慰道，“别怕，到了这里谁都没法动你。只是肚子里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生下来。”她神色坚定的道。 　　“那位宁三爷，你是爱他还是恨他？” 　　顾棠梨的神色变得纠结起来，显然对那位宁三爷不是全无感情，明显是爱恨交织。 　　她看起来脸色苍白，江雪凝没有过分逼问而是道，“你先保重身体，好好休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姐姐都支持你。” 　　“果然姐姐你最好了。” 　　等她一走，顾棠宁神色再无半分悲伤，而是冷漠的道，“告诉他，可以上门追妻了。” 　　“是。”木槿轻声应道。 第370章 寻踪 　　时至今日，有关于雪族的一切，全部已经整理编纂好。 　　将离更是从灵州请了熟悉地势善画地图的能人回来，结合从雪尘那边拿到的地图，和抓的到的雪族人嘴里逼问出来的线索，绘制了完整的进入雪族的地图。 　　江雪凝提笔将这幅图命名为“寻仙图”，雪族起源于灵州，号称神之后裔。有特殊血脉，一但觉醒便能预知大事。 　　“啧啧，好一个寻仙。”白羽激动的道，“传说千年前灵州有仙人，雪族的真面目要彻底揭开了！” 　　书房里挂着巨大的精心绘制的寻仙图，雪族之事未免夜长梦多生变，江雪凝决定派人寻着绘制的路线通过灵州，进入雪族一探究竟。 　　灵州离这里距离遥远，湘楚现在的情况，她不宜离开，所以只能派人去。 　　陆四夫人雪盈目光灼灼的看着寻仙图，身为长于尘世的雪族血脉，她从未见过雪族的真实样子，好奇极了。 　　江雪凝看着她问道，“不知老夫人是否有意同行？” 　　陆家落败了以后，她已经回到了家里，以寡妇的身份和老娘相依为命，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对外依旧自称季盈。 　　“不了，娘她不去。”她摇摇头道，“娘生于雪族，我爹却也死于雪族之手。她带着我们姐妹俩，这些年颠沛流离。她并不想故地重游，也不想亲眼见证雪族的落败。” 　　江雪凝虽遗憾，却也理解老夫人作为雪族女的复杂心情，“那你去吗？” 　　她点点头，“我去，和九安一起去，总要去看看操纵了这么多人命运雪族的真面目。” 　　她和孟九安已经说好了，等雪族事了。两人便成亲，带着老娘妹子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白羽最积极迫不及待的道，“我去我去，我要去！” 　　江雪凝看了他一眼，“你留下给我跑腿，我已经有了去灵州的人选。” 　　白羽闻言瞬间无精打采了，这么有趣的事情竟然不带他！ 　　她看向一旁一直安静坐着的冰瞳，“瞳瞳我想让你和叶大侠走一趟。” 　　“雪族的聚居地，应该是隐在灵州终年大雪的地方，也要通过冰川进入。 　　你们俩都有过在冰原长期居住行走的经验，所以这次灵州之行你们去最合适。” 　　抱着剑站在窗户边上的叶清酒无所谓的道，“冰瞳去，我就去。” 　　反正她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至于去哪里无所谓。 　　冰瞳点点头，“我去，最近我的幻术有突破之象，进入灵州极寒之地，有助于我突破。” 　　毕竟是传闻里曾经出过仙人的地方，她也充满了好奇，要是能在那边遇到新的机缘就更好了。 　　而且她不耐烦俗事，留在王府一天一天的也很无聊，不如出去也有利于心智的提升。 　　她愿意去，那是最好的。江雪凝道，“我会派一批顶级暗卫跟着你们去，花家在那边有商行，可以辅助你们。” 　　“一切以你们的安危为重，如果情况允不对及时撤离，不要硬闯。” 　　在未进入之前，谁都预测不到雪族在灵州的老巢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一切都要小心。 　　几人又在书房里谈了一些细节，直到深夜才结束了这场谈话。 　　江雪凝正准备回房休息，青禾脚步匆匆的道，“王爷，星落来了。” 　　星落这人和她结缘于江南，作为可寻万物造化之象，窥天机推衍未来的占星师，他一向神出鬼没，却总在关键时刻出现。 　　她略显疲惫的道，“快让他进来。” 　　星落依旧是一身黑袍，拿着星杖提着酒壶，晃晃悠悠的往后院走。 　　突然迎面走来一药童，好奇的看着他。在对上他蓝色眼眸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星落眯了眯眼睛，看进他眼底深处，“这府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孩。” 　　药童只觉得自己，似乎被那双蓝色的眼睛吸了进去，头有些眩晕。 　　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咬了咬舌尖挣脱开来。满头冷汗的低下头，不敢在与他对视。 　　刚好青禾迎了出来，皱着眉头看了药童一眼，“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 　　药童委屈又无助的道，“师父她在研究药方，我睡不着偷偷出来玩儿。” 　　蝉衣要的答谢是，在她住在王府的这段日子里，王府的药材免费向她开放，很符合她爱医成痴的设定。 　　“以后别一个人在府里乱跑。”对一个孩子青禾没有过于苛责，唤了人来送他回云庭院。 　　星落眼神闪过一抹意味深长，跟着青禾去了江雪凝的院子。 　　江雪凝在院子里摆了一桌好酒等他，桌上都是下酒菜。 　　果然星落满意的笑了，“还是凝凝最懂我。” 　　他坐下畅快的喝了几杯这才道，“你们府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孩子，我刚在院子里碰到了。” 　　他不是会注意这种小事的无聊人， 他特意提到必然有原因，她喝了一口酒道，“那个药童有什么不对吗？” 　　“在我们对上视线的刹那，他竟然快速清醒挣脱了，这不符合常理。”星落慢悠悠的道，“那个孩童给人的感觉很怪异，像是孩童的身体里，装了不符合年龄的灵魂。” 　　他一语道破天机，提醒她，“总之你心里有数小心点，你可不能出事。” 　　多年前他的小师叔，观察到邪星重现，天下将大乱民不聊生。故闭关占星，以反噬自身为代价，终于窥的天机。 　　想要破局，将落在西方重新冲破乌云的凤星身上。 　　所以他在江南与她相遇，为他引路进入北原冰川。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一线生机应在她身上了。 　　而一直笼罩着这片大陆的邪星，有陨落的趋势。作为占星师，他们自然有自己特殊之处。有这样过人的人能力，自然也被赋予了守护天下苍生的责任。这是他们一代又一代占星师的使命。 　　他问，“你最近是不是准备出远门，有特别的行动。” 　　雪族的事情牵扯特殊血脉，说到底有些邪性，所以有他协助更好。 　　她拿出关于雪族的书递给他，“看看。” 　　星落翻开，认真的看了起来。 第371章 破局者 　　看完以后，他由衷的夸了一句，“你可真厉害，这么快就掀了雪族的老底，摸到他们老巢了。” 　　江雪凝笑了笑，靠在椅子上散漫的道，“你看起来丝毫不惊讶，过于淡然了。” 　　“哼，我们可是占星师，虽然常年住在天璇峰上，却也并非不问世事。”今夜星光正好，他指了指星辰，“而且星象会告诉我们很多，所以雪族兴风作浪的事情，我们并不是一无所知。” 　　江雪凝默然，“那…你们为什么没有早点阻止？” 　　那样顾家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一切都会不一样。 　　星落苦笑，“占星师并不是万能的甚至不是强大的。” 　　能与星辰沟通的顶级占星师少之又少，整个天璇峰人并不多。甚至们常年避居在北极以北的天璇峰上，一方面是因为那里是最接近星空的地方，有助于他们占卜。 　　另一方面更是因为那里终年寒冷，数数代代的占星师，在那里建起了属于他们的防御外人很难进入。 　　曾经并不是没有人，想灭了占星师一族。或者抓住他们，收为己用。 　　江雪凝对今夜的谈话来了兴趣，看来占星师一族，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好奇的道，“独孤皇后你们知道吗，应该是雪族最成功的圣女了。” 　　也是这几十年来，雪族有迹可循的血脉觉醒者，在往前很难追寻了。 　　星落将剩下的半瓶酒一饮而尽，这才缓缓开口，“当然知道，我的七师叔星萤因此丧命。” 　　当年先帝病重，妖星的光芒笼罩整片大地，眼看马上要生灵涂炭。天璇峰峰主，一夜白头算无可算，却也找不到破局的生机。 　　最终，他的七师叔以身犯险站了出来。星萤本人，其实出自京城家。她带着密药，通过家族进入皇宫，最终费尽心机见到了先帝。 　　以密药为先帝强行续命，向先帝揭发独孤皇后的真面目，让隐在背后的雪族浮出水面。 　　可惜独孤皇后和雪族势已成，而先帝回天乏术。所以最终经过激烈的斗争，雪族只是被压下去了，并未被铲除干净。 　　回忆起这段往事，星落心有戚戚，“占星师有自己独天得厚的地方，可并非是无敌的。面对太过庞大厉害的势力，其实占星师并无优势。” 　　他们人少且算不上高手，大多数时候并不会插手世间事，更多时候是扮演着引路人的角色。 　　“那一次，占星师一族，也算是强行给西陵王朝续命。跟着七师叔出去的几位占星师，包括七师叔都死在了那场斗争里。”星落叹息道，“峰主也因为过度占卜，没两年被反噬过的身体撑不住了逝世了。” 　　但是到底他们的心血没白费，把雪族打压了下去，独孤皇后生命的最后几年几乎被囚禁，最终含恨而终。 　　原来过往的真相竟然是这样，江雪凝佩服他们的大义，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只能道，“节哀！” 　　“这是我们占星师一族的宿命和责任。”星落仰头看着漫天星辰，眼里闪烁着幽光，“又等了很多年，辰王顾明月死的那年，本来黯淡的妖星光芒越来越盛。” 　　他们顷刻间就确定，是雪族重现人世兴风作浪了。 　　之前雪族被逼退以后，行踪隐秘。隐于这片了大陆，他们只能占得人在灵州，派了几波占星师前往，无所获始终找不到正确的位置。 　　新一任的峰主叹息道，“看来只能等那一丝破局的生机出现。想来雪族这样被上天眷顾独天得厚的家族，自有自己的一套应对之法。” 　　他们等啊等，最终他的小师叔终于窥得那线天机。他是新一代，最有天赋的占星师，所以寻找“破局者”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所以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是注定也是必然。”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一切都要结束了，这次会有好结果的。” 　　他眨了眨眼睛，“果然是天命注定的破局者，你很厉害。” 　　厉害到，他几乎不用操心。北原冰川之行以后，她就像打通任督二脉了一般，一直很厉害。 　　江雪凝抬头仰望星空，意有所指的道，“我也不是生来就厉害，走到今日这一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今夜的话题太过沉重，两人都喝了不少。 　　星落醉眼朦胧的道，“这些年，我们的努力也不是一无所获。关于雪族天赋异禀的血脉，还有天命之女的说法。经过我们多年追查，终于发现了端倪。” 　　“可有破解之法？” 　　这样的血脉太可怕了，可预知未来大事。只要利用得当，很难不掀起腥风血雨。当年的独孤皇后和现在的萧绮萝都证明了这一点。 　　先不说杀光雪族人的做法，是否太过残忍。雪族已经蔓延发展这么多年，目前看来各个地方都有人，很难不会有漏网之鱼。 　　想一网打尽绝对不可能，这片大陆九州四海，那么辽阔想躲起来很容易。 　　一但有雪族血脉延续下去，将来万一又有觉醒者，那将又是一次新的腥风血雨。 　　所以最好的破局之法，是彻底破解了他们的这种特殊血脉。 　　星落道，“关于雪族的这种血脉，天璇峰已经有所猜测。具体的，要进入雪族老巢去确认一下，才可以肯定。” 　　她没有多问，这并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她一向确信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做。 　　关于血脉这一点，是占星师一族和雪族的斗争。而她的战场，在平天下。 　　她一向很拎的清，“所以你这次上门，是想一起去雪族老巢。” 　　星落点点头，“我会带几位占星师与你们同行，能不能彻底除掉这个搅乱人世的异族就看这一次了。” 　　“这一次我就不去了，你和冰瞳他们同行，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她向他举杯，“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占星师一族，在这件事情上牺牲太多，耗费太多精力了，希望这次能彻底结束。”他伸了个懒腰，“我能早日回天璇峰，过上悠闲的好日子，在这尘世间行走太累了。” 　　起风了，满天星辰下，只余一桌残酒… 第372章 信与不信 　　自从爆出有身孕后，顾棠梨陷入了严重的孕吐中，吃什么吐什么，很快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孱弱。 　　这日她晕倒了，江雪凝自然是心疼的。蝉衣当着她的面给她扎了几针，她很快幽幽醒来，窃生生的道，“是我没用，让姐姐担心了。” 　　江雪凝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心情很复杂。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作为顾家的小女儿非常的受宠，是明媚活泼的性格。 　　蝉衣给她细细把了脉，“心思忧虑，脉像不稳。这样下去，孩子恐怕会保不住。” 　　她给她开了保胎药，江雪凝客气的道，“神医辛苦了，去休息吧。我和十一有些私密话要说。” 　　蝉衣带着药童，心里不情不愿的走了。 　　她开的药方顾棠梨可不敢用，她冲木槿道，“把盒子拿来。” 　　木槿抱着一个盒子递给她，她打开里面放着大概两万两银票，她数出五张递给江雪凝恳求道，“麻烦姐姐帮我请一个颤长女子孕事方面的女医，来为我细细调理身体。” 　　“不是有神医在吗，你们是朋友她自当尽心尽力。” 　　“她太年轻了不擅长这方面，而且我不想耽误她悬壶济世。” 　　说的冠冕堂皇，说到底还是不信任。江雪凝看破不说破，没接她的银票，“人我会尽快帮你找到的，银票就不必了，我们是姐妹。”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笑眼弯弯的道，“谢谢姐姐。” 　　“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尽管说。” 　　又闲聊了几句，看她精神不济她便告辞了。 　　出了听雨轩以后，江雪凝想了一下对青禾道，“走，我们去云庭院看看。” 　　是时候正式和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神医，交锋看看了。 　　院子里安静极了，大门没关。她直接推门进去，一眼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翘着腿嘴里咬着一根草的药童。 　　他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出现在一张孩童的脸上，怎么看怎么奇怪。 　　看到她来了，他惊的突然站了起来，变脸露出懵懂的神色，“王爷好…” 　　“神医在吗？” 　　在房里练功的禅衣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表情高冷的道，“王爷怎么来了？” 　　“有些事想和神医聊聊。” 　　她心里瞬间警惕了其实，和江雪凝这种工于心计的人聊天，说多错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套话，或者露出破绽。 　　“聊天就不必了，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看病的话，倒是随时欢迎。” 　　完全一副不理俗事不擅言谈，只沉迷医术的做派。 　　江雪凝故意露出担心的神色叹气道，“我是想问问神医了不了解宁三爷，不知他是否是十一的良人。” 　　禅衣的眼里闪过一丝神采，“宁三爷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她和棠梨之间的事情，我不好擅自多说。王爷真想知道，还是亲自问她比较好。” 　　拒绝的没有问题，显得她很有原则，很符合她不问世事的神医身份。 　　江雪凝淡然的道，“是我冒昧打扰了，神住在府里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她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还没遇到过身患寒毒的病人，云州王是第一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他的解毒过程，这对我的医术而言会大有进益。” 　　这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没毛病，但她还是笑着拒绝了，“按理说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该答应你的。但是最近局势紧张他身份特殊，所以这事不好办。” 　　“这样吧，等解了毒你可以和白术多多交流，他的医术很厉害尤其在寒毒这方面很有心得。”她很是抱歉的道，“情况特殊，还请神医多多理解。” 　　蝉衣只能略显失望的道，“看来是我强人所难了。” 　　浅浅几句交锋以后，江雪凝走了，从她的神色上蝉衣看不出太多想法。 　　一旁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药童，轻笑了一声道，“你说她是信了还是没信，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包括对顾棠梨这个失而复得的妹妹，她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界限。你不能说她对顾棠梨不好，但是总感觉隔着一层什么。 　　蝉衣冷笑，“果然和传闻里一样，多疑且难搞。” 　　“啧啧，顾棠梨这次要是败在亲姐姐手里，想想还挺有趣的。”药童幸灾乐祸的道，“亲姐妹过招，到底谁更胜一筹。” 　　“呵，说不定她已经起疑了，你把皮给我绷紧点，别露出破绽了。”蝉衣没好气的道，“王爷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还不是手到擒来。” 　　江雪凝回了书房，一直在走神，格外的沉默。 　　将离忍不住道，“你怀疑有问题？” 　　“我希望没有问题。” 　　那说明还是怀疑了… 　　巫锦来的很快，“王爷唤属下来，有什么吩咐。” 　　江雪凝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道，“今晚你亲自出手去刺杀那个药童，用出你最凌厉的剑法，不要留情。” 　　“倘若他会武功，面对致命的攻击会下意识出手自我保护。”将离在一旁补充道，“做戏做到底，多带几个人，做出刺杀王府的样子。” 　　江雪凝眼里闪过冷意，不还手就去见阎王，总能试出端倪来。 　　到了夜里，书房的灯火通明，江雪凝心不在焉的看书。 　　药童独自在院子里溜达，他是个停不住的，而且这样便于摸清王府地理位置。 　　他是小孩，蝉衣又是府里贵客。只要他不乱闯去不该去的地方，一般没人说他。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耳朵动了动，有人！ 　　只见夜色里，有黑衣人翻墙而入。他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在对上目光以后。 　　黑衣人一剑向他刺来，完全是冲着要害处来的，凌厉又杀气十足。 　　他不反抗的话，必然会丧命。下意识拿出缠在腰间的特制的九节鞭，对打了起来， 　　“刺客，有刺客！” 　　喧闹声响起，药童意识到不好，以肩膀中了一剑为代价，击退黑衣人拔腿就跑噗通一声跳进荷塘里。 　　巫锦只能有些遗憾的退走，听到动静的蝉衣很快推门出来问，“怎么了？” 　　守门的婆子淡定的道，“有刺客，但是没事儿，王府里三天两头的闹刺客，大家都习惯了。” 　　蝉衣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想起药童出去了，有些不安。 第373章 爱与不爱 　　最终，蝉衣不放心的出门寻找。在花园里遇到了刚从荷塘里爬起来狼狈不堪的药童。 　　“哇哇哇哇哇哇…”他捂着受伤的肩膀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好可怕，那个黑衣人要杀我，我太害怕了就跳进池塘里去了。” 　　很快府里恢复了安静，江雪凝带着人赶来诧异的道，“这是受伤了？” 　　蝉衣拉着他的手道，“他运气不好，跑出来玩耍撞上刺客了，还好机灵跳进荷塘才捡回一命。” 　　“这样啊，让你们受惊了，真是抱歉。” 　　“是他太贪玩了，大晚上还跑出来。”蝉衣装模作样俨然一副严师的样子，“就当是给他一个教训了，我带他回去医治伤口。” 　　说完拉着人走了，看的出来不想让他们插手。 　　江雪凝回到书房，巫锦已经在书房等着了，“很厉害，一时之间我竟然奈何不了他。” 　　“他这身高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在天赋异禀也不可能这么厉害。”她笃定的道，“他应该是孩童的身体，成熟的灵魂，真实年纪应该不小了。” 　　将离抽出一本杂谈野史道，“据书上记载，在最南边的一望无际的大山里。生活着侏儒人，他们身高只有只有孩童那么高。” 　　白羽在江湖上混，乱七八糟的的见得也多，“之前黑市上拍卖过一个剑奴，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十岁孩童的身高。” 　　总的来说这种情况虽然稀奇，但是确实是存在的。 　　“可真会装，今晚之前从未注意过他一个孩子。” 　　这就是这种人的优势了，有心的话完全可以扮成孩童骗过别人。 　　将离道，“你准备怎么办？” 　　“不动声色的暗中观察。”她有些心凉的道，“总要知道她这样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无法现在，就向她下狠手。 　　听雨轩里，外面那么大的动静，顾棠梨没有出去，派了木槿出去打听。 　　木槿回来低声把事情给她说了，她骂道，“蠢货，姐姐这是怀疑试探他了。” 　　“那…计划还要继续吗？” 　　她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神色晦暗不明，“继续当然要继续了，既然走到这一步了谁都别回头。” 　　没一会儿，蝉衣来了神色不是很好看，“今晚的事情，你觉得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重要吗？”她似笑非笑的道，“他出手反抗那一刻，结果已经尘埃落定了。” 　　蝉衣恨恨的看着她，“你不是自认为很厉害吗，连自己亲姐姐都拿捏不了。” 　　“只是怀疑她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她冷静的无所畏惧的道，“而且现在值得怀疑的是没你们，我可没露出明显破绽。” 　　“你…”蝉衣愤愤的道，“我们可是一根藤上的蚂蚱。” 　　“所以我早就警告过你们安分点，别坏我的事。”她厉声道，“在王爷来之前，我不希望你们在闹出任何妖蛾子，否则后果自负。” 　　“你少高高在上的教训人，她不会对她一点怀疑都没有，真出事了你以为你逃的过？” 　　顾棠梨轻笑了一声，轻蔑的道，“我可和你们不一样，我是顾家十一她不会轻易杀我的。” 　　蝉衣被她的态度气的口不择言，“呵，顾家十一很了不起吗，不也是吃狗食与同伴互相厮杀，最后出卖色相上位的贱人！” 　　她神色一凛，一枚飞刀从蝉衣的耳边划过断了她一缕发丝，“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顾家满门忠烈有你这样的女儿，简直是有辱门楣！” 　　她说完不敢多留，用最快的速度出了房门。 　　“咳咳咳咳…” 　　顾棠梨心绪波动，剧烈的咳嗽。木槿担心的看着她，“十一，你不是那样的。”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灼热的笑意，“没关系，我为了活下去为了往上爬脱掉的衣服。我总有一天，会一件一件重新穿回来的。” 　　木槿道，“无论你要做什么，都有我在。” 　　当年的一百二十个女孩，进行了一场大残杀，最终只活下来了七个。 　　她和木槿是一起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多年来一起执行任务，从来都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她握住木槿的手，“木槿你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 　　木槿反握住她的手，一如既往的道，“我信你。” 　　这夜的事情，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司空见惯的在平常不过的刺杀，丝毫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江雪凝依旧忙于公务，偶尔会抽空去看顾棠梨。 　　根本就没有任何行动，一切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本来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小心应对的蝉衣，彻底迷惑了，“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最近几乎不出院子的药童冷笑道，“也有可能人家只是按兵不动。” 　　“果然是姐妹，都是心眼比筛子多。” 　　她向来自诩也是聪明人，这一局里面她却完全看不透，她们两人是怎么想的。 　　“我曾经听过一个说法，顾家多出奇女子。”药童意味深长的道，“最后的结果，也许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蝉衣冷哼了一声，“她在厉害，自己和木槿现在在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命都握在王爷手里，在王爷面前还不是听话的像条狗。” 　　“你会喜欢上一条狗吗？” 　　“你什么意思？”蝉衣不爽的道，“狗就是狗，还想翻身做主人！” 　　药童摸着下巴猥琐一笑，“可是就算是狗，她也是一条漂亮聪明还有个性的狗。王爷难道就一点不心动？” 　　“哼，和王爷有婚约的可是嫡出的长公主，身份血统尊贵。”蝉衣不满的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玩物。” 　　“可惜了，要是顾家没倒，你别说以她的身份还真勉强配的上王爷。” 　　蝉衣反手就将手里的杯子向他扔了过去，“那个贱人也配，你少来气我。” 　　药童轻松接住杯子，“别生气嘛，王爷爱不爱的，很快见分晓。” 　　蝉衣深吸了一口气，“反正她别想逃出王爷的手心。” 　　药童笑而不语，他倒是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至于这次的任务他的给自己想好后路。个个都不好惹，他可不想把命交代在这里。 第374章 惑乱 　　盛京，林染当初进京，想进入的其实是萧家，奈何萧临风太狠了，萧家几乎被灭门。 　　她耐心的在京城住了下来，经过仔细的观察和分析，远中了住在玉清观的莹太妃。 　　这可是与两任皇帝有染，现任皇帝萧临风的生母，笑到最后的女人。 　　林染扮做被男人伤透了心的女子，看破红尘在道观清修。 　　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劲，玉清观名义上是道观，实际上是红粉窟。 　　这日她拿着新调制的胭脂水粉去见了，独居在道观幽僻处的莹太妃。 　　“明镜真人，这是我新调制的胭脂。” 　　莹太妃虽是萧临风生母，但是德行有亏。当初生为先帝昭仪，和还是太子的赫连奕偷情，生下了萧临风。 　　所以虽然最终萧临风登基，她依旧在道观清修。 　　榻上的女子，风韵犹存。清根本不像清修之人，反而眉眼之间自带媚态。 　　莹太妃慵懒的道，“来人给我试试新胭脂。” 　　林染是通过用银子买通她身边伺候的人，然后用一手独特的挑胭脂手法，接近了她。 　　到底是在道观里不能太奢靡，这一点莹太妃一直很憋屈，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大，她能感觉到美貌的流逝，很难不恐慌。 　　林染调的胭脂，再加上独特的上妆手法，让她整个人魅而不妖，流露出独特的风情。 　　而且道观寂寞，莹太妃一辈子要么被困在深宫，要么佛堂道观。她嘴里讲的那些趣事，还有外面的风土人情，深深吸引着莹太妃。 　　渐渐的莹太妃高看她一眼，经常留她喝茶聊天。 　　她殷勤的道，“我来为真人上吧。” 　　她亲自为她上了胭脂水粉，莹太妃看着镜子里风情魅惑的自己很是满意。 　　“留下来吃饭吧，刚好今日有新鲜的鱼。” 　　她虽在道观却不吃素，甚至百无禁忌，甚是风流。 　　做不成太后只能蜗居在这里，道观寂寞她也只能这样在这些事情上，找存在感了。 　　林染留下陪她聊天，等清蒸鲈鱼上了，莹太妃刚吃了口，立刻开始脸色发白的吐了起来。 　　“呕…呕…” 　　“真人您没事儿吧？”林染眼神微闪，立刻递了一杯茶过去。 　　莹太妃脸色不太好，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没心情在用膳，她也告辞了。 　　回到房间，林染唤来名义上的侍女，实际上的暗卫，“传消息出去，就说莹太妃有孕了，务必让外面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给皇帝。” 　　她这次进京，是来给萧临风添堵的，可不能就这么回去。 　　让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就连亲生母亲都会背叛他，这就是所谓的杀人诛心。 　　莹太妃最近的裙下之臣可不是一般人，是回京述职的太原总兵，手里握着兵权。 　　她不信帝王能容忍，这样的人和自己亲娘搞在一起。 　　侍女很快打着买东西的名义出了道观，把消息传了出去。 　　宫里，萧临风对莹太妃不安分的事情，自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说到底是他生母，他不想把心思费在这些事情上。 　　所以把她丢道观眼不见心不烦，只要别闹出事来，随便她想怎么样。 　　镇南王府，到底根本深厚，表面上看着撤了，实际在京里宫里依旧有人。 　　很快消息被捅了上去，平时负责管莹太妃那边事情的李公公，满头冷汗的“噗通”一声，在萧临风面前跪下。 　　萧临风根本没往莹太妃身上想，看了他一眼，“出什么事了？” 　　“太妃近来和太原总兵陈守来往密切。”李公公心惊胆战的道，“奴才收到消息，太妃可能有孕了。” 　　说完不敢看萧临风的脸色，他自己的出生本来就不光彩，现在亲娘还准备给他添个弟弟妹妹。 　　萧临风面无表情道，“既然这样就别怪我无情了。” 　　道观里莹太妃也很慌，她这个年龄了完全没想过自己会怀上，所以格外的肆无忌惮。 　　她立刻递消息给陈守约他见面，这个孩子不能留。 　　这夜陈守如约而至，莹太妃一身薄纱衣，打扮的格外慵懒漂亮，在灯下有种熟透了的美 　　陈守年龄大概四十五六，长的高大威猛，迫不及待的坐了过去挑起她的下巴，“真人这是想我了吗？” 　　他喜欢叫她真人，在道观里会有一种刺激感。 　　莹太妃美目幽幽的看着他，“我有了。” 　　陈守先是一惊，然后大笑，“哈哈哈，有了就生下来。” 　　能享用当今皇帝的生母，曾经两任皇帝的爱妃，他是很受用很得意的。 　　他本就是草莽出身，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君臣之礼。 　　莹太妃推了她一下，“你疯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陈太守握住他的手，“我放把火把这道观烧了，你跟我走吧。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回太原。” 　　她有一瞬间的心动，很快理智回归，“这样临风不会放过我们的。” 　　“老子可不怕他…” 　　一个孽种都能上位，他可是手握太原大军的总兵。本来也决定回太原以后就反了，所以这次肆无忌惮。 　　和她有染，一方面是刺激一方面是想侮辱萧临风。 　　现在他改变主意了，要是能把她拐走，在生下孩子，这就是明晃晃打萧临风的脸，想想就畅快。他这一生追求的就是活的波澜壮阔，想名留青史。 　　莹太妃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想法，坚定的道，“这个孩子不能留…”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高大的男人道，“总兵外面打起来了！” 　　陈守神色微变，拉着莹太妃的手，“现在你不走也得走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只可能是他们暴露了。 　　他很快带着人准备从密道离开，拉着莹太妃的手在黑夜里狂奔。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大，林染关上了窗户，轻声道，“对于我这一局，希望王爷能满意。” 　　她一身穿道观的道袍，仿佛真的只是来清修的寻常女子。 　　萧临风面无表情的在道观门前站着，御前侍卫道，“陛下，陈太守带着太妃跑了！” 　　“追！”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真可笑他的亲爹根本不敢认他这个孽种，所以他才落到萧家手里。 　　现在他的亲娘，怀着孕跟着一个男人跑了。 第375章 高处不胜寒 　　暗夜里，展开了一场盛大的追逐。 　　萧临风事先收到消息，自然布下了天罗地网。陈守很快发现他无路可逃了，被包围了起来。 　　莹太妃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夜色里冻的瑟瑟发抖。 　　在厮杀里，陈守带的人很快被杀的差不多了，他吐了一口血道，“哈哈，能睡到皇帝的娘，老子这一辈子值了。” 　　“就算老子死了，老子的儿子也会为老子报仇的！” 　　死到临头了，他反而丝毫不怕。 　　他看着萧临风道，“其实这次召我进京，你就没准备让我活着离开吧，你想要太原的兵。”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丧心病狂的去招惹莹太妃。 　　“所以这是你对我的报复吗？”萧临风冷声问。 　　陈守草莽出身，最讲义气。萧临风用他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威胁他，他才迫不得已入京的。 　　他用兵权换了几十个兄弟的命把他们送走，同时染指莹太妃。 　　“反正都是死，这样死我不亏。” 　　他进京之前交代过他的独子，一但他出事，立刻反了萧临风。 　　萧临风漠然的道，“杀无赦！” 　　瞬间无数的箭射向了两人，莹太妃尖叫了一声，“不要！” 　　顷刻间两人被射成了刺猬，陈守大笑，“老子人间走一回，值了！”倒在地上失去了声息。 　　莹太妃浑身是血的向萧临风伸出手，“我是你娘，你这是弑母，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只是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她，“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被你们生下。” 　　“咳咳咳咳…”莹太妃趴在地上，笑的疯癫，“我也不想进宫不想生下你的…”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她也没得选。 　　她这一生宠妃偷情生下孽种…起起伏伏，最终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她想也挺好的，“我把你带到世间来受了这么多苦，死在你手里就算我还你了。下辈子记得投胎到好人家，别和我做母子了。” 　　渐渐的她没了声息，变成了冰凉的尸体。 　　萧临风不喜不悲的吩咐道，“葬了吧，葬在道观的后山上。” 　　这是他对生母最后的仁慈，没把她葬进皇陵，让她独自了无牵挂的离开。 　　回到宫里，天色已经微亮了，可他的心却很凉。 　　他不自觉的的去了萧玲珑的房间，天色还早，她却已经醒来了。 　　她坐在窗边一身白色素衣散着头发，看他来了讥讽的道，“陛下也睡不着觉，是不是亏心事事做多了。” 　　自从萧夫人死后，她几乎夜不能寐，整个人迅速的枯萎了。 　　萧临风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莹太妃死了。” 　　她怔了一下，“呵，陛下别告诉我你很难过，那样我会觉得很荒谬。” 　　“她和陈总兵偷情有身孕了，在追逐的过程里，我下令射杀了他们。” 　　这算的上是骇人听闻的皇家丑闻了，下令杀了自己的亲娘，他却说的那么平淡，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她即便早就心如止水了，也被这消息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很快又冷笑道，“你的心会痛吗？你这样的人没有心吧…你爱的爱你的，你都可以眼睛不眨的杀掉。” 　　渐渐的，她觉得他是没有心不懂爱的怪物，活成他这样也算是悲哀了。 　　“是她该死。”他平静的道， 　　“嗯，在你眼里有不该死的吗？”她冷笑，“萧临风你没有那么无辜，爱你的你爱的，只要和你沾上关系都没有好下场。” 　　“曾经你有过一群鲜衣怒马的朋友的，当年的顾园的少年少女们，不知有多少人羡慕。 　　是你的阴暗扭曲亲手毁了一切，你总觉得是萧家和雪族逼你的，那他们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 　　“走到今日，你萧临风也不是那么的无辜。” 　　萧临风轻笑，“天下人都向往这把龙椅，却不知这里高处不胜寒。” 　　他现在终于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身后再无一人。 　　回到御书房，桑遇正在房间里等他。 　　见他来了担心的道，“莹太妃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桑遇有些不知道该怎开口。 　　萧临风却对他的来意了然于心，“你妹妹病重了，你是来告别回去陪她的吧。” 　　“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的。”桑遇艰难的开口，“等她病好了，我再回来。” 　　当年顾明月慷慨解囊，拿出千年人参救了他妹妹。而萧临风在那之前就对他们兄妹有恩。 　　所以那一局里，他最后站在了萧临风这边。这么多年，在他身边担任着幕僚和智囊，一路辅佐他走到现在。 　　萧临风推开窗户，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升起，“这么多年所谓的救命之恩你早就还清了，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好好陪你妹妹，从今以后为你自己而活。” 　　桑遇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可你现在这样，我放心不下。”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已经站在最高处了。”萧临风淡声道，“如果有朝一日从高处坠落，那也只能说明我命该如此。” 　　当年的那群人只有他至始至终站在他身边陪他走到了这里，萧临风重重的赏赐了他。 　　“愿君保重！” 　　因为担心妹妹的病，桑遇连夜出发。 　　出京后的第三日，他们经过一片荒凉的路段，突然之间伴随着飞箭，一群黑衣人袭来， 　　他带的人并不多很快无力抵抗，他本人善计谋武功却平平很快中了一剑。 　　他捂着伤口倒在地上，“阁下何方神圣？” 　　他大多数时候隐在暗处，又是突然秘密离京，万万没想到会遭遇杀身之祸。 　　林染蒙着面从树林走出，“有人让我问你一句话。” 　　“萧临风的恩你已报，欠顾明月的你何时还？” 　　同样是有恩，他却和萧临风一起把顾家推向了深渊。 　　所以要他的命，也是林染这次来京的任务之一。 　　这话一出，桑遇瞬间放弃了挣扎，他苦笑道，“这一天终于来了，这的确是我欠她的。” 　　“所以现在轮到你偿命了！” 　　桑遇仰头看着天空，当年一群少年少女从街头打马而过…再也回不去了。 　　他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回去见妹妹最后一面。 　　可是要是没有顾明月，他的妹妹早就死了… 　　在生命的最后，他张了张嘴巴，“对不起…” 第376章 虐恋 　　“王爷，有位自称宁三爷的男子求见。” 　　江雪凝放下手里的笔，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先别告诉棠梨，我去会会他。” 　　她倒是好奇，什么样的男子能迷的人顾棠梨折腰，又让她跑路。 　　她在后花园的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只见青禾的身后跟着一男子，一袭玄衣发如墨玉，眉眼细长锐利，脸棱角分明且冷峻。 　　冷冽疏离中夹着一丝贵气，并不像是商人之子该有的气场。 　　宁家也的确不是单纯的商家，和漠北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这样的男人的确是招女子喜欢的，危险又迷人。 　　“宁远见过王爷。”他不卑不亢的道。 　　江雪凝随意的倚靠在栏杆上，漫不经心的道，“坐。” 　　连一杯热茶都没让人给他上，对他的态度明显很冷淡。 　　宁远也不觉得局促，而是淡然的道，“我冒昧前来，是想接棠梨回家。” 　　“这里就是棠梨的家。”她往荷塘里丢了一把鱼食，“这些年多谢宁家对棠梨的养育之恩，她现在回家了哪里都不去。” 　　“青禾，把东西拿上来。” 　　青禾很快指挥人抬来两个大箱子，她亲自打开，一箱是白银一箱是珍贵的珠宝首饰。 　　江雪凝淡声道，“这是我给宁家的谢礼，算是对宁家收留之恩的感谢。” 　　她说完站起来拍了拍手，连一个眼神都没多给他，“本王事务繁忙，就不留你吃饭了。” 　　这是要用金银珠宝将他打发了，宁远站了起来，“王爷此举未免太过绝情，宁家不缺银子，我们一向将棠梨当家人看待。” 　　“家人？真有意思。”江雪凝下巴微扬，“如果真当她是家人，她就不会偷偷跑回来了。” 　　“以前你们是不是家人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是顾家女，她有自己的家人。” 　　话语之间尽显高傲，完全就是明里暗里说宁家不配。 　　宁远眉头微皱，“我和棠梨之间有误会，还请王爷让我们见一面。” 　　“带着东西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她冷酷的道，“她在这里会过得很好，和你们宁家的缘分已尽。” 　　她说完直接走了，懒得再和他多费口舌。 　　宁远站了一会儿，失魂落魄的走了，并未带走她给的谢礼。 　　顾棠梨很快收到他进府又被打发走了的消息，神色毫无波动。她没什么精神的躺在椅子上，这一胎怀的很痛苦。每天不停的吐，她被折腾的不得安宁。 　　没一会儿，蝉衣忍不住上门了，“你还有闲心午睡，她可是没给三爷一个好脸色。” 　　她躺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道，“不过是商人之子而已，也配好脸色。” 　　“你…”蝉衣指着她恨恨的道，“你有本事在三爷面前，也这样说。” 　　蝉衣忿忿不平的吐槽了很多，“顾棠梨，你是故意的吧，自从我们进了府基本就被限制在了院子里，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 　　府里管理的井井有条，根本没空子给他们钻。而且能感觉到到，暗里不少暗卫甚至还有别的势力盯着。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有任何出格的举动，都会很快被发现。只能憋屈的窝在院子里，每天和药材打交道。还不如在外面自由，可以打听一些消息。 　　“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可不是我非要让你进府的，要气就气你自己吧。” 　　“呵，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我说不过你治得了你的人来了。”蝉衣没好气的走了。 　　这日之后，连续几日宁远都上门求见。江雪凝根本就不见他，也懒得应付。 　　他每次在王府外一站就是一下午，那样的风姿气场很难不引人注目。很快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八卦，都是猜测他和王府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这样过了几日，这日上午还是晴天下午却下起了大雨。 　　宁远依旧在王府等着，甚至没有撑伞，任由大雨落在身上。 　　青禾感叹，“他还真有毅力，王爷要出去看一眼吗？” 　　“人家这苦情戏又不是演给我看的，等着吧。” 　　听雨轩里，木槿推开了窗户看着外面暴雨，“雨越下越大了。” 　　顾棠梨拿着伞道，“走吧。” 　　再不现身，那就是失去分寸了。她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分寸和知道他的底线。 　　她撑着伞走进了风雨里，很快出现在王府门前，将手里的伞给宁远撑着。 　　两人在风雨里对视，她眼泛泪花的道，“三爷这又是何必呢？” 　　宁远握住她撑伞的手，“棠梨，我来接你回家。” 　　她苦笑，“不了，那里是三爷的家却不是棠梨的家。何况老夫人容不下我，您回去吧。” 　　说完她把伞给他，转身就要走。 　　宁远一把抱住了她，“别走我不能没有你，等回去就成亲好不好，我娶你做正妻。” 　　江雪凝撑着伞出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不满的开口道，“棠梨跟我回府。” 　　听到她的声音，顾棠梨惊慌的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姐姐…” 　　宁远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看向了江雪凝，“王爷，我想向你求娶棠梨为妻。” 　　她不为所动的道，“本王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娶她你也配！”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还请王爷成全。” 　　江雪凝上前一步，目光锐利的看着顾棠梨，“棠梨你爱他吗，即便宁家那样对你，你也要跟他回去吗？” 　　顾棠梨有些崩溃的道，“我不知道…你们不要逼我好不好。” 　　她非常强势的道，“你要是跟他走了，从此以后不要再踏入湘楚的地界。” 　　宁远眼睛微闪，想不到她竟然这么心狠。 　　“湘王你不能这么不近人情，你这是在逼棠梨。” 　　江雪凝看着他冷笑了一声，“别搞得我像棒打鸳鸯的恶人似的，从前有的是机会你怎么不娶她。现在说娶她，无非是觉得她的出身终于配的上你了。” 　　“说什么爱不爱的，别把人当傻子。”她轻蔑的道，“现在，是本王觉得你不配宁家不配！” 　　她态度强硬，眼看两人要吵起来。怀着身孕本来就身体弱的顾棠梨，软软的倒了下去。 　　“棠梨！” 第377章 驯服 　　“快去叫周女医来。” 　　顾棠梨被抱回了房间，青禾带着人用热毛巾给她擦了身体，又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女医来的很快，给她把完脉以后道，“顾小姐本来就体弱，加上这胎怀的艰难，在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她有身孕了？”宁远惊讶的道，“怎么可能？” 　　正说着蝉衣也带着药童来了，看到他眼神微亮，“三爷怎么来了？” 　　“棠梨有孕的事，怎么没告诉我？”他直直的看向蝉衣问。 　　蝉衣也很诧异，以为他是知道她有孕了，才放心让她回湘楚，没想到他不知道。 　　“月份还浅，我们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 　　江雪凝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观察这些人的眉眼官司，仔细的询问着顾棠梨的情况，目前来看这胎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不管有什么阴谋和算计，她并不想拿孩子做筏子，也不想做这个恶人。 　　所以她对宁远道，“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如果她愿意嫁王府也不缺这一副嫁妆。” 　　这日过后，宁远基本不会在被为难，每次来都会被放进府里。 　　顾棠梨以身体虚弱为由一直没有见他，直到他快要失去耐心了，她终于肯见他了。 　　在床上躺了几天，气色好了几分的顾棠梨，在听雨轩的书房见了他。 　　他一进门，木槿就关上了门亲自守在门口。 　　“为什么没把你有身孕的事情告诉我，如果说了我不会让你回来的。” 　　她垂眸浅笑，“说了有用吗，这个孩子只要我还在漠北一天，就注定留不住。” 　　宁远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现在你想怎么办？” 　　“执行好任务。” 　　很标准的回答，宁远缺觉得不舒服，他凝视着她根本看不透她在想什么，“或许，我不该放你回来的。” 　　不是长公主步步紧逼，他又确实想来湘楚一探究竟，他不会出此下策的。 　　他隐隐有种失控感，一出了漠北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再被他全权掌控。 　　“所以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她冲他嫣然一笑，“孩子不过是让姐姐怜惜我的工具罢了，至于能不能生下来得看三爷你的意思。” 　　很乖顺也很听话，但是这些话听在他耳朵里，只觉得刺耳。 　　他似笑非笑的道，“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了吧？” 　　“比起难得的亲情，我更想和木槿堂堂正正毫无顾忌的活着。”她薄凉的道，“这些年陪我共度风雨的是木槿。” 　　宁远捏住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只要你完成这次任务，我就把你们体内的毒解了，放你们自由。” 　　当年她们活下来的七人，体内全部被种了毒，需要暗时服用解药，否则就会毒发身亡。 　　而这种毒，一般的郎中太医很难察觉到，是漠北顶级权贵专门用来控制人的手段。 　　宁远放开她，轻抚她的脸颊，“是我给了你第二次生命，我才是你的主人。你要永远效忠于我不背叛，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从来没有一刻敢忘。” 　　“很好。” 　　两人说完了私事，宁远开始问正事，“你对湘王怎么看？” 　　“戒心很重，并未完全相信我。”顾棠梨语气淡淡的道，“时至今日以她现在的地位，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可有可无。” 　　“还真是狠人，还以为打出你张牌会无往而不利，看起来并不顺利。”他习惯性的转动着扳指道。 　　她冷笑，“亲情这种东西，向来在权势面前一文不值，这点三爷应该很清楚吧。” 　　宁远暂时摸不清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来都来了，他也不急。 　　“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会去和她谈婚事。” 　　顾棠梨讥讽的道，“要是我真丝毫不犹豫的嫁了，估计她会一副嫁妆把我打发了，当没有我这个妹妹。” 　　“那你觉得怎么办才好？”他轻笑了一声，“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要她的命。” 　　她垂眸淡声道，“我自有打算，你稍安勿躁。” 　　至于他们继续拉扯演戏就是了，毕竟婚姻大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的了的。 　　“我拭目以待。”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宁远整理了一下衣服，推门离去。 　　她抬眸轻声道，“我一直记得我是顾家十一，从未敢忘记。” 　　木槿推门进来担忧的望着她，“你让王爷帮帮你吧，别管我了。反正我是孤儿在这世上无牵无挂死了就死了。” 　　“没用的，姐姐帮不了我，而且这个孩子保不住的。” 　　这点宁远比谁都清楚，因为她体内中的毒，这个孩子迟早会失去。 　　他只是不知道她也知道这点，也是这个孩子让她下定决心，回到了这里。 　　她拍了拍木槿的手道，“相信我会没事的，至今为止我从未有败绩。” 　　这是她的生存之道和可怕之处，也是宁远彻底占有她想从身心上全方位征服她的原因。 　　这么久了，他以为他已经驯服她了，她也早就麻木了。 　　出了王府宁远的神色不太好看，径直回了暂住的酒楼。 　　这次他同行的，还有漠北另外一大世家之子温榆尘。 　　温榆尘挑眉道，“神色这么难看，难道是小猫不听话了吗？” 　　“我以为早已将她驯服，但或许她只是暂时把利爪收起来罢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她满脸是血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不远处的女人已经被秃鹫吃的血肉模糊。 　　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救救我…” 　　漠北这种地方，特别是沙漠里死人太常见了，他当时非常厌恶的道，“放手。” 　　她死都不放，哪怕手被他生生掰折了，他被她眼里迸发出来的求生意志所打动，饶有兴趣的问，“我救了你，你能回报我什么？” 　　她嘶哑着声音满眼倔强的道，“我很聪明，能为你做很多事情。” 　　后来她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她的确聪明到可怕，是他手里的利剑。 　　正是这份聪明让他感到不安，这次放她回来，也是一种试探。 　　他淡声道，“有机会做回顾家十一，她真的还愿意做我手里的刀吗？” 　　温榆尘轻笑道，“你很少这么没自信。” 第378章 白发 　　桑遇的死讯传进宫以后，萧临风在御书房喝了一夜的酒，最终派人回他的老家，将桑遇的妹妹桑阮接来。 　　她是桑遇在世间唯一的亲人，总要让她送他最后一程。 　　桑遇的被火化后一直没有下葬，直到大半月后桑阮赶来。 　　等待她的是灵堂里，冰冷的骨灰盒。 　　“哥哥！” 　　伤心欲绝的少女绝望的跪在地上，“噗嗤”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哥哥，你怎么能丟下我独自走了。这世间没有了你，我要怎么活下去。” 　　桑阮在灵堂前哭肿了眼睛，最终本来就病重的身体不堪重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出殡那日天气晴朗，桑阮抱着牌位送桑遇入土。 　　萧临风也送了他最后一程，最后坟墓前只剩他们两人，其他人都远远站着。 　　桑阮问，“哥哥到底死在谁手里，陛下总得让我知道真相。” 　　他闭了闭眼睛，“湘王江雪凝。” 　　桑遇的尸体找到的时候，身上当放着一株桃花，在明显不过的暗示，这天下会桃花杀的只有那人。 　　桑阮一边烧纸一边不解的问，“她为什么要杀哥哥，是哥哥与她结仇了吗？” 　　她身体一直不好，在老家的庄子上静养对外面的很多事情并不清楚。 　　萧临风神色晦涩的道，“她还有个名字，以前叫顾明月。” 　　“原来是明月姐姐，她还活着真好。” 　　桑阮又哭又笑，心情复杂极了，“哥哥死在她手里不冤。” 　　他们兄妹俩本来就欠她的，她救了他。桑遇却站在萧临风那边将她推入深渊，自她死后她发誓不再踏入盛京一步。 　　不管桑遇怎么劝，她都不进京独自留在老家。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知道了人心的可怕。 　　接二连三的消息，太有冲击性了。她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也走到了尽头。 　　“陛下你后悔吗，当年多好啊。” 　　萧临风扶住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回去吧我唤太医来给你医治，阿遇走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的嘴角不断有血迹蔓延出来，“我死后，麻烦陛下将我葬在哥哥旁边。” 　　她这一生活到现在已经很幸运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再也没有机会再看一眼那个耀如明月的女子一眼。 　　“陛下，来日见到明月姐姐，帮我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她就这样死在了萧临风怀里，几天之内连办两场葬礼。 　　萧临风在宫里闭门不出，喝的醉醺醺的。御前大太监张公公实在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事。 　　硬着头皮去凤仪宫求见了萧玲珑，“还请娘娘，去劝劝陛下，陛下心里苦。” 　　萧玲珑慢悠悠的喝着茶，“失母失友，连续送走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心里苦是应该的。” 　　说完了风凉话，最后她还是去了。 　　金銮殿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她闻了一下只想吐，指挥人把喝的人事不醒的萧临风扶去洗澡换衣服。 　　又吩咐宫人熬了解酒汤来，在干净的侧殿等他。 　　洗完澡，萧临风也清醒了不少，头痛欲裂的进去侧殿，张公公看着他惊呼道，“陛下…” 　　萧玲珑听到声音看了过去，好一会儿讽刺的道，“原来人伤心到极点，是会早生华发的。” 　　她走过去撩起他鬓边的一缕白发，“陛下你有白发了，未衰老却生了白发，是太痛了吗？” 　　萧临风神色复杂的坐在了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鬓之间竟然真的有了白发。 　　萧玲珑心情愉悦的道，“当年顾明月死的时候，你也没有一夜白头。” 　　是因为那时候还有希望吧，所以可以自我麻痹。而现在，某种意义上他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坐拥天下又如何，没有爱人没有亲人，连最好的朋友也失去了。成为了孤家寡人，不过是被权利侵蚀的可怜虫罢了。 　　萧临风看着镜子里映出她的笑脸，“你很开心？” 　　“我现在活着唯一的盼头，就是亲眼见证你的下场。”她将解酒汤端到他面前，“陛下，喝汤。” 　　萧临风握住她的手，“没关系至少你会陪我走到最后，现在我们都是孤家寡人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点都不想当你的皇后。”她直视着他轻声道，“你这样的人太可怕了，因为自己的执念和私欲，总是肆无忌惮毫无愧疚的毁掉别人。” 　　萧临风放开她。一口一口的将解酒汤喝尽，神经质的道，“再过几个月，朕就该有儿子了。” 　　“你这个疯子到底想做什么？” 　　她至今也不明白，他搞出个身份不明的太子来，到底是在发什么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未老先衰白发丛生的样子太赏心悦目了，萧玲珑在金銮殿待了一下午，欣赏他的颓废。 　　大概是心里太难受了，他意外的开口说了一些，记忆里已经模糊的过往。 　　说顾园，说他们逃学出去喝酒，说他们跑出去闯江湖… 　　萧玲珑坐在窗户旁，看着外面的日光道，“曾经我的愿望之一，就是长大了能进顾园念书。” 　　可惜曾经的顾园已经一片荒芜，而顾园里的人，生离的死别的举刀相向的…也早就物是人非了。 　　“遇到你和赫连煊，是他们倒霉。”她锐评。 　　“呵，萧家也功不可没，一步一步推着我走向了深渊，最终被深渊吞噬。” 　　两人正互相讽刺挖苦着，张公公脚步匆匆大步进来道，“陛下，急报！” 　　萧临风接过快马加鞭而来的密报看了一眼冷声道，“果然人人都觊觎这把椅子，召大臣进宫议事。” 　　他脚步匆匆的走了萧玲珑捡起桌上的折子看了一眼，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太原陈准举兵造反，请求速援！” 　　她轻声道，“时局是越来越乱了…” 　　香草扶着她往回走，她不懂朝政，只是担心的道，“陛下会赢的吧。” 　　自古以来亡国之君没有好下场，亡国之后也下场凄惨。 　　萧玲珑在心里盘算着，她要找个机会把萧家嫂子和几个女孩子送走，这样她就真的无牵无挂了。 　　至于她享受了权利带来的荣华富贵，最后要付出代价也无可厚非，她已经认命。 第379章 初心 　　书房里，姐妹俩相对而坐。 　　江雪凝问，“你想好了嘛，要嫁入宁家吗？” 　　顾棠梨低头抚摸着自己肚子，很是无辜的道，“我不知道，怎么选才是对的。” 　　“既然没想好，就慢慢想。” 　　她都不急她就更不急了，对于这种事情她并不打算强迫她，免得将来不好怨她。 　　顾棠梨抬眸看她，神色里有几分落寞，“我总觉得姐姐待我，没有幼时亲密。” 　　“你长大了，我更是在从地狱走了一遭，很多东西都变了。” 　　两人正说着，将离推门而入。看顾棠梨在怔了一下，随后不避讳的道，“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狼牙军在西北大获全胜，一举夺回失去的城池指日可待。” 　　这的确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江雪凝问，“坏消息是什么？” 　　“太原总兵陈守之子陈准反了，自立为王！” 　　说着他将京城来的密报递给了她，她接过低头看了起来，密信是林染亲自写的。信里详细的写了莹太妃和陈守的事情，也写了桑遇之死。 　　看完以后，她将信收了起来，看向墙上挂着的西陵地图，“时局动荡，如果这次朝廷不能把陈准镇压下去将太原收回，朝廷无能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势力造反。” 　　这对他们来说，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地域的原因，一时半会的打不过来，湘楚依旧是平安的。 　　大概是因为顾棠梨在这里，将离没有多说，也没有多留。 　　顾棠梨抬头看着西陵的地图，一字一句的道，“很多时候我是恨的，祖父叔叔伯伯们，顾家世世代代保护这方水土马革裹尸，最终顾家却落的那样的下场！” 　　江雪凝懂她的心情，她戾气最重的时候，也恨不得屠尽天下人给顾家陪葬。 　　“百姓是无辜的，有罪的是统治者。终有一天，我要亲自砍下萧临风的头颅。” 　　顾棠梨淡笑，“后来经历了很多也慢慢长大了，懂得了什么是乱世人命如浮萍。” 　　“姐姐，你依旧不忘初心吗？” 　　她还记得当时顾家男丁战死沙场，北戎打了进来，西陵危在旦夕。 　　关键时刻，她以女子之身披甲上阵带兵出征。那时她还年幼，抱着她的腿哭道，“姐姐可以不去吗，在府里陪我玩儿好不好。” 　　她摸摸她的头，“姐姐必须要去，不去的话国破家亡，以后十一就没有家了。” 　　后来她夜雨行军多年，国保住了顾家却依旧没了。 　　江雪凝的手指划过地图上西陵的疆土，轻声但坚定的道题，“是，我依旧初心不改。惟愿天下清平，山河无恙。” 　　“姐姐是很好的人。” 　　“我希望你也能成为很好的人。”江雪凝意有所指。 　　她笑了笑，“我想出去见宁远。” 　　“你是自由的。” 　　当日下午她就带着木槿去了宁远住的山水居，客栈在楚城最边缘处，隐在竹林和大山之间很是幽静。 　　她去的时候宁远正在和温榆尘下棋，看她来了有几分诧异，“你怎么来了？” 　　“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哦，说来听听。” 　　她在一旁坐下缓缓开口，“西陵彻底乱了，太原总兵陈守在盛京被杀，他的儿子陈准举兵造反。” 　　这是最新消息，显然人在湘楚的他们还没有收到。 　　温榆尘放下手里的棋子，饶有兴趣的分析道，“这一反，就打破了湘楚盛京和燕地三足鼎立的平静局面，大战一触即发。”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局势变化的太快。宁远问，“你姐姐怎么打算的，对于这件事情。” 　　她垂眸轻声道，“姐姐的意思是静观其变，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湘楚暂时是安全的，朝廷和太原之间必有一战。” 　　宁远轻笑了一声轻挑的道，“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湘楚地域辽阔百姓团结，可不是谁都随便吃下的。” 　　“这是我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你的任务是杀了湘楚王。”宁远漠然的道，“你和她只能活一个。” 　　“不对，是你和木槿加上你肚子里的孩子，换她一条命。不是她死就是你们亡，梨梨可要想好了。” 　　顾棠梨坐在那里，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三爷对我可真狠，杀了她以后我和孩子要怎么办？” 　　“放心，我的后宅之中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是吗，那可真是多谢三爷了。”她浅笑着漾起浅浅的梨涡，“半个月之内，我必然会动手。” 　　“等你的好消息。” 　　她突然胃里涌起一阵恶心，转身趴在护栏上开始呕吐。 　　“呕…呕…” 　　“木槿快扶她下去休息一下。” 　　顾棠梨吐的昏天黑地，被木槿扶下去喂了一碗糖水，在客栈的房间里稍作休息。 　　“看来孕育孩子果然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温榆尘好奇的道，“你真的信她舍得杀掉湘王。” 　　“就当是我给她的考验了，杀不杀的其实也无所谓。”宁远胸有成竹的道，“我这次进入湘楚，她是我打出的名牌。最终是否能吞下这块肥肉，要看我的暗牌。” 　　这张暗牌，他很是保密。就算温榆尘追随他多年，也并未知道暗牌是谁。 　　温榆尘手里把玩着冰凉的棋子，“如果吞并湘楚成功了，你还会履行和长公主的婚事吗？” 　　“当然了，不履行皇帝怎么会相信我。” 　　温榆尘浅笑，“摄政王算无遗策，一定会成功的。” 　　他根本不是什么宁三爷，而是漠北摄政王顾寒舟，宁远只是他借用的身份，宁家是他的外祖家。顾棠梨表面上，确实是宁家收养的女孩。 　　谈话结束顾寒舟一甩衣袖走了，根本没注意到温榆尘讳莫如深的眼神。 　　温榆尘自言自语的道，“胃口太大，是会被撑死的。” 　　顾棠梨歇了一会儿缓了过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却还差最关键的一环。 　　她今日来是想有所获的，目前看来却一无所获。 　　看来只能剑中偏锋，试试看了。 　　而顾寒舟已经下定决心，要牺牲她了。 　　对侍女道，“把这碗燕窝给棠梨端去。” 第380章 敌在内部 　　侍女端着一碗燕窝，去了顾棠梨休息的房间，“顾小姐，这是三爷让奴婢送来的。” 　　顾棠梨刚吐完没多久，还没有完全缓过来，疲惫的道，“放那儿吧，我喝不下。” 　　“是。” 　　侍女退下了，顾棠梨有些昏昏欲睡体力不支，但是她可不敢在这里睡过去。 　　“我们走吧。” 　　结果刚迈出门，就被拦住了。 　　“三爷让你们吃了饭再走。” 　　顾棠梨神色微凝，“我现在就想走。” 　　木槿更是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剑，正僵持着温榆尘走了过来，风度翩翩的道，“这是怎么了？” 　　“拦着我们不让走，这是什么意思？” 　　温榆尘温和的道，“寒舟他只是想留你吃顿饭而已，很快的别急。” 　　她的第二六感告诉她继续待下去很危险，但是只有她和木槿两人的情况下，硬杠也不是好的选择。 　　“我不想待在屋子里，闷的慌。” 　　“那我陪你花园里走走。”温榆尘一边安抚她，一边对侍女道，“去叫王爷过来。” 　　她冷着一张脸，跟着他去了花园里散步，两人在池塘边停下，她觉得晒的慌去了柳树底下。 　　背靠大树，隔绝了很多视线。 　　她压低了声音，“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错她冒着险走这一趟，不是为了特地来见顾寒舟，而是来见温榆尘。 　　温榆尘声音轻不可闻的道，“他很谨慎，包括对我也有所防备。”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敌在内部。” 　　两人飞快的轻声交谈了几句，顾棠梨道，“我怎么觉得他起了别的心思，想留下我另有算计。” 　　顾寒舟赶来的时候，只见她坐在柳树下乘凉，温榆尘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在一旁盯着她。 　　“才来就急着走，看来梨梨是一点都不想我。” 　　顾棠梨疲惫又虚弱的道，“我刚吐完根本不想吃东西，只想马上就回去好好休息。” 　　“那如果我想让你留下陪我，梨梨又该当如何。”他似笑非笑的道。 　　顾棠梨瞬间汗毛倒立紧张了起来，面上不动声色，宽大的衣袖下已经握紧了飞刀。 　　气氛正怪异着，侍女慌慌张张的道，“三爷，湘王带人闯进来了。” 　　顾棠梨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了下来。 　　顾寒舟的眉头皱了一下，眼里闪过冷意。真是碍事的女人，但是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没等他多想，巫锦将剑架在侍女脖子上逼她带路，一行人已经找过来了。 　　顾寒舟瞬间收起了身上的戾气，化身为宁三爷。 　　“王爷怎么突然来了，吓我一跳。” 　　江雪凝今日穿一身利落的紫色骑行装，手里握着一根马鞭，眉目间都带着冷意。 　　她不满的道，“棠梨这都出门大半日了还没有回去，我这不是怕有人心怀不轨的直接把她带走了。” 　　就只差说他不怀好意，怕他趁机把人带走了。 　　还真是警觉又难缠的存在，顾寒舟神色不变镇定自若的道，“宁某不是那样的人，我要娶棠梨过门，必然是三谋六聘，八抬大轿娶她。” 　　“呵，你最好是。”江雪凝一甩手里的鞭子，“敢擅自动我顾家的人，天涯海角必诛之。” 　　顾寒舟解释道，“我是想留棠梨吃过晚饭，然后在亲自送她回府。既然王爷来了，还请王爷赏光，留下来用了膳。” 　　她一个眼神，青禾走过去将坐在地上的顾棠梨扶了起来。 　　“用膳就不用了，人本王带走了。” 　　说完大摇大摆的带着人，从府里走了。 　　顾寒舟做戏做到底，亲自把人送到门口，依依不舍的目送人上了马车，“棠梨，过两日我去王府看你。” 　　顾棠梨没说话，青禾放下了车帘。 　　直到马车走远了，他这才彻底冷了脸嗤笑道，“她倒是来的及时。” 　　温榆尘眼神微闪，心里细细品味着这句话。意思是要不是江雪凝来的及时，他是准备做点什么的，而不是就这样轻易把人放走。 　　“应该只是巧合吧，故意来找茬的。” 　　顾寒舟没再多说，转身进了客栈里。 　　马车上，顾棠梨看起来虚弱极了，青禾冲了一杯蜂蜜水给她，她喝了两口，“多谢姐姐来接我，我又给姐姐添麻烦了。” 　　江雪凝无所谓的道，“不麻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一路无话，回到王府里她虚弱的道，“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江雪凝点头，看着木槿扶着她走了。这才道，“给我想办法联系山水居的幕后大老板。” 　　巫锦迟疑的道，“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没关系。”她微微一笑道，“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上，他是虎也得给我趴着，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不信他也不放心他，一直在暗地里盯着他。” 　　反正着急的不是她，有压力的也不是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顾棠梨是真的累也是真的不舒服，她回到房间里倒头就睡。 　　蝉衣来见她，等到晚上都不见人醒来，这才不高不兴的走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深夜。 　　木槿立刻让人把鸡汤粥给她端了上来，看的出来小厨房做的很用心，鲜而不腻。 　　她用了半碗胃暖暖的，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用过饭让人都退下，书房里只剩她和木槿两人，她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仔细的琢磨着白天发生的一切，温榆尘那个人从来不说无用的话。而且追随顾寒舟良久，很得他看中。 　　“敌在内部…” 　　她轻声呢喃着细品这四个字，越品越不对劲儿。 　　不太可能指的是在漠北内部，那么就只能在湘楚了。这也解释的通了，为什么顾寒舟会这么冒险的亲自进入湘楚。 　　她从来不觉得是因为她，她没那么大魅力。顾寒舟最爱说她有反骨难训，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一边用她但是从未真正彻底相信过她。 　　木槿看她这样，忧虑的道，“感觉现在的情况不是我们能独自承受的。” 　　“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在想想吧，总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 　　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半夜，而她一直在反复分析和复盘，企图找到蛛丝马迹。 第381章 美人如玉 　　顾寒舟上门来见过她一次，顾棠梨以身体为由拒绝了。他似乎有事在忙，好几日没上门。 　　她一边食补一边喝药安胎，一边按照女医的吩咐，每日饭后散步。 　　这日晚饭后，她在花园散步。难得一向忙的不见踪影的江雪凝也在，她在池塘喂鱼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走了过去轻声道，“姐姐今日看起来很高兴。” 　　江雪凝浅浅一笑，“偷的浮生半日闲，难得空下来自然是高兴的。” 　　说完又轻声细语的问她感觉身体好点没有，有没有好好吃饭吃药，她很享受这种关心。 　　聊了一会儿，青禾过来行礼道，“酒席摆好了。” 　　“姐姐要待客？” 　　“嗯。” 　　都晚上了还能特地摆酒接待的客人，应该身份很不一般。 　　她试探的道，“我可不可以一起去，独自回房有些无聊。” 　　江雪凝欣然应允，“可以。” 　　姐妹俩携手去了水中央的亭子里，晚上在这里喝酒赏夜景，别有一番风味。 　　江雪凝细心的吩咐，“来一碗酸梅汤，在把披风披风拿来。” 　　这是怕她冷，怕她口渴。 　　她坐在一旁，被照顾的很妥帖。有微风拂面，很是舒服。 　　远远的有箫声响起，在夜色里宁静又幽远。她寻着萧声看了过去，原来荷塘深处有一叶扁舟，挂着灯笼。隐隐约约能看到舟上的人影，萧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仔细聆听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感叹，“此去经年，姐姐还是这么会。” 　　当年在盛京，顾家是钟鸣鼎食的权贵之家。她还记得姐姐办的夏宴和冬夏，在京中小有名气。 　　她办的冬夏宴好吃好玩儿又不落俗气，一饮一啄一步一景，样样都是精心安排的。 　　那时候大家都说，这才是顶级世家养出来的贵女该有的风范。 　　只是后来几经风雨，她成了辰王妃，成了湘王，风里来雨里去。那个曾经样样讲究的贵女，慢慢消失不见了。 　　曾经的好时光，也再也回不去了。 　　今夜，她在她身上恍惚看到了曾经顶级世家养出来的京中第一贵女的影子。 　　江雪凝也轻不可闻的叹息道，“往事不可追忆，今夜月色依旧。” 　　两人都没在说话，沉静在在荷塘月色和清幽的萧声里。 　　不一会儿，顾棠梨看到青禾提着一盏琉璃灯，引着一位客人往这边走。客人驻足在木桥上，聆听着箫声。 　　直到一曲结束，这才缓缓走来，一身白衣翩翩，墨发如玉。 　　想必这就是今晚的贵客了。 　　等走近了，这才看清她的长相。不算绝色，但是面如白玉五官清秀。 　　最特别的是自带一股沉静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很有风姿，打扮的也是极为素净。 　　“芙蓉来了，陪我喝一杯。”江雪凝招呼道。 　　看的出来两人挺熟的，卫芙蓉淡然一笑，“王爷好雅兴，月夜荷塘听箫，别有一番意味。” 　　“这不是知道你来了，我特地安排的吗，知道你是个雅致的人。” 　　显然江雪凝这么用心，她是极为高兴的，眉眼间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举杯一饮而尽道，“芙蓉多谢王爷的心意。” 　　说完她又看向了一旁的顾棠梨，“这位是？” 　　江雪凝道，“这是我妹妹十一，她来透透气吹吹风。” 　　名唤芙蓉的女子礼貌的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她回了一个微笑。 　　漫不经心的倚栏而坐，不多言不语听她们谈论一些风花雪月的话题，仿佛真的只是来透气的。 　　女子从头到尾一身白，看似打扮的素雅，实际上从衣服到首饰，都价值不菲。 　　她一头如墨般的长发，看似随意的挽了起来，给她增添了一丝风情。头上只戴着一只白茶花的白玉钗。 　　白玉钗通体晶莹剔透，在月光和灯光下泛着点点寒光，更是让她有了一种缥缈的美。 　　顾棠梨的目光，好几次不经意的从她的玉钗上飘过，又很快收回。 　　两人酒过三巡，似乎也终于谈到了正事。 　　芙蓉吹了声口哨，很快有她带来的侍女，恭敬的呈上了一个木盒。 　　顾棠梨只快速扫了一眼，就确定这侍女是一位顶级高手。 　　芙蓉“啪嗒”一声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几本账本和折子，她浅笑道，“王爷看完有问题，随时可以召见我。” 　　江雪凝举杯，“辛苦芙蓉了。” 　　“为王爷办事这是应该的。” 　　两人又喝了几杯，木芙蓉起身告辞，“今夜多谢王爷款待，酒虽好却不好贪杯。喝到七分醉，回去正是好眠。” 　　她行礼后，带着侍女离去。行走在荷塘的木桥上，衣袂飘飘仿佛要羽化登仙。 　　顾棠梨轻声道，“这样的气质风度，哪怕放在京中古贵女里也是一等一的。” 　　江雪凝有些醉了，“夜深了，我让青禾送你回去。” 　　“姐姐回去别忘了喝完解酒汤在睡，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会头痛。” 　　“快回吧，夜深露中别着凉了。” 　　青禾提着琉璃灯灯道，“十一小姐奴婢送你回去。” 　　木槿扶着她，青禾提着琉璃灯，带着两个小丫鬟送她回听雨轩。 　　路上她好奇的问，“这位如玉美人芙蓉姑娘是哪家的姑娘，这风姿气度绝了。” 　　她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所以青禾并未隐瞒的道，“她倒是出自世家，不过真论起来不算湘楚人。” 　　“我看她和姐姐很熟的样子，姐姐也待她甚好，她们是朋友吗？” 　　是不是，不是她能回答的，因此青禾只是轻声道，“她叫木芙蓉，是凉川木家的嫡幼女，也是凤凰军的副统领之一。” 　　“哦…”顾棠梨很是惊讶，“那位芙蓉姑娘的风姿气度，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行军打仗的样子。” 　　一看就是世家用学识富贵底蕴，用心养出来的贵女。 　　青禾笑笑，“木统领不行军也不上战场，她主要管凤凰军的内务，更像是军师的角色。” 　　“那也很厉害，难怪姐姐待她客气。” 　　回到了听雨轩，等青禾一走。她洗漱好回了房间，她的脸色立刻冷了几分。 　　木槿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吗？”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可能是她的错觉吧。 第382章 威慑 　　玉浮山上传来好消息，沈昭延身体里的毒已经解了大半，即日将醒。 　　这么重要的时刻，江雪凝自然要亲自去一趟。 　　她骑着马带着一行人，往玉浮山出发。 　　走了半日，在路上随意找了一家茶铺休息。进去坐下喝了半碗凉茶，准备休息一会儿再走。 　　“有人跟着我们。”巫锦轻声道。 　　江雪凝不动声色的道，“不用管，把人引进玉浮山，让他们有去无回。” 　　玉浮山之前是暗卫训练地，那里可以说一步一陷进。不熟的人进去，很难活着出来。 　　目前为止依旧有一批暗卫在那里训练，山上的温泉可以说是对大家的奖励了，累了泡下温泉神清气爽。 　　这也是她把沈昭延放到玉浮山的原因，那里可是暗卫大本营之一。除了受训的暗卫，还有已经不执行任务，担当教头的暗卫头子们，那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所以沈昭延在玉浮山，任何人想动他，都是有去无回。 　　一行人只当不知道，径直奔向了玉浮山。在他们靠近的那一刻，隐在附近的暗卫就感觉到了。 　　乌飒出来迎接，带着他们上了山。从山脚望上去，整座大山都是树林，被绿树所覆盖，根本窥探不到大山的真实面目。 　　跟着他们来的人，不确定的道，“头儿，我们还继续跟吗？” 　　领头的男人总觉得这里很危险，当机立断的道，“不跟了，回去向王爷禀报。” 　　能确定人在玉浮山，已经足够了。大山里是最危险的，他们贸然跟进去反而容易出事。 　　“撤…” 　　可惜已经迟了，他们一动，立刻有一群暗卫对他们进行了一场剿杀。 　　他们走了一会儿，这里的总教头银鱼迎面走来，侧耳倾听了一下，“你们带尾巴来了？” 　　江雪凝，“嗯，有去无回给他们一点震慑。” 　　这是在她的地盘上，别真以为可以为所欲为。 　　银鱼领着他们七拐八绕的进入了谷底，谷里有一汪清泉，满谷都盛开着不知名的花儿。 　　白羽忍不住赞叹，“原来谷里别有洞天，是个仙地。” 　　站在他肩膀上的凤儿，叫了一声飞出去玩儿了。 　　谷底建了不少木房，是供暗卫们平时居住的。 　　银鱼指了指远处的山洞，“云州王在里面治疗。” 　　江雪凝走了进去，一进山洞就感觉到了热气。 　　沈昭延正泡在温泉里，白术刚刚为他施针完毕。 　　“你来了。” 　　“他情况怎么样了？” 　　“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大半了，这两日就该醒来了。” 　　江雪凝暂时留在了谷里，等他醒过来。 　　他是在次日的午后醒来的，睁开眼睛又反射性的闭上。 　　她握住他的的手轻声道，“慢慢来，别急。” 　　太久没睁眼了，日光对他的眼睛来说很有负担。他一点一点的睁开眼睛，被刺激的流下不了眼泪。 　　江雪凝用帕子为他擦干眼泪，“这一次，你睡太久了。” 　　“我以为我要做水鬼，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刚醒来，还无比的虚弱。需要一点一点恢复，她在这里陪了他两天便离开了。 　　山水居里，顾寒舟的神色不太好看。派出去跟着江雪凝的那批人，彻底失去了消息，基本可以确定是出事了，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榆尘你怎么看？” 　　温榆尘笑了笑，“这里毕竟是她的地盘，她要是这点能力都没有，可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 　　顾寒舟没想到她出手会这么猛，嗤笑了一声，“是我小看她了。” 　　“小看女人可是要吃亏的，特别是她这样的女人。” 　　人死了就死了，那些暗卫都是专业的，并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他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谁知当天晚上，整个山水居遭到了围剿。他们带来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该死的！”顾寒舟舟低骂了一声。 　　山水居的掌柜急急忙忙的道，“情况不妙，贵客您还是躲到密道里去吧。” 　　顾寒舟既不想立刻暴露身份，也不想糊里糊涂的死在这里。 　　所以带着几个亲信和温榆尘跟着掌柜的，去了假山后面的小道，从小道一路狂奔，跑了出去。 　　巫锦遗憾的道，“客栈内没找到人，看来是跑了。” 　　“果然有猫腻。”江雪凝可惜的道“要不然今晚直接把人杀了一了百了。”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她懒得去猜他的真实身份来这里的目的，直接杀了最简单。 　　“可惜了…” 　　她遗憾了一会儿，带着人退了。 　　顾寒舟他们一行人，一直跟着客栈掌柜去了另外一处偏僻的巷子，这才停下脚步。 　　掌柜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后怕的道，“对方来势汹汹，太吓人了。” 　　顾寒舟神色不太好看，这一波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而且可能想直接置他于死地。 　　“榆尘，你觉得可能会是她吗？” 　　温榆尘也很意外事情的走向，“很大可能，只能说她比我们认为的还要杀伐果决。” 　　一旦有了怀疑，竟然直接选择杀人灭口。 　　“呵，她还真是敢。” 　　温榆尘分析道，“反正你用的是宁三爷的身份，横死在这里对她而言很好推脱。” 　　谁让他们要隐藏身身份进入湘楚的，出了事情只能说是他们倒霉。 　　而且顾寒舟要是真死这里了，漠北朝廷未必会为他讨回公道。 　　他不得不夸一句，“果然犀利且狠，因为怀疑干脆杀了。” 　　“可惜我没死。”顾寒舟冷声道。 　　但是他也陷入两难，江雪凝明摆着怀疑他，甚至想杀了他。 　　那他在冒险用宁三爷的身份，继续上门去和顾棠梨接触就很危险。 　　万一，她发疯再次对他动手，那他可未必有这次好运。 　　掌柜默默接话，“湘王本来就难惹，主人让我告诉您，要么三思而后行要么速战速决。” 　　毕竟是在她的地盘上，越耗下去对他们而言越不利。 　　他很快有了决断冷声道，“是时候逼棠梨一把了。” 　　山水居出事顾寒舟下落不明的消息，顾棠梨当然收到了。 　　她有些担忧的道，“要是真出事了倒还好，不然以他的性格恐怕会激进行事。”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她自然是了解他的。 第383章 选谁 　　眼看就要到服用解药的日子了，顾寒舟却迟迟没有现身，只是派了人来接顾棠梨出去见面。 　　江雪凝当然是猜到他现在不敢贸然上门，她很是严肃的道，“你是已经决定好要去见他了吗？” 　　顾棠梨很是担忧的道，“我有话和他说，也想看看他好不好。” 　　她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果你非要去，我不会阻止。只是这次，我不会再带人去接你了。” 　　“嗯，姐姐我会早点回来的。” 　　看着她义无反顾离开的背影，将离叹气道，“你真不管，万一那个宁三爷包藏祸心狗急跳墙怎么办？” 　　“她不是傻子，而且从小就聪明，既然决定去应该有自己的理由。” 　　她虽然担心，却也没有过分插手这件事情。 　　顾棠梨上了马车以后，被带到了一个巷子里的酒馆，酒馆里很安静有只胖猫在睡觉，看起来没什么客人。 　　“三爷，在楼上等姑娘。” 　　木槿被拦在了楼下，担心的道，“棠梨。” 　　她稳了稳心神，对她笑了笑，“没事的，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下来。” 　　她独自上了二楼，一眼看到了窗户边的顾寒舟，正在逗弄窗边鸟笼里的鸟儿。 　　“在看什么？” 　　“看鸟儿，其实我也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 　　顾寒舟神色晦暗不明的道，“客栈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我怀疑她开始怀疑我了，所以不能在拖下去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现在离你们毒发之日只有七天，七天之内杀掉江雪凝，我就给你们解药。” 　　顾棠梨沉了脸，“这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呵，你是她妹妹，有无数机会可以靠近她，而且你不是向来无败绩。所以只要你想，你一定可以做的。” 　　她低头抚摸着肚子，“你真就这么恨吗？” 　　顾寒舟走过去，用手轻抚她的脸颊，用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道，“她死还是你们死，现在是时候有个决断了。” 　　她抬眸看他，“你是不是恨不得这个孩子没有，一点都不爱他。” 　　他没有说话，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能留。孩子以后还可以有，所以没什么舍不得的。 　　“你可真狠。”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我等你好消息。” 　　来的太快了，顾棠梨闭了闭眼睛，“我恨你。” 　　她转身脚步沉重的一步一步往外走，路过温榆尘的时候，一下倒了下去。 　　温榆尘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接住人，“顾姑娘！” 　　说着用手猛掐她的人中，顾寒舟也走了过来。 　　好一会儿她才幽幽转醒，面色白的吓人，温榆尘担心的问，“顾姑娘你还好吗？” 　　她坚强的挣扎着站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我没事。” 　　顾寒舟伸手扶住她，“看来此事对你打击不小。” 　　“呵，我要是让你杀了你妹妹，你会眼睛不眨的就杀掉吗？”她甩开他的手，“希望你说到做到，这件事结束后给我们解药，放我们自由。” 　　她强撑着，硬气的走了。 　　“呵，我就是喜欢她的硬骨头和倔强。” 　　温榆尘眉头微皱担忧的道，“她反应这么大，你逼这么紧真的不会起反作用吗？” 　　“她第一次和我动刀，被关进地牢受罚没了半条命，就是因为木槿。”顾寒舟充满恶意的道，“那就看陪她风雨同舟的姐妹，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她选哪一个了。” 　　温榆尘眼神微闪故意道，“她要是选了亲姐妹，可就把我们全卖了。” 　　“没关系，本来也没有全部指望她。她能成功固然好，真失败了我也有后手。” 　　在多的顾寒舟没有再提，他自然也很有分寸的没有多问。 　　回到自己房间，他拿出衣袖里藏着的字条，是顾棠梨晕倒的时候给得。 　　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没有多余的信息。 　　但是对他而言，已经是一条指向性很明确的线索了。 　　顾棠梨出了酒楼的门，脸色难看极了。木槿扶住她，担心的道，“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我们去那里坐坐。” 　　他们随意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两碗阳春面。 　　她说，“那时候每天睁眼就是杀人和被杀，我坚持下去的勇气就是要活着为顾家报仇。” 　　被娇养大的小姑娘，突然之间进入了大逃杀里，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她吐的昏天黑地。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她要活着。 　　活着回西陵，活着回顾家。就是靠着这样的信念撑下来的，哪怕满手鲜血出卖皮囊也在所不惜。 　　“现在我如愿回到姐姐身边了，可是我还是无法开心。” 　　木槿虽然话不多，但是能活到现在执行那么多任务，自然也是聪明透彻的。 　　“他用解药威胁你动手了，对不对？” 　　顾棠梨眼睛亮的吓人，“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在等等。” 　　木槿不赞成，“你向湘王坦白吧，她不会不管你的，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顾棠梨却固执的摇头，不能这样。如果这样木槿第一个活不了，她不能让她死。 　　为了控制她，在来湘楚之前，木槿又被喂了一种剧毒。 　　顾寒舟太了解她了，她可以对自己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不要命。 　　但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木槿因她而死。 　　两人随意吃了几口，回到王府大概是刺激过度，她肚子开始痛。 　　实在是受不了，喝了一碗安神汤沉沉睡去， 　　木槿在房间里守着她，确认她睡熟了。这才悄无声息的推门离开。 　　她尽可能的避开人，去了江雪凝的院子，刚好碰到将离出来。 　　“我想见王爷。” 　　将离看了她一眼，“跟我来。” 　　木槿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江雪凝并不在。 　　将离道，“你随意坐，雪凝一会儿就回来。” 　　她坐下不言也不语，整个人沉默如海。 　　过了好一会儿，江雪凝回来了，看到她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是棠梨那边怎么了吗？” 　　木槿缓缓站了起来，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其实不是棠梨的侍女。” 　　事情变的有意思了起来。 　　“哦，那你是谁？” 第384章 铠甲 　　“我是漠北摄政王顾寒舟旗下，天字二号暗卫木槿。” 　　这话一出，将离和江雪凝齐齐看向了她。猜过她和顾棠梨的真实身份可能不简单，但是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江雪凝转着手里的毛笔，眯了眯眼睛，“你是天字二号，那天字一号是谁。” 　　“顾棠梨，从无败绩，是绝对的一号。” 　　江雪凝看着她一板一眼甚至带着几分自豪的神色，被气笑了，“你们这么厉害，我是不是该给你们鼓掌夸你们？” 　　木槿很认真的道，“她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只有十岁，如果她不是这么厉害，这世上早就无顾棠梨了。” 　　“她真的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才有机会活着走到你面前来，叫你一声姐姐。” 　　她想他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她才能认真的说出这样的话。 　　“是我对不起她，害她小小年纪吃了那么多苦。” 　　“她从来没怪过你，这么多年了她早就无坚不摧了。唯独知道你可能还活着的时候哭了。”木槿噗通一声跪下，“王爷，现在只有你能救棠梨了。” 　　江雪凝示意将离将她扶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你把事情说清楚。” 　　木槿轻声道，“宁三爷实际上是漠北摄政王顾寒舟，棠梨这次回来是奉命要杀你。但是棠梨绝无此心，她能活下来到现在全靠为顾家报仇的信念撑着。” 　　她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们一直被顾寒舟用毒控制，要按时服用解药，不然就会毒发身亡。今日他约棠梨见面。是要逼棠梨杀你，距离毒发之日还有七天。” 　　江雪凝眉头皱了起来，听起来情况很糟糕，而且时间也很紧急。一个处理不好，恐怕就要出事。 　　“为什么不早点说，这样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应对。” 　　木槿垂下了眼眸，没有说出真实原因，而是道，“棠梨她应该另有打算，只是现在情况危急，所以我自作主张觉得告诉你比较好。” 　　江雪凝又问了一些事情，总的来说就是顾寒舟在漠北权倾朝野。皇室为了安抚拉拢他，甚至将长公主赐婚于他。 　　漠北是沙漠以南的国度，所以顾寒舟一直野心勃勃的想走出来。这次就是想利用顾棠梨拿下湘楚。 　　其他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更多了。 　　江雪凝好奇的道，“你这样自作主张，是想保护棠梨吗？” 　　“我们很早以前就开始一起执行任务，我们这样的人，在危险的时候只顾自己是很正常的。只有棠梨一次都没有扔下过我，她救过我很多次。” 　　当然后来她也慢慢成长了起来，她们彼此保护，是最好的同伴。曾经有人说过她们是彼此的铠甲也是软肋，这是幸也是不幸。 　　以前她们靠着对彼此的信任和默契，完成过很多高难度任务，他们是彼此的铠甲。 　　现在，顾寒舟用她的命来拿捏顾棠梨，她成了她的软肋。 　　木槿道，“我大概就知道这么多，其他的你等棠梨醒了，好好和她谈谈吧。”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江雪承诺道，“我会竭尽全力的保护你们的。” 　　话是这么说，这事情很棘手。 　　木槿走了，江雪凝苦笑道，“猜到她突然回来有问题，没想到有这么大的问题。” 　　更多的心疼，顾寒舟这么对他，她还怀着他的孩子。不用想都知道，背地里肯定受了很大的委屈。 　　将离安慰她，“她是个聪明又厉害的，不可能完全没有后手和应对之法。等天亮了和她聊聊看，看她怎么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夜深了早点睡吧。” 　　很快整个王府都安静了下来，大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 　　木槿在房间里，写了一封信放在盒子里，又把自己的刀擦了一遍。 　　最后将一个平安符揣进了怀里，那是她们离开漠北之前，一起去庙里求的。 　　她还记得，顾棠梨为这次湘楚之行求带了一支签，结果是大凶之签。 　　她想了很多，去她门前站了一会儿，并未推门进去打扰她。 　　“你要好好的，要幸福。从此只做顾家十一，不要再做天字一号。” 　　她转身，义无反顾的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这次，她只想做她的铠甲，不想做她的软肋。 　　翌日，顾棠梨满头大汗的从噩梦中醒来，只觉得窒息。 　　她又梦到了那段在雨林里逃杀的日子，那是她刻在灵魂里的噩梦。 　　府里派来伺候她的丫鬟，雨荷听到动静带着人进来，伺候她梳洗。 　　梳洗完了，直到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她这才后知后觉的道，“木槿今日怎么还没来？” 　　雨荷还真没注意过，木槿是她的心腹，和她们这些府里的丫鬟，接触也不多。 　　“奴婢去看看，或许是还没起来吧。” 　　大概是做了噩梦，大早上的她心情不是很好，也有些头痛。看着一桌的早点，毫无食欲。 　　心里想着，不能在拖下去了。她必须速战速决的解决问题，只是“解药”这个问题依旧很难。 　　只能动顾寒舟在乎的人了，一命换一命，看看有没有用。 　　只是顾寒舟那个人狠起来能弑父，当年他亲手弑父的时候，还是她在一旁递的刀。 　　所以这一招很冒险，有可能会激怒他适得其反。她一直没有用，现在顾不得了那么多了，只能试试看。 　　正思考着，雨荷回来禀告道，“奴婢亲自去看了，房间里里没人。” 　　这不对劲儿，怎么会没人。 　　她神色一变站了起，往木槿住的房间去了。里面确实空无一人，她看了一眼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 　　桌上放着一个木盒，太显眼了。她走过去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玉镯。玉镯下压着一封信，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拿起信迅速扫了一眼，神色巨变，有些站不稳。 　　她手里抓着信，不管不顾的拔腿就跑。急的雨荷大喊，“不能跑，姑娘你现在不能跑！” 　　她跑到的时候，江雪凝刚刚起来，正在院子里活动筋骨伸懒腰。 　　“你这是怎么了？” 　　她一把抓住她的手，“救救木槿…” 　　“姐姐，我求你救救木槿！” 　　“救救她啊…” 第385章 赴死 　　江雪凝一把扶住她，“木槿怎么了？” 　　“她不见了，她要去杀了顾寒舟！” 　　这是必死之局，木槿是带着鱼死网破的赴死决心，动用了特殊联络手段，去杀顾寒舟去了。 　　江雪凝立刻清点了人马，出发之前不忘吩咐道，“把神医和她的药童抓起来，等我回来再说。” 　　刚刚起来，正在美滋滋吃饭的蝉衣和药童，瞬间被围住了。 　　蝉衣不满的道，“这是什么意思？” 　　将离神色淡然的道，“十一小姐那边出了点问题，麻烦两位配合一下。” 　　蝉衣警惕的想动剑，将离警告道，“要是不配合的话，格杀勿论！” 　　药童倒是很配合，直接伸出双手被铁链锁住了。 　　他投降的这么快，蝉衣独自对上这么多人，根本毫无胜算。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万一还有回旋的余地，最终她也配合的伸出双手被锁上了。 　　“我虽算不上对云州王有救命之恩，但也拿出了珍贵的落焰花。突然这样对我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离不动声色的忽悠，“我们一起等吧，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顾棠梨去了离王府最近的一个集市，结果所谓的紧急联系人，根本找不到。 　　一定是出事了，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最后还是冒险动用了，最后一条密线，才确定了顾寒舟昨晚所在的宅子。 　　她骑着马，带着江雪凝他们快马加鞭的赶去。因为离的远，在怎么快还是用了大半天才到。 　　最终停在了庄子外，江雪凝下马看了过去，这里安静极了。 　　他们这么多人策马前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人已经跑了。 　　顾棠梨一手持剑，另外一只手推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院子里全是打斗的痕迹，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尸体。 　　她的目光却只看向台阶上，那里靠柱半跪着一具熟悉的尸体，黑衣大刀。 　　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起来，木槿我来接你回家了…快起来…” 　　可是这次，无论她怎么呼唤都没有人回应她了。 　　她走过去跪在地上，扶住已经冰冷的木槿，她浑身都是血，身上根本数不清被砍了多少下，最致命的是心脏那一刀。 　　可以窥见，昨晚打的有多激烈。 　　“你怎么这么傻，在等我一下，我有办法的。”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她的身上，可是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顾寒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以命抵命…” 　　木槿死的惨烈，而院子里根本没有人。可见顾寒舟已经带着人逃了，江雪凝当机立断的道，“立刻全湘楚通缉他！” 　　她走过去对伤心欲绝的顾棠梨劝道，“事已至此，先把人带回去入土为安。” 　　“都怪我，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顾虑太多，应该直接杀了顾寒舟的。” 　　“你杀了他…你们身上的毒也无解…” 　　这几乎是一个必死之局，谁都没有错。她也只是想努力周旋，护的两人周全，可惜世上没有双全法。 　　顾棠梨情绪激动，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姐姐你帮我找到他，我要亲手杀了他！”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就连他下药占有她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恨过。 　　“棠梨你流血了…”江雪凝看向她被血染红的衣裙，“你流了好多血，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她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抱着木槿不松手，一下晕倒在了木槿身上。 　　两个人的血交织在一起，就像曾经无数次，她们只有彼此不离不弃，咬牙走下去的瞬间。 　　曾经为彼此流过的血受过的伤，是彼此灵魂相依的勋章。 　　江雪凝沉声道，“白羽快将她抱起来，带回去。” 　　又吩咐巫锦，“去叫白术回来一趟，要快！” 　　她的血越流越多，江雪凝不敢多耽误，将她送去了最近的医馆。 　　郎中看清情况不对，立刻让他们去里间把人放下，给她把了把脉，最后遗憾的摇头，“孩子已经流了…” 　　江雪凝心情复杂，只能道，“还请保大人无事。” 　　最终郎中给她扎了针，熬了药给她灌下。等孩子流干净止血后。白羽将人抱上了铺着厚厚棉被的马车，这才往府里去。 　　回到王府已经是深夜了，白羽将顾棠梨抱回了房间，另外一辆马车上是木槿的尸体。 　　将离迎了出来，“什么情况？” 　　“去迟了一步，木槿死了棠梨的孩子也没保住。”她吩咐道，“搭灵堂吧，葬礼的事情交给你，最后一程要让她走好。” 　　房间里，之前特地为她请来的周女医已经等着了，重新给她检查了一遍，处理了一下。 　　江雪凝在外间等着，她对雀翎道，“传话过去，让山水居的老板立刻过来见我，否则我保证湘楚再无山水居！” 　　“是。” 　　等了好一会儿，周女医终于出来了，她立刻问道，“棠梨情况怎么样？” 　　“十一小姐本来身体就孱弱，这次极其伤身，恐怕以后很难有孕了。”她眉头皱了起来，“而且她的脉像很奇怪，似乎隐隐有中毒之像…这不应该啊…” 　　她收了重金，对她很是上心。三日把一次脉，吃的东西也都盯着，怎么可能会中毒了她不知道。 　　江雪凝苦涩的道，“她确实中毒已久，而且应该是奇毒，她的情况很糟糕吗？” 　　“情况暂时算不上糟糕，而且有点奇怪。”她不确实的道，“我要在观察看看…” 　　“棠梨就麻烦周女医了，等她好起来，我必有重谢。” 　　周女医非常有医德的道，“王爷放心，我会亲自盯着的，确保人没事儿。” 　　她进去看了顾棠梨一会儿，很快离去。去了地牢准备会会所谓的神医。 　　蝉衣看到她来了，立刻道，“王爷让人把我们抓起来是什么意思？” 　　她冷声道，“不知神医是漠北摄政王顾寒舟旗下，第几号杀手？” 　　蝉衣神色微变，嘴上装傻道，“什么摄政王杀手的，我不太懂王爷的意思…” 第386章 带一句话 　　“现在不懂没关系。”江雪凝冷声道，“很快你就会懂的，到了我手里的人，酷刑之下没有撬不开的嘴。” 　　很快牢房里响起了蝉衣惨绝人寰的叫声，十指同时受刑，当然这只是开胃小菜。 　　江雪凝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药童，“成人的年纪孩子的身高，你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只是患有侏儒症吧。” 　　他笑的邪气，“嘿嘿，王爷果然厉害，竟然看出来了。” 　　“她听不懂，那你听懂了吗？” 　　“嘻嘻，王爷能让我想想吗？” 　　江雪凝并未对他马上动刑，而是在一旁耐心等待。上刑就像熬鹰，这些顶级杀手暗卫的嘴不是那么好撬开的，要一点一点折磨，折磨的没了精气神，受不了自然会开口。 　　她没有步步紧逼的原因是，已经通知人往漠北那边查了，想等消息回来在看下一步怎么来。 　　没想到一切来的猝不及防，顾寒舟的确狠。他但凡顾念孩子和顾棠梨一分，也不会来的这么快。 　　江雪凝正胡思乱想着，听到了青禾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王爷…” 　　她回头，面无血色的顾棠梨正被周女医和青禾一左一右扶着，站在牢门外。 　　“你疯了！这是在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青禾是真的要哭了，“奴婢死活拦不住，将离大人让送她来。” 　　主要是她神色疯魔且坚决，将离怕硬拦着反而在出事。 　　周女医对不听话的病人有些生气，“我给她灌了一碗参汤和药，坚持不了多久你们快点。” 　　“姐姐，我有话和他们说。” 　　江雪凝抬手示意停止用刑，把她扶了进去，“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痛的满头大汗的蝉衣，看到她来了。气愤的道，“呦，搞得这么惨，难道是失败了？” 　　“姐姐有匕首吗？” 　　江雪凝赶快递了一把给她，她独自靠近蝉衣，“你这么喜欢做顾寒舟的狗，我就成全你。” 　　说着用尽力气，连刺了她三刀，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她才有了些许活着的实感。 　　蝉衣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敢杀我…” 　　“这都是拜顾寒舟所赐，到了下面要恨的话，可别恨错了人。” 　　她面如死灰披头散发的，眼神疯魔脸上是刚溅上的血，这状态看着很吓人。 　　所以当他握着匕首靠近药童的时候，药童立刻干笑道，“别这么激动，一切好商量。” 　　她举起手里的匕首道，“莫邪，我要你帮我办我件事情，不答应就去死！” 　　“我答应，只要不要我的命。” 　　“你替我给顾寒舟带一句话…” 　　两人之间看似蝉衣是主导者，其实更有能力的是药童莫邪，顾寒舟更信任的也是他。 　　所以，她才挑他回去带这句话。她确信，莫邪一定有办法找到顾寒舟。 　　莫邪正色道，“你说。” 　　“你回去告诉他…”她低头摸了摸已经空荡荡的肚子，“他欠我和木槿的，孩子已经替他偿了命…这只是开始…” 　　莫邪叹了一口气，“我可以舍命帮你把这句话带到，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情。” 　　“一是，不能派人跟着我，否则这就是置我于死地。二是，如果将来你得偿所愿，希望你放我一马，让我在生命的最后自由。” 　　不算过分，而且比起把顾寒舟视为神明的蝉衣，她知道他一直对顾寒舟并不是那么义无反顾的忠心。不过也是被毒药控制罢了，不然早跑了。 　　“我答应你。” 　　莫邪看向了江雪凝。 　　江雪凝也没有犹豫的道，“我不会派人跟着你的。” 　　莫邪就这样被放了，当然他也给自己身上搞了一些伤。 　　顾棠梨白着一张脸道，“姐姐想知道什么问我吧，他们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问个毛…”江雪凝没好气的道，“回去给我躺着，等你好了你想怎么让他付出代价，我都帮你做到。” 　　…… 　　莫邪不负所望的，花了一天一夜摸到了顾寒舟住的地方，被带了进去跪在地上。 　　顾寒舟神色凉凉的看着他，“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他七分真三分假的道，“是顾棠梨放了我，她说我一定能找到王爷，留我半条命让我给王爷带一句话。” 　　“呵，她果然很了解我，也了解你的本事。” 　　顾寒舟冷笑了一声，问身旁的侍卫，“有没有带尾巴回来？” 　　“没有。” 　　“还算你识趣。”顾寒舟半眯着狭长的丹凤眼薄凉的道，“她让你带什么话？” 　　莫邪跪直了身板一字一句的道，“她说——你欠她和木槿的，孩子已经替你偿了命。” 　　那句这只是开始，他故意没说。他琢磨着，不能让他有警觉…他可太想看他倒大霉了。 　　顾寒舟握紧手里的扳指，看向他的目光像是淬了冰，“这是什么意思？” 　　“当时她放我走的时候面无血色很是虚弱，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没了。” 　　他面色更冷了几分，一言不发。 　　还是温榆尘发话吩咐道，“把莫邪带下去，关好了。” 　　见没有杀他只是关起来，莫邪松了一口气。 　　直到楼上只剩温榆尘和他两人了，他这才动怒道，“敢擅做主张，让本王的孩子给木槿偿命，她好大的胆子！木槿也配…” 　　温榆尘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单纯的生气，还是有那么一丝难受，只是提醒他，“事已至此，她那边恐怕是指望不上了。孩子都舍得，不会在配合我们了。” 　　顾寒舟闭了闭眼睛，“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温榆尘很识趣的走了，走到转角处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是很好奇他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过… 　　他伸手推开窗户，让太阳照进来洒在他身上。 　　她是不同的，与所有的漠北女子都不一样。 　　漠北的女子是沙漠玫瑰，肆意热烈明媚开朗。 　　而她是倔强的坚韧的，是西陵跌落沙漠的玉兰花，有自己独特的气质在。 　　爱过吗？也许吧，在那些激烈的夜晚，相拥的瞬，也许有过刹那失神… 　　可是爱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最一文不值也没有意义的。 　　他伸手接住洒进来的阳光，“棠梨，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狠。” 　　“我会再抓住你的…” 第387章 暗牌 　　停灵三日，出殡那日顾棠梨挣扎着起来，送了木槿最后一程。 　　选了一个好山好水的地方，作为她的长眠之地，顾棠梨不顾身体虚弱，亲自在坟前种下了两棵木槿树。 　　她说，“她对我而言早就是家人了，我恨顾寒舟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江雪凝在坟前洒了一杯酒，“你要好好活着，这样她才能安心。” 　　她看过木槿留下的那封信，不得不说得友如此，人生无憾。 　　顾棠梨一边烧纸一边低声道，“阿瑾，你在安心的走。我会为你报仇的，如果有下辈子我做姐姐保护你。” 　　“从今以后，我只做顾家的十一，再也不做天字一号。” 　　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也要顾寒舟尝尝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滋味。 　　回到府里，她强撑着去了书房，写了一封信连同信物一起给了江雪凝，“麻烦姐姐，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信送去漠北，锦囊里有联系方式。” 　　江雪凝毫不顾忌的当着她的面拆了锦囊，上面是一个漠北皇城的店面地址，看名字像一家胭脂水粉店。 　　信上只有一句话，“木槿已死，速杀顾寒舟山弟妹！” 　　敢在漠北动手杀顾寒舟的弟妹，说明对方也不简单。 　　“你在漠北还有帮手？”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顾棠梨坦诚的道，“是漠北的长公主，也是顾寒舟的未婚妻。” 　　“你果然是有备而来。” 　　竟然搭上了漠北长公主，如果不是体内的毒暂时无解，这一局顾寒舟早就输了。 　　她叹息，“当顾寒舟想让我回湘楚的时候，其实正合了我的意。” 　　她原本的打算是以身犯险，把顾寒舟引入湘楚，想办法拿到解药。在合适的时机，向江雪凝坦白一切，将他诛杀在湘楚，而长公主会在漠北彻底将就他的势力连根拔起。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没想到顾寒舟在这边还有一张牌，也没想到一切来的这么急。 　　她的布局还没有彻底展开，木槿已经为了不成为顾寒舟拿捏她的软肋，先去了。 　　她原本是想用肚子里的孩子，加顾寒舟的一双弟妹赌一把，为木槿换解药的。 　　现在人死了，那他的弟妹也不用留了。 　　顾寒舟杀了她最在乎的人，那她就杀了顾寒舟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一报还一报。 　　至于孩子，不来这世上是他的运气。 　　她对不起他，希望他重新投胎一个好人家。 　　江雪凝总结道，“所以是顾寒舟想用你算计湘楚，你联合漠北长公主反算计他？” 　　“是。” 　　“我一直陪他演，没向你说真话。一方面是因为解药的事情没解决，一方面是因为发现了他还有一张暗牌。”她冷静的分析道，“那张暗牌才是他下定决心真正进入湘楚的原因，而我只是幌子。” 　　把一切都押下在她身上确实玩太大了，顾寒舟不是那样荒唐没脑子的人。 　　江雪凝点点头，“所以说这张暗牌是在湘楚，而且地位不会低。” 　　不然不会让顾寒舟野心勃勃的赌这一把，原来是内部出叛徒了。 　　虽然她回来以后，已经进行过几次清洗了。但是毕竟前面那么多年，她是对湘楚失去了掌控力的，内部出问题也算意料之外。 　　“所以那个人是谁，你有头绪了吗？” 　　顾棠梨摇摇头，“我不确定，顾寒舟对此非常的谨慎。” 　　如果找不出这个人，迟早会成为最大的隐患。 　　江雪凝道，“我已经下令，全城搜捕顾寒舟了。” 　　抓肯定是抓不到的，但是要给他压力，看看能不能逼他尽快有下一步的动作。 　　“你回去好好休息，我等会儿要去见个人，见完了或许会有头绪。” 　　“那个人是谁？”她好奇的问。 　　江雪凝笑了笑，“湘楚最大商会的会长，游戏人间寄情山水的公子哥。” 　　“好，等你们聊完，我们在接着聊。”她苍白着一张脸道，“其实我也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只是那个猜测太吓人了，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她不好妄下结论。 　　两人正说着话呢，白术臭着脸进来了，“是谁死了还是残了，我快散架了差点死在路上…” 　　去的人拉着他就快马加鞭的回来，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给棠梨好好看看…” 　　白术尴尬的笑了笑，“原来是棠梨啊。也不早点说。” 　　“麻烦你了…”顾棠梨虚弱的道，“不急在这一时，你赶路回来一定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先回房。” 　　她对毒被解开不抱希望，她这条命只要能苟延残喘到看着顾寒舟一败涂地下地狱就行。 　　等人走了，白术这才问，“什么情况，她那脸色白的跟死了三天三夜似的。” 　　“孩子没了，体内有毒。”江雪凝叹气道，“总之你尽量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保住她的命。” 　　“我尽力。” 　　白术喝了一杯水，立刻找周女医了解情况去了。 　　青禾问，“今晚的酒席摆在哪里？” 　　她冷笑了一声，“摆在惊鸿楼吧，让我来会会他。” 　　这摆明了是鸿门宴，巫锦亲自带着人去布局。 　　江雪凝又处理了一会儿公务，这才起身前去。 　　惊鸿楼笼罩在万千灯火里，被照的亮如白昼，两边是茶楼。夜间最热闹，有说笑声和丝竹声传来。 　　她一身黑衣将头发束了起来，低调的上了惊鸿楼。楼上已经摆好酒席，倚靠在栏杆上看下去，可以俯视楚城的万家灯火。 　　江雪凝一边看着，一边道，“你说那张暗牌是在楚城还是湘城？” 　　湘城是最大的城池，也是湘楚的商业中心，非常的繁华。 　　而楚城隐于湘城之后，是湘楚的权力集中之地。湘楚的权贵和世家包括她，都居楚城。这里是整个湘楚管理的最严格的地方，也是权力中心。 　　巫锦轻声道，“如果在楚城，那会是恐怖故事。” 　　“一切皆有可能。” 　　甚至她已经可以确定，那个人的地位不低。某种意义上能动摇湘楚的根基，所以才值得顾寒舟亲自冒险前来。 　　背刺这种事情，这次不会在成功了。 　　她倒是很好奇，这张暗牌到底是谁。 第388章 公子多情 　　公子一身云缎锦衣，手持折扇迎着晚风飘然而来。衣角摆动间，难掩风流贵气。 　　来人正是山水居的幕后大老板——风涧溢 　　出生不详年龄不详，手握大把财富，在九州四海都有生意。近年来停留在湘楚，深居简出，是附近大商会名义上的主事人。 　　神秘的风一样的男人。 　　江雪凝客气的道，“请坐。” 　　一只漂亮波斯猫跳上桌，慵懒的摇着他的尾巴，神色高傲。 　　风涧溢轻笑着道，“这是我的猫，非要跟着我来。” 　　她无所谓的道，“是先客气一下喝两杯，还是直接进入主题。” 　　他散漫的往椅子上一靠，眼尾微微上挑自带风情，轻轻摇着扇子，“王爷不厚道，给我摆鸿门宴。” 　　“我没直接抄了山水居已经是客气，你收留了什么人，自己心里有数。” 　　“我向来不管事，山水居本来就是客栈，只要有钱都可以来住，我实在是冤枉。” 　　他这样的老狐狸，她今晚没心情和他弯弯绕绕。 　　“漠北摄政王顾寒舟觊觎的是湘楚和我的命，伤的是我妹妹顾棠梨。 　　如果你要装傻到底，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火气别这么大。”他逗着跳到他怀里的猫，“王爷给我讲讲，十一姑娘和漠北摄政王的故事吧。” 　　还真是奇怪的要求。 　　江雪凝怀疑的看着他，“为什么想知道？” 　　他垂眸轻声道，“想听听看是怎么样的爱情怎么样的过往，值不值得我出卖那个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江雪凝不想和他撕破脸，他手里的商会对湘楚的商业很重要。 　　所以江雪凝把她知道的都讲了，最后总结道，“不是爱情故事，是努力活着的复仇故事。可能有过刹那心动，但是那不重要。” 　　“哈哈，好一个不重要！”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尽，“果然是顾家女，从来都不困于儿女私情，够勇敢也够狠。” 　　“故事听完了，那个人是谁？”她问。 　　风涧溢半眯着眼睛，“你可以换种方式问，我不会直接出卖他的身份，但是可以给你提示。” 　　江雪凝有些不耐烦，“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等此事了，不等王爷赶，我都会离开湘楚。”他实话实说，“我对湘楚无歹意，我今晚来也仅仅是因为我想来。” 　　从来没有谁能留住他，他要是真想跑早就走了，抛弃湘楚的一切。财富对他而言多到一定程度，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江雪凝喝了一杯酒，冷静的问，“让你这么护着，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情人关系…” 　　还真是出乎意外的关系… 　　她接着问，“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虽然心情不是很美丽，但是风涧溢还是被这个问题逗笑了，“看来，王爷的人生果然丰富精彩见多识广，所以才会有此问。” 　　她木着脸继续问，“是我身边的人吗？” 　　“算是吧，但也没那么近。” 　　范围不大，但是依旧没有明确的指向性。 　　她干脆的道，“你给个直接点的提示吧。这样怪没意思的。” 　　风涧溢站了起来，走到栏杆处倚栏俯瞰着楚城的夜景。 　　这么好的地方，沦为野心的牺牲品太可惜了。最重要的是现在执掌这里的人，配的上这个地方。 　　顷刻间他下定决心般的道，“王爷一向聪明，那我送王爷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她轻轻敲击着桌面，“所以，重点是在后半句还是在前半句。” 　　“后半句。” 　　“呵，还真是出乎意料。”江雪凝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风涧溢抱起傲娇的波斯猫，“多谢王爷今夜的酒，祝王爷早日凤临天下。” 　　白玉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迷茫又不解的道，“所以你们说了半天有的没的，到底打什么哑谜。” 　　江雪凝没理他，而是吩咐巫锦道，“你亲自去帮我查一个人。” 　　她在巫锦耳边说了一个名字，巫锦很快去了。 　　风涧溢下了惊鸿楼，一辆马车正在等着他。马上布置的典雅风趣，里面的每样东西都价值不菲。 　　有绿衣女子道，“她要是知道公子出卖她了，一定会很惊讶。” 　　“算不上出卖，何况是她先算计利用我的。” 　　“那还不是公子默许的…”绿衣女子好奇的道，“公子怎么突然就清醒过来了？” 　　风涧溢眼里闪过些许冷意，“心动过是真的，但是爱和心动是可以被磨灭的。最后发现不过如此，她的野心和独特在厉害如湘王，坚韧如顾棠梨面前，显得很无味。” 　　他和她之间，也是利益多于感情， 　　他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热闹的夜市，“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还挺喜欢这里的。你就当我还有一点良心，不想让这里变成战争的废墟吧。” 　　本来他处理完湘楚的产业，是要离开的。没想到江雪凝会找来的这么快，他这个人很信命，他想这就是命运。 　　绿衣女子道，“公子不必愧疚，这些年你扶持她不少，从未对不起她。” 　　“哈哈，本公子做了就从不后悔。”风涧溢洒脱的道，“没有直接说出她的名字，是我最后的温柔。” 　　他依稀记得他们是在春夜结缘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缘尽于此。 　　绿衣女子不放心的道，“公子你要一直这么清醒，不要她流两滴眼泪，就又心软了。” 　　“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他这个人喜欢美好的事物，最讨厌烟火易逝，看美好的事物破碎掉。 　　记忆停留在这里刚刚好，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也没有一地鸡毛。 　　风涧溢轻声道，“直接出城去吧，湘楚待了这么久，是时候换个地方了。” 　　绿衣女子惊讶的道，“就这么走了吗？” 　　“阿蓝他们在城外等我们，出城汇合就行。”他最后在看了一眼繁华热闹的夜景，“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才行…” 　　汗血宝马拉的马车就这样出了楚城，一路往西行。 　　来的潇洒走的潇洒，真真人生须尽欢，不为任何人而停留。 　　公子最多情也最薄情。 　　从此，湘楚少了一位风流潇洒的锦衣公子。 第389章 是她 　　翌日，江雪凝睡到中午才起来，难得没有外出，而是在书房走神。 　　“姐姐…” 　　看着被丫鬟扶进来的顾棠梨，她轻声呵斥，“你怎么来了，不好好养身体乱跑什么。” 　　顾棠梨苦笑，“暗牌没有找到，顾寒舟没死，我怎么静的下心来养身体。” 　　既然都来了，那么今日也该有个结论了，很快书房里聚齐了人。 　　江雪凝先开口，“昨晚聊完，最有用的信息来自那句——最安全的也是最危险的。” 　　“你们认为什么对我而言，是绝对安全领域。” 　　白羽摸着下巴，“世人皆知，湘楚王最大的底牌，是一手创建对她忠心不二的凤凰军。” 　　说完，他一拍大腿，“哎呦我去！叛徒该不会是在凤凰军吧，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凤凰军的精锐被方黎带着，在外面打仗，真要出点问题是真的会元气大伤。 　　江雪凝转着手里的毛笔，看向了顾棠梨，“这里你是最了解顾寒舟的人，所以你怀疑谁？” 　　她轻咳了一声，“那晚木姑娘来做客的时候，我的目光被她头上那支山茶花玉钗所吸引。” 　　江雪凝低头回忆了一下，隐隐记得木芙蓉那晚确实戴了一支玉钗，“那支玉钗有问题？” 　　“那么清透晶莹的玉钗，是用漠北特产珍贵的水冰玉做成的，一支就价值千金不止。” 　　虽珍贵，但是对于世家和有钱人来说也不是戴不起。只是出现的时间点太敏感了，她很难不注意。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一支玉钗而已确实说明不了什么，江雪凝看向巫锦，“昨晚吩咐你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 　　“虽说风涧溢为人低调，但是他和木姑娘关系暧昧，在楚城并不是秘密。” 　　将离则是整理出了木芙蓉的生平，出生于凉川木家，凉川是座边陲小城，不同地方的人在那里杂居。 　　她是四年前进入的凤凰军，进入的原因很复杂并不纯粹。可以看做内部权力博弈，木家用大量粮草银子推上去的。 　　但是这几年，任副统领的职位，做事算的上认真负责。 　　江雪凝转着手里的笔，“目前来看，很大可能是她，所以她是怎么和顾寒舟搭上关系的？” 　　顾棠梨摇了摇头，顾寒舟一直对她多有提防，很多事情她自然是不清楚的。 　　事情变得刺激了起来，白羽迫不及待的道“要立刻带人把她抓起来吗？” 　　“坐下。”将离瞟了他一眼，“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这四年，虽然凤凰军最核心精锐的部分，依旧由首领方黎所掌管，并未让她沾手。但是毕竟能力和位置在那里，她手里还是有权的。 　　比如这次，方黎虽然带着兵去打仗了。但是依旧留守了四万常规兵在这边，由木芙蓉掌管。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在西北打，湘楚被人趁虚而入。 　　本来是很合理的安排，也是对湘楚的保护，现在反而成了不可控因素。 　　这四万常规军，虽然比不得凤凰军最精锐的部分，但也不可小觑。最重的是这四万军在湘楚境内，一但乱起来和外面的人里应外合，谁都不知道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那现在怎么办？”白羽着急的道，“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江雪凝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吩咐，“出动所有暗卫和军情处的人，一边搜寻顾寒舟的下落，一边围绕湘楚附近排查，看有没有大军靠近。” 　　顾寒舟想吃下湘楚，最可行的方式，就是里应外合打下湘楚，必须的动兵。 　　不然哪怕按计划杀了她，湘楚一时半会儿也倒不了，她的人还在。 　　之前她出事，湘楚坚持了这么多年没被吞噬，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巫锦领命，“是。” 　　她又吩咐白羽，“你带我的密信速去月华，让阮南烛带兵前来。” 　　为了以防为主，兵力得先到位。 　　顾棠梨见情况危急，轻咳了一声道，“顾寒舟身边有长公主的人，我想办法联系看看。” 　　如果能提前知道顾寒舟的打算，或者找到他的人，事情会简单的多。 　　很快大家都带着任务散了，顾棠梨也被扶回去休息了。 　　将离这才开口，“木芙蓉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要动她吗？”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江雪凝为难的道，“我还没想好。” 　　按道理先下手为强最好，但是牵扯到了会动摇根基的凤凰军，谁也不知道她渗透到了什么程度。贸然行动，会不会逼的狗急跳墙。 　　凤凰军精锐联合狼牙军，还在西北和突厥打。朝廷燕地其他势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湘楚。 　　所以无论如何湘楚现在不能乱，即便是乱了也要马上压下去。一个处理不好，真的会出大事。 　　“呵，这个顾寒舟还真是有点东西。”江雪凝冷笑，“他这次必须交代在这里。” 　　将离道，“乘渊在白渡，给他去一封密信，看他那边能派多少人过来。” 　　归野死了，陆乘渊和上官婉一起过去收拾烂摊子，能不能派出兵来还不一定。 　　只有集结更多的兵力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哪怕最后真的出现叛乱，也能在一瞬间以绝对兵力压下去。 　　她又唤来乌飒，“你亲自带人前往凉川木府，到时候一旦打起来，立刻将木府的人控制住。” 　　乌飒有些兴奋的道，“王爷放心，绝对跑不了。” 　　书房很快又归于平静，将离轻咳了一声，“要调兵的话，其实还有一处的兵力可用。” 　　“云梦州应该能调出来不少兵力，反正将来他也是要嫁过来的，都是一家人用一下没关系吧。” 　　江雪凝慢条斯理的道，“我去问问。” 　　将离瞬间觉得有戏，他不信她开口某人敢拒绝。 　　湘楚的夜市依旧繁华热闹，到处都是吆喝叫卖声。百姓们在夜市里漫步，脸上都带着笑容。 　　一切平凡而充满烟火气，丝毫不知道暗地里的暗流涌动，也不知道湘楚即将面临危机。 　　但是江雪凝知道，一旦打起来这些百姓将会是最勇敢的。会像多年前那样，义无反顾的守护这里。 　　她希望她能守住这份烟火气和平静，不让战争蔓延。 第390章 芙蓉花开 　　木芙蓉是第三日，才发现风涧溢不见了。九十月正是芙蓉花的花期。 　　风涧溢曾经买下园子为她种了满园的芙蓉花，每当芙蓉花开的时候，他们游园赏花，花前月下琴瑟和鸣，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次芙蓉花开，他们约好一起去赏花的。但是她在园子里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人。 　　侍女木竹道，“奴婢去看看，风公子是不是有事耽搁了。” 　　木芙蓉眼睛闪过一抹失落，“不用了，我们回吧。” 　　因为顾寒舟的事情，他们起了争执，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她只当他还在生气，以往吵架每次都是他气过了，会先低头哄她，她以为这次也会一样。 　　直到她要离开的时候，阿澄来了。阿澄是他的几大侍女之一，也是他生意上的得力帮手。 　　阿澄向她问好，“见过木副统领。” 　　“阿澄姑娘不必多礼。”她客气的道，“他是有事耽误了所以没来吗？” 　　阿澄看着满园开的正好的芙蓉花道，“公子走了，以后在湘楚的生意和事务，都由我来打理。” 　　她变了神色，伸手折下一朵芙蓉花，死死捏住，“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阿澄摇摇头，“公子向来随遇而安，这四海八州到处都有风家的生意，他到哪里都能过的很好。” 　　木芙蓉的心冷了大半，却仍旧不死心的道，“那他还回来吗？” 　　“如果遇到喜欢的风景和地方，公子也许会短暂停留，然后继续上路。” 　　意思就是不会回来了，她从未想过这会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结局。他就这样突然的离开，连最后一面都不来见她，连告别都没有。 　　“果然男人都是骗子！” 　　阿澄平静的道，“这些年公子扶持了你多少，木副统领心里应该是有数的。他从未对不起你，反而你一直在利用他。” 　　“公子是风一样的人，能为您在湘楚停留这么久，纵容您这么久，已经是他能给出最大的爱意。” 　　“你可以恨他没有陪你走到最后，但你不能说他没爱过。” 　　木芙蓉只觉得心痛的一抽一抽的，满面寒霜的问，“他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没有，公子一向洒脱。是决定结束就不会留恋的人。” 　　该说的说完了，阿澄走了。 　　木芙蓉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等侍女都离开了，她看着满园开的正好的芙蓉花，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被那样的男子爱上，捧在手心怎么可能没心动。只是她放不下心里的执念和野心，不愿意跟他走浪迹天涯。 　　而风涧溢四海为家，浪迹天涯。走过太多的风景，看过太多的悲欢离合。是不会永久为谁停留的，风一样的男人。 　　他无法理解她的野心，也无法认同她要夺权的做法，所以他残忍的收回自己的爱离开。 　　木芙蓉忍着眼泪，将一朵又一朵粉色的芙蓉花下扔在地上，然后用脚狠狠踩了上去走过。 　　“先招惹我的是你，先离开的也是你…风涧溢你的爱不过如此。” 　　果然爱情和男人都不靠谱，唯有手中的权利才是最实在的。 　　走到门口，她转头最后看了满园的芙蓉花一眼，以后这里她恐怕都不会再来了。 　　芙蓉花开满园，陪她看花的人却已在天涯。 　　晚上木芙蓉喝多了，她的亲弟弟木千墨已经听说了风涧溢离开的事情。 　　看她醉生梦死的样子，他直白的道，“我一直觉得，你跟着他走去过神仙眷侣的快活日子，才是最好的结局。” 　　“哈哈…再好的结局，不是我想要的都没有意义。”木芙蓉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哪怕重来一千次，我也不后悔我的选择。” 　　木千墨觉得即便他们是亲姐弟，他却依然不懂她，“你真的要和顾寒舟联手，你想过后果吗？” 　　“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她目光灼灼的道，“我大概这辈子注定生来便要争权夺利，在追逐权利的路上永不停歇。” 　　她会选择进入凤凰军，是因为听过太多顾明月与凤凰军的故事。某种意义上她是敬佩顾明月的，所以她想得到凤凰军。 　　她甚至想过，由顾明月创造的凤凰军，最后如果在她手里发扬光大走上权力巅峰，那将是一段佳话。 　　谁知道方黎就是一个顽固，死死掌控着凤凰军的核心部分，她只能徐徐图之。 　　更让她无奈的是，没想到多年后没了顾明月，来了一个江雪凝。甚至两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以方黎轻易就臣服了。 　　这也让她下定决心要夺权，顾明月可以江雪凝可以，她木芙蓉也可以。 　　她木芙蓉自认为不比任何人差，逐鹿天下她也要参战！ 　　木千墨苦笑，“娘说的没错，你是天生的野心家，谁都无法阻止你前进。” 　　木芙蓉笑着问，“你也觉得我丧心病狂吗？” 　　“不，我希望你赢。”木千墨握住她的手认真的道，“作为你的弟弟和家人，我衷心的希望你赢，能得偿所愿。” 　　“那就好…” 　　木千墨悠悠叹了一口气，“只是你选中的对手是湘王，实在是不能掉以轻心。” 　　“她很厉害，我知道的。”她轻声呢喃，“我会很小心，会赢的，像以往每一次一样。” 　　她在木家本来只是贱妾生的女儿，但是现在木家的主母夫人是曾经的贱妾，她成了实际掌权人。 　　这一步一步都是她赢来得，包括进入凤凰军坐稳了副统领的位置，这次她也会继续赢。 　　木千墨也不想扫兴，比谁都希望她能赢，但是不得不清醒的给她泼冷水，“万一要是输了怎么办？”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好一会儿才道，“也是有这种可能的，千墨你怕死吗？” 　　“不怕。”他神色坚定的道，“从小到大都是姐姐护着我，所以无论姐姐怎么选，我都陪你走到最后。” 　　“只是其他人，还请姐姐多考虑。” 　　“哈哈哈，其他人的确不该为我的野心，付出代价。”木芙蓉笑的眼睛都红了，“我会安排好家里人的，你放心。” 　　这条路注定她要孤身一人走完，也没什么不好。 　　有些人遇到过，一起走过一段路，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就缘尽于此吧。 第391章 以爱为饵 　　江雪凝在去玉浮山，沈昭延已经好了不少，能正常的散步走路了，就是还有一些瘦弱。 　　“感觉怎么样？” 　　“很舒服，终于不用受寒毒之苦了。”他眉眼带笑的道，“在待半个月，体内的毒就能除尽了。” 　　他就可以长长久久的陪在她身边了，只要想到这件事情，他很难不开心。 　　江雪凝留在这里陪他走了一圈，这才开口，“云梦州能调多少兵出来？” 　　他立刻猜测，“湘楚出事了？” 　　她缓缓点头，把顾寒舟和木芙蓉的事情给他讲了。 　　他立刻将令牌给了她，“如果有需要，随时去调，派人和白术一起带着令牌回云梦州。” 　　“你倒是挺大方。” 　　“咳咳，就当是我提前给的聘礼好了。” 　　江雪凝将令牌收下，“我可不准备嫁过去。” 　　“那你就当是嫁妆好了。” 　　沈昭延无所谓，反正他不太在乎这些，对对权利毫无想法，他只在乎她的想法。 　　“我还没想好调没调，总觉得还没到那一步。” 　　被他缠着在玉浮待了半天，江雪凝这才离开。 　　回到王府，青禾迎上来道，“白术让王爷回来了，去十一姑娘院子里一趟。” 　　莫非是顾棠黎的病情有变，江雪凝不敢耽误，立刻去了。 　　顾棠梨看起来好了不少，靠在床头神色淡淡的，周女医在给她的胳膊扎针，白术在一旁眉头紧锁。 　　看到她来了，顾棠梨立刻道，“找到顾寒舟了吗？” 　　她没回答而是看向了白术，“什么情况？” 　　白术有些挫败的道，“她中的是奇毒蚀骨焚心，如果不按时服用解药毒发之时，很快便会心脏停止吐血而亡。” 　　江雪凝立刻算了一下时间神色微变，“今夜就是毒发之时，忙的焦头烂额差点忘了。” 　　一旁的周女医接话，“幸运的是，怀孕过后大部分毒转移到了胎儿身上，随着孩子流掉带走了大部分毒素。” 　　“也就是说她现在没事了？” 　　周女医遗憾的道，“这种毒很霸道，她常年服用哪怕是按时吃解药，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受损了，加上身体里残留的毒素，她应该只有十多年的寿命。” 　　白术叹息道，“我们尽力了，目前为止暂时没有办法。说不定将来会有奇遇和转机，活着就有希望。” 　　江雪凝心情很复杂，她遭遇了这么多，还没好好的重新为自己而活，就迎来这样的消息。 　　“是我没保护好你，没有早点找到你。” 　　“关系的，这样我已经知足了。”顾棠梨很坚强的道，“这十年，已经是木槿和孩子拿命给我换来的，足够了。” 　　足够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足够她杀掉顾寒舟，看到天下太平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她就可以早点去见木槿了。 　　她这么坚强，反而显得他们的安慰很苍白。 　　顾棠梨轻声道，“人各有命，这十年够做很多事情了，我会让这十年变得有意义的。” 　　“好，哪怕只有十年也要活的轰轰烈烈，不负韶华！”江雪凝给她鼓劲儿。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不放心的守着她。到了子时，她痛的满头大汗。 　　周女医和青禾把她扶进了药桶里，让她一边泡药浴，一边用银针游走她的全身。 　　一切结束，她直接累的睡了过去。 　　周女医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这次熬过去了，后面会一次比一比轻的，慢慢就会没事的。” 　　江雪凝点点头，至于寿命的事情，只能以后在慢慢想办法了。 　　湘楚外面的山庄里，今夜有人无眠。 　　顾寒舟在高楼上，一边喝酒一边听侍女弹琴。 　　温榆尘推门而入，明知故问的道，“我没记错的话，今晚是毒发之夜吧，她会死吗？” 　　顾寒舟明显心情不好，神色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敢背叛的女人，死了也是活该。” 　　为了掩盖真正目的，这几日巫锦故意带着暗卫们大张旗鼓的搜寻他。 　　他当然收到了消息，也确认顾棠梨已经不管不顾的背叛他了。 　　这是在木槿死的那刻，就可以预料到的事情。但是真正被证实了，他心情依旧很复杂。 　　大概是喝了不少酒，大概是今晚很特别，他缓缓开口道，“我对她不好吗，她背叛的这么决绝，不惜以自己的命为代价。” 　　“你当然有对她好的时候，但是你们开始的方式就不对。”温榆尘犀利的道，“她可是顾家十一，是顾家的掌上明珠曾经锦衣玉食的在爱里长大。王爷给的那点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温榆尘当然知道，他其实很擅长对绝望中的女子施以援手，施舍一点所谓的爱。然后缺爱的人，就会被这点所谓的爱给蒙蔽，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棠梨之前的两位天字一号，都是这样被他驯服的，两位最终都为他的大业牺牲了自己。 　　明明可以只用毒控制的，但是他非常喜欢以爱为手段，来确保万无一失。 　　顾寒舟笑了，“哈哈哈哈，原来她是不缺爱的人，所以不稀罕本王给的那点爱。” 　　温榆尘垂眸，遮住眼里的讽刺。对他这种做法，是非常不耻的。 　　顾棠梨会成为例外，是因为曾经被好好爱过。所以她很清醒，分辨的出所谓的爱，是不是带着恶意的虚假的。 　　“你好像不喜欢我这种做法。” 　　温榆尘神色淡淡的道，“我只是觉得，你不必施舍她们爱，她们的宿命也是为你战斗到最后一刻。” 　　反正被选中那刻，就注定了的命运。最后还被以爱的名义欺骗，太过可怜了。 　　顾寒舟显然也知道他的性格，只是冷笑道，“你还是这么清高…遇到顾棠梨这样的人，还真是让人无计可施…” 　　因为足够特别，所以才在他心上留下了一点涟漪，感情有时候的确是奇怪的东西。 　　温榆尘的目光，从他身后弹琴的女子身上划过，然后又迅速收回。 　　最后他道，“能让王爷为她醉一场，她已经足够特别了。” 　　前面两位死的时候，他可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呵，可惜她终究还是背叛了…” 　　顾寒舟到底意难平，不是可惜。只是他在她身上花了最多心血，也败的最惨烈。 第392章 预知 　　天牢里，萧绮萝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有多久了，她一直盼着雪族的人来救她。 　　可是一直没等到，只等来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 　　看着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她很绝望，她堂堂圣女竟然怀了乞丐的孩子，这是耻辱。 　　但是她还是不想死，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 　　她正蜷缩在床上午睡，听到了狱卒敲门的声音，“起来，陛下来了。” 　　“萧临风…”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门外的男人，却发现他突然头发花白了，看起来沧桑了不少。 　　萧临风神色淡淡的看着她，“我来是告诉你，那个什么雪族圣子，死在了江雪凝手里。” 　　她崩溃的扯着自己的头发，“不可能的…你骗我…” 　　他都死了，那谁来救她？ 　　绝望在她的心里蔓延开来，萧家完了，她被抓了，雪尘死了…雪族最主要的势力基本覆灭。 　　难道她真的要被关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一辈子，她绝对无法接受！ 　　她猛的从床上起来扑了过去，扯的手上脚上的铁链哗哗作响，“萧临风你放我出去，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萧临风被她身上散发的恶臭味，熏的后退了两步。 　　他冷笑，“来人，上镜子。让咱们圣女认清一下自己的真面目。” 　　狱卒打开门进去，往里面放了一张巨大的全身镜，然后退了出去。 　　“去吧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萧绮萝一步一步挪了过去，拨了拨挡住视线的头发，终于看清了镜子里的自己。 　　打结的头发，衣衫褴褛。肥胖丑陋的仿佛五六十岁的老妇，不复昔日一丝美貌。 　　“啊…啊…”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崩溃的尖叫。这不是她，镜子里丑陋的女人不是她。 　　萧临风冷笑，“呵，曾经高贵美艳的圣女，变成这副尊容，还有脸去见你的那些裙下之臣吗？” 　　“我要胭脂，要洗头洗澡，要漂亮衣服…” 　　萧绮萝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美貌，为了维护青春貌美她吃紫河车，喝人血用所谓的邪术。 　　容貌十年如一日的年轻貌美，在顷刻间全部被打破。 　　她完全接受不了，镜子里那个肥胖丑陋的女人是自己，精神崩溃了。 　　萧临风欣赏着她的丑态和痛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现在能帮你的，只有我了。” 　　萧绮萝的骄傲和精神世界，被镜子里的自己彻底击败，她匍匐着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只要能让我恢复美貌，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求你了…” 　　“真的都可以吗？” 　　“是。” 　　她已彻底屈服，萧临风叫来宫女给她梳洗打扮，他也不想和一个浑身臭味的人说话。 　　等洗了澡洗了头，重新梳妆打扮。虽然还是丑胖，但是看着至少没那么吓人了。 　　她手脚锁着铁链，被带去了暗室。 　　萧临风正在那里等她，“坐。” 　　她的神智也恢复了几分清醒，越发的看不懂眼前的男人。 　　“你这样折磨我，到底是想做什么？” 　　以他的脾气如果只是单纯的要她死的话，早就杀了她了，而不是留着她的命到现在。 　　萧临风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要说雪族唯一能让人觊觎的，当然是血脉里带的预知能力。” 　　“哈哈哈哈，原来是为了这个，我早该想到的。” 　　她捂着肚子大笑，能预知未来，这样的能力谁不想得到，为自己所用。 　　他冷声道，“所以想好好活着，想恢复你的貌美，就让我看看所谓的预知能力，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奇。” 　　萧绮萝笑的诡异，“我第一次觉醒，是七岁那年，第二次十二岁，第三次十五岁。” 　　这三次，都帮着雪族更上了一层楼。但是随着第三次严重的反噬，她的预知能力也结束了，无法再动用。 　　萧临风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所谓神之血脉，自带预知能力，就是一个谎言吧。”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其中一定有限制或者猫腻，不然雪族早就成功了。 　　“呵呵，你还真是聪明。”她苦笑着道，“是谎言也不是谎言，确实需要是雪族血脉，只是千里挑一，几代才能等来一个，而且最多只能预知三次。在多就会被反噬身亡，并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 　　萧临风放开她冷笑，“所以你现在就是个废物了，我留你有何用。” 　　刚刚有了重新活过来感觉的萧绮萝自然不愿意死，她摸着自己已经很明显的肚子，眼里闪过恨意，“说不定，这孩子生下来会遗传到我的预知血脉。” 　　“所谓的血脉觉醒，到底是怎么觉醒的？”他警告她，“你最好是实话实说，不然就去死！”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我只知道雪族的孩子，到了五岁就会去神的遗址进行测试，那里是一处隐在冰雪下的洞穴。由雪族的巫师掌管，其他人根本进不去。” 　　果然神神叨叨的，萧临风让人拿来纸和笔，放在桌上。 　　“画出去雪族的路线，把你知道的关于雪族的事情全部写下来。”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了，萧绮萝不甘心的道，“我老实交待了，有什么好处？” 　　“不写的话，从今日开始受刑，就从毁了你这一张脸开始。”他连哄带威胁的道，“老实交待的话，把你从天牢放出去住庄子。可口的饭菜，精美的衣服，上好的胭脂水粉全部都有，还有人伺候你。” 　　当然自由依旧是没有的，但是在怎么也比现在住牢里舒服的多。 　　她再也受不了牢里的日子了，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不如先舒舒服服的活着。 　　“我写。” 　　她痛快的应了，写写画画了一个多时辰，萧临风也说到做到，让人把她转移到了密庄上去。 　　至于地图和她写的雪族秘闻，他看过以后唤来心腹暗卫，将东西给他。 　　“带人迅速去一趟，把那个大巫师给朕抓回来。” 　　“是。” 　　所谓的预知能力，某种意义上来说，让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他一定要揭开其中的奥秘，当然能为他所用更好。 第393章 博弈 　　虽然线索的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江雪凝还是准备自己亲自试探，来进行博弈。 　　她以军中账本的问题性为由，约了木芙蓉来府里谈话。 　　“你说她会来吗？”将离问。 　　“会来的，她应该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猜到是她。”江雪凝笃定的道，“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不引起怀疑，她会来的。” 　　特别是她是以公事的名义约的，不来的话会显得反常。 　　果然到了下午，木芙蓉如约而至。一身青衣，依旧是人淡如菊的样子。 　　“青禾，给木副统领上茶。” 　　木芙蓉浅喝了一口，淡然的道，“王爷传我前来，是账本有问题吗？” 　　江雪凝不动声色的道，“账本确实有点问题，具体的将离和你聊。” 　　将离抱着有问题的账本和她讨论了起来，一讨论就是一两个时辰。 　　她听了一会儿以后，走出去吩咐巫锦，“你带人去盯着她府上，特别是她弟弟木千墨，如果敢擅动就地诛杀。” 　　想夺权，付出代价血流成河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这只是开始。 　　等把账本有问题的地方讨论完，已经是傍晚了。 　　江雪凝的目光从她略显疲惫的脸上扫过，“今日辛苦了，留下来吃了饭在走吧。” 　　她淡笑着摇头拒绝，“多谢王爷的好意，但是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就不吃饭了。” 　　江雪凝走过去在位置上坐下，顺着接话道，“说到军务，我正好有事和你商量。” 　　她在一瞬间警觉了起来，“什么事？” 　　“青州那边出了点事情，需要用兵。我准备调把凤凰军留在湘楚的四万兵，都调过去。”她若有其事的郑重的道，“四万大军即刻一个出发，向青州行进。” 　　木芙蓉神色微变，瞬间站了起来，“我反对！” 　　她也不生气，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理由？” 　　“这四万大军是方统领特意留下来保护湘楚的。”木芙蓉很快神色冷静的分析道，“现在大军在西北打仗，这四万大军绝对不能动，万一别的势力趁虚而入，湘楚危。” 　　她半眯着眼睛，不慌不忙的道，“朝廷出兵太原，燕地离这里有一定的距离，木副统领倒是说说看，湘楚哪里危险了？” 　　木芙蓉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可是那件事情，她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 　　“总之，为了湘楚的安全，也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同意把这四万兵调离湘楚。” 　　“青州那边危，这四万兵必须去。”江雪凝强硬的道，“至于湘楚的安全，本王心里自有打算。” 　　木芙蓉的神色有些僵，没想到她会这么强势，她垂眸冷声道，“青州危不危我不知道，但是我的责任是守护湘楚。” 　　“所以你是要违抗命令？” 　　木芙蓉大义凛然的道，“恕不能从命。” 　　“好的很，木副统领果然独树一帜。”江雪凝被气笑了，“就算是方黎来了，在我面前也不敢这样说话。” 　　木芙蓉垂眸不语，这四万兵算是她一手带的，是自己养起来的亲信。比起江雪凝这个突然出现的湘楚王，他们当然更服她也更听她的。 　　意料之中的结果，江雪凝轻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找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王爷要调走他们往青州，本来就是不合理的，我不同意。” 　　“本王只是通知你，不需要你同意。” 　　她拿出了凤凰令牌，军令牌在手所有凤凰军都得听她调令。 　　木芙蓉忍不住冷了脸，“王爷这是要一意孤行了？” 　　她似笑非笑的道，“看木副统领这护犊子的架势，这些兵真的还是湘楚的兵吗，本王现在很怀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木芙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王爷要调兵是假，不满我是真吧。” 　　“不，你说错了。”江雪凝啪的一声将令牌拍在桌上，“本王要调兵是真，不满你也是真。” 　　看着她满面寒霜的样子，木芙蓉心里很不安，面上却强撑着道，“属下是哪里做的不好，让王爷生气了王爷尽管冲我来。冲动调兵是大忌，还望王爷三思。” 　　江雪凝靠在椅子上，眉头微挑，“不用三思，这个兵本王非调不可。真出事了，本王负责。可是要是军令都调不动这些兵，木副统领觉得他们还能留吗？” 　　木芙蓉彻底绷不住了，只觉得心底发寒，神色也冷了下来，“调不动，也只是说明调令不合理而已。” 　　“哈哈哈哈…木副统领你说这样的话，是把本王当傻子吗？” 　　木芙蓉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王爷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转身刚想走，门“嘎吱”一声关上了。 　　“木副统领这是急着去通风报信，还是急着去召集四万大军？” 　　木芙蓉猛的转头，目光锐利的看向她，“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江雪凝继续装傻，“知道什么，本王该知道什么？” 　　虽然她不承认，但是木芙蓉笃定她已经知道了。不然不会突然针对她，也不会突然要调兵。 　　一切来的猝不及防，她不甘心的道，“事已至此，王爷何必在装傻，总要让我输个明白。” 　　实际上她也不是就此输了，只要她没按时回去，军营那边一定会收到消息知道她出事了。 　　自然会联合顾寒舟把湘楚的水搅浑，只是可惜暴露的太早了一点，不然她的布局可以更完善。 　　“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到了现在还如此的镇定。” 　　木芙蓉冷笑，“难道我痛哭流涕，王爷就会放过我吗？” 　　江雪凝微笑着放出致命一击，“你大概不知道吧，风涧溢离开湘楚前，见得最后一个人是我。” 　　她身体晃了晃，白着脸道，“是他出卖我的？” 　　“那倒也算不上，我威胁他。他大概心灰意冷，所以给了我一点似是而非的提示罢了。” 　　木芙蓉心脏隐隐作痛，怎么都没想到她是败在这里。 　　顾棠梨推门进来，“木姑娘那晚来赴宴时，戴的那支山茶花玉钗很漂亮。” 　　木芙蓉不明所以，她有很多玉钗，当天戴的是梳妆丫鬟给她搭配的。 　　“那支玉钗，是漠北特有的水冰玉做的。” 第394章 代价 　　木芙蓉诧异过后，苦笑着道，“没想到败在了从不曾注意的细节。” 　　她爱玉，所以有很多玉制首饰。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谁送的来自哪里。 　　她认命的坐下，神色淡淡的道，“王爷现在是要把我软禁起来吗？” 　　她这么镇静，江雪凝更不慌。 　　“时间不早了，先吃饭吧。” 　　江雪凝也没有苛待她，让人给她上了一桌子的好菜，还有一壶好酒。 　　“本王就不陪你了，怕你看着我吃不下去。” 　　他们自去了另外的地方用饭，顾棠梨有些担忧，“就这样直接把她扣留在这里，会不会狗急跳墙。” 　　“那也要跳的了。” 　　江雪凝叫来雀翎，“你亲自带人去她府上，就说我要留她住一夜。” 　　“是。” 　　雀翎快马加鞭的去了她住的地方，有些偏僻，但是胜在幽静。 　　她自报家门是王府的人，很快木千墨亲自接了出来。 　　“不知姑娘亲自来，有何事？” 　　雀翎淡然的道，“王爷要留木副统领在府里住，特地让我上门来告诉一声。” 　　木千墨眉毛微皱的试探道，“那她是明天回来吗？” 　　雀翎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话已经带到，再多说就不好了。就是要故弄玄虚，留一点想象的空间比较好。 　　雀翎不给他在套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等人一走，木千墨立刻变了脸色，大步的往书房里走。 　　“姐姐被留在王府，一定是出事了。” 　　木芙蓉的心腹烟柳闻言神色微变，“不会这么突然吧，什么预兆都没有。” 　　“今日姐姐并不是独自出门的，她有带人。如果真的有事耽误，应该会派人来报信，而不是来的王府的人。” 　　烟柳当机立断，“我带人去王府打探情况，少爷你去军营联系张副将。” 　　他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一但查明木芙蓉是真的被扣留了，得想办法逼王府放人。 　　两人立刻分头行动，木千墨带着人快马加鞭往东边的军营去。烟柳带着人，往王府的方向去了。 　　带着人潜伏在暗处盯着的巫锦轻声道，“青丝你带着人，往王府方向去。” 　　她自己带着人，跟着木千墨往东边去了。 　　变故出现在，月上中天的时候。 　　月光下一支利箭神破空而出，直射木千墨的背心，他直接跳马躲过这一箭。 　　巫锦提剑攻了上来，仅仅半个时辰，他被一剑穿心。他武功不弱，但是在巫锦这种顶级杀手面前，根本不是对手。 　　他不甘心的道，“你是谁？” 　　巫锦并不回答，挥剑砍下了他的脑袋，装在了带来的木盒里。 　　而烟柳带着人，在靠近王府的瞬间，被前后夹击绞杀了，她倒下之前大喊，“我是来见木副统领的。” 　　可惜这句话救不了她，只能是成为她的催命符。 　　夜深露重，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江雪凝和将离盯着墙上巨大的地图，木芙蓉心里不安极了，时不时的往外看。 　　“不知道顾寒舟是藏在这里，还是这里？” 　　她随意的在地图上指了几个地方，木芙蓉看了一眼，语气凉凉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通敌大罪是要讲证据的，一支玉钗证明不了什么。” 　　“一支玉钗确实证明不了什么。”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显然木副统领，不了解本王做事的风格。” 　　今晚的大戏才刚刚开场，还未落幕。江雪凝准备好好给她上一课，显然她空有野心，却还不清楚通往权利的路上，要付出一些什么。 　　木芙蓉也猜不透，她这样把她留在这里，是要撕破脸还是要做什么。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把她定罪，将她抓起来，或者在狠一点就地诛杀。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底牌，如果她要杀 她，她可以拿四万大军和顾寒舟来周旋，暂时保命争取时间。 　　迟迟未归，木千墨肯定会意识到她出事了，也不会无动于衷。 　　她一条一条分析着，试图理清局势，怎么应对才是对她最有利的。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很快响起了敲门声，她感觉自己闻到了血腥味… 　　“进来。” 　　门被推开了，是巫锦带着几个人回来了，她身后跟着的两个暗卫，手里各抱着一个木盒。 　　“任务已经完成，叛徒已诛杀。” 　　江雪凝看向在一旁已经僵住的木芙蓉，“权利是个好东西，可惜皇权路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一点，木副统领想必应该很清楚吧。” 　　“打开木盒，给木副统领看看！” 　　啪的一声木盒打开了，里面是熟悉的血琳琳的两颗人头。 　　“啊！” 　　“江雪凝我要杀了你！” 　　所有淡然和镇定在一瞬间崩溃，木芙蓉向她出剑，轻易的被她躲过，然后被将离将剑挑飞。 　　她站在原地浑身发抖，根本不敢在看第二眼。那是她的亲弟弟，甚至他们昨晚才一起说过话。 　　“江雪凝，你会遭报应的！” 　　“这样的话，我听过太多次了。”江雪凝淡然的道，“我说过通向权利的路，是要付出代价的。” 　　木芙蓉王气红了眼睛，“你总有一天也会付出代价的，比这更惨烈。” 　　江雪凝轻声道，“我早就付出过代价了，满门被灭。” 　　木芙蓉后退一步，“你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要动他们！” 　　“如果最后湘楚沦陷，赢的是你。你会只冲着我来吗？”她漠然的道，“你不会的，我的朋友我的下属我的家人，都会被牵连都会付出代价。” 　　“所以在这一条路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所谓成王败寇，败了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哈哈哈哈哈哈…”木芙蓉捂着心脏，笑的流泪满面，“哈哈哈，王爷今晚真是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 　　江雪凝步步紧逼的道，“这只是开始，你在凉川木府还有家人吧…” 　　木芙蓉情绪激动，噗嗤一声吐出一口血，“江雪凝，你丧尽天良！” 　　“看来你准备背叛的时候，好像没想过失败的后果。” 　　她没想过会来的这么猛烈，这么猝不及防。原来直面亲人的死亡鲜血，她并没有那么淡然和不在乎。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第395章 全民公敌 　　“顾寒舟在哪里，你们准备做什么，四万凤凰军是否也参与其中？” 　　江雪凝三连问，这是她给她最后的机会。如果她选择及时止损，那么她也不会赶尽杀绝。 　　木芙蓉咬紧牙关，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都这样了说了才是完了，什么都不说，至少还有翻盘的机会，她只能寄希望于顾寒舟了。 　　“你杀了我吧。” 　　现在杀了她，刚好可以激起逆反情绪。她这些年礼贤下士，四处拉拢人心，是时候该发挥作用了。 　　江雪凝没有理她，而是让青禾在书桌上铺了一张雪白的纸。提笔洋洋洒洒的亲手写下了告示，打感情牌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必要的。 　　她写：湘楚来之不易的安宁，是用无数前人的鲜血换来的。 　　今有凤凰军副统领木芙蓉，通敌漠北摄政王顾寒舟，企图里应外合夺取我湘楚。 　　侵犯湘楚者，格杀勿论！ 　　落款是江雪凝。 　　寥寥几句话，简单明了的写明了情况，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江雪凝拿着告示在她眼前晃了晃，“既然你苦心经营多年，那就来看看百姓的选择吧。毕竟这湘楚，说到底是百姓的湘楚。” 　　木芙蓉脸色苍白的道，“是我小看了你，应该在谨慎一点。” 　　她已经可以预感到，这张告示一出她将沦为众矢之的，敢和她扯上关系的人也会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江雪凝杀人诛心的道，“那四万士兵里，有一半是湘楚人吧。想通敌联合外人动湘楚，他们的父母家人答应吗？” 　　“你够狠…”木芙蓉颓废的道，“但是你别得意，顾寒舟不是那么好惹得。” 　　江雪凝没理她，走了出去吩咐被连夜通知来的两位副将，“方熠少陵，你们俩迅速带兵将神木营的四万大军围起来，要确保不能有一只苍蝇飞出去！” 　　刚刚将离已经出来向他们说明了情况，两人郑重的道，“末将领命！” 　　两人带着七万大军，黑夜行军连夜赶往东边的神木营。 　　而江雪凝将一模一样的告示手写了二十多张，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到湘楚各地。务必在天亮之前，在各大街头贴满告示，让所有百姓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已至此，木芙蓉心灰意冷的道，“既然王爷不准备立刻杀我，那我倒要看看面对漠北的大军，你要怎么翻盘。” 　　“把人带下去关起来。” 　　到了现在，她也不装了透露出了两人的底牌，果然顾寒舟是准备趁虚而入，用兵强攻湘楚。 　　江雪凝盯着地图决绝的道，“要攘外必先安内，这步棋但愿我没走错。” 　　这是她思考过后的选择，先解决内部矛盾。所以才会速战速决的对木芙蓉出手，她必须要在漠北大军抵达之前，把这四万凤凰军妥善处理了。 　　把湘楚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要不然到时候内忧外患，情况会更危急。 　　将离轻声道，“比这更危急的时刻，湘楚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会平安渡过的。” 　　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等第一缕阳光照向大地的时候，起来赶早集的百姓们，纷纷在街头看到了江雪凝亲自手写的告示。 　　于是“凤凰军副统领通敌”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湘楚。 　　而七万大军连夜将神木营四万大军围了的消息，也一起传了出去。 　　人人都知道，那四万由木芙蓉管的士兵有问题。而百姓们对此事很是义愤填膺，敢出卖湘楚者人人得而诛之。 　　这样的情况下，暗地里和木芙蓉有牵扯的势力官员根本不敢妄动。生怕现在冒出头，会成为全民公敌。 　　很快被围住的神木营外面，迎来了一波提着菜刀棍棒的人，还有来围观的百姓。 　　方熠并没有驱赶，凤凰军两位副将周焰张鹤，正带着四万大军和他们对峙。 　　张鹤高声质问，“方副将这是什么意思？” 　　方熠直接把江雪凝亲手写的告示扔了过去，“那张副将又是什么意思？” 　　张鹤看了告示以后神色微变，事情怎么会突然暴露了。 　　周焰厉声反驳道，“凤凰军通敌背叛湘楚，这是无稽之谈。” 　　方熠懒得和他们废话，“既然没有。那就放下手里的武器，接受我们的调查。” 　　他们当然不愿意了，一但投降了。就真的他为鱼肉人为刀俎了。 　　正僵持着，围观的百姓里，有个屠户老汉直接大喊，“李军你他妈的敢背叛湘楚，老子第一个砍了你！” 　　他的儿子刚好在这个军营里，听到消息他抄起杀猪刀就赶来了。 　　“李四你敢背叛，老娘第一个揍你！” 　　“狗娃子，你想通敌从你爹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一群百姓，拎着棍子菜刀板凳，冲着四万大军大声喊话。 　　他们大多经历过国破家亡，被朝廷放弃，被异族铁骑踏破家乡滥杀无辜的痛。 　　最后是湘楚王带兵来救了他们，几经波折军民生死与共的守城，宁战死不后退。 　　最后流血无数死了无数人，才打退北戎守住湘楚。 　　经历过残酷战争的百姓们，怎样能容忍多年后的今天，竟然有人想通敌破坏湘楚的安宁。 　　即便是自家孩子，敢通敌他们就敢含泪自己先杀！ 　　神木营里的士兵们汗流浃背了，一部分觉得自己冤枉死了。 　　李军看着他爹在阳光下反着光的杀猪刀，小声的道，“谁要通敌了，我反正没有。” 　　他一心想进凤凰军当兵，是因为年幼时，被凤凰军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北戎铁骑下救下。 　　他是脑子秀逗了才会通敌，反正谁通他都不会通。 　　张鹤神色难看极了，这仗都还没开始打，军心已经被动摇了。 　　而通敌这种事情事关重大，当然不可能四万士兵都知道，那样无法保密。 　　“现在是要把通敌的罪名，硬扣在我们身上吗？” 　　方熠冷笑，“既然没有做，那就放下武器，王爷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士兵。” 　　张鹤和周焰对视一眼，现在他们是骑虎难下，怎么选都要完蛋。 　　“我们要见木副统领，我们只信她的说的话！” 　　方熠无所谓的道，“那你们好好等着吧。” 第396章 硬控 　　就这样被包围了一下午，两边对峙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夕阳西下，江雪凝这才带着人前来。百姓们瞬间激动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话。 　　“王爷明查啊，可不能冤枉了好士兵。” 　　“那逆子要是真敢通敌，王爷重重的罚他，不必手软。” 　　“王爷，湘楚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 　　江雪凝下马看向众人道，“大家放心，我会妥善处理此事，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王爷。” 　　方熠和少陵过来迎接她，她直接进入军营，从校场中间穿过，去了高台上。 　　一身黑衣被风吹的扬起，她俯视整个校场。张鹤和周焰见了她，并不问好。只是脸色难看的，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她拿出凤凰令牌高声道，“木家姐弟通敌漠北摄政王顾寒舟，木千墨已经被就地诛杀，木芙蓉已经被抓关进大牢。” 　　底下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张鹤大声道，“这样的大罪口说无凭，还请王爷拿出证据来！” 　　江雪凝目光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高举手里的令牌厉声道，“凤凰军听令，全体卸甲放下手里的兵器。” 　　士兵们开始躁动了起来，一部分跃跃欲试，一部分纹丝不动，等着张鹤周焰的命令。 　　她用手里的长枪指向了两人，“从你们开始，带头卸甲吧。” 　　“将士放下手里的兵器，是很严重的事情。”张鹤咬牙道，“不能仅凭王爷的一句话。” 　　“呵，军令都没有用。”她冷笑，“看来两位是铁了心要带头通敌了。” 　　“我看是王爷想夺权架空我们和木副统领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焰巧言令色道。 　　这态度和架势，显然两人作为木芙蓉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也和她一样立场坚定的通敌了。 　　“卸甲放下武器，既往不咎！”她冷声道，“否则就是通敌，就地诛杀！” 　　她这样一说，校场混乱了起来。少陵和周翊带着七万大控场。 　　离她最近的张鹤见情况不对，大吼了一声，“这是污蔑，我们绝对不能背上这样的罪名，兄弟们跟我冲！” 　　他一马当先的跃上台，向江雪凝杀了过去。 　　江雪凝用长枪接了他几招，被巫锦顶上，她后退一步。 　　周焰被方熠和少陵一左一右围攻，局势瞬间就乱了起来。 　　她大声的道，“漠北摄政王即将率兵攻打湘楚，现在还不放下兵器的，一律视为通敌叛乱！” 　　有一半的士兵确实是不知情的，也没有想叛乱的想法，眼看打起来了，退到一边放下手里的武器。 　　“老子是湘楚人，才不会通敌！” 　　有一就有二，不少人退到一旁放下了兵器，江雪凝人让人过去把他们带到一旁，隔离在战场之外，也确实没有对他们动手。 　　也有本来就知道真相的核心士兵，见事已至此铁了心跟着两位副将杀红了眼睛。 　　江雪凝站在高台上，冷静的看着这场厮杀。 　　大概有一万多凤凰军放下了手里的兵器，并未参与战斗。 　　剩下的被七万大军瞬间压制，而周焰很快被方熠一枪刺破胸口，跌下马死了。 　　台上张鹤独木难支，被巫锦带着暗卫围攻，最终被斩杀于高台上。 　　她直接用长枪挑起他的头颅，“张鹤周焰已死，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领头的人死了，瞬间军心大乱。气势瞬间就萎了，七万大军很快压倒性的获得了胜利。 　　外面的百姓们急的不行，有的直接红了眼睛，却都安静的在外围看着。 　　江雪凝叹气，吩咐方熠少陵道，“没有参与叛乱的，你们把人带走打乱收编，分去不同的营。” 　　“参与了叛乱的，核心的关起来。其余的剥夺一切功名流放苦寒之地做苦力。” 　　说到底都是湘楚的兵，甚至部分湘楚人，有这么多百姓看着，她终究是做不出来大绞杀的事情。 　　事情以非一般的速度被压制了下来，在可控范围内，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解决完内忧，还有更棘手的外患，江雪凝道，“方熠少陵，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齐声应道，“王爷放心。” 　　江雪凝连夜往回赶，现在该想办法解决顾寒舟了，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否则后患无穷。 　　事情闹的这么大，住在湘楚外的顾寒舟，在天亮的时候，就通过在湘楚的眼线得到的消息。 　　“王爷，湘楚传来消息，木家姐弟一死一被抓，两位副将被诛杀，四万凤凰军已经被瓦解。”女子低声回禀道。 　　女子名秋玲擅琴，跟在顾寒舟身边，处理内务和一些消息，算是绝对心腹了。 　　她和谁都淡淡的，走的不近。她这样特殊的身份，是不适合有亲近的的。 　　顾寒舟听完手里的茶杯“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的碎片四溅，听的人心里发寒。 　　“好一个江雪凝，果然作风犀利手段强硬，这么快就硬控住了场面。” 　　“木芙蓉真是废物，居然什么都没做，就暴露完蛋了。” 　　他的心情很糟，所以木芙蓉和凤凰军被镇压。他本来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他多疑的道，“不会是我们这次泄露的消息吧？” 　　“绝对不是我们这边的问题，不然王爷早就被找到了，应该是木副统领那边出问题了。” 　　顾寒舟也觉得应该不是他这边的问题，他这次带来的都是绝对心腹。 　　秋玲接着建议道，“属下认为王爷在待在这里不安全，应该尽快转移。似乎有暗卫，在暗中进行搜索。” 　　他没说话，秋玲也就不再多言，安静的退下。 　　温榆尘轻声道，“还要继续执行计划吗？” 　　最关键的内应没了，想硬攻下湘楚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说，“你怎么看？” 　　“除非速战速决，不然拖的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温榆尘冷静的分析道，“虽然大军在西北，湘楚现在空虚。但是她有青州月华白渡等城可以支援。听说云州王受了重伤，也在这里。云梦十二州的兵力不可小觑…” 　　顾寒舟冷笑，“那依你看，我们就这样退了打道回府？” 　　他垂眸道，“自然是听王爷的。” 第397章 公主野心 　　江雪凝忙的焦头烂额，身体好了一些的顾棠梨也没闲着，开始不断的通过暗线联络人。 　　这日顾棠梨脚步匆匆的去了书房，推门而进，“姐姐！” 　　江雪凝放下手里的折子，“怎么了？” 　　“长公主她来了，在百花谷！” 　　这是个好消息，江雪凝立刻带着人往百花谷去了。 　　路上她问了一些长公主的事情，“你认为她是可以合作的对象吗？” 　　“她虽为女子，却智谋无双。”顾棠梨语气里难掩赞赏，“她会找上我，就是想通过我搭线，和姐姐合作。” 　　顾寒舟在漠北权倾朝野拥兵自重，一直是皇室心头大患。这些年更是锋芒毕露，一手遮天。 　　长公主算是和他青梅竹马，为了安抚他，亲自跪在御书房前请皇帝，为两人赐婚。 　　也许是时机不成熟，也许是大义上说不过去。赐婚以后，顾寒舟安分了一些。没有在对皇帝咄咄逼人，却也不断在染指权力。 　　如果这次，让他活着从湘楚回去。他必然会夺位，所以必须让他死在湘楚。 　　两边的目标，也算是一致了。 　　到达百花谷的时候是早上，快马加鞭跑了差不多一天一夜。 　　江雪凝看着她雪白的脸，担忧的道，“你还撑的住吗？” 　　“我没事的。” 　　大概是算到他们会来，刚到就有百花谷的侍女过来迎来，“王爷请跟奴婢来。” 　　这个时节的百花谷，比起百花节的热闹，多了几分幽静，颇有几分世外仙境的感觉。 　　她好奇的道，“选在这里见面，长公主和谷主很熟吗？” 　　“长公主好像来过百花节，和谷主确实有几分交情。”顾棠梨轻声道，“所以中间联系的暗线，也是靠百花谷帮忙。” 　　百花谷离湘楚近，而且一向交好。经营多年，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反而漠北其实和湘楚离的并不近，甚至算不上邻国。 　　她们被带去了百花楼，谷主白花影笑着道，“王爷，又见面了。” 　　“谷主还真是交友甚广，出乎意料。” 　　她走了进去，一眼看到坐在窗边的女子，一身紫衣，容貌姣好眉目凌厉。 　　顾棠梨先上去打招呼，“长公主。” 　　她站起来看向了江雪凝，眼里闪过一抹赞赏，“我是漠北长公主慕琳琅。” 　　“湘楚王江凝雪。” 　　两人坐下，百花影让人上了茶，“你们聊，我去让人备饭菜。” 　　她说完带着下人们退下了，把空间留给她们两人。 　　慕琳琅问道，“听说木芙蓉死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雪凝简单的把现在的情况说明了一下。然后反问，“不知公主亲自前来，有何打算。” 　　她神色坚定的道，“我的人一直在盯着顾寒舟旗下大军的动静。所以大军一往湘楚来，我也带兵跟上了。” 　　“现在大军到哪里了？” 　　“应该七天左右会抵达湘楚。” 　　她是快马加鞭的先行赶来的，总要在大军压境前，商量出对策。 　　江雪凝眉头微皱，“来了多少兵？” 　　“二十六七万大军首批有。”慕琳琅的神色不太好看，“朝廷能让我带走的，只有十多万。” 　　已经是东拼西凑努力过的结果了，对上顾寒舟的将近三十万大军毫无胜算，所以必须和湘楚联手。 　　她冷静的算账，“湘楚现在主要的兵力在西北打仗，境内最多只能拿出十多万大军。” 　　如果不是发现及时，让木芙蓉和他里应外合，湘楚这次就真的危了。 　　慕琳琅道，“那两边加起来，最多和他打个平手。他这支大军是精锐，在漠北向来无往不胜，战绩非常的傲人。” 　　关于兵力差距，她是没办法了。只能靠她们这边想办法来弥补了。 　　“没事，湘楚城门不是那么好攻破的。”江雪凝算了一下时间，“只要能撑半个多月，很快就能等到援兵。” 　　而且兵力差的也不是特别大，湘楚在怎么说也有主场优势，没有人比湘楚人更了解这片土地。 　　细细谋划，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 　　她淡声道， “既然他这么野心勃勃不远千里的来了，自然要让他有去无回才行。” 　　两人聊了一会儿正事，慕琳琅主动道，“我有些话，想和棠梨说。” 　　江雪凝出去找百花影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慕琳琅看向她的肚子，神色复杂的道，“孩子没保住？” 　　“孩子替我偿了命，不来这世间是他的福气，希望他投胎一个好人家。”顾棠梨神色平静的道。 　　她苦笑，“我以为他对你是特别的，有那么一点感情的。”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也没有顾及肚子里的孩子。 　　顾棠梨好奇的问，“那公主难过或者是遗憾吗？” 　　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那时年少，顾寒舟和皇室的矛盾还没那么明显。 　　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大将军之子。两人读的都是皇家学堂，自然而然走的近。 　　顾寒舟大她几岁，不怕她身份尊贵的同时，也很照顾她。 　　从年幼时一起长大，是有几分情愫在的。而且顾寒舟算的上才貌过人，风采无双。 　　慕琳琅露出几分苍凉道，“那些情愫和心动，在他对父皇步步紧逼和太子哥哥死后，已经全部消耗殆尽了。” 　　漠北王和皇后帝后情深，只有一对嫡出的儿女，都很优秀。太子有明君之相，很得人心。 　　却在三年前，死在对外小国的战场上。太子一死，漠北王和王后苍老了不少。正统嫡系只余一个公主，皇室越发的势弱。 　　而顾寒舟越发势大，直指王位。就算他不谋反，慕琳琅嫁给了他，最后也不过是为他做嫁衣而已，漠北落到他手里是迟早的事情。 　　慕琳琅恨恨的道，“哥哥死的惨烈，直到下葬眼睛也没办法合上，他这是死不瞑目！” 　　从那以后，她越发认真的习武读书，带兵打仗，几乎泡在了军营里。 　　她的国她的家，由她来守护！太子未完成的夙愿，由她来完成！ 　　从太子死的那一刻开始，曾经年少爱慕的对象，成了她最大的敌人。 　　家国面前，爱恨情仇都是浮云！ 第398章 得道者多助 　　在百花谷短暂的停留以后，江雪凝邀请慕琳琅去湘楚做客，她欣然前往。 　　她带领的漠北朝廷大军，远远的坠在顾寒舟大军后面。因为怕被发现，所以离的很远，所以还要在晚几天到达。 　　一行人一起回了王府，慕琳琅也对现在的局势有了进一步了解。 　　江雪凝更是忙碌，整个湘楚进入了全面备战阶段。 　　这日江雪凝邀请慕琳琅，“有两支大军要来，长公主和我一起去城楼迎接吧。” 　　“能见识湘楚大军的风采，是我的荣幸。” 　　加上顾棠梨，三人去了湘楚的城门。站在城门上，有一种站的高望的远的辽阔感。 　　慕琳琅在城楼上转了一圈，“城墙又高又结实，易守难攻确实很难攻破。” 　　“这是用血泪换来的成果。” 　　当年被北戎入侵，湘楚直接死了差不多一半人，岂止是惨烈可以形容的，完全是人间地狱。 　　所以后来打退北戎，恢复生息后。湘楚人痛定思痛，兵民一起重新修建了高大结实，可有效地御外敌的城墙。 　　风吹动插在城墙上的旗帜，慕琳琅满腔热血的道，“希望除掉顾寒舟这只毒虫后，漠北也能变的越来越强大，百姓能越来越幸福。” 　　江雪凝和她并肩而站，“会有那一天的。” 　　“呜嗷…” 　　一声鸟叫划破长空，被誉为“万鹰之神”的海东青，从高空中俯冲而下，围着城楼盘旋了一会儿，又飞了过去。 　　随着他飞行轨迹看过去，远方一支七八万人的大军正奔腾而来，飘扬的旗帜上正是一只鹰！ 　　“是沧南军来了！”江雪凝道。 　　当日陆家完蛋之后，宁远回了沧南，走之前和她达成协议，将沧南并入湘楚，条件是湘楚必须扶持沧南的发展。 　　这次湘楚有难，她第一时间给宁远去信。毕竟虽然沧南寒苦，但是沧南军是出了名的勇猛能打。 　　宁远夫妇携八万沧南军前来助阵，方熠作为新任命的主将，在城南口迎接。 　　江雪凝心情不错的道，“月华城的兵，今日也会来。” 　　两边都是这两日到达附近的，干脆约定好今日一起入城。既能让湘楚百姓安心，又能震慑宵小！ 　　她们又站了一会儿，只见从另外一个方向，又来了一支五六万人的军队。飘扬的旗帜上是一轮弯月，为首的女将军白甲银枪英姿飒爽。 　　两支大军入城，受到了湘楚百姓的热烈欢呼。因为备战陷入紧张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变的热闹了起来。 　　江雪凝在城楼上等着，很快方熠领着人上来了。 　　“月华阮南烛见过王爷。” 　　“沧南宁远何英见过王爷。” 　　她笑着道，“你们快马加鞭而来，一路辛苦了。” 　　士兵们由方熠领去军营犒劳，江雪凝在王府摆了接风宴。 　　她举杯，“希望这次能一起守住湘楚。” 　　酒过三巡以后，大家也放开了一些，话变得多了起来。 　　特别是何英，还是第一次来感叹道，“湘楚可真繁华，希望沧南百姓也能早日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她实事求是的道，“湘楚这些年是发展的不错。但是比起江南盛京这些富饶之地，还是有差距的。” 　　宁远豪气的道，“那就祝王爷，早日拿下整个西陵，这样江南盛京都是您的了。” 　　“哈哈，会有这一天的。” 　　江雪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待时机成熟，她会带着人杀回去的。 　　喝到月上中天，众人都疲惫了，江雪凝带着三分醉意道，“夜深了，都散了去休息吧。” 　　她自己连日忙碌，加上喝了酒，泡了个热水澡早早歇下。 　　顾棠梨毫无睡意，于是她邀请慕琳琅，“去荷塘边走走，散散酒气。” 　　两人在荷塘边漫步，夜晚的风格外让人清醒。 　　“这里怎么样？” 　　“是个好地方。”慕琳琅道，“而且湘王很得人心，正应了这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难怪顾寒舟手段花样百出都捂不热她的心，她还是想逃离想回家。 　　顾棠梨站在荷塘边的柳树下道，“之前托付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侧目看了她一眼，“已经办妥了。我将他的弟弟妹妹杀了，烧成了骨灰带来。” 　　顾寒舟最在乎的就是这一双弟妹，平时就看的紧。这次离开之前，更是把人送走藏起来了。 　　顾棠梨走之前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把藏人的地方告诉她。两人约定，一旦开打她要配合抓人。 　　却没想到，收到的消息，是要两人的命。 　　顾棠梨转头对上她的眼神，轻声的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祸不及家人…可是我的木槿也是很珍贵的存在。” 　　他们不把他们当人，只把他们当杀人工具。可是他们眼里的工具也是有人在乎的，杀人就该偿命。 　　“不残忍，家族兴衰无人能逃过。”慕琳琅淡声道，“他们享受了顾寒舟带来的荣华富贵，现在被牵连是应该的。” 　　“他在漠北的势力拔除的差不多了吧，可不能让他有退路。” 　　慕琳琅眼里闪过冷意，“等他的大军一走，我们就对他的势力进行了大清洗。” 　　虽然一直被他压着，看似被逼的步步后退。但是漠北王至今仍旧在王位上，就证明他不是真的无能。 　　只是兵权一直掌握在顾家手里，顾家出了几代大将军，所以朝廷无能为力而已。 　　这次，漠北王蛰伏许久，以雷霆之势出手，强势了荡平了顾寒舟在漠北的势力，几乎屠尽。 　　顾棠梨听完了冷笑一声，“我很期待他收到这些消息的神色，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他梦碎的脸色了。” 　　“这次，他在漠北是真的没退路了。他的归宿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在湘楚。” 　　顾寒梨对他从来只有恨，她充满恶意的道，“我迫不及待的想，把他一双弟妹的骨灰送到他面前。” 　　失去很重要的人的锥心之痛，他也该感受一下。 　　天光微亮时，慕琳琅才睡下。 　　梦里她看到了十五六岁的自己，无忧无虑的从街上打马而过。 　　左边是太子哥哥，右边是她爱慕的少年将军，那是最好的时光。 　　一梦两三年，睡梦里有眼泪滑落… 第399章 报复 　　翌日，顾棠梨抱着两个骨灰盒去了书房。 　　江雪凝看着书桌上的两个骨灰盒陷入了沉思，“这是？” 　　“顾寒舟弟妹的，长公主带来的。” 　　她瞬间明了，靠在椅子上道，“你想怎么做？” 　　“能不能想办法，把骨灰盒给他送去？” 　　“这有点难度，毕竟现在没找到他人在哪里。” 　　要是能找到人，直接就出动人围剿了。都不用送骨灰盒去恶心他了，直接让他变成骨灰盒。 　　顾棠梨非常不甘心的道，“可惜了。本来想让他难受一下的。” 　　只要他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将离听了一会儿，在一旁接话，“想恶心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江雪凝来了兴趣，“怎么说？” 　　“当初赫连煊是怎么恶心你，把你引进冰原的。”将离漫不经心的道，“其实可以借用一下，恶心他。” 　　“好主意。”她立刻拍板道，“去找几个法师巫师的，对外放话要是顾寒舟不出现，就用他弟妹的骨灰开坛做法。将他弟妹的灵魂永锁地下，永世不得超生。” 　　顾棠梨好奇的道，“真有这么神奇的巫术？” 　　“有没有的不重要，主打一个恶心他。” 　　就算真有，估计也难寻到会的人。所以找几个人来装模作样就行，主要是把消息放出去。 　　顾棠梨来了劲儿，“姐姐不麻烦你，这事我来。” 　　“我让雀翎配合你，你有什么需要交待她。” 　　顾寒梨带着雀翎忙活了起来，很快百姓们就知道了。 　　王爷要在湘楚城外开坛做法，用漠北摄政王顾寒舟弟弟妹妹的骨灰祭天。 　　这可是稀奇的热闹事儿，越传越玄乎，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多。 　　蜗居在湘楚城外山坳里的秋玲是最先收到消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留在城内的暗线，第一时间把消息传过来了。 　　看到信上消息的那刻，向来冷漠面瘫的人，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她很快又收敛好情绪，面无表情的拿着信去了书房，“王爷，有新消息传来。” 　　顾寒舟头也不抬的道，“放桌上吧。” 　　把信放到桌上，她面无表情的退到了一旁，安静的像影子。 　　顾寒舟忙完了手里的事情，终于拿起了桌上的信，越看神色越冷。 　　“顾棠梨，贱人！” 　　“信上的消息真的假的？” 　　秋玲依旧木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的道，“要开坛做法的事情应该是真的，在城外的空地上，祭坛已经搭起来了。” 　　“小少爷和小姐骨灰的事情，无法判断真假。” 　　顾寒舟暴躁的道，“去把温榆尘叫来。” 　　温榆尘很快来了，他指了指桌上的信，“你看看。” 　　温榆尘一目十行的看完，“如果只是想钓你出去，未免太假了。” 　　他的目光能杀人，“那你的意思是真的了？” 　　温榆尘顶着他杀人的视线冷静的分析，“如果事情是真的，那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糟糕。” 　　“少爷小姐在漠北被保护的很好，并不是什么人都敢动的。如果他们真的被害，且骨灰被带到了湘楚。只能说漠北内部肯定出事了，而且是对我们很不利的事情。” 　　他旁观者清，看的透彻。 　　顾寒舟狠狠一巴掌拍下桌上，冲秋玲道，“赶快联系漠北那边，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秋玲转身去了。 　　温榆尘继续泼冷水插刀，“如果我们的势力在漠北内部被清算了，意味着我们无路可退了，这是最坏的情况。” 　　前几日，他还有余地思考，是不是要孤注一掷对湘楚死磕到底。短短几日后，已经变成他快无路可退了。 　　“慕琳琅，她好的很！” 　　顾寒舟瞬间想起来她，亲自跪在御书房外请漠北王赐婚，表现的对他情深义重。 　　赐婚圣旨下了以后，更是浓情蜜意。也是因为这一纸婚事，太子已死唯一的嫡长公主嫁与他痴恋他，让人动摇了。 　　他手底下的人都觉得没必要， 冒险发起内战。直接等着和公主结婚，生下皇子。到时候架空公主，他自己上位就行。 　　能用和平的方式上位，没有人想打仗。大家都不想打，他也被迫安分了一段时间。 　　他能敏锐的察觉到慕琳琅的野心，她看向他的眼神，除了所谓的爱恋，还掺杂着其他的情绪。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太子的死，是他一手设计的。 　　这件事情他不清楚她和漠北王到底知道多少，他怕他们用这桩婚事拖住他温水煮青蛙。 　　所以在得知江雪凝派人寻找顾棠梨的时候，他果断利用顾棠梨破局。 　　原本是打算进可拿下湘楚自立为王，退可回去继续和慕琳琅虚与委蛇。 　　没想到局面会一步步失控，走到无路可退只能破釜沉舟的局面。 　　“月华和沧南，都派兵力来支援了。从兵力上来讲，我们并不占优势。” 　　其实这局成不成的关键在于木芙蓉，要是真能里应外合打湘楚一个措手不及，还真有几分胜算。 　　万万没想到，木芙蓉会那么容易就完蛋了。 　　顾寒舟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的烦躁，了，他冷笑道，“所以你现在是在告诉我，这一局我必输吗？” 　　“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冷静的分析局势，是一个政客幕僚，必须具备的能力。”温榆尘平静的道，“是您的心乱了…” 　　顾寒舟心里的那口气不上不下憋的他难受，他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喝下去，让自己冷静。 　　“如果他们真的杀了七七和安安的话，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温榆尘垂眸道，“所以做法事那日，你要去看吗？” 　　他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替我去看看吧，看他们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出事了。” 　　温榆尘没有拒绝的权利，他点点头道，“好。” 　　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顾寒舟带着暗卫和连夜离去了，去和大军汇合。 　　温榆尘知道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他轻笑道，“没想到秋玲姑娘会留下。” 　　秋玲面无表情的道，“这里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而且我要留下来陪你去看做法事。” 　　温榆尘语气凉凉的道，“他这是怀疑我们了吗？” 第400章 亡灵 　　“我们？”秋玲神色冷淡的道，“我和你远远达不到可以称我们的关系。” 　　依旧谨慎和戒备，这大概就是她可以在顾寒舟身边待这么久的原因吧。 　　浅浅试探了一下，温榆尘对她的态度并不生气，若无其事的轻笑着道，“秋姑娘有双巧手，到时候乔装打扮麻烦秋姑娘了。” 　　“这是我该做的。” 　　秋玲觉得他这人太危险了，不欲与他多说，冷冰冰的扔下这句话走了。 　　很快到了做法这一日，秋玲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两人扮成了一对夫妻，他被贴上了大胡子，抹黄了脸画粗了眉毛，看上去就是个很会种田的老实男人。 　　秋玲在湘楚几乎没有公开露过面，她将自己扮成了小妇人，未施粉黛包着头巾，穿着麻布衣服。 　　两人赶着牛车，一同前往开坛做法的地方。 　　诺大的一块空地热闹非凡人山人海，来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还有趁机摆摊卖东西的。 　　温榆尘揽住秋玲的腰护住她，“娘子小心被挤到，跟在我身边。” 　　秋玲下意识的僵了一下，很快配合的小鸟依人的挨着他。 　　有士兵在维持秩序，祭台已经搭了起来，祭坛前的桌上摆着两个骨灰盒。 　　他们混在人群中，不远不近的看着。 　　等的腿都站酸了，人群突然喧闹起来了。 　　“法师来了！” 　　几个穿着白袍泽拿着法杖，看着气质超凡的法师，在士兵的护送下上了祭台。 　　后面紧跟着的是顾棠梨和江雪凝，温榆尘的目光寻找了一下，并未看到慕琳琅，他很快收回。 　　江雪凝和顾棠梨走上了高高的祭坛，站在一旁俯视着底下看热闹的人群。 　　“你说，他会藏在人群里吗？” 　　“反正是要祭天的，在的话更好杀人诛心，不在的话消息也会传开。” 　　江雪凝是没寄希望于，凭借两盒骨灰就能把人钓出来抓到，能当摄政王的人不至于这么蠢。 　　搞今天这场法事，主要还是为了让顾棠梨出气。她想恶心顾寒舟一把，她就帮她。 　　希望把这口恶气出了，她能心情舒畅慢慢从这件事情走出来，心情好了身体才会好。 　　法师看向她，“王爷可以开始做法了吗？” 　　她点点头，“开始吧。” 　　法师手持三柱香先祭天，将香插在祭坛里。然后开始吟唱和跳祭祀舞，白纸漫天。 　　看起来盛大而神秘，充满神性的舞蹈和诡异的吟唱，法杖对着骨灰盒不停的施法。 　　底下的百姓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的津津有味。 　　温榆尘低声道，“有点意思。” 　　秋玲警告他，“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今日都不准妄动，也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说完冰冷的刀尖，抵着他的腰。她垫脚看似亲密的在他耳边低语，“不然，我杀了你！” 　　温榆尘那颗想搞点事情，趁机接头的心被按住了，瞬间透心凉。 　　他低头在她耳边呢喃，“娘子未免 太过无情，明明你也想他死，真要对他忠心到底吗？” 　　“敢妄动，别怪我刀下无情。” 　　两人正较劲儿，一声奇怪的锐鸣过后。天空飞来十多只浑身漆黑体型庞大的鸟儿，绕着祭台飞舞。 　　台上的法师高声道，“此乃亡灵之鸟，被他们吞噬了骨灰，加上亡灵之术，被吞噬的人会灵魂灭亡，永世不得超生！” 　　他亲自打开了骨灰盒，亡灵鸟瞬间落在桌上，开始啄食骨灰。 　　几位法师继续围着祭台跳舞吟唱，亡灵之鸟吃的痛快。 　　很快两盒骨灰被啄食完毕，亡灵之鸟远去，祭坛里的香熄灭，祭祀之舞和吟唱也结束，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光洒向祭台。一片寂静，血色残阳，让人心有戚戚。 　　顾棠梨走到台中央，看着台下的人一字一句的道，“顾寒舟，我知道你肯定躲在角落里看着。” 　　“这是我对你的报复，你欠我的两条命，用你弟弟妹妹的命来抵，一报还一报这很公平。” 　　“你记好了，你弟弟妹妹永世不得超生，都是因为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你做的孽…” 　　“还有那个未见天日，已经替我们这段孽缘偿了命的孩子…化成一滩血消失了…这些都是你做的孽，你不要忘记，要夜夜被梦魇缠身才行…” 　　“至于你我之间的债，我会亲自讨回的！” 　　她平静的话语里，弥漫着无声的巨大的悲伤。短短几句话，是一个女子被毁掉的失去一切的一生。 　　底下的人安静的听着，无人说话。 　　顾棠梨最后厉声道，“顾寒舟，我会亲手摧毁你所在意的一切！” 　　她说完缓缓舒了一口气，一直压在胸口的那口浊气终于散尽。 　　江雪凝上前道，“我们走吧。” 　　“不趁机抓他吗？” 　　“我会让人仔细排查的。”她轻声道，“但是今日人多又鱼龙混杂，抓到的希望不大。” 　　“你能走出来，好好的活着，那么这场法事就值得。” 　　顾棠梨努力迎着夕阳，露出笑容，“我这条命，是孩子和木槿用命换的。我怎可轻易辜负，我要把剩下的生命用来做有意义的事情。” 　　“你这样想才是对的…” 　　姐妹俩在夕阳下携手远去，搭起的祭台开始拆，骨灰盒被随意的扔了下来。 　　有大胆的人上前去看了几眼，“骨灰真的一点不剩了，真的被亡灵之鸟吃完了！” 　　好事之人，纷纷上去围观。 　　温榆尘和秋玲随着人群，渐渐散去。 　　温榆尘不太甘心，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离开，但是腰间的冰凉也不敢让他轻举妄动。 　　她这么谨慎，他不禁猜测道，“他不会真的来看了吧？” 　　“安分一点。” 　　虽然有士兵检查，但是人太多了。而且鱼龙混杂根本不好管，他们夹杂其中顺利通过。 　　两人一路小心，还特地绕了弯路，确认身后没有小尾巴跟着，这才回了住的山坳里。 　　刚回去，就发现明明已经跟着顾寒舟走了的人，竟然在等着他们。 　　玄字一号暗卫玄一道，“两位请吧，摄政王派我来接你们。” 　　秋玲波澜不惊看起来丝毫不意外，“我回房收拾一下。” 　　温榆尘眼神微闪，不动声色的道，“摄政王到哪里了？” 第401章 女人心 　　“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温榆尘很快收拾好东西，几人扮成行商一起上路。 　　当天晚上就赶上了队伍，顾寒舟带着人扮成商队，混在几支商队中间。到了晚上，几支商队各自为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搭帐篷过夜。 　　他和秋玲进了帐篷，顾寒舟的脸色难看极了，甚至看着有几分精神萎靡。 　　听到声音，他睁开眼睛冷冷一笑，“来了，今日的祭天你们还算老实。” 　　这话一出，温榆尘瞬间可以确定他果然出现了。甚至故意先离开在出现，怕的就是泄露行踪。 　　也借机试探他们，如果他们有任何的不对，恐怕已经被躲在暗处的他察觉到了。 　　秋玲依旧是面摊脸，“我们去认真看了，但是依旧无法确认，骨灰盒里是不是小少爷和小姐。” 　　他闭了闭眼睛，“很快就会知道了。” 　　顾寒舟明显没心情多说讨论这个问题，挥手让他们下去。 　　当天晚上他没有出来吃饭，到了夜里更是发起了高热。秋玲半夜察觉到不对，贴身照顾。 　　高热不退又荒山野岭的，好在别的商队经验丰富，有备多余的伤寒药。 　　秋玲拿银子换了药，亲自去一旁熬了药，给他灌下。不合眼的尽心尽力的照顾了一夜，高热退了一些，人却依旧没有醒来。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带着昏迷的顾寒舟继续跟着商队走。 　　玄一带着人，很是防备他们，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二夜在河边不远处驻扎，不少人跑去河里捞鱼。 　　秋玲冷着脸道，“既然这里暂时不需要我，那我去捞鱼回来给王爷炖汤喝。” 　　她跑去了河边，发现温榆尘已经找了个草深的位置坐着开始钓鱼了。 　　削了一根竹竿插鱼，她也走了过去。 　　大概是重心都在顾寒舟身上，暂时反而没人盯着他们，短暂的可以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 　　两人离的很近，一个钓鱼一个叉鱼。 　　温榆尘先开口，“难怪能待在他身边那么久，你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她应该是猜到了顾寒舟，会出现在做法现场，所以才会警告他安分一点。 　　“要为王爷分忧，思王爷所思，做个合格的管事丫鬟，自然要用心。” 　　一步一步走到离顾寒舟这么近的位置，她可是花了很多心思。为了做一个合格的暖床丫鬟，他用起来顺手的工具人，她更是用上了所有心力。 　　揣摩他的一切心思，记得他的所有喜欢的和忌讳，在他面前一直克制谨慎。 　　温榆尘嘴里叼着一根河边扯的草，“这样不累吗？” 　　“那公子跟在他身边不累吗？”秋玲淡然的反问，“温家可是漠北出过三任丞相的书香世家，你却甘愿做他的幕僚。” 　　“哈哈，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他爹是温家庶子，他虽自幼聪明却也一直是边缘人物。后来机缘巧合被顾寒舟所救，两人渐渐走近。 　　随着他日益位高权重，他也开始为他做事。温家是名门世家，更是保皇派忠于漠北王。 　　看不惯他的做派，所以直接将他从族谱上除名，不认他这个逆子。 　　他干脆入了顾寒舟门下，一心一意的为他做事儿。 　　有鱼儿上钩了，他收杆成功钓起一尾鱼，“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知道秋玲姑娘这么尽心尽力，是在钓大鱼还是愿者上钩？” 　　她盯着游过的鱼儿，眼疾手快的一竿下去成功叉到鱼，“公子又何必探究，终归是和你殊途同归…”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 　　温榆尘扯了扯嘴角，无声的道，“我知道你的秘密…” 　　秋玲没接话，只是专注的看着水面。 　　水清鱼多，很快大家都有了收获。欢喜的提着鱼儿往帐篷处走，准备今晚饱餐一顿。 　　温榆尘提着鱼桶，慢悠悠的往回走。秋玲用草把叉的鱼串起来提着，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轻声的道，“太子…” 　　回到了驻扎地，玄三在熬药。 　　秋玲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拿砂锅另起了一堆火，“我给王爷熬点鱼汤。” 　　甚至为了增加口感，她还特地去附近的草地里，拔了野葱回来。 　　玄一出来看了一眼，一切正常。而且她如此尽心，也没再说什么。 　　她忙着熬鱼汤，温榆尘在一旁烤鱼。其他人也忙着做饭，一时间各处炊烟寥寥升起，忙的热火朝天。 　　他们俩烤鱼熬鱼的，在边缘处一个火堆。两人偶尔说几句话，也正常。 　　毕竟同为顾寒舟身边人，自然是认识的。常常见到，像陌生人一样一言不发才是不正常。 　　温榆尘一边烤着鱼一边道，“你准备这样忠心耿耿到什么时候？” 　　“不关你的事。” 　　“你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 　　她用心的熬着鱼汤，头也不抬的道，“他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所谓的温家弃子。其实是温家为太子培养的左膀右臂。” 　　“你从一开始，就是太子的人。” 　　温榆尘神色不自觉冷了几分， “你知道的还挺多。” 　　秋玲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也不少。” 　　当初去查他的那个人，是她出手做掉的，资料也是她出手洗白换掉的。 　　至于她自己，自幼是孤儿。被顾寒舟收养一手养大调教，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也很少接触外人，所以他很放心她。 　　温榆尘眯了眯眼睛，她既然什么都知道，却放任他留在顾寒舟身边，什么都没有透露。 　　那说明她是故意的，也坐实了她对顾寒舟确实有异心。只不过沉的住气，在他身边一待就是这些年，一直扮演着合格的工具人。 　　两人点到即止，没在深聊，时机不对。 　　他鱼烤的差不多的时候，玄一出来道，“王爷醒了。” 　　他放下手里的鱼，进去问候。 　　没一会儿，她端着鱼汤进去了。不仅尽心服侍，甚至喂顾寒舟的鱼汤，自己先以身试毒。喝了两口，确认没问题后，才喂给顾寒舟。 　　顾寒舟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你亲手熬的，不必这么小心。” 　　“规矩不可废，王爷的身体最重要。” 　　他最喜欢的她的就是这点，一切按规矩来，谨慎到死板。 　　见没他的事儿，温榆尘回去吃他的烤鱼去了。 　　一边吃着鱼，一边感叹女人心海底针。 　　女人演起戏来真可怕，但是对付顾寒舟这种人，还得是这样够狠的女人才行。 第402章 远走 　　大战一触即发。 　　从东海跟着一起来的海蓝金灿一行人，来告别。 　　转眼之间，他们也来湘楚两个多月了。江雪凝忙于各种公务，他们主要是为了商业做考察，所以是花颜在接待他们。 　　突然之间来告辞，江雪凝才惊觉时间过的真快。 　　“多事之秋，我也没空招待你们进地主之宜。” 　　金灿笑嘻嘻道，“没事，花当家的又美又有趣，把我们招待的挺好的。” 　　她道，“今晚在府里给你们摆送别宴，要打起来了，你们走了也好。” 　　毕竟打仗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会打多久。打起来会全城戒严，外面也会很混乱，现在离开正好。 　　“我这次回去准备把岛上的族人迁过来了，已经在花当家的帮忙下选好了地方。”海蓝真诚的道，“希望下次回来，王爷已经大获全胜，湘楚已经获得了安宁。” 　　“借你吉言。” 　　海上商路这一块，是花颜在和他们谈。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目前进展顺利。 　　既然人要走了，再忙她也要抽空表示一下的。 　　在青禾的操持下，当天晚上在府里的花园里摆了酒席。 　　花颜和景虞也来了，这段时间基本是他们两在陪玩，已经打成一片很熟了。 　　花颜依旧妖娆又风情万种，她举杯道，“多的就不说了，欢迎你们早日带着生意入住湘楚。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我必然抽空去东海走一趟。” 　　“好啊，到时候小爷亲自带你游玩。”金灿兴致勃勃的道。 　　虽说要离别了，气氛还挺好的。大家都是走南闯北的人，离别是常态。比起不舍，更期待下一次重逢合作共赢。 　　唯独景虞格外的沉默安静，一直在喝闷酒，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很难不引人注目。 　　金灿一把揽过他勾肩搭背的道题，“兄弟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了吧，那就各和我一起走呗，东海可多好玩的了，小爷带你大开眼界。” 　　“一边去，本公子玩的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他郁闷的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不过，我这次的确要和你们走。” 　　说完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江雪凝，仿佛她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儿。 　　江雪凝被他们看的一个激灵。喝了一口酒压压惊，这才缓缓开口，“想去就去呗，反正打仗也用不着你上战场。” 　　“呵呵…”景虞冷笑，“没良心的女人，你巴不得我走吧，免得打扰你和某人卿卿我我。” 　　“你再也不打扰。” 　　景虞捂住胸口，“杀人诛心你是会的，我都受情伤要远走疗伤了，你就不能让着我一点吗？” 　　她给他夹了一大块鱼，“多吃点补补身体，身体好了才有力气悲秋伤春。” 　　海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你们相处怀有意思的，有时候做知己比做情人好。” 　　今晚的酒席算的上宾客尽欢，在不错的氛围里结束。 　　金灿醉醺醺的道，“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今晚就算告别过了。” 　　海蓝也道，“明日我们就不特意来告别了，你也不用特意来送。虽然山高水远，但是很快又会在重逢的。” 　　“一路顺风。” 　　夜深了，大家都走了。 　　唯独景虞摇着扇子，靠在柳树下吹风，丝毫没有要去睡的意思。 　　花颜轻笑道，“人家都心碎了，你去哄两句呗。” 　　很快花园里只剩他们两人了，江雪凝走过去叹息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多去走一走看一看也挺好的，说不定就遇到了撞到你心巴上的姑娘。” 　　他靠在树上，醉眼朦胧的看着她眼角微红，“你巴不得我早点爱上别人吧，无情的女人。” 　　“永远做你锦城的少主，做风流倜傥的公主不好吗？” 　　她一向觉得为情所困为人所伤，不是一件好事儿。所以支持他走出去，说不定有新的奇遇。 　　“罢了，遇到你就是我的红颜劫，我认了。” 　　公子多情，却为她所伤。 　　她难得心软的安慰道，“你永远是锦城的少主，这里也永远是你的家。玩够了，随时欢迎回家。” 　　景虞俯身看着她，“该死的女人，这么想给每个人一个家，干脆收了我吧。” 　　她立刻无情的道，“明日我就不送你了，在外面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忍不住用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如果我们早点遇到就好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摇着扇子走了，背影潇洒。依旧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 　　江雪凝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远走也挺好的。去看更大的世界，遇到更多的人。这样年少的悸动和意难平，终究是会被治愈的。 　　转角处，金灿在等着他。 　　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忍不住道，“她是很美很有魅力，但是有这么让人念念不忘吗？” 　　两人一起混久了，他也算是知道他的做派了。他也算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唯独在江雪凝这里栽了个大的。 　　景虞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他耸耸肩，“我有很多红颜知己，但是从不懂那种一生只爱一人的感情。” 　　“那是能治你的人，还没出现…” 　　院角不知名的花开的正好，他被吸引驻足看了一会儿。 　　他想起初遇的那个春夜，她从锦城街上走过，他和一群纨绔子弟在临街的楼上，他一眼看到她。让小姑娘给她送了一篮花，那是他们缘分的开始… 　　怎么会不遗憾，可惜他就是迟了一步。 　　翌日，天光微亮江雪凝就醒来了，发了一会儿呆，才清醒过来。 　　听到动静，青禾带人进来伺候她洗漱。采月提着园子里刚剪的还带着露珠的花进来。 　　“王爷今日要簪花吗？” 　　“好啊。” 　　她随意挑了一朵开的正艳的花，让青禾给她簪上。有些恍惚的想，她在锦城簪的第一朵花，就是他送的。 　　青禾犹豫了一下轻声问，“景公子马上离开了，王爷要去送送吗？” 　　她伸手扶了一下头上的花，“不了，昨夜已经告别过了。” 　　既然给不了更多，那就停止在这里吧，至少回忆是美好的。 　　微亮的天光下，锦衣公子打马远去，离开了这座带给他刻骨铭心的古城… 第403章 上位第一剑 　　顾棠梨和慕琳琅，来和她告别。 　　慕琳琅道，“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我要秘密潜过去和大军汇合。” 　　“我们约定好，无论他和哪边打起来，另外一边也要趁机进攻，前后夹攻让他无路可退。” 　　两人击掌为誓，定下相互守护的誓言。 　　江雪凝担忧的看着依旧脸色苍白，看上去气血不足的顾棠梨，“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留在府里吧。” 　　“姐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顾棠梨坚定的道，“我在顾寒舟身边还埋了一些线，是时候引爆了。” 　　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某种意义上她是极其了解他的存在。 　　江雪凝最后派了暗卫，还有一笼特地驯养的鸟儿和她们走。 　　“有急事可以飞鸟传信，也可以让暗卫速回报信。” 　　两人当天晚上，就乔装从湘楚离开了。 　　而混在商队里的顾寒舟一行人，在走了五六天以后，脱离各商队。翻山越岭的又走了一天，终于和前来的大军所会合。 　　这次带兵前来的主将是漠北有名的将军韩霆，副将则是顾明枫。两人一人是他一手扶持起来心腹，一人是他的堂弟。 　　远远的看到了大军驻扎的地方，他们刚靠近，就被发现了。 　　“来者何人，军营重地请止步！” 　　玄一高声道，“摄政王到！” 　　很快韩霆和顾明枫带着亲兵，迎了出来行礼道，“见过摄政王。” 　　顾寒舟道，“不必多礼，一路走来可顺利。” 　　“很顺利。” 　　顾寒舟被迎进了主帐篷，坐在了主位，神色严肃的道，“目前情况不太好，漠北境内估计已经出事了。” 　　无人接话，他们带兵走了。自然鞭长莫及，管不了漠北的事情。 　　“算了，先这样吧。” 　　大军暂时驻扎在这里，离湘楚有一段距离，没有擅动。 　　秋玲知道，他在等，等漠北那边的消息传过来。 　　她继续扮演贴心侍女，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他，还要处理一些暗地里的消息和情报。 　　这日，终于漠北的人来了，一身狼狈的跪在帐篷里。 　　“七七和安安到底怎么样了？”顾寒舟沉声问。 　　来人是他的亲卫陆凛，他低头道，“小姐和小少爷都被杀了，我们在漠北的势力被连根拔起。顾府被灭门了，所有和我们有关系的官员世家，都没逃过这一劫。” 　　“漠北王！”顾寒舟一巴掌拍在桌上，目眦欲裂的道，“我要回去杀了他们，屠尽皇室！” 　　愤怒让他在这一瞬间忘了最初的目的，他万万没想到，一向窝囊的漠北王，会突然变的这么硬气。 　　温榆尘赶快出声劝道，“冷静…” 　　顾寒舟狠狠瞪了他一眼，根本冷静不了一点。 　　是继续攻打湘楚，还是调头回去直接把漠北皇室灭了，是需要慎重思考的问题。 　　顾寒舟的心偏向了后者，主要是经过目前的交锋，他没有把握速战速决拿下湘北，这会是非常大的隐患。 　　湘北还有几十万大军在西北，还有青州和云梦州两大外援。一但给了他们时间，等这些兵力到了，完蛋的就是他们了。 　　顾明枫一听出事了，作为顾家人自然是急的，“都这个时候了，自然是回去拿下漠北。至于湘楚，以后有的是机会。” 　　韩霆无所谓，只是有些遗憾的道，“以后这样的机会，恐怕很难有了。” 　　“榆尘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温榆尘一本正经的分析道，“事到如今，自然是先安内。只是漠北王敢这样做，肯定不是毫无准备。回去想重新拿下湘楚，恐怕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中规中矩挑不出错的回答，顾寒舟捂着胸口，下定决心般的道，“三日后，起程回漠北。” 　　可惜很快再生变故，第二日的时候韩霆神色难看的道，“根据探路兵来报，我们后面不远处跟着一大军，是漠北军。” 　　顾寒舟本来就被刺激的不太好的心脏，更痛了，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是谁带兵？” 　　“还不清楚。” 　　“我亲自去会会！” 　　他亲自带着兵上前挑衅，只见驻扎的军营外飘着的是烈日下一只沙漠狐的旗帜，正是漠北大军的标志。 　　这么大动静，漠北军自然也感受到了。主将回禀道，“摄政王亲自带兵前来。” 　　慕琳琅握着手中的银枪，“让本公主去会会他。” 　　她亲自带着一部分士兵，出营去和他对峙。 　　昔日恋人，今日对峙战场。 　　顾寒舟看着她瞳孔震动，“琳琅来的怎么是你？” 　　慕琳琅用长枪指着他，“作为漠北的长公主，我有义务亲自来诛杀心怀不轨的叛徒。” 　　“琳琅别闹，我们不是说好年底就大婚吗？” 　　慕琳琅看向他的眼神里，再也寻不到昔日的爱意，她一字一句的道，“太子哥哥出事以后，我曾问过太傅，怎么才能上位守住漠北守住皇位。” 　　温榆尘垂眸，漠北的太傅正是他的爷爷。 　　“太傅说——上位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顾寒舟彻底冷了脸，“你别听那个老东西胡说八道。” 　　“真的是胡说八道吗？”慕琳琅笑的悲哀，“等你上位的时候，第一个要除掉的也是我吧？” 　　“顾寒舟我不是没有心软动摇过，但是你毫不掩饰的狼子野心，让我心寒。” 　　已经到了这一步，顾寒舟也不想演了，他厉声道，“漠北王动了我顾家人，这事没完！” 　　“呵，你很心痛吗？”慕琳琅目光冰冷的的看着他，“太子哥哥死的那么惨烈，那时候我也很痛。一报还一报，你痛我就满意了！” 　　“慕琳琅！你别逼我亲手杀了你，现在投降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还能饶你一命！” 　　“要杀便杀，要打便打，你以为我怕你！” 　　就在两人争锋相对的时候，顾棠梨骑着马上前来，“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 　　“你怎么在这里？” 　　顾棠梨直视着他要杀人的眼神道，“我姐姐和长公主约定，不管你先攻击哪一边，另外一方都要立刻出兵鼎力相助！” 　　“好，你们两个贱人原来早就勾搭在一起了，都背叛我…我要杀了你们！” 第404章 困住 　　面对他的无能狂怒，两人只是冷眼看着，激不起一丝波澜。 　　顾棠梨火上浇油的道，“杀了我们？摄政王好大的口气，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住，两面夹攻了。” 　　顾寒舟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杀他们，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些士兵是他最后的底牌，要是稍有不慎败在这里，他所有的心血将付之东流。 　　“你们别得意，这笔血债我会很快讨回来！” 　　放完狠话，他果断带兵退了。她们这边也没追，毕竟现在的兵力也吃不下他。 　　回到帐篷里，顾寒舟气血激荡呕出一口血来。秋玲赶快递帕子端茶照顾，收拾好了默默退到帐篷外。 　　顾寒舟脸色铁青，他出生顶级军阀世家，一路走来算的上顺风顺水，还是第一次栽这么深。 　　“现在该怎么办？” 　　韩霆当机立断的道，“立刻行军，找一个地势好的位置驻扎。现在这个位置，我们一旦被包围，将会被困死。” 　　“必须立刻走，越拖越对我们不利。” 　　没有时间留给顾寒舟多想，立刻下令三军行军。 　　韩霆和顾明枫研究地图，遵行“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的原则，选择了一处高地作为新的驻扎点。 　　此地名为鹿鸣山，地势高易守难攻，水草丰美是利于驻扎的好地方。 　　大军连夜向此处出发，顾寒舟本来就没好全的风寒，在劳累和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又变得严重了起来。 　　秋玲贴身照顾，担忧的道，“等大军重新驻扎下来，奴婢在给您熬药。” 　　他现在草木皆兵，特别是对女人已经有阴影了。 　　捏住的下巴，“这么担心我，你不会也背刺我吧？” 　　秋玲神色不变，依旧是一副面瘫木讷的样子，“我为什么要背叛王爷，和谁一起背叛？” 　　他这才拍拍她的脸，“你和她们都不一样，你最听话了。” 　　既不像顾棠梨那么聪明难驯，更不像慕琳琅那样生来就是天之骄女，身份尊贵又野心勃勃。 　　她是捡来的乞儿，从小养在身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做事循规蹈矩认认真真。鲜少与外人接触，没有亲人朋友也没有走的近的人。 　　她的世界里只有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围着他转。 　　他们离开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漠北军的关注。 　　慕琳琅一边让探子跟着，看他们要往哪里去。一边接连放了两只鸟儿，在腿上绑了纸条给江雪凝飞鸟传信。 　　她看着夜空道，“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困死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真不想打。” 　　真论起来两边都是漠北人，打到最后即便是赢了，漠北也元气大伤。 　　漠北大半的壮年，都陷在这场战役里。 　　顾棠梨也不希望打起来，一但打起来生灵涂炭。而湘楚这次是无妄之灾，她要的从来都是顾寒舟死！ 　　“在等等看吧，说不定会有转机。”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那个人也该行动了。 　　飞鸟飞了大半夜，在天亮的时候，落在了江雪凝的书房外面。 　　将离一边给鸟儿喂食，一边取下绑在鸟儿腿上的纸条。 　　“顾寒舟和他们当面对峙过了，连夜行军离开。” 　　江雪凝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应该是要寻找有利于他们的地势，漠北老巢被端了，他们现在无路可退。” 　　她立刻召集将士议事，最终决定立刻出兵，和漠北军一前一后围住顾寒舟，把他和大军困死。 　　方熠道，“反正急的不是我们，困他个几个月，粮草自然会先顶不住。他们现在可是没了大后方，孤军一支。” 　　“还是太小看女人了，觉得漠北只剩和他定下婚约的长公主了，所以想吃绝户。”江雪凝讽刺的道，“过于肆无忌惮了，觉得吃定长公主了，才会野心勃勃的做下如此错误的决策。” 　　而这次的决策失误，极有可能将他自己彻底埋了。 　　将离轻声道，“他也错估了湘楚的形势，可能觉得和木芙蓉合作稳赢吧。” 　　很快派出去的暗探来报，大军是往鹿鸣山方向去的。 　　少陵指着地图上鹿鸣山的位置，“看来他军中主将经验丰富，挑的这个地方不错。” 　　江雪凝道，“宁远何英少陵听令！” 　　“属下听令！” 　　“命你们带二十万大军立刻行军，到鹿鸣山下将顾寒舟和大军包围起来！” 　　“是！” 　　三人少陵和宁远为主将，何英为副将立刻整军出发，走的时候湘楚百姓们夹道相送。 　　方熠和阮南烛坐镇湘楚，无论如何湘楚都是最重要的，绝对不容有失。 　　阮南烛开口道，“会打起来吗，如果我是他，不如先退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留实力是最重点的。” 　　“现在不是他想退就能退的。” 　　江雪凝淡声道，“他这样的人如果放走了必成大患，还是死了大家都安心。” 　　顾棠梨传来的纸条里，只有一个字“等。” 　　所以先困死他，至于什么时候开打，还得看后面形势的发展。 　　顾寒舟带着烈火军连夜急行到鹿鸣山，安营扎寨。 　　结果一天之内，漠北军和湘楚军都到了，在离离鹿鸣山不远的位置一前一后扎营，烈火军被困在中间。 　　顾寒舟站在鹿鸣山上，遥望着湘楚的大军，“这次是真的无路可走，只能孤注一掷了。” 　　这么多士兵，每天消耗的粮草就不少。漠北回不去的情况下，他只能拿下湘楚了，不然这三十多万大军无处安置。 　　温榆尘站在他身旁轻声道，“也许会打赢，以往每一次不都赢了吗…” 　　正是因为赢过太多次，他名声在外才以为这次，也会一如以往的胜利。 　　烈火军的军旗，是黑色的旗帜上一团烈焰，仿佛要燃尽一切。 　　“我之之所以给他们取名叫烈火军，是因为烈火可以燎原，烧尽一切。” 　　风吹动他的衣袍，他眼里的情绪带着一股一往而无前的悲壮，“就算结局已经注定，最后也要轰轰烈烈的烧一场，燃尽一切！” 　　“咳咳…” 　　他轻咳了两声，转身回帐篷去了。 　　温榆尘独自俯瞰着远处，好一会儿才喃喃出声，“你要燃尽一切，我可不想陪你死。” 第405章 七杀 　　本来一触即发的大战，在火烈军被包围在鹿鸣山以后，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顾寒舟病的越发的重了，还在随军的军医来给他把脉以后，只说是邪风入体，好好休养就行。 　　秋玲开始一天三顿的亲自熬药照顾他，偶尔还要处理暗卫传来的消息。 　　她沉的住气，温榆尘有些沉不住了。在她去河里抓鱼的时候，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行动？” 　　她一叉子下去激起的水花溅在他身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心烦气躁，可以下来洗个冷水澡清醒一点。” 　　她提着钓的新鲜的鱼回去，用砂锅熬了鲜美的鱼汤。细心的伺候顾寒舟吃饭喝药，给他擦洗身上。 　　直到顾寒舟睡着了，她才退出去回到自己的小帐篷。 　　帐篷里有个小丫鬟，“秋玲姐姐回来了。” 　　她坐下捶了捶酸痛的腰，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小草，可以行动了。” 　　小草眼睛一亮，狠狠点头。 　　当天夜里，小草借着起来如厕的时候，在昏暗的草地上，放走了一条七彩斑斓的蛇。 　　一条蛇游走在夜色里，借着草丛的掩护根本无人在意。 　　游下山以后，寻着自己喜欢的味道。顺着河流游到了山坳里的小溪边。 　　潜伏在附近的女子，穿着着一身树叶做的衣服走了出来轻声唤道，“小彩…” 　　七彩斑斓的蛇游了出去，女子拿出竹筒，里面抹了他最喜欢的药草味，蛇一下就钻了进去。 　　女子名叫云雀，是暗卫之一。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顾寒舟，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是执行任务回来，自有秋玲替她圆场。 　　她小心谨慎，加上秋玲掩护，至今没被发现。 　　她一直这样跟着，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们约定好，小彩来找她之时，就是她行动的时候。 　　她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立刻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在离漠北军驻扎处不远的地方，她潜伏了下来，到了夜里开始学鸟叫，是一种很奇怪的叫声。 　　顾棠梨晚上照例在周围转一圈，很快驻足侧耳倾听，寻着鸟叫的方向去。 　　云雀已经被发现异常的暗卫包围，顾棠梨上前道，“都是自己人，你们下去。” 　　灵雀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之所以叫云雀，就是因为擅长模仿各种鸟叫声。 　　“姑娘再不出来，我准备冒险自己闯进去了。” 　　这边戒备森严，她硬闯的话估计生死难料。 　　顾棠梨轻声道，“她的底牌该出了。” 　　“这是她给你的，这是她目前最大的牌，怎么打就要看你们了。” 　　秋玲根本不敢走，她必须寸步不离的陪在顾寒舟身边照顾他，不然一定会引发怀疑。 　　顾棠梨看着手里的信红了眼睛，“要是早点拿出来就好了…” 　　“这东西很重要，不到关键时刻她不敢动。”云雀轻声解释道，“她也是最近才得手的，趁着顾寒舟生病昏迷不醒的时候。” 　　“她也不容易，我只是有些遗憾…”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唤来了走的时候，江雪凝给的暗卫吩咐道，“带这位姑娘回去，见姐姐。” 　　“是。” 　　“你手里的东西亲手交给姐姐，只有她有办法做到，我和长公主在军营里，限制太大了。” 　　云雀慎重的点头，“就算是死，我也会把东西带到亲手交给湘楚王的。” 　　顾棠梨目送他们消失在夜色里，回去找慕琳琅密谈了半夜。 　　有对这一带熟悉的暗卫领路，他们绕过几方驻扎的大军，花了两天一夜顺利摸回了湘楚。 　　带路的暗卫，亮出令牌，很快被顺利带回了王府。 　　云雀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很快青禾推门叫她，“请进。” 　　她走了进去，看了坐在主位的女子一眼，“摄政王顾寒舟天字第九号云雀，见过王爷。” 　　有意思，这排名也不低了，竟然背叛了。江雪凝道，“是棠梨叫你来的？” 　　云雀也不含糊，拿出珍藏的信递了上去，她扫了一遍，吩咐青禾，“去叫白术来。” 　　白术根本来了，她把手里的方子递过去，“好好看看，是蚀骨焚心的解药。” 　　蚀骨焚心是顾寒舟用来控制暗卫和下属的奇毒，顾棠梨和木槿一直受困于他就是因为这味奇毒。 　　白术又叫来了周女医，两人最近本来就在苦苦钻研解药。送上门来的太及时了，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好一会儿。 　　“其他药材都好说，最难的也是这味解决的关键，是生长于阴凉之地的七杀草。” 　　“不好找吗？” 　　“七杀草是长在雾障毒林之处的毒草，很是难寻，也很难采到。” 　　云雀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她打起精神道，“这事关我们的生死，我们付出了很多才得到这个药方。一但能做出解药，我们不再受制于他，有的是办法除掉他。” 　　他们会拧成一股绳是想活，想要自由。所以体内的毒解不了，他们都不会轻举妄动。 　　一旦解了，自然是另外一番模样。 　　江雪凝承诺道，“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尽力找到七杀草的。” 　　云雀很谨慎，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什么都不说。 　　问不出什么，她让人带她下去休息。 　　将离道，“用毒控制这些人，确实让人不敢反抗。这些年他应该用的很顺手也很放心，可惜物极必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像他们这边的暗卫，从一开始就是可以选择进不进入的。受训出来以后，执行满一定年限的任务。基本是可以带着一大笔银子隐退，或者去做教头的。 　　也算是制度完善会给人希望和盼头，不会走这种极端的路子。 　　“发动暗部势力，以及去黑市里全力寻找七杀草，做的小心一点。” 　　不能光明正大的找，万一被顾寒舟察觉到了，那么在他身边的人就危了。 　　她垂眸沉思了一下，“我亲自去趟附近的八方楼。” 　　将离道，“也好，八方楼号称没有砸钱买不到的消息，说不定真有用。” 　　她当初可是在忘川和八方楼打过交道，为了买沈昭延的消息被狠狠宰了一笔。 　　但是事实证明，八方楼的消息确实真。 　　解药的事情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她必须竭尽所能。 第406章 玄赏令 　　周女医说，“我回药谷，让师傅师兄们想想办法。” 　　江雪凝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去一趟八方楼。” 　　离这里最近的八方楼在快活林，那里是三不管地带。背负人命的逃犯，武林人士，黑士，杀手…应有尽有，更是销金窟。 　　江雪凝准备亲自走一趟，花颜陪她去。她在对那边还算熟，那边赫赫有名的快活楼姑娘们的胭脂水粉，是花家商行供给的。 　　一进快活林就感受到了那种肆无忌惮的自由气息，他们一进来就被人盯上了。 　　带的人多武功也不弱，一看穿着打扮就出身不凡，暂时没有人下手。 　　快活楼的老板蛛娘亲自为他们引路，她一身黑风情万种，肩头趴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 　　“贵客来临，有失远迎。” 　　江雪凝并未去见识赫赫有名的快活楼，只是道，“快活楼路子广消息灵通，还请帮我多多留意七杀草的消息。” 　　蛛娘妩媚一笑，“王爷开口了，我自然会尽心。” 　　一介女流能在这样黑吃黑的地方，占有一席之地自然手段过人。 　　由她引路，暗中盯着蠢蠢欲动的人，都按住了，没有贸然出手。 　　当然江雪凝是戴着面纱和帷帽进来的，并未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其他人要么戴着面具，要么一身夜行衣戴着面罩。 　　在林中弯弯绕绕的行了半日，蛛娘指着建在悬崖上的高楼，“诺，那就是八方楼。” 　　有侍女迎入了出来笑吟吟的道，“贵客里面请。” 　　这里的八方楼对比忘川八方楼的怪诞，多了几分富贵，处处透着几分奢华。 　　蛛娘被带到一旁喝茶去了，她和花颜被引进了密室里。 　　锦衣玉绣的公子，摇着扇子道，“不知姑娘来八方楼，有何求？” 　　正是楼主梅无漾，也是梅家嫡系，掌管这里的八方楼。 　　她拿下帷帽揭开面纱，露出真面目道，“来买一个消息。” 　　梅无漾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波澜不惊的道，“原来是湘楚王大驾光临。” 　　心里其实是有些意外的，大战都快一触即发了。作为灵魂人物，竟然悄无声息的来了快活林。 　　八方楼靠贩卖消息为生，外面谁主天下和他们没有关系，所以他面上格外的淡然。 　　她道，“我要七杀草的消息。” 　　“阿诺，去给王爷找找。” 　　他身后的女转身进了内室，很快拿了一个竹筒出来，梅无漾接过看了一眼，微笑着开价，“三万两。” 　　简直堪比抢劫程度的暴富，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江雪凝，心里依旧在流血。 　　面上风轻云淡的道，“花颜给银票。” 　　花颜数了三万银票递过去，冲他飞了一个媚眼，“不等打个折吗？” 　　“不能。” 　　梅无漾接过银票，将竹筒递了过去。 　　她接过竹筒，抽出里面卷起来的纸条低头看了起来。 　　上面写了“九幽寒潭，冰峰崖，血雾谷”三个地方。附了手绘地图，注明了路线，详细写了每个地方需要注意的事项。 　　不得不说，虽然要价黑心了点，服务还是非常到位的，消息给的很详细。 　　她把纸条递给花颜和巫锦，两人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三个地方不仅危险，而且在不同的方向，距离这里都很远。实在是让人为难，他们的人力基本耗在战场，很难派出大批人去找，效率太低了。 　　大概是看出了他们的为难，梅无漾喝一口茶，贴心的道，“觉得麻烦的话，八方楼可以代为在武林和黑市发布玄赏令，尽可能动员各方人马，这样来的快。” 　　“这些地方，还是江湖人士去更合适。而且由八方楼代为发布，会隐藏金主信息。” 　　这种找东西的玄赏令，比起各种买凶杀人，更受武林人士的喜欢。 　　江雪凝叹气，“怎么定价？” 　　“玄赏令收你三万两，算是友情价。他日王爷凤临天下，还请多多惠顾八方楼。”梅无漾熟练的开价，“七杀草虽然难得，但是成片而长，只要进去了就能收获满满，建议悬赏令按株定价，五百两一株。” 　　算起来价格不菲，来一趟几大万两没了，她狠狠沉默了。 　　一旁的侍女轻声道，“一般情况下，低于七八万的悬赏令，八方楼是不接的。” 　　言下之意是已经很卖她面子，给她低价了。 　　她的确无法花太多心力去寻找七杀草，但是解药配方已经送上门了，就算是为了顾棠梨，她也得尽力。 　　只能自我安慰能花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实。 　　“成交。” 　　花颜爽快的给银票，梅无漾的笑容真诚了几分，“各地的八方楼，会陆续发布悬赏令，涵盖范围宽广，相信七杀草很快就会有消息。” 　　钱都花了，江雪凝心平气和的道，“那我等楼主好消息。” 　　江雪凝给他们留了一个暗卫在这里，如果七杀草有消息，暗卫会第一时间回去禀报。 　　来都来了，她干脆继续问道，“都说八方楼神通广大，以贩卖消息为真，不知八方楼还有没有顾家人的消息？” 　　至少就她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顾家小一辈，极大可能有人被送走，活下来了。 　　很棘手也很值钱的问题，梅无漾“稍等”，自己亲自进了密室。 　　好一会儿才出来可惜的道，“八方楼确实消息灵通，却也不是无所不知。当年的事情太复杂了，并未有顾家人的消息。” 　　她找了这么久都没消息，而且她现在也算无人不知了，除了顾棠梨也没有人在上门。 　　虽然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她只能道，“还请楼主帮我留意，一但有消息立刻通知我，会按价格给钱的。” 　　“我会通知各地八方留意的。” 　　从八方楼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蛛娘盛情邀请，“来都来了，不去快活楼坐一坐，可是一大损失。” 　　“不了，湘楚现在情况紧张，下次有机会一定来。” 　　蛛娘也没再多说，把他们送到了出口处。 　　半路上巫锦还带着人，解决了几个从快活跟出来的想打家劫舍的尾巴。 　　“果然和传闻里一样百无禁忌。” 　　很快八方楼发布了悬赏令，以及这三处能采到七杀草地方的详细信息，在黑市和武林里，引起震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少亡命之徒和武林人士，冲着不菲的赏金，往这三大危险地去了。 第407章 多疑 　　“咳咳咳咳…” 　　初秋天气开始凉了，昨夜山上下了秋雨，秋玲照顾顾寒舟到深夜，自己却生病了。 　　小草担忧的道，“姑娘需要叫军医来看看吗？” 　　秋玲摇摇头，先打开顾棠梨那边传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粮草。” 　　随着云雀的行动，现在顾棠梨湘楚和这里，三方迅速建立起的暗线，开始互通消息。 　　秋玲看了许久，将字条放在蜡烛上烧掉。用特殊的汁液写字，快速传了一条消息出去。 　　她病的越发的重了，立秋这一日罕见的以病为借口，没有去照顾顾寒舟。 　　顾寒舟也派了太医来，确认她确实感染了风寒。 　　吃过熬好的药，她裹着厚厚的衣服去了僻静处。整个人望着渐黄的树叶，陷入了沉思。 　　她病了顾寒舟反而好的差不多了，开始夜夜亮着灯处理事情。 　　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连夜又传了两条消息出去，这才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命了。” 　　果然晚上的时候，顾寒舟亲自来看她，“病好点了吗？” 　　她满脸通红的靠在床头，声音嘶哑的道，“奴婢暂时不能照顾王爷了。” 　　“没关系，既然生病了就好好养病。” 　　顾寒舟这样说着，身后进来了两个亲兵，把她桌上的东西全部搬了。 　　“咳咳咳咳，我是做错什么了吗？”她捂着胸口一边狂咳，一边不知所措的道。 　　顾寒舟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现在是特殊时期，以后所有的消息来往，由我亲自处理。” 　　他现在谁都不信，特别是接连在女人身上吃亏，他看任何女人都像是毒蛇，随时会趁机咬他一口。 　　“把令牌交出来吧？” 　　秋玲哆嗦着手拿出令牌递了过去，顾寒舟接过转身就走，甚至懒得安慰她一句。 　　要不是她一直尽心照顾，暂时没有出格之举，他早就把她杀了。 　　等人走了，小草这才从角落里过去，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担忧的道，“他亲自接手了一切，会不会发现不对劲儿？” 　　秋玲庆幸自己再次凭借对他的了解和直觉，判断成功。她传出去的最后两条消息是，她已经被架空，隔绝一切关于七杀草的消息。 　　外面主要负责这方面的暗卫，和她配合多年很是默契，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小草轻声道，“希望顾棠梨和湘王，真的能找到解药。” 　　她一点都不想死，想带着小彩去很多地方。 　　秋玲苦笑，“尽人事听天命吧，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现在是敏感时期，再加上之前的事情。顾寒舟正是多疑的时候，宁可错杀不也不能放过。 　　这个时候任何的轻举妄动，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什么都不做，暂时苟着才是最安全的。 　　她叮嘱小草，“最近没事别出去乱逛，低调再低调，做个不惹眼的透明人。” 　　她是已经打定主意，在情况不明确之前，苟起来好好养病。就算最后一切落空，最差的情况她至少要保持一个好状态鱼死网破。 　　回到帐篷里，顾寒舟亲自查看最近的消息。秋玲将所有消息分门别类整理的一目了然，他大概看了几眼，没看出问题。 　　温榆尘扫了一眼满桌的书卷，心里瞬间有数了，“会不会太累了？” 　　“ 她病的厉害，大战之中消息也很重要，掌握的越多越有可能破局。所以由我亲自来掌控比较好，毕竟女人不可信。” 　　温榆尘无话可说，“我已经去信联系在漠北的朋友了，他们愿不愿意帮忙也很难说，只能说我尽力了。” 　　总归有一些势力没清剿到，包括顾寒舟肯定是有后手的，有些没暴露的关系。 　　只是现在情况危急，人家还愿不愿意冒险搭理他们，就不好说了。 　　顾寒舟抬眸上下打量着他，即便在山上驻扎，条件艰苦。他依旧一身青衣，有那么几分书卷气。 　　“你后不后悔跟了我，如果没投在我门下。你依旧是温家的公子，出身世家名门，有着大好的前途。”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的突然说这些，这是多疑病又犯了。 　　他淡然的道，“我在温家的处境并不好，温家在清贵也轮不到我出头。我跟着王爷是想搏一把，成王败寇罢了。” 　　“何况王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没什么后不后悔的。与其苟且偷生的活着，不如轰轰烈烈。” 　　他说这话的时候，透着几分读书人的傲气，很符合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人设。 　　“你倒是看的开。”顾寒舟嗤笑了一声，“这次我们要是败了，可能就命丧湘楚了。” 　　有那么多人愿意孤注一掷的陪着他死吗，特别是像他这种世家子弟。 　　所以他现在本能的怀疑任何人，却又知道独木难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能滥杀无辜。不然只会引起恐慌，给他本来就不好的处境雪上加霜。 　　总之顾棠梨和慕琳琅的接连背刺，让他变得多疑。他又必须压抑住，整个人心绪烦乱。 　　温榆尘才不管他情绪怎么样，敬职的提议道，“事到如今，我们应该做最坏的打算。漠北容不下我们，但是整个大漠里还有那么多小国，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他总归是不希望血染长河的，这都是漠北的士兵，真硬打起来三十万的大军，无论如何都会很惨烈。 　　拖死他或者用其他办法是最好的，所以他可不想他发疯。 　　他这建议说的很真诚，顾寒舟心里的怀疑去了两分，揉着额头道，“我想一想。” 　　他继续忽悠，“总之虽然处境艰难，还没到鱼死网破那一步。带着三十万大军，只要能退走，不管到哪里都走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 　　“还以为你真不怕死？” 　　“能活没人想死，再说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就这样死了，总归是不甘心的。” 　　这话算是说到顾寒舟心坎上了，落到这样的地步，他不甘心极了。 　　只要有机会，他总能在爬起来的。所以他迟迟没有下令，全力攻打。 　　从帐篷里退出来，他讽刺的勾了勾嘴角。 　　死是必须死的，只是看怎么死而已。 　　当然是顾寒舟自己去死，他就不陪他这最后一程了。 第408章 分守相助 　　王府书房里，江雪凝在埋头飞速的过目，汇总过来的重要消息。 　　她将其中两条抽出来，抬头捏了捏脖子，疲惫又兴奋的道，“青禾，去通知大家来书房。” 　　很快大家陆续来书房落坐，江雪凝开口道，“刚刚收到的消息，烈火军有两批粮草正在运来的路上。” 　　阮南烛眼睛一亮霸气的道，“直接端了，一粒也不给他们剩。” 　　三十万大军，就算每天什么都不做，粮食方面也是巨大的消耗。劫了他们的粮草，等于把他们逼入绝境。 　　她当然知道，但是有所顾虑，“这事儿要从长计议。” 　　如此准确具体的消息，自然是从顾寒舟手下的暗卫那边漏出来的。 　　会和她搭上线是因为顾棠梨，那些暗卫是赌上自己的命递出来的消息，她不能不管不顾。 　　粮草一旦出事，顾寒舟必然会起疑心。很容易怀疑到他们身上，特别是潜伏在他身边那位。 　　她不算多高尚的人，但是有些人血馒头是不能吃的。 　　所以粮草要劫，但是不能不管不顾。 　　方熠看出她有所顾忌，“是有为难的地方吗？” 　　“这个消息是别人用命递出来的，牵扯甚大。” 　　方熠瞬间懂了建议道，“先派人摸过去把情况打探清楚，也不是马上就要劫。总归是往这边运的，只要盯住了可以等进来在劫。” 　　她想了一会儿，这个提议不错。多拖延一段时间，说不定七杀草就有消息了，到时候也能从容应对了。 　　“巫锦你往玉浮山走一趟，这个任务让教头们带着人去，就当对他们的考核了。” 　　劫粮草这种事情说难也不算难，特别是他们还有内应透过来的具体消息。 　　“是。” 　　玉浮山上的暗卫来的很快，沈昭延也一起来了。 　　白术把他揪了过去检查身体，江雪凝忙着先交待粮草的事情。 　　等一切忙完已经是深夜了，青禾这才出声道，“云州王他说，等你忙完一起吃宵夜。” 　　她去了他暂住的院子里，已经摆好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夜宵。 　　沈昭延招呼她，“累坏了吧，快来多吃点。” 　　确实又累又饿，她坐下埋头吃饭，他就在一旁看着。 　　“看我能看饱？” 　　“我不饿，天天在玉浮山上好吃好喝的养病，都是因为你足够强大我才有这福气。” 　　她吃饱喝足这才细细打量他，气色看着好了不少，手摸起来也有了一点温度。 　　“毒解的怎么样了？” 　　“基本已经解了，后续喝药在调养一段时间就行。”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这边毒解了没问题了，她心里也少牵挂一件事情。 　　“情况怎么样了？” 　　她把现在的情况和他仔细说了一下，他皱眉道，“看来你们这是准备困死他，打持久战了。” 　　“他现在兵强马壮的，三十万大军虽然我们有优势，真打起来想拿下，也要付出不少代价。没必要硬拼，先耗着他。到时候趁他虚，要他命。” 　　天下不太平，特别是西陵正乱着。打最后肯定是要打的，得挑一个最好的时机。用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胜利，最大限度保存兵力。 　　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入秋了，越往后面天越凉，对他们只会越不利。你的策略是对的，要注意他狗急跳墙反扑。” 　　行兵打仗最忌讳冬日，人和战马都会受不了。何况顾寒舟还被困失去了大后方，越拖对他越不利。 　　两人聊了几句现在的局势，他这才不情不愿的说出下山的目的，“局势动荡不安，我恐怕的回云梦州。” 　　他出来这么久了，虽然有心腹坐镇，终归是不放心。而且他重伤生死不明的事情，一度传了出去，难免会有人动歪心思。 　　江雪凝怔了一下，“这么快就离开？” 　　除去他在玉浮山上养伤的时间，他们并没有好好的在一起多久。 　　他当然不舍了，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脸颊，“乱世已至，我留在湘楚并非明智的做法。回到云梦州，我们分守互助才是最好的。” 　　湘楚很强云梦州也不弱，他们的关系世人皆知。各自守住一方，才是对其他势力最大的震慑。想动任何一方，就得顾忌另外一方。 　　她当然都懂，闭了闭眼睛轻声道，“嗯，回吧，小心身体。分开只是暂时的，终有再会之日。” 　　他也叹息，“乱世之中，儿女情长和相守，变得格外的难。” 　　对权利他没有野心，他恨不得日日在她身边。但是有权力有兵力，才能护住她。 　　“都要走了，总要让让我吧。” 　　她瞪了他一眼，被捂住眼睛吻住了。月亮藏进了云里，空气变的燥热起来。 　　最后为了防止失控，她狠狠咬了他一口，推了他一下，“适可而止。” 　　“下次再来湘楚，云梦州为聘，一定抱的美人归。” 　　“呵，你嫁进来的话本王可以考虑一下。” 　　“都一样…” 　　江雪凝直接一夜没睡，两人一直在断断续续的说话。 　　聊局势聊未来，聊很多很多的东西，最后她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有冰凉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我要走了，等我来娶你。” 　　她惊醒揉了揉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绿衣美人。 　　他干起了老本行，乔装成女子。 　　她轻笑了一声，“当初在通州，我可是被你的女装惊艳了一把。” 　　“喜欢的话，以后关起门来夜夜扮给你看。” 　　离别的伤感被冲淡了几分，她主动抱住了他，“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在不舍终归是要分离的，他走的很低调。从王府的密道出去，扮成女装带着人悄无声息的出了湘楚，一路往云梦州而去。 　　她站在空空的院子里走神，将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这样的选择，对你们两个都好。” 　　“我知道，只是有些伤感。想起了以前，顾家的男丁十五岁就上战场，为了守住边关守住太平，鲜少在家与亲人团聚。” 　　可惜马革裹尸一生，终究是被所谓的皇权狠狠辜负了。除了恨，终究是意难平。 　　将离轻声道，“再重来一次，顾将军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终究有人要负重前行，所谓的太平是用鲜血换来的。” 　　其实她也走了一样路，除了复仇她终究还是守住了底线，更想守住这方百姓。 第409章 解语花 　　湘楚这边局势僵持不下，朝廷却和太原打的火热。 　　估计是铁了心杀鸡儆猴，不然谁都觉得朝廷能踩一脚，自己能行。所以萧临风派了大兵压过去。 　　几仗下来，太原那边不太支撑的住，节节败退。 　　一直很关注这场仗的燕王赫连慕，看着最新传来的消息，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陈准恐怕坚持不了太久，最终会兵败。” 　　底下的谋士道，“这样一来，倒是少了一方势力争这天下，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朝廷如果打下了太原，就怕趁着士气高涨，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 　　他靠在椅子上神色不虞，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攻打燕地比湘楚容易，而且他到底是正统皇室后人，杀了他赫连家才是真的无人了。 　　军师摸了摸胡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道，“我倒是觉得湘楚更值得忌惮，就是不知那漠北摄政王，能不能把湘楚兵力拖入泥潭。” 　　几人秉烛夜谈到半夜，越谈气氛越凝重。燕地并未有太大的优势，无论是对上朝廷还是对上湘楚。 　　赫连慕很是郁闷，回到府里自然心情不愉。乔之晚过世不足半年，还在热孝中。府里也很肃静，他越发的烦躁。 　　作为现在府里一家独大的侧妃，乔雪很快收到消息了。 　　亲自下厨做了鲜美的鸡汤面，又拿出了可口的梅子酒，让丫鬟提着往书房去了。 　　她最受宠，因此守门的心腹，低头为她推开门。 　　“王爷，雪儿给您送宵夜来了。” 　　赫连慕隐在阴影里神色抑郁，她却像没有看到一样，语笑嫣然的走过去，坐在他的腿上。 　　“王爷今夜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靠在椅子上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手抚过她的发丝，“那雪儿要怎么哄我开心？” 　　乔雪端起一旁的梅子酒喝了一口，然后喂给他，酒醉人心也最让人快乐。 　　水蛇一般扭动的腰，垂落的发丝，滴落的汗…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坐在那里享受着极致的快乐。 　　乔雪很快失力，他强势的锁住她，掌握了主动权，充满恶趣味的在她耳边道，“热孝还没过，你就敢勾我，不怕你姑姑在天之灵看了寒心。” 　　她眼角微红，心里嗤笑。男人都是贱东西，就喜欢玩这种刺激的。 　　面上却娇笑着轻声道，“说不定她就在房间里看着呐，王爷可要抱紧了我。” 　　果然半醉半醒的赫连慕不但不觉得害怕，还瞬间变的更激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沐浴过后两人在榻上说话，她跪在他身后用梳子为梳头发，一梳又一梳，赫连慕很是舒服。 　　心中的郁气也去了不少，眯起了眼睛。 　　乔雪趁机问，“王爷今晚似乎心情不太好。” 　　酒后吐真言，那事过后的男人是最不设心防的，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赫连用手缠绕着她的发丝，慢悠悠的吐露了几句自己的担忧。 　　她放下梳子一边给他按摩，一边轻声的道，“要我说陈准败了是好事儿，等他败了王爷可以趁机收拢他，壮大自己的势力。”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又连忙道，“我就是瞎说的，说错了王爷别责怪。” 　　赫连慕却猛的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雪儿说的好，是怎么想到的？” 　　她笑了笑神色温柔的道，“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话本子，那上面就那么写的，收拢败将什么的…刚才突然想到了。” 　　赫连慕倒是不疑她，相处这么久也算是很了解她。典型的世家养在深闺的娇女，有一些小才华，还有一些娇气包。爱华美的衣服首饰，也爱风花雪月。 　　是与江雪凝那种野心勃勃的女子，截然不同的存在。 　　他就是爱她的年轻知趣和皮囊，经历过冰瞳的傲气，见识过江雪的野心。他觉得她这种女子没什么不好，至少让他放松。 　　乔雪似乎真的只是恰好想到话本子顺口一提，很快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 　　而赫连慕却从这随口一说中得到了启发，揽着她道，“你真是我的解语花。” 　　她垂眸浅笑。 　　次日，赫连慕召集幕僚议事。很快派出暗卫和心腹，带着他写的密信往太原去了。 　　既然要拉拢，就要趁早。不然真等被朝廷打的差不多了，意义也不大了。 　　乔雪微妙的察觉到他的心情变好了，在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她很快判断出自己的那句话奏效了。 　　这日，她和乔母一起去庙里上香。难得的松快时间，并未让人跟着。 　　母女俩漫步到了后山上，在幽静处她狠狠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乔母心疼的道，“苦了你了…” 　　乔雪有些兴奋的道，“希望老天眷顾我一次，陈准能来。” 　　乔母神情晦涩不明，京中大概鲜有人知道，嫁到太原多年的总兵夫人，是她幼时的闺中密友。 　　后来总兵夫人家道中落颠沛流离，被当时还是草莽的陈守所救。两人喜结连理，后来陈守成为了太原总兵，两人生下唯一的儿子陈准。 　　她们两人的娘家都在江南，所以她们是江南人。总兵夫人不曾进京，却多次回江南。 　　她们自然在江南重逢过，而陈准和乔雪算起来是青梅竹马。 　　如果乔家不曾出事，两位母亲私下已经通过气。待及笄，总兵夫人会携媒人上门定下婚事。 　　她们是闺中密友，她们的儿女是青梅竹马，没有比这更好的婚事了。 　　可是没有如果，乔雪本该拥有的美好人生，被皇权无情的碾碎。家破人亡委身仇人，她如何能不恨！ 　　脑海里闪过男子气宇轩昂的身影，她闭了闭眼睛，回不去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乔母也感叹，“陈守死于萧临风之手，你们都是苦命的…” 　　某种意义上他们殊途同归，家人都葬身于皇权之下。 　　做不成相知相守的夫妻，在复仇的路上他们至少还能同行，一起走到最后。 　　她轻声道，“娘，回府以后你写一封信吧，我想办法给总兵夫人送去。” 　　“好。” 　　上次分开之时，他红着耳朵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发簪。 　　命运弄人，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如果再见面，是会红着脸还是会红着眼… 第410章 一缕发丝 　　江雪凝忙着在湘楚纵观全局，掌控战事。安分许久的朝廷，应该说是萧临风又作妖了。 　　将离一言难尽的道，“朝廷来人了。” 　　她冷声道，“来找死的？” 　　“来的是锦衣卫，意图不明。” 　　她觉得吧萧临风这人疯疯的，自从上位以后反而越发的不正常了。 　　“派人盯着吧，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可没精力关注，他倒是挺闲的太原那边正打着，也时刻不忘她。 　　结果这次锦衣卫倒是干脆，跑到驿站扔下一个盒子，说是萧临风给她的，然后马不停蹄的溜了。 　　巫锦把木盒抱了回来，放在桌上。几人围着上看下看，除了是名贵檀香木之外，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花颜迷惑的道，“他这是几个意思，大老远的让人送个盒子过来。看这大小，应该也装不下人头。” 　　最吓人的情况，被排除。 　　因为用盒子装过几次人头，她倒是淡然的很，“直接打开吧，不然也猜不出一二三来。” 　　在这烽烟四起的时刻，萧临风千里迢迢的派人送了一个盒子过来，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诡异。 　　巫锦谨慎的道，“你们都让开点，万一里面是暗器什么的。” 　　“有可能，萧临风那人本来就阴险。”跑来凑热闹的白术道。 　　几人各自散开，巫锦用剑打开了盒子，里面既不是暗器，也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而是一个青色的绣着樱花的锦囊。 　　出乎意料的同时，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伸手就要拿锦囊，白术连忙跳了出来，“等一下！” 　　“ 他那么恨又那么有心机，说不定在锦囊上下毒害死你。”说着他拿出一双手套，“这可是珍贵的冰蚕丝手套，经过我的泡制，基本百毒不侵。” 　　她总觉得他们想多了，萧临风那人虽疯，还不至于如此。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带上了。然后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下，拿起锦囊打开，眉头皱了起来。 　　“什么什么，里面装的是什么？” 　　里面装的是红绳系着一缕发丝，色泽光滑，发丝黝黑。 　　将离轻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居然送来的是一缕发丝，肯定有特别的用意。 　　几人对着这缕发丝陷入了沉默，几乎快把这缕发丝看出花儿来了。 　　白术接过细细观察，从医者的角度分析，“根据发丝的情况来看，多半是十五六岁的姑娘的发丝。” 　　将离从阴谋论的角度道，“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送来，不可能是没有意义的。只可能是是警告也是威胁。” 　　“所以，你有什么重要的人在京城，或者落在他手里了吗？” 　　花颜看向她问。 　　她垂眸沉思了好一会儿，“理论上没有，但是萧临风既然送来了这缕发丝，那就说明一定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在她手上。” 　　花颜和将离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顾家人！” 　　“贱人！” 　　她生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恨不得立刻将他大卸八块。 　　当年顾家的覆灭，他没少在其中推波助澜。以他当时的身份，手里握着顾家人不是不可能。 　　“他送来发丝，却一句话也不说，是什么意思？”白术只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 　　将离担心的看了一眼她，“只要他手里真的握着顾家人，那么将是他重要的底牌，和制衡我们的人质。” 　　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他很了解当年顾家的惨烈，是她心上过不去的一道坎儿。 　　她始终觉得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如果萧临风手里握着顾家人，她无论如何是无法放任不管的。来日对上，对他们而言将是很大隐患。 　　花颜心有戚戚的分析道，“如果白术年龄判断无误的话，这个人年龄应该是比你小一辈。” 　　那很大可能是她大哥或者二哥的孩子，得叫她一声姑姑。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们猜对了，无论如何活着总比死了好。” 　　她顾家满门几百口人，几十个至亲，目前活下来的也不过三人。 　　“是，只要活着，总有相见的一天。不管他想做什么，总会有办法应对的。死了，才是什么都没了，也无能为力。” 　　总的来说，虽然萧临风送来这缕发丝是不怀好意，但是对她而言是好消息。 　　她立刻道，“我亲自给林染写信过去，让她往这个方向查。” 　　莹太妃和桑遇的死，已经足以证明了林染的能力，天生的暗探在这方面格外的有天赋。 　　虽然这件事情，给她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是理智的分析，既然萧临风要用人威胁她，那人肯定还好好活着。 　　根据白术说法，头发长的那么好，应该没有被虐待，至少饮食上是不错的。 　　大战当前，她很快收敛自己的心思。她要赢，要变的更强。将来对上的时候，才有更大的可能，从萧临风手里救下他。 　　她很心累，但她也很清醒。 　　她将那缕头发珍藏了起来，终有一日她会见到头发的主人！ 　　好在，很快八方楼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暗卫回来回禀道，“已经有人进入九幽寒潭，采到了七杀草。” 　　但是因为九幽寒潭距离这里有一定的距离，所以七杀草送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她叫来了白术和周女医，把消息告诉了他们，问他们解药的进展怎么样了。 　　周女医骄傲的道，“师傅亲自出手，其他部分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只等七杀草到，很快便能成功。” 　　她望了一眼窗外下的正大的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僵持不了多久很快会有结果的。” 　　无论如何，在冬天之前这场对峙肯定会有结果。冬至日不宜作战，顾寒舟也撑不了那么久。 　　当然，她也不会放任他到那个时候。 　　将离道，“该通知盯着他们粮草的暗卫和士兵准备起来了，一但解药制成立刻劫粮草，打响这场大战的第一轮。” 　　“嗯嗯，是该准备起来了。” 　　有了解药，那些受制于顾寒舟，却被策反的暗卫，也该打响反攻了。 　　现在是万事具备，只欠“七杀草”这味东风了。 第411章 秋杀 　　秋深露重时，一伙江湖人士，带着五十多株七杀草来到了湘楚。 　　白术验过真假以后，花颜付了银子。那伙人拿了银子立刻走人，干脆利落。 　　三日后第一颗解药研制了出来，江雪凝当机立断的道，“可以行事了！” 　　云雀第一个服下解药，浑身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难受，熬过来以后满身大汗，整个几乎快脱力。 　　白术给她把脉，满意的点点头，“毒已解，只是你们从小服毒，这么多年身体早就被损坏。虽然毒已解，到底有碍寿命。” 　　“那我还能活多久？” 　　“活个十年八年的没问题，好好保养身体，活个二十年也是有希望的。只是越往后身体越虚弱，想活到五六十岁有点困难。” 　　云雀虚弱一笑，很看的开的道，“能多活一年，都是赚得。” 　　能自由自在的活这么久，对他们而言已经足够了。再不好，也比被毒药控制好。 　　“山上那边，我去通知。” 　　休息了一晚，云雀带着小彩向鹿鸣山而去。 　　到了附近山坳的溪水边，她拿下挂在腰的竹筒，放出小彩摸了摸蛇头，往她嘴里塞了一个小布条。 　　“去吧，去找你的主人。” 　　小彩游动着身体，懒洋洋的离开。到处游荡了好一会儿，终于往山上去了。 　　之前小草经常带着他在山上游荡，所以他对这附近很熟。 　　爬啊爬在天快黑的时候，遇到了在山上挖野菜的小草，他欢快的游了过去。 　　小草小声的惊呼出声，“小彩你回来了？” 　　说着蹲下摸摸他的蛇头，小彩吐出一直含在嘴里的小布条。她捡起布条小心的藏好，让小草缠在手臂上，背起背篓回去了。 　　山上的士兵们见怪不怪了，她天天都要去挖野菜打野，带回来的野菜和兔子野鸡这些，经过秋玲的手艺，最后都进了顾寒舟的肚子里。 　　虽然军营是有厨子的，但是厨子更擅大锅饭。当然比不上照顾了他这么多年，极其了解他口味的秋玲，亲手精心烹制的美味。 　　小草背着背篓，进了帐篷。小彩从她袖口里爬出来，吐了吐舌信。 　　秋玲眼睛一亮，“这是有消息了？” 　　小草把布条给她，她看了一眼，上面写明晚三更。 　　这是要行动了，那解药肯定也有了。一向面瘫的人，也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小草靠过去，轻声的道，“是解药有消息了吗？” 　　秋玲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小草连连点头。 　　背篓里的野菜和野兔做成了吃食上了顾寒舟的餐桌，顾寒舟就着野兔喝了一些酒，秋玲留在了帐篷里伺候。 　　翌日午后，秋玲带着叉子叉鱼去了，秋玲依旧背着她的小背篓采野菜去了。 　　叉了鱼，她又借着找野葱的借口，在山上转了一圈，四处查看地形。 　　这段时间以来，山头早就被她跑遍了，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座山了，现在不过是来做最后的确认。 　　夜幕降临，她和小草依旧在角落里生火做饭。 　　香味飘出好远，温榆尘出来看了一眼，砂锅里炖着鱼汤，铁锅里是土豆红烧的野鸡。 　　“啧啧，秋玲姑娘真是十项全能。” 　　秋玲将野鸡盛起来，锅里剩的舀到碗里递给了他，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好自为之。” 　　他心神微动，不动声色的端着野鸡走了。 　　秋玲特意打扮了一番，将催情的野花和普通的花一起沐浴，穿的一身白衣用银钗挽着头发。 　　看似随意散漫，实则别有一番动人处。 　　她亲自用木盘端着鱼汤红烧野鸡两盘野菜，还有一小壶葡萄酒进去了。 　　闻到香味，顾寒舟抬眸看了她一眼，“今晚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将菜一样一样的摆在桌上，本来很是烦躁的顾寒舟，心情暂时被美味所安抚。 　　壮志豪情被无情的打碎，她天天给他做好吃的，他反而沉溺于口腹之欲。美食能让人快乐和满足。 　　照例是她当着他的面先试吃，顾寒舟捏住她的下巴，往她嘴里灌了酒，“你倒是一心一意沉迷做饭。” 　　她被呛的轻咳了几声，“咳咳，其他的奴婢也帮不上忙，只能变着法做好吃的，给王爷补补身体。” 　　他夹了一块鸡肉放嘴里，“确实好吃。” 　　人在郁郁不得志时，总要找点其他的东西来寄托和释放。 　　在这荒山野岭的，他能做的事情并不多。所以他最近爱上了晚上饱食一顿喝到半夜，然后纵情声色，这样快乐过后能很快的睡着到天亮。 　　他一边喝酒一边吃菜，秋玲在一旁伺候着，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总是勾引着他。 　　喝的七分醉，他一把搂住她的腰，“身上的香味哪里来的？” 　　“找野葱的时候，遇到了还没开谢的野花，就采了一些回来沐浴。” 　　“深秋野花，的确难得。” 　　酒是最让人放松心神的，他并未察觉到不对，向以往一样开始享用饭后甜点。 　　夜深人静，帐篷外面响起了打更的声音，值夜的士兵开始轮换。 　　秋玲突然睁开了眼睛，握住手里的银钗，冷酷的丝毫不留情的扎向他的心脏。 　　剧痛来袭，顾寒舟被痛醒。留给他的是飘然而去的背影，他捂着流血的胸口厉声道，“抓住她…立刻抓住她…” 　　玄一用进来看了一眼，“是谁行刺…” 　　“秋玲…” 　　他说完晕了过去，玄一追了出去，整个军营瞬间被惊动。 　　秋玲根本不停留，在夜色里狂奔。小草从草地里蹦起来，将白日抓的一袋子毒蛇，洒向后面追的士兵。 　　“啊！啊…” 　　在一片尖叫声里，秋玲快速的奔跑，“小草跟上！” 　　这么热闹，一直没睡预感到今晚会发生些什么的温榆尘，出了帐篷看了看天色。 　　去了已经乱成一片的主帐篷，军医已经在给顾寒舟实行救治了。 　　他被拦住不准进，只好好装作担心的的等在外面。 　　深秋的夜已经很冷了，他拉了拉衣服衷心的希望秋玲能逃出生天。 　　他有预感，一切很快会结束。 　　而秋玲为了逃走，领着小草往树林里一直跑，追兵被地形所限制，给了她们喘息的机会。 第412章 叛逃 　　天光微亮时，他们停在了一处悬崖边。 　　玄一已经带着暗卫士兵追上来了，无数的弓箭对准了她们。 　　玄一冷声道，“敢伤摄政王，杀无赦！” 　　秋玲故意大声道，“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又何必这么无情。” 　　玄一不为所动，依旧冷酷无情。 　　“蚀骨焚心的解药，湘楚王已经研制出解药了。只有到湘楚投诚，便给解药。” 　　“到时候就自由了，不愿意在干这行的，可以拿这边的消息换解药。为自己而活不好吗，何必在为顾寒舟卖命！” 　　“你少妖言惑众，煽动人心！” 　　不能在让她说下去了，玄一抬手示意弓箭手射击！ 　　几十支箭同时射向了她，她拉住小草的手，“跳！” 　　两人从悬崖上一跃而下，瞬间消失不见。 　　玄一扑过去，往下看只见层层浓雾，什么都看不清。 　　他眉头皱了起来，“涯下肯定另有玄机，让人下去搜索！” 　　玄三劝道，“这悬崖不是那么好下去的，她跳下去十有八九会没命。” 　　“留一部分人下去，其他人回营。” 　　顾寒舟还生死不明，玄一不放心亲自带人回去守着。 　　留下的几个暗卫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动。 　　玄三嗤笑了一声开口，“如果能光明正大的活的像个人，谁想活在暗夜里。” 　　另外一个嘶哑着声音道，“解药的事情，到底真的假的。” 　　没人回答，几人仔细寻找。最终找到了粗壮的藤蔓，顺着藤蔓去了崖底。 　　崖底是一汪深潭，而此崖并没有特别高，只是浓雾环绕，看不清崖底给了人错觉。 　　很明显，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她根本就是早就勘察好了，跳崖从这里跑了吧。” 　　“我们还追吗？” 　　玄一眼神微闪，“当然要追，既然她能跑，说明这里有出去的路。我们也追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万一 真的有解药，他们何必在给顾寒舟卖命。 　　这里的确有出路，秋玲带着小草顺着溪流，走到了附近的另外一个山坳里。 　　这条路线，是她找到山崖藤蔓。小草顺着藤蔓下去，摸索了好久找到的路。 　　走正常路线，她们根本逃不下鹿鸣山。 　　一直在山坳里等着的云雀，听到动静激动的从树上下来，“你们没事儿吧？” 　　秋玲摇了摇头，虽然跳崖让她受了一些内伤，但是不致命。 　　三人并没有马上离开，天已经亮了。她们准备伪装潜伏好，天黑了在离开。 　　玄三带着人追的很快，可惜到的时候她们已经不见踪迹。 　　“接下来怎么办？” 　　玄三抬头看一眼了一眼，秋日的阳光正好，“我要到湘楚去看看，去赌一把。” 　　其他几人很快道，“我们跟你走。” 　　秋玲她们三人，由云雀引路。很快避开危险的地方，顺利进入了湘楚。毕竟已经走过一遍的路，对他们而言很容易。 　　他们一进湘楚，江雪凝就收到了消息。她对这位一直潜伏在顾寒假身边的姑娘很好奇。 　　所以在她们进府后，去见了她们。 　　秋玲看着来人道，“见过湘楚王。” 　　“不必多礼。” 　　是清秀漂亮的，也是坚韧的。她好奇的问，“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为什么要背叛？” 　　能策反一众暗卫，搭建起自己的关系网，一看就是预谋已久。 　　秋玲笑了笑神色恍惚的道，“我一开始加入，千辛万苦的走到他面前，就是为了复仇。” 　　“天字第一号的第二任，冬露是我的姐姐。” 　　本来她们姐妹俩走失，一个被平民收养。一个被捡回去成为了顶级暗卫，后来冬露在执行任务的过程里，一眼认出了她。 　　走失的时候，她才一岁。她手上有红色的胎记，重逢的时候她六岁，在街上卖花。 　　后来新认回来的姐姐死了，养父养母也被打仗波及惨死。 　　她再次成为了孤儿，被带兵进入的顾寒舟捡回，经过训练和重重考验，成了他贴身伺候婢女。 　　江雪凝听完轻声道，“权力倾轧之下，苦的是百姓。” 　　但是又不可避免。 　　秋玲痛苦的道，“我的姐姐为他执行任务而死，我的养父养母死在他发起的战争里。他欠了我这么多，我自然要讨回。” 　　她蛰伏这么多年，就是要等合适的时机，给他致命一击。 　　也不知道，那一钗子能不能让他毙命。本来用匕首更好，但是他疑心很重。哪怕是她，也不能带任何兵器进入他的帐篷。 　　而且带兵器，做那事的时候很容易被发现，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了钗子。 　　白术拿来了两颗药，“服下吧。” 　　她和小草服下，煎熬半夜以后，从此解毒自由了。 　　陆陆续续的有暗卫摸过来，江雪凝让秋玲出面接待。 　　基本上来的是她的人的，直接给了解药。不是的，也可以拿顾寒舟那边的相关消息来交换。 　　给不出有用消息的，给银子买解药。毕竟江雪凝为这解药花费不少，多少还是要收点意思一下。 　　这些暗卫服用解药以后，大多选择走了，直接远离这里，也不在回漠北，天大地大总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在送走一个熟识的暗卫以后，云雀感叹道，“真好，从此自由了，可以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秋玲喝了一口茶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云雀看了一眼鹿鸣山的位置，“他到底是死是活，还没有消息传出来。我总要亲眼见证了他的下场，在离开。” 　　“我跟姐姐走，姐姐在哪里我在哪里。”小草抱着小彩一脸认真的道。 　　她年纪还小，虽然学了很多杀人手段。但是并不精通世故，除去想好好活着还是很难的。 　　秋玲心软的道，“等这里事了，我就带你离开，我们相依为命。” 　　她要寻处好山好水的地方安家，在给养父养母还有姐姐，重新立碑。 　　云雀心情很好的道，“活了这么多年，人生终于有指望了。” 　　这日玄三几人终于赶到了，秋玲故意为难了一下，“要药，可得拿出有价值的消息。” 　　“真的有解药？” 　　“当然。”她随手指了一个解完毒正离开的暗卫，“已经有很多解完毒，奔向自由了。” 第413章 气吐了 　　玄三不信任他，直接指名道，“我要见王爷。” 　　江雪凝很快接见了他们，“听说你们要拿消息换解药？” 　　“我相信王爷是一言九鼎的人。”玄三先给她戴了顶高帽，然后爽快的道，“我这里确实有一些特别的消息。” 　　她一扬手，青禾端着五粒药走了上来，“只要是有价值的消息，解药你们拿走。” 　　他看了一眼解药，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缓缓的道，“摄政王他给乌沙国去了信，想让乌沙国收留他和大军。” 　　确实是有价值的消息，看来比起鱼死网破，他更想保存实力跑路。 　　她让青禾将解药给他们，“你们自由了。” 　　“多谢王爷。” 　　几人拿了药以后，迅速的离开了。 　　将离在地图上找到乌沙国，“这里是一个人口不过二三十万的小国，三十万大军对他们来说，已经很超过了。” 　　“这么多大军过去，再加上顾寒舟一向的做派，到时候就不是收留了，而是直接给他们换个皇帝自己上位。”阮南烛分析道。 　　她转头问秋玲，“你怎么看，你才是最了解他的人。” 　　“乌沙国公主一直爱慕于他，两人关系暧昧。”秋玲不确定的道，“事关重大，乌沙国未必愿意收留他。但是他起了这个心思，说明他想跑。” 　　那就不能在拖延下去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打完了这场，也好叫士兵们回来好好过冬。 　　江雪凝立刻带人亲自前往了前线，只等劫粮草成功，就开打。 　　这日，昏睡了几日的顾寒舟终于醒来。 　　军医立刻松了一口气，“王爷命大，她那钗刺偏了，且没刺伤心脏。” 　　顾寒舟好一会儿神智才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随之而来的是愤怒和疼痛，他居然又一次栽在了女人手里！ 　　“人抓到了吗？” 　　玄一不敢说没抓到，还跟着丢了几个人，怕他气出个好歹来。 　　“我们将她追到悬崖上，她无路可走以后跳崖了，多半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用手垂着床道，“派人去山崖底下给我找！” 　　太激动伤口扯的痛，他很快满头大汗无力的说不出话来。 　　军医一边让人给他喂药一边劝道，“王爷千万不要动怒，要心平气和的好好养伤。” 　　到底还是自己的命重要，他压下心里的愤怒，配合的开始养伤。 　　温榆尘是第二日才知道他醒了，想进帐篷去见他。被亲自带着人守在帐篷外的玄一拦住了，“王爷才醒来，身体不适，不宜见人。” 　　他只能道，“等王爷好一点了，我再来。” 　　回到帐篷里无聊的看起了书，侍从梧桐转了一圈回来小声抱怨道，“玄一守的可紧了，从那里路过都得被他瞪一眼。跟着玄三消失的那几个暗卫，至今没有回来。” 　　“看来传闻是真的，湘王手里真的有解药。”他慢悠悠的道，“已经暗戳戳跑了很多暗卫了。” 　　可以说暗卫这条网已经完全崩了，靠暗卫搭建起来的情报网也跟着崩坏了。 　　只不过顾寒舟重伤，根本就没人管这事儿。 　　梧桐不解的道，“其他暗卫都跑了，那个玄一干嘛不跑，我看他忠心的不行。” 　　“他不一样，其他暗卫是从乞丐和底层挑选训教，最终用毒药控制的。他算起来是家臣，家里几代人都为顾家尽忠。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在顾寒舟身边，两人一起长大情分不同。” 　　玄一亲自带人日夜轮换的守着，所有人都不得靠近。再加上顾寒舟到底怕死，很配合的用药静养，身体恢复的很快。 　　第五日的时候，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也是这日，温榆尘从为数不多的暂时还没跑的暗卫那里，收到了几条消息。 　　看完以后他心情大好，“看来一切很快就能尘埃落定，有个结果了。” 　　他带着暗卫呈上来的消息，再次去了主帐篷面前，“我要见王爷。” 　　“王爷正在养伤谁也不见。” 　　“有十万紧急的消息，我必须马上禀告王爷。”他装出着急的样子，“要是耽误了，导致大家一起玩儿完，你负的起这责任吗？” 　　好在作为谋士，他平时显展现出来的形象还是很可靠的。 　　看他说的这么严重，玄一也怕真的耽误了大事，松口道，“我先进去向王爷禀报。” 　　很快他出来道，“进去吧。” 　　他跟着进去了，一眼看到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的顾寒舟，肩到胸口缠着白布，看起来依旧有几分虚弱。 　　“王爷你还好吗？” 　　“我没事。”顾寒舟看了他一眼，“说吧急着见我有什么事情？” 　　他故作犹豫的道，“有一些坏消息…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王爷养病，可是又十分紧急。” 　　顾寒舟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直接说吧，毕竟我都差点死了，没有什么承受不了的。” 　　“哎，那我说了。” 　　他一闭眼一咬牙，“湘楚那边传出湘王已经研制出蚀骨焚心的解药了，不少暗卫跑去出卖我们这边的消息换解药。 　　基本上已经跑了大半，所以现在我们的情报暗网已经全面崩塌，而且有很多消息被出卖。” 　　顾寒舟整个人都不好了，握紧了拳头厉声道，“他们怎么会有解药的，一定是秋玲那个贱人…” 　　“最新消息，秋玲已经在湘楚，过去的暗卫全部由她出面接待。” 　　顾寒舟被刺激的气血激荡，伤口和心脏隐隐作痛。 　　玄一见情况不好，想拦。 　　他继续火上浇油的道，“更糟糕的是，最新消息运往这里的两批粮草，被湘楚的人劫了。” 　　顾寒舟这下是真的被刺激的不轻，“噗嗤”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动了一下胸口的伤口扯的剧痛。心脏痛的呼吸不上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旁的军医，赶快上前往胸口上给他扎了几针，“王爷不可动气呀，赶快深呼吸。” 　　眼看人差被他给活活气死，玄一直接抽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但凡有办法，也不会这时候打扰王爷。”他冷声道，“那两批粮草没了，天气又越来越冷。我们根本撑不了多久了，王爷必须早下决断！” 　　“一直瞒着他，那只能大家一起被困死在这山上！” 第414章 天要亡我 　　玄一收回架在他脖子上的剑，“你先出去！” 　　温榆尘看了一眼被气的吐血的顾寒舟，快步走了出去，只觉得痛快！ 　　而顾寒舟被接二连三的噩耗刺激的又病重了，气氛变的越发的沉重。 　　今年的天气格外的冷，明明只是深秋而已，晚上居然开始下霜了。 　　一夜秋霜，不少士兵病了。而风寒迅速在军营里蔓延，很快三分之一的将士都病倒了。 　　而被围困在这山上，他们带的药材很快告罄。军医架了大铁锅熬药，每人发一碗，根本支撑不了几日。 　　发动没病的士兵，满山的挖药和找吃的，梧桐也跑去凑热闹。 　　这场风寒几乎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人心开始浮躁起来，士兵们开始怨言不断。 　　几日连绵的秋雨过后，天气终于放晴。不管是生病还是没生病的士兵，不少出来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 　　温榆尘也出来随意找了个地方坐着晒太阳，梧桐坐在他身旁小声道，“吃的越来越差了，生病还吃不好，迟早要出事儿。” 　　“那是王爷该操心的问题。” 　　他躺下舒服的晒太阳，秋天的太阳不冷不热，照在身上温暖的刚刚好，让人昏昏欲睡。 　　突然之间他视线里出现了不少风筝，他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谁没事儿秋天放风筝。 　　“怎么这么多风筝？” 　　很快大家都发现了不对劲，风筝越来越多，满山都是。 　　温榆尘捡起落在不远处的风筝，上面写都是漠北人，应该以守护漠北为己任。只要士兵们愿意回去，漠北王和长公主愿意既往不咎，他们只是被奸臣迷惑，不是他们的错。 　　“嘶…”梧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妥妥的策反。” 　　而且时间掐的正好，刚好是山上缺衣少食，风寒蔓延的时候。 　　本来就不稳的军心，这下更要大乱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源源不断飞上山的风筝，“想出放风筝这招的人，真是个人才。” 　　动摇军心这可是大事，很快韩霆顾明枫带着人亲自出来镇压，把士兵们都赶回军营，不准再出来乱晃。然后让人把漫天飘落的风筝都捡在一起，一把火烧了。 　　闲的无聊的温榆尘也帮着捡，顾明枫忍不住小声和他抱怨，“长公主也太阴险了，居然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他故意叹息，“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最终避免不了大战。” 　　“粮草支撑不了多久了，而且天气越来越冷，我们缺少御寒的衣服。” 　　别说士兵了，现在的情况就连他作为主将，都有几分心灰意冷。 　　温榆尘只能安慰道，“说不定，王爷那里有破局之法。” 　　介于顾寒舟被气的吐血了，差点一命呜呼。这次的风筝事件，玄一严防死守，根本不让除了军医外的任何人进去见他，被强势镇压了下来。 　　温榆尘根本不急，每天都去钓鱼。随着士兵的粥越来越稀薄，钓鱼和打野的人越来越多，他常常空手而回。 　　这晚，两人只分到两碗薄粥，梧桐几口喝完摸摸肚子，“好久没见过油水了，吃的越来越差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淡然的道，“等着吧。” 　　当天夜里，梧桐正饿的肚子呱呱叫，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了响动。 　　“着火了，着火了…” 　　“快点救火！” 　　他猛的坐了起来，温榆尘已经披着衣服出去了。 　　只见军营里火光四起，整座军营乱糟糟的。走进去，才发现着火的是几处粮草。 　　“快去溪边打水救火，快！” 　　顾明枫在咆哮，指挥人救火。那烧的可是粮草，完全是雪上加霜。 　　在一片混乱里，霍霆带着人杀气腾腾的往山下去了，看来是还有事儿。 　　温榆尘不好袖手旁观，显得他太悠闲了。回帐篷拿了木桶和木盆，去溪边打水救火。可惜杯水车薪，大火无情着火的几处粮草根本救不回来。 　　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 　　天光微亮的时候，几人跪在了帐篷里。 　　顾寒舟披着衣服靠在床头，“昨晚一夜喧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几人低头，根本无人说话。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还要瞒着我吗？”他冷声道。 　　最终顾明枫硬着头皮，把留下的风筝给了他一只，“长公主那边放风筝上山，蛊惑军心。昨夜，有士兵放火烧粮草，然后趁着混乱，跑了…” 　　这时，有士兵叛逃了。 　　顾寒舟死死捏住风筝，因为太过用力手背青筋毕露，“跑了多少人？” 　　“大概两万多人…” 　　韩霆带兵追过去，哪想到慕琳琅那边听到动静，亲自带兵出来迎接。 　　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打起来。最终韩霆只能看着那些士兵，跑向了漠北那边。 　　韩霆赶快道，“我已经下令全山戒严了，在敢有人叛逃格杀勿论！” 　　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军心已经涣散，此刻要是打起来，三十万大军可能会不堪一击。 　　顾寒舟这次没有吐血，只是虚弱的像是死了三天三夜，他冷声问，“粮草还能撑多久？” 　　“最多还能撑两个多月。” 　　他闭了闭眼睛，“告诉他们，我已经想到退路了，粮食别太克扣他们，把军心安抚好。” 　　“是。” 　　韩霆和顾明枫去了，温榆尘留下劝道，“王爷你可是大家的支柱不能倒下，先好好养伤吧。” 　　他又何尝不知道，他伤的这么重。只要他一日不好，就只能被困死在这山上。 　　事到如今，他有了几分天要亡他的悲凉感，但是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认输。 　　他对军医道，“我不管你用什么药，一个月之内我必须恢复七八成，能行动自如。” 　　“只能用猛药了，可是对身体伤害很大。” 　　他冷笑，“能不能活都不一定，顾不了那么多了。” 　　军医退下熬夜去了，准备给他上猛药。 　　他又问温榆尘，“乌沙国那边有回信了吗？” 　　“了无音讯，而且暗卫都跑路了，很多消息传递和情报都中断了。”他轻声道， 　　“哈哈哈，果然是天要亡我吗…” 　　他笑的癫狂，目光阴森的上下打量着他，“堂堂世家公子，跟着我落在如此地步，你甘心吗？” 　　“你真的不会背叛我吗？” 第415章 走为上计 　　这是疑心病犯了，又开始怀疑他了。 　　温榆尘并没有发誓赌咒，说一些什么真心天地可鉴的话，太假了也不符合他的作风。 　　他还是维持着读书的时候人的清高，神色淡然的道，“如果我后悔了，一开始就不会跟你走。如果我要背叛，就不会留到现在。” 　　顾寒舟半眯着眼睛，“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事到如今继续打下去，等着我们的只有灭亡。”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 　　“你出身温家，温太傅可是三朝太傅，最得人心。”顾寒舟垂眸轻声道，“由你出面和慕琳琅谈判，她说不定会卖你三分薄面。” 　　这又是唱哪一出大戏，一向硬骨头的摄政王，这是要滑跪了吗？ 　　他惊讶又不可置信的道，“谈什么，难道王爷要未打先降吗？” 　　“呵，军心已经涣散还打什么打！”顾寒舟恨恨的道，“现在的情况，他们可以直接把我们困死在山上！” 　　“你去告诉慕琳琅，只要他愿意放我离开，我就交出这三十万大军，并且至死不会在踏进漠北一步。” 　　“这些年我为漠北征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希望她放我一条活路。不然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 　　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要是敢拒绝，说不定立刻血溅三尺。 　　“既然王爷信任于我，我必然尽力周旋，让王爷得偿所愿。” 　　顾寒舟满意的点点头，“等我好一点，你在下山去谈吧，现在我也走不了。” 　　出了帐篷，温榆尘神色凝重。顾寒舟说的 他一个字都不信，他或许是想跑，但是绝对不会是用这样的方式。 　　回到住处，他陷入了沉思。 　　梧桐小声的道，“真的要去吗？” 　　“等着吧。”他吩咐道，“从现在开始，停止一切动作，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在向山下传递消息。” 　　到了现在，顾寒舟已经处于绝对劣势。他不需要再做什么了，唯一需要做的是在他的疑心和算计下，保住自己的命。 　　接下来半个月，整个鹿鸣山戒严。虽然陷入了悲观的气氛，高强度镇压之下到底没人在生事。 　　顾寒舟更是安心养病，几副猛药下去，伤口开始快速愈合，他的病好的很快。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这日甚至出来晒太阳了，站在高处俯视着山下包围着鹿鸣山的湘楚军。 　　温榆尘被传唤了过来，他关心道，“王爷怎么出来了，应该好好养病的。” 　　“我已经无大碍了，你准备一下，过几天就下山去吧。” 　　他指着山下的湘楚军大营，“湘楚军势大，湘王为人心狠手辣。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松口放我一马。” 　　温榆尘眼皮一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不是说，由我去和长公主谈吗？” 　　“你去和长公主谈，林军师去和湘王谈。我只求一条活路，谁能给我活路三十万烈火军就归谁！” 　　温榆尘听出了几分挑拨离间的味道，三十万大军，放在哪里都充满了诱惑力。 　　但凡有一方动摇了，现在的局势很有可能就会被打破。 　　他稳了稳心神道，“如果他们都不答应的话，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顾寒舟笑了，神色晦涩不明的道，“送上门的肥肉都不吃，那他们还真是高尚。” 　　这确实是一笔不亏的时候买卖，他已经是丧家之犬，就算放他走他也很难掀起什么风浪了。 　　放他一条生路，换三十万大军，怎么算都不亏。 　　“榆尘你可要好好谈，如果长公主愿意我，我自然愿意将大军归还漠北。” 　　“我一定会尽力。” 　　“咳咳咳咳…”他轻咳了几声，“准备一下，明日就下山吧。” 　　“是。” 　　他一时之间竟然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这一出到底是为哪般。 　　一夜无眠。 　　天亮了，他翻出最好看的那身衣服穿上，束好头发，去了主帐篷。 　　林军师也到了，看起来精神奕奕的。既然是去谈判的，自然要拿出精气神，不能未谈先输。 　　顾寒舟笑着道，“我的生死，就拜托两位了。” 　　两人齐声道，“必然不负所托。” 　　韩霆派了两队亲兵分别护送他们下山，有几个人身上有很强的死气，让温榆尘想到了顾家传闻里，战力最厉害的死士。 　　下山以后，两拨人马往不同的方向去。 　　都说两方交战，不斩来使。 　　所以很快江雪凝接到禀报，说是顾寒舟派使者联系来了。 　　她一头雾水的道，“先冷他一下。” 　　想见就见，显得很容易的样子。 　　方熠指着地图分析道，“看来他们日子很难熬啊，而且前几天逃走那波，应该动摇他们军心了。” 　　“这时候难道是来和谈的吗？”江雪凝怀疑的道，“我怎么觉得顾寒舟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不会这么容易就认输？” 　　大家都看向了秋玲，毕竟他是这里最了解顾寒舟的人。 　　“他不是能屈能伸的人，但是他很惜命。”秋玲认真的分析他的心理，“现在这个情况，比起输赢，他更想保命。” 　　“他虽然野心勃勃不择手段，但是他确实算的上是枭雄。在大漠一带，和三流九教都有关系。哪怕漠北他回不去了，只要能活着离开，他一样能找到容身之处。指不定，还觉得自己迟早能东山再起。” 　　“都说狡兔三窟，他这样的老狐狸，肯定不止一处老巢。”江雪凝坚定的道，“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他这种人，热衷追逐权利。失败不会让他们消沉，只要有机会一定会迫不及待的东山再起。 　　她可不想留下这样的隐患，还是杀了比较省心。 　　“来的是谁？” 　　“是烈火军的军师。” 　　秋玲社奇怪的道，“竟然是林军师，这种事情我还以为他会派温榆尘来。” 　　宁远道，“他们下山以后兵分两路，有一波看动静，是往漠北军营那边去的。” 　　“看来温榆尘是去那边了…”秋玲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江雪凝若有所思的道，“该不会是两头赌吧，他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那三十万大军了。” 第416章 利诱 　　“那就会会他吧。”江雪凝道。 　　林军师很快被带了进来，除了主位的江雪凝，他还一眼看到坐在左边的秋玲。 　　算一算时间，已经过了毒发的日子。秋玲还好端端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那说明有解药是真的。 　　江雪凝眉头微挑，“不知军师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即将入冬，打起来对大家都不好。摄政王的意思是，如果王爷愿意放他离开，那三十万大军归王爷。” 　　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接说出了来意。 　　她似笑非笑的道，“那可是三十万大军，他舍得？” 　　他看了一眼秋玲，示弱一般的道，“秋玲姑娘那一钗子，将王爷重伤。大概是阎王殿走过一遭吧，王爷现在也想明白了，好好活着是最重要的。所以放弃三十万大军，换一条活路。” 　　说的好像看透一切了，不将名利看在眼里，彻底大彻大悟了一样。实际是因为这一仗必输，不想打了。 　　她喝了一口茶嗤笑道，“当初用尽阴谋诡计要入侵我湘楚的是他，现在想退的也是他，他说不打就不打了，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果然和传闻里一样的难搞，林军师心里哀叹，面上继续尽心尽力的劝道，“如果收了这三十万大军，湘楚的实力将大大增加，即使面对朝廷也丝毫不怕。只是放摄政王一命，这丝毫不亏。” 　　三十万大军很难不心动，一些小一点的国，未必能有三十万大军。 　　可惜要是用不好，很难说是祸还是福。 　　她不为所动，也不想继续和他叽叽歪歪，直接神色淡淡的反问道，“你有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话一出，林军师神色微变，知道这次谈判已经失败。果然厉害也够清醒，在巨大的利诱之下，还能一眼看透本质。 　　江雪凝冷笑着道，“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是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林军师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林军师还是很忌惮她的，只能起身告辞，“既然您心意已决，那我就先告辞了，如果王爷改变主意了，我们可以随时谈。” 　　人走了，她这才无语的道，“三十万大军，听起来很诱人，那可是烫手山芋。” 　　那本质是漠北军，怎么可能对湘楚有归属感，还是以这样屈辱的方式被交易过来的。 　　她可没打算吞并漠北，那这三十万大军对她来说，只会是麻烦。 　　将离走了进来，“对我们是麻烦，对长公主来说可未必。” 　　“那就希望她足够清醒了，顾寒舟这种人不能留，不然后患无穷。” 　　另外一边的军营里，温榆尘冷着脸，一脸苦大仇深的被请了进去。 　　几乎是和林军师一模一样的说辞，偶尔和慕琳琅对视，又很快若无其事的平静的移开目光。 　　慕琳琅陷入了纠结里，“他真的愿意交出手里的三十万大军？” 　　“当然是真的了，摄政王现在只求活着离开。而且他还愿意发誓承诺，有生之年至死不踏进漠北一步。” 　　这对她而言，简直太有诱惑力了。 　　顾寒舟在漠北的势力几乎已经被连根拔起了，而这三十万大军可是漠北人。甚至本只是漠北军，只不过被顾寒舟带偏了而已。 　　自己人打自己人本质很残忍，这场战争他们漠北三分之二的壮年都在战场上。只要打起来，无论谁输谁赢，对漠北百姓而言都是残酷的。 　　能不见血的收回这三十万大军，对她而言是极好的，对漠北和百姓而言也是极好的。 　　但她心里也知道，顾寒舟此人绝非善类。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认输。 　　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温榆尘，他却绷着脸很是深沉严肃。 　　“此事事关重大，我要认真思考。” 　　温榆尘，“应该的。” 　　“来人，带温公子下去喝茶。” 　　温榆尘被带走了，她犹豫不决的问，“棠梨你怎么看？” 　　顾棠梨冷笑，“以我对顾寒舟的了解，他不过是想换地重来而已，漠北完蛋了。他在大漠其他的势力可没完蛋，各种三教九流的兄弟，还有红颜知己们，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关系。 　　要是让他活着离开，他必然会卷土重来。而且他真的会这么容易就交出三十万大军吗其中说不定会有诈。” 　　道理她都懂，只是到底很难不为所动。苦笑着道，“哎，能和平的解决问题，谁想打仗呐。” 　　顾棠梨没有再多说，这毕竟牵扯到漠北内部的事情，她点到即止。 　　“倒是温榆尘处境不妙，刚刚站在他身后的那两人气息非同寻常，像是顾家的死士。” 　　“顾家的死士，一向战绩斐然。传闻可以以一敌百，每次出现都可以力挽狂澜。” 　　“看来他是被怀疑了。”她举棋不定的道，“我是该直接拒绝，还是别把话说死。” 　　“或许可以试探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很快温榆尘重新被带了进来，慕琳琅故作为难的道，“顾寒舟诡计多端，他说的话我不信。” 　　“那要怎样长公主才信？” 　　“除非他先拿出诚意来，不然没什么好谈的。” 　　慕琳琅态度坚决，温榆尘也只能铩羽而归。 　　介于他身后跟着的两个死士，他们只能把他当敌人。双方都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露出异样来。 　　回到鹿鸣山上已经是晚上了，两人都垂头丧气的，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 　　进了主帐篷，顾寒舟问，“她们怎么说？” 　　林军师，“湘王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根本就不相信，也不想要这三十万大军。” 　　温榆尘，“长公主说她无法信任王爷，要先看到诚意。” 　　两边都谈崩了，顾寒舟看起来并不意外，只是冷笑着道，“白送的三十万大军都没人要，看来我的命还挺值钱的。” 　　两人默契的沉默不语。 　　顾寒舟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们，“依你们看，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这…”林军师轻声道，“实在不行就打吧，说不定还能拼出一条血路来。” 　　“那要是败了…” 　　成王败寇，败了当然只能认命。 　　显然顾寒舟不想死，也不想认命。 第417章 李代桃僵 　　“你们辛苦了，军师先下去休息吧。”顾寒舟道。 　　林军师走了，温榆尘被留下。作为他的亲信和谋士，这样的时刻很多。但是这次，他格外的觉得毛骨悚然。 　　顾寒舟情绪倒挺稳定的，甚至还和他下了两盘棋。 　　很快帐篷里摆了一大桌好吃的，顾寒舟邀他入座，十分感慨的道，“我们好久没这样一起吃饭了吧。” 　　他坐下垂眸轻声道，“只要这次扛过去了，以后这样的日子多的是。” 　　“这次真的能过去吗？” 　　顾寒舟倒了满满两大杯酒，拿起一杯饮尽，“人生得意须尽欢，以后这样的好日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有。” 　　他没动也没喝酒，他觉得现在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危险，只想快点离开。 　　显然顾寒舟不是这么想的，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我一向视你为知己，大战前夕，我们在好好喝一场。” 　　“王爷你的伤还没好，不宜喝酒。” 　　“人都快没了，还管什么伤不伤，先喝个痛快在说。” 　　他看起来像是被刺激的失心疯了，沉迷喝酒来逃避现实。 　　温榆尘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顾寒舟已经喝了三杯，他还是滴酒未沾。 　　顾寒舟显然不高兴了，端着酒杯红着眼睛似笑非笑的道，“不敢喝？怕我在酒里下毒？” 　　“怎么会，我只是没心情。” 　　“天塌了有我顶着，有什么没心情的。” 　　话都说到这个月份儿上了，再不喝就是不识趣了。以顾寒舟的小心眼，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视死如归一般，端起桌上的酒喝下，暂时无事发生。 　　顾寒舟满意了，疯疯的道，“今晚我们喝个痛快，不醉不休。” 　　他只能豁出去了，如果已经被怀疑，那横竖都是死。 　　从他潜伏在他身边第一天开始，就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很危险的路，随时会丧命。 　　他在漠北的势力，能被连根拔起。很多消息，是从他的手里送出去的。 　　所以，他会怀疑他在正常不过。 　　想通了，他反而无所谓了。陪着顾寒舟一杯又一杯的喝，很快喝醉了。 　　顾寒舟捏住他的下巴，看他的眼神七分疯三分薄凉，“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要背叛？” 　　他一个激灵，酒醒了五分。 　　“咔嚓”一声，他的下巴被卸了，手也被拷了起来，脚被锁住。 　　玄一进来，直接用袋子将他装了起来带走。 　　顾寒舟眼里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醉意，“去把他的小厮梧桐也抓起来，记住要悄无声息的。” 　　温榆尘只觉得昏昏沉沉的，一路颠簸的他想吐，胃里翻江倒海的。 　　在吐出来之前，他被放了下来，被从袋子里扒拉出来重见了光明，甚至下巴也被复原好。 　　好一会他眼睛才适应了光线，看清楚了自己在哪里。 　　这里看起来是一处自然形成的山洞，里面点着油灯，放着桌上板凳和一些简单的刑锯。 　　对上玄一面无表情的脸，他激动的道，“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玄一并不说话，只是用石壁岩洞上穿过的铁链，重新将他锁的了起来。 　　这样他根本跑不掉，他怎么觉得是为他精心打造的。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谋害我…” 　　他大声的喊叫，回应他的只有山洞里的回声，由此可见山洞之深。 　　玄一冷冷看了他一眼，“别叫了，这里是大山深处，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果然是在大山深处，鹿鸣山很大。把他搞到这个山洞里，确实很难让人发现。 　　他很快安静了下来，没有立马杀他，终归是有回旋的余地。 　　夜里很冷，玄一甚至在山洞里烧起了火，很快山洞里变得暖和起来。 　　很快有脚步声响起，他抬头看到了顾寒舟，他身边跟了几个死士，还有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女子。 　　女子穿黑色金边的衣服，衣服的裙摆上是一只又一只色泽艳丽的蝴蝶，看起来绮丽又诡异。 　　“王爷为什么这么对我？” 　　顾寒舟坐下，隔着火打量他笑的妖冶，“堂堂温家公子，费尽心机的潜伏在我身边，演了那么多戏，真是辛苦你了。” 　　他苦笑，“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很干脆，事已至此没什么好在演的了。他比谁都清楚顾寒舟不是好糊弄的，而他在劫难逃。 　　“在我漠北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的时候，很多消息是你泄露的吧。” 　　只是后来接连发生太多了，顾棠梨和秋玲的事情都来的又快又猛。 　　他来不及处理他，甚至希望是他想错了。毕竟他真的给他出过无数主意，真的给他挡过刀真的为他出生入死过。 　　他称他为知己，是因为他真的懂他的野心，两人真的惺惺相惜过。 　　一切的一切，到头来只不过是做戏。 　　可以说比顾棠梨和秋玲的事情伤他更深，他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 　　温榆尘陷入了回忆里，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呵呵，其实我不是温家庶子温榆尘。我的真实身份是温家三子温时樾。” 　　“温家嫡出的三公子，和太子同年出生。自幼玩在一起，五岁被选为太子伴读。七岁陪太子去了墨桑修养。” 　　墨桑是太子外祖家所在的小部落，那里在沙漠绿洲深处，外人难进。 　　那时漠北局势不稳，太子作为储君被送走。 　　顾寒舟一字一句的回忆道，“太子十五岁被接回时，对外称温家三公子在墨桑死于一场疾病。” 　　那年也是他接手将军府的第一年，几经斗争，他的父亲被逼死，漠北皇室元气大伤。表面暂时平静了下来，但是斗争依旧存在。 　　“哈哈哈哈…”他笑的癫狂，“温太傅果然好计谋，从那时候就开始布局，舍得拿自己最看重的嫡孙来算计我。” 　　他问，“真正的温榆尘哪里去了？” 　　“死了，死于一场大病。所以我顶替了他的身份，从此成为温家庶子。” 　　温家六子温榆尘生来病弱，温家并未苛待他。但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养在深宅别院很少见人。 　　终究没活过十五岁，所以他顶替了他。因为很少见人，所以很少做手脚。 　　“哈哈哈哈，好一个李代桃僵。” 　　顾寒舟看着他，“被推出来沦为皇权的牺牲品，温时樾你不恨吗？” 第418章 换面 　　温时樾一字一句的道，“温家的家训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而顾家世代狼子野心，随意发动战争，剥削百姓。为除掉你除掉顾家卧薪尝胆死而后已，我不悔！” 　　他生于锦绣之家，从小锦衣玉食，读圣贤书。而和太子一起在墨桑的日子，他们深刻的认识到了顾家的不忠不仁，两人决意要除掉顾家，开辟盛世。 　　这是他们共同的理想，太子为这理想而死，那么就由他来守住。 　　“好一个不悔！” 　　顾寒舟被气笑了，直勾勾的看着他，“我一向引你为知己，以为你懂我的抱负。漠北那样的皇室有什么值得好效忠的，我可以引漠北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你只会引领漠北走向深渊，你的野心你的宏愿，是要用一次一次的战争，还有百姓的血肉换来的。” 　　或许他是枭雄，是厉害的权臣，但是他绝对不会是一位合格的君主。 　　“看来在你心里，那个位置太子最配吧。他死他的时候，你一定很心痛吧。” 　　温时樾垂眸不语，太子的死的确对他打击很大。也坚定了他，一定要铲除摄政王府的决心。 　　一切都是蓄谋已久，一切都是假的。 　　顾寒舟面无表情的道，“这样也好，下手的时候不会感到愧疚。” 　　穿着墨衣的女子上前，手指抚过他的脸颊，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 　　手指是冰凉的，目光是邪气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心爱之物。 　　他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不舒服和危险，偏了偏头试图避开她的手。 　　“你是谁？” 　　女子捏住他的下巴语笑嫣然的道，“奴家名叫蝶娘，江湖人称千面娘子，最擅长换面。” 　　他神色微变，“你想做什么？” 　　“好久没见过这么英俊的面皮了，奴家都有些舍不得换面了，哈哈哈哈…” 　　他听的头皮发麻，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顾寒舟你疯了吗？” 　　顾寒舟伸出手烤着火，眼底跳跃着妖冶的光，“既然作为顾寒舟没有活路了，那就作为温时樾活下去怎么样？” 　　“和温太傅的思路有异曲同工之妙，换张脸换个身份重新来过。” 　　很丧心病狂的想法，温时樾都不敢想，就这么让他成功了，后果将会有多可怕。 　　蝶娘继续用手指描绘着他的脸，“公子别怕，奴家最善换面了，保证万无一失。” 　　有黑衣死士把梧桐也抓了进来，他被从麻袋里倒出来以后，一脸懵的道，“公子？” 　　“你们家公子的习性爱好，所有你知道的一切，都仔细的交待。”顾寒舟吩咐道，“玄一你来问，不老实交待就用刑。” 　　很快传来了梧桐撕心裂肺的声音，他闭了闭眼睛，“说吧，不管他们问什么都说。” 　　梧桐满脸是血的看着他，“公子…” 　　“说吧，免得受罪。” 　　他目光如炬的看着顾寒舟，“你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假的就是假的。” 　　“我不用装一世，只需要借用你的身份逃出去。如果能借机杀了慕琳琅那就更好了，温家公子的身份，将是一把利器。” 　　他感到又绝望又无奈，“也许我该早点离开的。” 　　“那你早就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了，我忍着一直没动你，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这才是他最后的底牌，用他的身份瞒天过海全身而退。 　　运气好的话，他从此就是温时樾，可以用这个身份做很多的事情。在差也可以借这个身份逃脱，重新开始。 　　温时樾不解的道，“没有亲手杀了你，长公主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不会指望我配合你演戏吧？” 　　“你摘下面巾。”他随手指了一个人。 　　那人摘下面巾，露出的脸竟然和顾寒舟有七分相似。 　　顾寒舟道，“到时候打起来，他会代替我出现在战场上，而我将会是你。” 　　替身死在战场上，死在所有人面前。他在用温时樾的身份出现，完美的闭环。 　　这是他给自己养的替身，专门在危险时刻用的。他本来选中的换脸对象不是温时樾的，谁让他被叛被抓住了。 　　这样也好，用温时樾的身份是最完美最天衣无缝的。用别人的，最多是能逃过一死。而用温时樾的身份，他可以做太多事情了。 　　“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我命不该绝！” 　　温时樾只觉得浑身发凉，沙哑着声音问，“那我呢？你是要杀了我吗？” 　　“就这样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像狗一样跟在我身边吧。”他轻笑着道，“蝶娘会给你换上一张陌生的脸孔，然后你为你的背叛赎罪吧。” 　　死太便宜他了，而且想扮演好“温时樾”这个身份，很多事情还需要他这个本尊指点。 　　“疯子…” 　　温时樾企图咬舌自尽，被蝶娘“咔嚓”一声卸了下巴，“公子真不乖，死人的脸可没活人的好用。” 　　蝶娘拿出一瓶药强行给他灌下去，他很快昏昏沉沉的失去意识。 　　她将另外一瓶递给了顾寒舟，“王爷喝下吧，不然换脸的时候会很痛。” 　　“换脸以后需要多久时间才能恢复，看不出痕迹？” 　　“如果要恢复的很完美，没有一点痕迹，至少要三个月。” 　　顾寒舟眉头皱了起来，“我等不了那么久，最后能拖一个月。” 　　蝶娘轻笑道，“无妨，配以密药一个月也能恢复六七成，用发型遮挡再加上化妆术，也可以做到让人看不出端倪。” 　　和他有七分像的黑衣人，换上他的衣服，梳着他常梳的发型，一眼看过去和他一模一样。 　　“你从现在开始扮演我，只需每日露一下面，稳住人心就行，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是。” 　　他又叮嘱玄一，“你好好盯着他，不要让他做不该做的，遇到事情及时来向我汇报。” 　　把一切安排好，他这才服下蝶娘给的药。很快失去了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蝶娘在桌上摆出自己的药箱，在几个顾家死士的注视下，施展自己的换面术。 　　这可是她的独家绝技，这世间少有人会。每换一次收费不菲，因此江湖人称她“千面。” 　　千人千面，而她可以换面。 　　她这些年鲜少出手，这次是顾寒舟许于重利。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 　　换面已结束，山洞里的两人迎来了新的“脸。” 第419章 后手 　　“哥哥！” 　　慕琳琅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惊疑不定，心慌的不行。 　　“公主…” 　　侍女带着人进来，端了一杯温热的茶给她，她喝了两口这才镇定下来，那种心慌的感觉，依旧没有褪去。 　　“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哥哥了…” 　　梦里的太子并不可怕，是温柔的笑着的。让她感到心慌的是，太子身边站着一个人，整张脸血肉模糊，很是可怖。 　　虽然看不清真面目，但是她觉得好熟悉。低头想了想，那样的穿着打扮分明就是温时樾。 　　为什么会梦到他？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她却格外的心慌不安。这种心慌，当年太子出事的时候，她也曾出现过。 　　“让暗线想办法，和温家公子联系一下。” 　　她整天都心神不宁的，脑子里时不时浮现出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到了半夜，暗线传来消息，说温时樾生病了闭门养病，联系不了也无消息传出。 　　她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时候生病，未免太巧了。” 　　顾棠梨看她不安，轻声安慰道，“也许是顾寒舟盯的紧，所以他称病避其锋芒，也不好传递消息。” 　　她看着跳跃的烛火，好一会儿下定决心般的道，“棠梨，你陪我走一趟，我有要事与湘王相商。” 　　“好。” 　　顾棠梨虽然有些疑惑也应了，两人带着人连夜奔赴湘楚的营地。 　　江雪凝天刚亮，就听到禀报，“十一小姐和漠北长公主来了。” 　　她还以为出什么急事了，连忙梳洗在议事的帐篷里接见了两人。 　　“连夜赶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慕琳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大概是第六感作祟，我总觉得温榆尘出事了。” 　　“他是你的人？” 　　到了现在，有些事情也可以说了。她低声将他的故事讲了一遍，大家都听的入了迷。 　　顾棠梨诧异的道，“我猜到他是皇家的人，没想到他会是温时樾，是温家嫡子更是太子伴读。” 　　慕琳琅苦笑着道，“温太傅为漠北鞠躬尽瘁，温家满门忠烈。温时樾更是放弃一切，与虎谋皮。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他平安的带回去。” 　　太子已经死了，她不能连他都保不住。 　　江雪凝完全理解她的担忧和想法，“实际上，顾寒舟派人来和我们谈判我老是觉得怪怪的。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更像是试探。” 　　“他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的，但是我也想不到他还会有什么样的后手。”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鹿鸣山已经被包围了。按理说顾寒舟插翅难飞，但是到目前为止，他没有主动出击，仿佛就这样被困住，反而让人格外的不安。 　　慕琳琅果断的道，“已经深秋了，这场僵持在入冬以前肯定会结束。反正迟早会打，不如早点打，免得夜长梦多。” 　　江雪凝看向其他人，“你们怎么看？” 　　何英杨眉道，“我的长枪都快生霉了，这样僵着没意思，不如杀他个痛快！” 　　方远也道，“这样拖下去确实没意思，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免得再生变故。” 　　总的来说大家都赞成打，那剩下的问题就是，要逼他们下鹿鸣山。 　　将离指着挂起的附近的地形图，“攻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一直没说话的金玲这才开口，“有几个山上下来的暗卫还没走，我让云雀带他们，在去鹿鸣山摸清一下情况。” 　　“需要更详细的地形图，附近和山上的河流，路线地形这些的分布，这样才好制定详细的计划。” 　　附近的暗卫暗探，先行兵尽出。各显神通，想办法摸进鹿鸣山。 　　这么大的动静，戒严的鹿鸣山上自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哨兵们将这件事情上报上去，“山下似乎有动静，请求加强戒备，恐怕有人会潜入进来。” 　　替身冷淡的道，“知道了，你先退下。” 　　人退了，替身看向玄一，“接下来怎么做？” 　　玄一亲自去找了顾明枫，让他加强戒备提高警惕，注意山下搞事情。 　　顾明枫应了，小声的问，“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了，摄政王他到底怎么想的。” 　　“王爷伤口裂开了，需要静养。” 　　看着玄一离去的身影，顾明枫不安的道，“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有心情静养！我怎么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了，他不会是想独自跑路吧。” 　　韩霆脸色难看，“哼，你可是顾家人，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 　　作为将领他可以血战到底，死在战场上。那是他的宿命他认，可是顾寒舟去谈判，这就让他很不舒服了。 　　虽然谈判失败了，但是他心里终归是有了疙瘩。一些知道谈判内容的将领们，心里也很难没有想法。 　　“要打便打，现在这样拖着算什么！” 　　入夜，玄一悄悄的去了隐在密处的山洞。山洞很深，他们在里面烧火点灯外面都不见端倪。 　　山洞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顾寒舟整个头都被包裹起来了，只有眼睛和嘴巴露了出来。 　　蝶娘在一旁精心照顾，见他进来了懒洋洋的道，“换面很成功，七日之内不能乱动。半个月以后可以走动，一个月以后就可以拆面纱了。” 　　就山下的动静来说，能不能撑到一个月后，真的很难说。 　　他看了一眼整个头都被裹起来的顾寒舟，最终什么也没说。 　　说了也没用，他现在的情况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给他徒增烦恼。 　　一边的火上熬着药，蝶娘道，“换面可是很痛的，每隔三个时辰就要喂一碗麻沸散，所以这几天他都不会太清醒。醒着很难熬，既然选择了换脸，自然是要受一些罪的。” 　　玄一“嗯”了一声，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很是沉默。 　　蝶娘觉得他无趣，只是想着要在这山洞里待一个月，有些嫌弃又有些担忧。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真的不会突然哪一天就打起来吗？” 　　她是收钱办事儿，这次赚的足够她逍遥好几年了。但是她一点都不想扯进这些纷争里，有命拿还的有命花才行，那位湘王可是名声在外。 　　玄一冷漠的道，“暂时，不会有事的。” 第420章 攻山 　　三天之后，结合各路探子和暗卫带回来的消息，将离亲自重新绘制了一张鹿鸣山地图。 　　山川河流的分布，各种上山的大路小路，极尽详细且一目了然。 　　江雪凝亲自标出了八条路线，对慕琳琅道，“我们各出四队人，以烟火为信号，到时一起强攻鹿鸣山。” 　　当然在这之前，要不局给山上的人找点麻烦才行。 　　“上次放风筝，这次放孔明灯吧。选风大夜黑的夜晚，孔明灯里放能助燃的火油。” 　　慕琳琅眼睛一亮，“你这是要放火烧山，逼迫他们下山。” 　　“未必能烧起来，总归是一种震慑。” 　　顾棠梨手指着一条河流，“他们饮用水都是从这里流下去的。派人从源头放毒的，毁了他们的饮用水源。” 　　火攻放毒，都是为了把他们逼下凤鸣山。只要把大军逼下山了，就会陷入他们的包围之中。 　　她谨慎的道，“这还不够，为了攻山成功，最好能派人潜进去里应外合。” 　　可惜他们这次行动，已经打草惊蛇。鹿鸣山上的守卫非常的严格，想摸进去没那么容易了。 　　秋站了出来，“也许，我有办法。” 　　她当初是跳崖逃走的，可以带人从鹿鸣山相连的那个山坳原路返回。带好工具，在攀崖上去就行。 　　江雪凝直接挑了一千人给她，由暗卫和军中好手组成，让她带着进山。 　　巫锦带人拿着白术配好的毒药，摸去水源头，准备下毒。 　　慕琳琅连夜回了漠北军营，分给她的四条攻山路线，她每一路派出八千的兵组成攻山队。 　　召集了带队的四位将领议事，并且给了详细的地图，制定攻山计划。 　　江雪凝这边也是一样的，不同的是还砍了不少竹子，抽了一部分士兵来做孔明灯。 　　孔明灯要飘落到山上，需要借助风力风向。 　　所以一切就绪后，他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天早上，将离早早起来观了一会儿天象，“就是今夜，最适合放孔明灯。” 　　江雪凝派了一个人，摸去给潜伏的巫锦报信。 　　巫锦潜伏的地方，在溪水源头，根本不在鹿鸣山范围内，很是安全。 　　大家躲在草丛里格外的悠闲，直到传消息的人来了，在巫锦身边道，“准备今晚动手。” 　　巫锦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在等一会儿就放，最好是水流下去，赶上他们做饭的时间。” 　　又等了好一会儿，到了傍晚巫锦道，“开始撒药。” 　　两个暗卫拿出两大包白色的粉末，陆陆续续的往溪水里洒。 　　粉末融于水无色无味， 食用过后会让人昏迷三天三夜。 　　为了保证烈火军一定会用洒了药的溪水做饭，他们特意持续不断的在饭点接连不断的洒了半个多时辰。 　　洒药的道，“这真的有用吗？” 　　“白术出手，应该有用吧。” 　　巫锦没什么压力的道，“也不指望靠药把他们全药倒，能迷晕一个算一个。” 　　山上，正是做饭的时间。火头军们正架起大锅，热火朝天的做饭。 　　一部分在溪边淘米洗菜，另外一部分在溪里抓鱼。 　　因为粮草紧急，最近的伙食越来越差了。顿顿都是白粥炖野菜，粥还挺稀薄。为改善伙食，他们只能摸鱼打野。 　　一个火头军，连续叉了好几条鱼笑着道，“今日的鱼好像没往日那么机灵游的快，格外的好抓。” 　　另外一个不以为意的道，“这天天抓，我看是手速练出来了。” 　　喝了毒水的鱼：其实是中毒了，快要晕过去了。 　　收获满满的抓了十几条鱼，炖了一大锅鱼汤。看着多，三十万大军哪里够分的。 　　作为火头军这点油水自然是要捞的，大家围着锅你一碗我一碗，直接把一大锅鱼汤剐分了。 　　胖子拍拍水饱的肚子，“早知道是这样，老子宁愿当逃兵都不会跟着来。” 　　他们以为，只是像以前一样。出去打完了，就能回家。 　　“别乱说，被听到不好。” 　　“我老娘亲人还在漠北好好的，这叫什么事儿。”胖子不满的抱怨道。 　　其他人也沉默了，他们都是漠北人，在漠北土生土长，家在漠北。虽说将有令不可不从，但是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特别是现在明显被困的快山穷水尽了，他们作为底层士兵，心里很难没有怨气。 　　“少说有的没的，赶快打起精神来干活！” 　　三十万大军的饭，可不是简单的事情。等打完饭食，胖子蜷缩在火边只觉得又累又困，很快睡着了。 　　这样的现象，在军营里连续发生。还没等他们发现不对，突然之间一只又一只的的孔明灯飘上了天。 　　很快漫山遍野都是孔明灯，不少人抬头看了过去。 　　突然之间一盏孔明灯落到了草丛里，立刻引燃了草丛。 　　作战经验丰富的韩霆，神色难看极了，“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对方开始用火攻了。” 　　在山上驻扎有众多好处，但是最忌讳火攻，只是当时他们的处境，并未有太多选择，鹿鸣山已经是最佳选择了。 　　看着不断落下的孔明灯，顾明枫着急的道“都愣着干什么，捡灯灭火，敌人这是想引燃山火！” 　　本来出来看热闹的士兵们瞬间手忙脚乱起来，有人去捡落下的灯，有人打水灭火。 　　还有人直挺挺晕了过去，韩霆眼神幽深，摆明了山下的等不了要动手了。 　　不，他们已经动手了。 　　他对顾明枫道，“整兵列阵，随时迎战。” 　　他自己则是大步去了主帐篷，出了这样大的变故，自然是要去通知顾寒舟的。 　　主帐篷外，玄一正在仰头看着夜空。 　　“出事了，山上可能准备强攻，逼我们下山了。” 　　“王爷已经知道了。”玄一镇定的道，“王爷的伤势不乐观，一切就交给韩将军了。” 　　韩霆沉默了，这么重要的时刻，顾寒舟居然不露面。他心里不满的同时，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 　　“王爷还有什么交代的？” 　　玄一冷静的道，“韩将军是经验丰富的主将，王爷他相信你的判断。该打就打，一切都交给您。” 　　韩霆深深往帐篷内看了一眼，沉默的转身大步的走了。 第421章 一饭之恩 　　玄一在风雨欲来里，叮嘱替身在帐篷里不要乱跑以后，去了山洞里。 　　山洞里亮着灯，被蝶娘和她的小徒弟收拾的井井有条，外面的混乱，仿佛和里面没有关系。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顾寒舟依然在昏睡。 　　蝶娘坐在火边看了一眼，“换面之痛难以忍受，刚刚才给他喂了一碗麻沸散，暂时不会醒来。” 　　玄一也没有更多的时间耗在这里了，他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问题。 　　他说，“从今晚开始，不要离开山洞。这里面的吃食足够你们吃上一个月。” 　　蝶娘有了不好的预感，“外面出事了。” 　　“嗯，快打起来了。” 　　蝶娘深呼吸，脸色不善的道，“要是情况不对，老娘可是要跑的。我是收了钱来换面，可不想搭上自己的命。” 　　“现在你们要是敢跑下山，绝对会撞在他们手里，整座鹿鸣山都被包围了。不如等避过风头再说，这个山洞很安全。洞口隐蔽，又有天然的遮掩，不容易被发现。” 　　他说的很有道理，蝶娘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不再提离开的事情。 　　玄一递了三万两银票给她，“麻烦你照顾好王爷。” 　　收了钱蝶娘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两分，“在我没离开之前，一定尽心尽力照顾。但是要是情况有变，必须跑那就没办法了。” 　　玄一没再说其他的，而是去交代了守在外面的死士一些事情， 　　蝶娘侧耳倾听着，是要他们见机行事。如果情况不对，杀了温时樾带着顾寒舟走。 　　顾家的死士，闻名大漠。她当然知道他们的厉害，安静的听着目光微闪。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玄一默默的站在顾寒舟面前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王爷，玄一只能陪你在这里了。” 　　换面计划最重要的一环，顾寒舟的“替身”必须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战场上。他必须去盯着替身，完成这一环。 　　玄一转身大步的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蝶娘嗤笑了一声，“倒是忠心。” 　　她又指了指一旁的野兔，吩咐徒弟道，“以后几天都得窝在山洞里了，你去把野兔杀了，我们吃顿好的。” 　　小姑娘提起野兔，就往山洞外面去了，山洞旁边有一小汪山泉形成的水荡，刚好够他们吃喝。 　　一走出山洞，她就看到了漫天的孔明灯。潜伏在山洞暗处的死士，警惕的看着她。 　　她看了一会儿孔明灯，蹲在水荡边麻利的开始收拾兔子，还细心的把皮毛埋了和内脏埋了起来，免得引来大型动物。 　　回到山洞里，蝶娘已经架好火了，拿出随手携带的盐和香料给兔子洒上，这就开始烤。 　　她指挥橘儿，“继续去捣药。” 　　“是。” 　　橘儿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一个眼神就懂她的意思，转身去了更里面捣药。有一个大石块挡着，她微微侧身，就彻底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捣了一会儿药，悄悄拿下腰上的竹筒，从竹筒里到出蚂蚁一样的黑色小虫。 　　捣好了药，她回到火堆旁坐下。等着兔子烤好，七八个死士是不和他们一起吃的。每顿都是干粮加水，仿佛闻不到食物的香气，从来都是不为所动。 　　山洞里安静极了，橘儿烤着火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蝶娘的声音响起，“好了。” 　　橘儿麻利的扒拉出竹筒饭，蝶娘把扯下一大块兔腿给她，师徒俩吃的满足极了。 　　蝶娘感叹，“如此山珍美味，在配上一壶美酒，就完美了。” 　　等兔子吃完，蝶娘出去洗了个手。外面的两个几个死士，突然口吐鲜血倒下。 　　里面橘儿已经躲到更深处去了，直到没有了声音，这才出来。 　　里面几个也解决了，她拍手道，“师傅真厉害。” 　　蝶娘勾唇一笑，她虽然以换面之术闻名江湖。但是其实她是毒医，善玩毒。 　　所以用毒虫毒倒几个死士，对她而言太容易了。 　　橘儿歪着头道，“师父我们要跑吗？” 　　蝶娘走到昏昏沉沉的温时樾身旁坐下，给他来了一针。 　　温时樾恢复了意识，能迷迷糊糊的听到声音。 　　“温家是积善之家，我幼时家乡闹饥荒。我跟着娘逃到漠北，受过温家一饭之恩。” 　　当时温家在城外搭起棚子施粥半月，虽然后来她娘还是病死了。她却因这一饭之恩活下来，后流落江湖。颠沛流离多年，有些奇遇学得本事。 　　“我收了银子所以遵守约定换面，今夜救你一命，算全了当年的一饭之恩。” 　　行走江湖，最讲究的就是恩怨分明。 　　如果不是出事这么快，忌惮于顾寒舟，她肯定不敢救他。 　　谁知道变故来的这么快，她干脆下了毒手。 　　她将意识模糊不清的温时樾和受了重刑的梧桐扶了出去。 　　对着夜色吹了一声口哨，很快一只大雕飞了过来。 　　她和橘儿将人扶上大雕，让温时樾的手紧紧抱住雕脖子，在他耳边道，“抱紧了，如果松手被摔死，可别怪我没提醒。” 　　半昏半醒的温时樾下意识死死抱住，她又将梧桐绑在他身后，真摔了还有个肉垫。 　　她拍了拍雕头，“把他随便带到这里附近的山上，丟下吧。” 　　大雕蹭蹭她的手心，展翅飞走了。 　　她敢接这次的任务，就是仗着这只大雕，在这山上她随时可以走。 　　橘儿轻声道，“把他丟其他山上，他能活吗？” 　　“那就看他的命了…” 　　她有点良心但是不多，能出手救他已经是极限了，是不可能带着他逃或者照顾他的。 　　她可不想卷入危险当中。 　　很快大雕飞了回来，这附近都是山。他来去很快，橘儿立刻上去抱着大雕的脖子。 　　蝶娘也坐了上去，她收钱办事儿。换面已经成功，至于洞穴里还昏迷不醒的顾寒舟，是死是活和她没说关系。 　　她心情不错的道，“橘儿，为师带你去中州逛逛。” 　　“好啊，我还没去过中州。” 　　为了以防万一，十年八年的她是不准备在回这一带了，免得被报复。 　　反正兜里有银子，在哪里都能过的快活。他们这种人，本来就是四海为家的。 　　大雕展翅划过夜空，又只几支羽毛落下。 第422章 火烧鹿鸣山 　　山上四处起火，还有一部分中了毒药昏迷不醒的士兵，整个军营人心惶惶。 　　顾明枫大声的吼道，“别慌，各司其职守在自己的位置上，提高警惕全方位防御，绝对不能放敌军上山！” 　　他在各个关卡路口，都增加了人手，务必要守住防线。 　　其他的人四处扑火捡掉下的孔明灯，这要是真烧起来了，他们要么下山要么被烧死。 　　八支先行兵，借着夜色勇猛攻山。泥石飞箭厮杀声，在黑夜里穿风而过！ 　　大战一触即发！ 　　江雪凝穿一身红色的盔甲手拿红樱枪，站在鹿鸣山对面的小山坡上，遥望着露鸣山。 　　“必须天亮之前攻上去，或者把他们逼下山。” 　　将离一袭黑衣将头发束了起来，“最好是逼下山，直接陷入我们的包围里，对我们最有利。” 　　“有点难，目前只能看秋玲那边怎么样了。” 　　秋玲一群人，在夜色里用带着的工具，甚至轻功卓越的，直接攀着粗壮的藤蔓爬上了山崖。 　　一行人陆续爬上了悬崖，这里是隐在林中的悬崖峭壁。虽然前面打的火热，这里却格外的安静。 　　她带过来的这一千人，每个人身上的偌大的水壶里，都装着助燃的火油，怀里揣着火折子。 　　秋玲轻声道，“都散开，找易燃的枯树草多的地方潜伏好，红色烟火深空的时候放火！” 　　“然后各凭本事杀出去！” 　　孔明灯只是障眼法，用来扰乱敌军的心神，真正的放火烧山，由他们来执行。 　　一千人迅速散开，各自找地方去了。她带着云雀往军营的方向摸。 　　她在山上待了这么久，最熟悉山上的布防，和各个营的分布地形了。 　　摸到了火头军所在的位置，她和云草潜伏在草地里。 　　趁几位火头军出来小解，直接将人打晕。拖到草丛里，把他们身上的衣服扒下来，自己换上。 　　火头军是比较边缘的，在大家忙乱的时候，他们反而显得无所事事。 　　不管打不打起来，他们最重要的就是做饭。除非无兵可上了，才会轮到他们。 　　秋玲直接和云雀去了胖子所在的帐篷，里面大家正七倒八歪的在地上躺着，形势不妙谁都没心情说话。 　　他们进去也没人注意，直到秋玲抬头露出自己的脸，“胖子！” 　　“哎呦，我的娘耶！” 　　胖子猛的跳了起来，防备的看着她，“姑奶奶，你怎么来了？” 　　不管是这次还是以往行军打仗，顾寒舟都喜欢带着她。她主要就是负责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常常给他做饭。这就免不了和厨房这边打交道，一来二去的和胖子熟了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拿出了兵器，将她和云雀包围里了起来，却无人出声。 　　胖子眯起了眼睛，“你到底想怎么样？” 　　“大家都是漠北人，家里的亲人在漠北安居乐业。你们真的愿意自己人打自己人吗，愿意当叛徒吗？” 　　大家都沉默了，神色不太好看。 　　胖子嗤笑了一声，“这是我们能决定的吗，我们只能听令行事。” 　　秋玲拿出长公主给的令牌，“现在给你们机会，你们是认摄政王还是长公主！” 　　都是将军令，胖子脸上的肉颤了颤，“秋姑娘你是聪明人，我脑子不好使。别给我整这些弯弯绕绕，直接一点。” 　　“我们要放火烧山，如果你们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事后不仅不会怪罪你们，长公主还会论功行赏。” 　　“真的假的？”有人心动了。 　　秋玲压低声音道，“长公主知道你们是无辜的，就算打赢了也不会无故残害你们。你们也是漠北的人，也曾保卫过漠北。而且我可是顾寒舟的心腹，我和那些暗卫弃暗投明以后，都没有事。”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很快大家神色都开始动摇了。 　　她继续诱惑，“你们要是愿意帮我们，事成之后我让云雀领你们从密路离开。” 　　“胖子我看可以干，我可不想当叛徒。” 　　“老子至今也没明白，不是出来打外人的吗，怎么就和自己人要干起来了！” 　　胖子咬牙道，“你等着。” 　　这么大的事情他做不了主，去找了管他们的总兵。 　　总兵来的很快，秋玲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已经做了很多年火头军的总兵，嗤笑着道，“你是会画大饼的，不过我愿意。不是怕死，也不是想当逃兵。是为了不自相残杀，为了少死点人。” 　　她抱拳道，“总兵大义。” 　　“少给我戴高帽子，我就是一粗人。”他沉声道，“太子是好太子，可惜死了。希望将来公主会是明君，也不枉老子豁出去。” 　　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他就卸甲归田。如果不能活着，他希望漠北依旧安宁美丽。 　　他召集了手下的火头军，大多数愿意跟他干，很快分散去了堆粮草的地方，和军营的角落里。 　　秋玲心情复杂，士兵是好士兵，百姓是好百姓。错的从来都是，争权夺利的上位者。 　　大家的神经都紧绷着，火头军的人默默在角落里溜达，完全不惹人注意。 　　秋玲带着云雀退了，退到了深山密林里。这才拿出烟火，开始放。 　　很快红热烟花，在夜空里的炸开，染红了半边天空，格外的绚烂。 　　慌混乱中，大家惊魂不定的抬头望向天空。 　　顾明枫也抬头，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儿，“西南方向有敌人潜伏进来，烟火是从那里放的，快带人去抓！” 　　副将立刻带着人去了，秋玲却早已跑远。而早就选好的地方埋伏起来暗卫士兵们，见烟花炸开，立刻把火油倒出来，点火烧山。 　　多个地方同时起火，还都是草多树叶多的地方，很快大火弥漫整个后山。 　　“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军营里，有好几个地方也起火了，到处都在烧。 　　韩霆整军完毕，压住动乱的军心，再次来到的帐篷里，“王爷，火势很快会弥漫整个鹿鸣山，我们必须下山！” 　　替身已经穿好盔甲，手持银枪冷着脸道，“既然退无可退，那就杀个痛快。” 　　很快火以燎原之势袭来，韩霆大声的道，“杀，杀下山！” 第423章 身亡 　　滔天的火势，顺着东风用极快的速度席卷整个鹿鸣山。 　　撤的迟的暗卫，甚至有直接跳崖的。好在崖下是一汪深泉，最多重伤。 　　士兵们更是逃命一般争先恐后的往山下跑，根本顾不得纪律了。 　　山下漠北军和湘楚军，包围了整个鹿鸣山，早就列好阵严阵以待。 　　下来的士兵往往还惊魂未定，就迎来了战斗和厮杀。 　　慕琳琅骑在马上，一旁的特地选的大嗓门士兵，一边敲锣一边道，“长公主有令，放下兵器投降，既往不咎！” 　　“都是漠北人相煎何太急，是摄政王狼子野心造成的一切，与你们无关！” 　　“大家都是漠北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何必陪一个大逆不道的反贼去死！” 　　“放下武器投降，既往不咎！” 　　胖子他们那伙人，顶着锅碗瓢盆跑下来以后，听到这个话是最先投降的。 　　“老子是漠北人，老子的爹娘还是漠北，反正我不打漠北人！” 　　他这样叫嚣着，本来就人心惶惶已经惊弓之鸟的士兵们，立刻有人动摇了。 　　反正火头军是全员放下武器投降了，气的顾明枫就要示意弓箭手，立刻射杀他们。 　　却被韩霆按下了手，他愤怒的道，“叛徒就该被杀死，以儆效尤！” 　　韩霆冷声道，“那你先去杀了摄政王，说叛徒谁才是叛徒！” 　　“你！” 　　韩霆高举手里的刀，发号施令，“杀！” 　　三方立刻激战了起来，只不过烈火军不断有人在放下武器投降。 　　大火烧到了半山，而“顾寒舟”也终于在亲卫的保护下现身了，骑在白色的汗血宝马上，手里握着银枪。 　　江雪凝盯着他，接过特意定制的小巧却威力巨大的弓箭，瞄准了替身，“很久没在战场上拉过弓了，不知道威力是否不减当年。” 　　她还是顾明月的时候，七岁开始有了自己第一把弓。她最出名的也是百步飞扬的箭法，曾经一箭射死敌国将军。 　　弓在天光下泛着冷光，她瞄准以后连射三箭。 　　“王爷小心！” 　　玄一把将替身推下马，自己被一箭穿心。他捂着胸口，倒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杀…” 　　至死都不忘监督替身，完成任务。 　　江雪凝有些遗憾的道，“没射中。” 　　替身跌下马以后，被亲卫捞了起来。提着自己的银枪，开始不管不顾的杀！ 　　温热的血洒在他脸上，他麻木的一枪又一枪的杀敌。 　　他其实也姓顾，是顾家远房。可惜偏偏长的有几分像顾寒舟，所以被选中带走。他爹娘不同意，直接被灭口。 　　他还有一个妹妹，顾寒舟以此威胁他听话。他被秘密圈养起来，这些年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和顾寒舟一样的枪法。模仿他的做派和穿衣打扮，扮演好替身的角色。 　　从来都知道，他活着就是为了有一天替顾寒舟去死。当这一日终于来临，他只觉得解脱了。 　　因为这张脸把家破人亡，他怎么能不恨。只是蝼蚁无法反抗，他只希望顾寒舟不得好死。 　　“杀了顾寒舟，赏金千两，杀了他！” 　　在一片混乱血腥和叫嚣声里，他的身体被利器穿过，他却感觉不到痛，缓缓的倒下。 　　太阳已经出来了，照在他的身上，他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是顾寒舟…” 　　“我是顾子安…” 　　取自一世平安之意，原本他有爱他的父母幸福的家，可以幸福的渡过一生的… 　　谁都没想到一代枭雄，会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 　　慕琳琅怔了一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这才道，“顾寒舟已死，速速投降，否则杀无赦！” 　　顾明枫杀红了眼睛，听到顾寒舟已死，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压下嘴里的血高呼道，“众将士随我杀，为摄政王报仇！” 　　都说哀兵必胜，可惜这招失效了。更多的将士看摄政王死了，根本就不想打了。 　　打赢了又怎么样，也是丧家之犬无地可去。 　　除了部分杀红眼的，军心已经涣散。 　　而顾明枫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刚想在说些什么，三支箭破空而来，射中了他。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明明这次出行的时候，还壮志雄心。顾寒假一直说的是，如果能拿下湘楚那么他的势力将空前壮大，就算拿不下也没关系，还有囊中之物漠北。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竟然再也回不去漠北，命丧战场。 　　江雪凝看着他跌下马，这才满意的道，“看来，我还没有太生疏。” 　　顾明枫也死了，士兵们士气高涨，两边的主将都振臂高呼，“杀！” 　　他们气势如虹，失去主心骨的烈火军接连败退。 　　而整座凤鸣山，几乎已经被大火包围动物们纷纷逃到溪水边，或者是最深处湿气重的地方。有躲进地洞的，有躲进山洞的，纷纷各显本事。 　　而山洞里，因为麻沸散昏迷了一夜的顾寒舟，也终于被飘进来的浓烟呛醒。 　　“咳咳咳咳…” 　　他的脸痛极了，习惯性的道，“来人…”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安静，他慢慢坐起来靠在石壁上，脑子也清醒过来了。 　　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死士，而蝶娘已经不见踪影， 　　他扶着石壁急切的站了起来，很快确认温时樾也不见了，整个山洞只有他一人。 　　不断飘进来的浓烟，很明显外面起大火了，他根本不敢冒险出去。 　　“该死的…” 　　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已经出事了，他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这个山洞很深，越往里面越潮湿，最里面甚至在滴水。 　　眼看浓烟越来越多，他不得不往里面走。把洞里的吃的和一些干粮搬进去，最后狼狈的躺在山洞最深处。 　　点燃残留的蜡烛，他根本不知道在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只能祈祷不见踪影的温时樾最好是已经死了。 　　“慕琳琅，温时樾你们都去死…” 　　他恨恨的道，却只能躲在山洞里，祈祷外面快点打完，他能逃过这一劫。 　　他轻轻摸了摸脸上的白布，“慕琳琅，我一定要把匕首亲自插进你的心脏…” 　　而外面，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 第424章 英雄末路 　　随着“顾寒舟”和顾明枫的死，烈火军军心涣散，节节败退。 　　但是核心的士兵依旧坚持战到最后，毕竟是曾经称霸大漠的军队，实力绝对是有的。 　　慕琳琅鸣金收兵，江雪凝这边的湘楚军，也跟着暂时后退。 　　三方隔着两三丈的距离对峙，慕琳琅策马上前，抬头看着一直站在高处指挥的韩霆，他身后的鹿鸣山上燃着熊熊烈火。 　　“顾寒舟已死，韩将军真的要冥顽不固的为他战到最后吗？” 　　韩霆脸色铁青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些士兵跟着韩将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你真的忍心将他们葬送在这场战役里吗？” 　　韩霆是纠结的，望着被包围的烈火军，眉头皱到了一起。 　　江雪凝也上前一步，她太了解了像韩霆这种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将军，是最有心气的。 　　“面对敌人至死不对保家卫国，是大义是有骨气，值得人敬佩。现在依旧执迷不悟，是不忠不孝，是大逆不道！” 　　这话一针见血的说到了他的痛处，他的身体晃了晃，望着下面的烈火军道，“你们想回家吗？” 　　离去他最近的年轻士兵，红着眼睛道，“如果有人攻打漠北，我愿意为漠北战死。可是现在这样，算什么事儿…” 　　“我娘子和去年刚出生的女儿，还等着我回家，我怎么就成叛贼了…” 　　“我十六岁进入烈火军，跟着王爷将军八年了。每一次在战场上都拼尽全力，受过很多伤，从不后悔。可是这次，到底是为什么？” 　　“我刘大锤不是孬种，也不怕死。只是这次，恐怕会死不瞑目…”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口，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知道大势已去。 　　漠北王因为各种原因，在面对顾寒舟的时候，或许表现的不够强势。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好君主。漠北在他的治理下，基本安居乐业。 　　所以虽然皇室和摄政王府明争暗斗，百姓们其实根本没有反心。至于士兵战场从来在沙场上，不在朝堂上。大多数常年在外，对朝廷的龌龊，权贵的明争暗斗，并不在意也不敏感。 　　烈火军虽然是顾寒舟一手把持的，但是也曾为漠北出生入死过。 　　甚至这次来，除了核心将领。大多数士兵，只知道是来攻打湘楚的。 　　走到今日这一步，和漠北背道而驰，成为所谓的叛军，大多数人心里是崩溃的。 　　韩霆看着骏马上的年轻女子，沉声问道，“这些士兵，驱逐过外敌，开拓过疆土。来日长公主是否能善待他们？” 　　他知道年轻的女子，将来会是漠北新一代的王，所以他需要一个承诺。 　　慕琳琅高声道，“苍天在上，黄土为证。我以漠北长公主的名义起誓，只要他们放下武器投降，绝不残杀他们。他愿意继续为兵的，回去以后收编其他三军，不愿意的可按规矩卸甲归田。 　　这些年他们为漠北出生入死，漠北都记得。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就抹杀他们的一切。” 　　很有魄力也很有担当，他想漠北迎来这样一位女王是福，而顾寒舟输的不冤。 　　他举起军令牌高声道，“我命令全体放下兵器！” 　　士兵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武器，让这场大战收尾的不至于太过惨烈。 　　韩霆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仿佛精神气都没了，瞬间苍老了。 　　他望着身旁飞扬的烈火军军旗，回顾自己这一生。生于贫困之家，仗着长的高大，为了军饷十五岁就从军。 　　至今已经十六年了，“将军”这个位置，是他在战场上一刀一枪的杀出来的。 　　每一次战斗他都无愧于心，保卫过漠北也入侵过别的国家。 　　这一次，他是真的累了。 　　慕琳琅上前继续道，“将军有功于漠北，这次的事情回到漠北，父王必然会斟酌处理。功过相抵，不会让将军含冤。” 　　几乎就是暗示他，不会要他的命。当然也不可能让他继续当将军领兵了，大概率是让他体面的退了，做回普通百姓。 　　“我打过很多场仗，赢过也输过。至今为止生命的一半，都在战场上度过。我这一生无愧于心，从不悔。” 　　只是有来生的话，不愿在从军了。只想小桥流水人家，过平凡人的生活， 　　他脑海里闪过一张笑脸，出征那日她来送他了，头上的簪花很漂亮。 　　但是他却不敢给她任何承诺，因为他怕自己回不去。 　　离开的时候，他回头望着她的身影。他想打完这一仗，就去登门向她提亲， 　　终究是回不去了，她还年轻值得更好的… 　　韩霆拿起陪他征战多年的剑，决绝的自刎于烈火军旗帜前，结束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将军…将军…” 　　很快传来了惊呼声和哭声，这位大漠上的传奇将军，漠北曾经的脊梁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江雪凝想起了同样沦为皇权牺牲品，最终马革裹尸死不瞑目的顾家人，轻声叹息道，“最怕红颜枯骨，英雄末路。” 　　慕琳琅走上去，扯下一旁烈火军军旗盖在他的身上，让人把他的尸体收殓好。准备带回漠北，让他体面的走完最后一程。 　　晚上，给他整理易容的士兵，从他怀里发现了一串红豆相思手钏，上面的铃铛上刻着一个蓉字。 　　士兵猜这串手钏有特别的意义，于是将手钏交给了慕琳琅。 　　慕琳琅看着手钏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位蓉蓉姑娘，我曾在宴会上见过，是位温柔如水又坚韧的好姑娘。” 　　顾棠梨叹息，“她等不到他了…” 　　这世间又多了一位伤心人，乱世之中生离死别，太常见了。 　　听闻乱世情缘，十有九悲。 　　慕琳琅拿出手帕仔细的将红豆相思手钏包起来，准备回漠北后交给那位蓉蓉姑娘。 　　外面士兵们还在为战场善后，不少暗卫来来和秋玲告别，更多的是无声的消失在了黑夜里。 　　“都走了，去奔赴自己新的人生。” 　　云雀也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真好，一切都结束了。” 　　小草道，“明天我们就离开吧。” 　　“好啊，明天我们就结伴离开，我们也要奔赴自己新的人生了。” 　　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425章 假面 　　鹿鸣山的火烧了三天三夜，才终于在一场暴雨里渐渐熄灭。 　　看着外面的暴雨，江雪凝心情很好的道，“在上山搜索一遍，就可以回湘楚了。总算在入冬前结束了这仗，大家可以好好过冬了。” 　　将离则盘算的更多，他喝了一口清茶，悠哉悠哉的道，“这次也算是和长公主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或许我们的商业地图可以扩大了。” 　　东至东海，北至漠北…他立志要把湘楚打造成商业强地，迅速发展起来。 　　顾棠梨打着伞冒雨前来，提了几块新鲜的鹿肉，慕琳琅也来了。 　　“刚杀出来的，烧烤最美味。” 　　几人在外面的支起的木棚下，烧烤新鲜的鹿肉和鱼，赏雨喝酒别有一番风流自在。 　　慕琳琅连喝了几杯，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江雪凝喝了一杯，“这次大获全胜，你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她郁闷的道，“温时樾从开战到现在，至始至终不见踪影，我回去无脸见温太傅了。” 　　太子幼年时被送走，于是给他准备的帝师，反而更多的时间在教导她。 　　她师从温太傅，自然知道太傅最喜欢也最心疼这个卧薪尝胆的孙子。 　　这次来的时候，她说过一定要把温时樾带回去的。 　　江雪凝安慰道，“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这种聪明人不会轻易让自己死的。” 　　她望着瓢泼一样的大雨，“等雨停火灭了，在带人上山去搜山。” 　　她已经询问过安插的暗线了，在打起来前几天，就没见过温时樾了。 　　说是他感染了风寒，所以养病不出帐篷。暗线暗中观察过，温时樾住的帐篷周围戒备森严，根本无法靠近。 　　所以最坏的可能就是，他那时候已经被顾寒舟怀疑了，被软禁起来了。 　　按下心里的担忧，慕琳琅敬了江雪凝一杯，“一切尽在不言中，希望未来湘楚和漠北，能守望相助。” 　　两个人喝了个痛快，喝醉了一夜好眠。 　　次日在醒来，已经雨过天晴了。 　　外面秋玲云雀她们在和慕琳琅顾棠梨告别，慕琳琅论功行赏了她们三千两。 　　“衷心祝愿长公主一切安好，顾姑娘幸福一生。” 　　三人潇洒的策马而去，奔向新的征程。 　　慕琳琅抬头看了一眼秋日的太阳，“走吧，上鹿鸣山去看看。” 　　江雪凝也去了，领了几千人浩浩荡荡的上山。还牵了不少狗，万一有活人活物好及时发现。 　　曾经绿意盎然的鹿鸣山，被烧的光秃秃乌漆嘛黑的一片。 　　这算起来是湘楚的边缘，江雪凝站在山顶道，“这次是我们作孽了，后续派人过来种树吧，希望这里慢慢的能恢复绿意盎然的样子。” 　　她心态放松，甚至有心情规划后续鹿鸣山的恢复。 　　慕琳琅带着人疯狂的搜索找人，尽量不放过每一处。 　　而山洞里的顾寒舟狼狈极了，衣服已经馊了。脸这几天也是忍着剧痛，甚至自己换药，每天吃硬的像石头一样的干馍馍，喝冷水。 　　昨晚雨大，到了半夜他琢磨着山火该灭了，摸出去看了一圈。 　　外面安静极了，整座山一片死寂。大多数地方都被烧的漆黑，只有少数地方逃过了。 　　他已经预感到三十万大军一定出事了，所以并不敢冒险去驻扎的地方看。 　　很快又把洞口伪装好，继续回到洞里苟着。 　　“该死的…” 　　他一边抱怨，一边清楚的知道。山洞里才是最安全的，现在出去反而最危险，容易撞在敌军手里。 　　最终慕琳琅无功而返，只能祈祷道，“希望他命大逃过一劫，如果死于这场大火，那将尸骨无存。” 　　顾棠梨轻声安慰道，“说不定他趁乱逃了，不会有事的。” 　　把一些事情处理完以后，鹿鸣山下的大军全部撤了。 　　慕琳琅让手下的将军亲信，带着大军先行回漠北。她带着两万亲兵留下了，跟着江雪凝进了湘楚。 　　一方面是友好交流，希望和湘楚通商。另外一方面，她想在等等温时樾的消息。 　　十天过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顾寒舟拆下了脸上的白布，躲在水荡前看着清澈的山泉水映出自己的新脸。 　　完全和温时樾一模一样，除了边缘贴合的地方，因为后期条件不好，恢复的不行有疤，是一张完美的新脸。 　　他手指轻碰着自己的脸笑的邪气又诡异，“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温时樾。” 　　他细心的用头发把有疤痕的地方遮挡住，然后小心翼翼的从半山崖上的山洞爬上了山。 　　又特地挑了小路下山，一路上畅通无阻，并未遇到人。 　　他去了附近的小镇，还好为了以防万一，他本来就在山洞里藏了一盒银子。 　　他用银子进店给自己买了一身衣服，又去客栈要了一间房，梳洗干净。甚至买来脂粉，细心的遮住显眼的伤疤。 　　然后大摇大摆的去了镇上最大的酒楼，要了一桌好菜，慢慢的吃了起来。 　　“那大火烧了几天几夜吧，烧红了半边天，太吓人了。” 　　“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我正在鹿鸣山附近的山上采药，吓死我了。” 　　“湘楚王是真厉害，这次也赢了。我们这边离湘楚不远，不会哪天也被收了吧。” 　　“收了挺好的，湘楚现在那么强大，真收了也算是有保障了。” 　　最近最热闹的话题，自然是三军在鹿鸣山下大战。酒楼里的客人们都在聊这件事情。 　　他一边垂眸吃饭，一边张着耳朵听，想知道更多的消息。 　　“湘楚军凯旋归去的时候，我正在湘城刚好赶上。王爷就不说了，自然是又美又厉害。那位一起进城的漠北长公主，骑在白马上一席红衣，真正明艳不可方物。” 　　“世道变喽，厉害的女子越来越多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聊的热闹，他喝了一碗鸡汤，神色冷了几分。 　　很好，慕琳琅入了湘楚，这很方便他行事。 　　要是回了漠北，对他反而不利。和温家人相处，他容易暴露。 　　吃饱喝足了，他靠在椅子上想。挑个好日子，该去和慕琳琅见面了。 　　演一出死里逃生的大戏，他会好好做温时樾的。 第426章 红着眼 　　燕地，乔雪今日早起精心打扮，带着乔母和心腹丫鬟，在王府侍卫的保护下，去了城门。 　　她上了城楼，眺望着远处，心里的郁气消散了几分。 　　乔母轻声道，“王爷应该快回了吧。” 　　大概半个月前传来了太原兵败，陈准带着十多万大军仓皇而逃的消息。 　　随后赫连慕带着人离开了燕地，几日前传来了消息，陈准投了燕王。 　　这是好消息，大家都说燕地更加的强大了，只有她从噩梦中惊醒。 　　她决定，今日亲自在城门处迎赫连慕归。 　　等了好一会儿，春桃指着远处道，“来了。” 　　她看了过去，骑着马在最前面的是一身紫衣的赫连慕。她的目光却越过了他，看向了紧随他身后的黑衣男子，掐紧了手心。 　　春桃，“要下去迎接王爷吗？” 　　她垂眸掩饰住眼底汹涌的情绪，“不用，王爷会上来的。” 　　赫连慕刚进城，就有人禀告他，侧妃在城楼上等他。 　　他翻身下马，大步往城楼上去。陈准也下了马，缓缓跟在他身后上了城门。 　　“雪儿…” 　　一身纱衣的美人，在城楼上回头看她，风吹的她衣袂飘飘，仿佛要羽化登仙。 　　“王爷，你终于回来了。” 　　赫连慕大步走过去抱住她，春风得意的道，“今晚本王，一定好好疼爱你。” 　　乔雪故作害羞的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您真坏。” 　　两人小调情了一下，赫连慕拉着她的手离开。 　　陈准垂眸掩饰住眼里的恨意，低头道，“我不知侧妃在城楼上。” 　　“无妨。” 　　赫连煊牵着乔雪从他身旁经过，至始至终两人没有看对方一眼。 　　回了王府，赫连慕自然是要为陈准接风的。而陈母还有陈二小姐，自然有乔雪雪出面招待。 　　乔雪在自己的院子里摆宴，陈母领着陈二小姐陈楹赴宴。 　　几人强忍着复杂的情绪，生疏又礼貌的打招呼，客套的寒暄。 　　吃的差不多了，饭菜撤下。乔雪这才开口，“我们去二楼赏花喝茶吧，那里视野风景好。” 　　去了二楼，丫鬟们已经摆好了茶和糕点，她将人打发了，只留了心腹丫头。几人这才敢说心里话，放松了下来。 　　陈母乔母拉着手，两人都红了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母道，“能活着再见面，已经是不幸的万幸了。不管有多难，我们扶持着走下去。” 　　陈楹更是难受的道，“姐姐，你辛苦了。” 　　她笑的悲伤，“不苦。” 　　到底是在王府，几人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乔雪作为王府暂时的女主人，按照赫连慕的吩咐，让人收拾了院子，将陈家母女安置好。 　　她自己喝多了，穿着薄纱衣躺在卧榻上脸颊微红。 　　同样喝的不少的赫连慕，一进房间就看到了一幅醉卧美人图，自然是忍不了一点。 　　情到深处时，她流下了眼泪。只顾着自己快乐的赫连慕，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儿。 　　赫连慕沉沉的睡着了，她起身在房间里点了安神香，然后去沐浴洗了一遍又一遍。 　　丝毫没有睡意，也不想回到有他在的房间，她裹着披风去了后院透气。 　　“你们俩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想着是在院子后院很安全。两个贴身丫鬟对视了一眼退下了。 　　“您小心夜里凉，生病了。” 　　“房间里太闷，我看会儿睡莲就回去。” 　　她住的这个院子里，有一池清透的泉水，里面有几尾鱼，她住进来以后，又移植了两株珍贵的睡莲进来。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最喜欢来这里发呆。 　　突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被人从身后一把捂住了嘴巴，拖到了假山里。 　　对上的是一双充满冷意的眼睛，熟悉又陌生。 　　陈准松开了手，她慌乱的道，“你疯了吗？” 　　“在听到你成为他侧妃的那一刻，我早就疯了。今日在城楼上，看他拥你入怀，我恨不得拔剑杀了他！” 　　幼时青梅竹马，年少时在重逢一见钟情。门当户对，家里大人默认的亲事。 　　他离开的时候，满心欢喜的以为。下次再见，就能娶她过门抱得美人归。 　　可惜随着京中事变，一切都被毁了。在听闻乔家出事以后，他因为担心她日夜不停往京中赶，跑死了两匹马。 　　最后被陈守带人绑了回去，说他不能入京，不然一定会被抓作为人质。 　　在后来她成了燕王侧妃，父亲死了，朝廷兵临太原。 　　突然之间他一无所有了，那种痛苦差点将他彻底压垮。 　　乔雪当然懂他的苦他的痛，只能轻声道歉道，“对不起，是我失约了，但是我不后悔。” 　　她是乔家女，乔家出事前她受尽宠爱。乔家出事后，她是这一代的长姐，自然要背负起该背负的责任。 　　“乔雪你可真狠，对我这么残忍！”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紧紧抱住了她，“可是我还是爱你，我一定会杀了赫连慕的。” 　　她被抱的很痛，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现在我们的处境都如履薄冰，你不要冲动。” 　　“这次，我们再也不要分开。死也要一起，下地狱也要一起。” 　　“该死的可不是我们，我们要好好活着。” 　　陈准执拗的看着她，“你还爱我吗？” 　　“那你还爱我吗，待我的心依旧吗，我已经不是原来的乔雪了。” 　　她不仅委身于赫连慕，甚至为他流了一个孩子，早就不是那个冰清玉洁的乔雪了。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依旧是和初见时一样美好。” 　　他不怪她，只是心疼她遭遇了这么多，更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情人再见面，两人在假山里幽会。在出来时，她红了脸也红了眼。 　　站在冷风里，等脸色正常这才回了房间。房间里赫连慕睡的很沉，她坐在床边上看着他。 　　心里涌起恨意，要不是他和萧临风，她本该有和心爱之人喜结连理举案齐眉的美好人生。 　　最终在皇权之下，她家破人亡一切都被毁了。 　　她的指尖划过赫连慕的脸颊，恨不得一刀捅死他。却理智的知道，时机还不合适。 　　天亮了。 　　她坐在镜子前描眉，太阳升起的时候，她依旧是燕王府千娇百媚的侧妃。 第427章 陌生又熟悉 　　这日，顾寒舟雇了一辆简陋的马车，终于进了湘楚城。 　　把马车停在王府外， 一布衣打扮的女子，将他扶下了车。 　　两人一瘸一拐的刚刚靠近王府，就被外面守门的侍卫拦住了。 　　“这里是湘王府，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顾寒舟哑着声音道，“我是来找漠北长公主的，我叫温时樾，还请帮忙通报一下。” 　　侍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他穿的很破烂。但是还是谨慎的向内通报了，让他们等着。 　　很快正在书房谈话的江凝雪和慕琳琅就收到消息了。 　　青禾禀报道，“外门传来消息，一个自称叫温时樾的人，在门口要见长公主。” 　　慕琳琅猛的站了起来，“他竟然真的没死。” 　　她立刻往外边去了，江雪凝也跟着出去了。 　　到了门口，果然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 　　顾寒舟行礼道，“恭喜长公主大获全胜，我来迟了。” 　　慕琳琅赶快扶住他，“活着回来就好。” 　　进府的时候，这才发现他的脚受伤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能抛弃一切，在敌人身边卧薪尝胆那么久。这样的人，江雪凝还挺感兴趣的。 　　她对青禾道，“去叫白术过来给他看看。” 　　他看着脸黑了几不少，穿的也是很破烂的衣服，人也瘦了很多，一看就受了不少罪。 　　身旁跟着的女子，很是局促不安。 　　顾棠梨打量着他缓缓开口，“鹿鸣山那场火那么大，却始终没有你的身影，还以为你葬身火海了。” 　　面对两个背叛他的贱人，顾寒舟压下心里的恨，用沙哑的声音道，“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我意识到事情不对。便利用自己的关系，趁机下山逃了。” 　　“他派了人来追我，我逃进了鹿鸣山附近的大山里。逃跑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下山昏迷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感激的道，“芍药是附近的孤女，靠上山采药为生。她捡到我，并且把我带了回去。” 　　芍药低着头，不太好意思的小声道，“我那天在山上采完药，遇到了他。我想着怎么都是一条人命，就用藤条绑在他身上把他拉下了山。” 　　“可是我很穷，没办法给他请郎中。所以就用自己采的药，给他治。” 　　他叹息道，“我陷入昏迷，一直到前几天才醒过来。让芍药帮我打听了大战的事情，确定你们赢了才赶过来。” 　　不管是逻辑还是细节听起来，都丝毫没有问题，一切都合情合理。 　　所以慕琳琅感慨道，“还好人没事儿，不然我回去都没脸见太傅了。” 　　白术来了，因为要给他检查身体，所以她们都回避去了侧房喝茶。 　　很快白术提着箱子进来道，“身上有不少擦伤，脚估计是摔下山的时候被扭到了，敷几副药好好养着，很快就能好。气血很虚，需要补一补，其他没什么大问题。” 　　青禾拿了药方吩咐人抓药去了，顾寒舟这边更是被伺候着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 　　慕琳琅让他安心养着，先休息一下。她晚上摆一桌，庆祝他平安归来。 　　很快房间里的人都走了，他疲惫的道，“你们都出去吧，有芍药照顾我就行。” 　　被派来照顾他的两个丫鬟听话的退下了，他从进门开始就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松懈了下来。 　　芍药一边给他按摩一边道，“王爷好演技，我看他们一点都没怀疑。” 　　他摸摸自己的脸轻笑了一声，“毕竟谁会想到，我会死而复生还顶着和温时樾的脸，重新回来。” 　　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的，再加上他这张脸，一切天衣无缝。 　　芍药是他刚到湘楚时，留在城外的后手。最重要的是，芍药显少露面之前一直不在漠北。所以根本没人认识她，用她很安全。 　　为了让一切合理逼真，他可是故意去山上，摔了一下。 　　休息好了，晚上慕琳琅在王府摆了两桌，为他接风。 　　酒席上他换上了一身青衣，完全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很符合日常温时樾给人的感觉。 　　他以茶代酒道，“这杯敬公主铲除大患，太子在天之灵能安息了。” 　　提到太子氛围一时之间有些伤感，慕琳琅道，“等回漠北了，我们一起去见哥哥。” 　　真正的温时樾，一开始是跟在太子身边，后来是潜伏在他身边，和慕琳琅反而其实不熟。 　　所以他演的的得心应手，这顿饭吃的很好。 　　饭后作为病人，他被扶回房间休息了。 　　慕琳琅甚至吩咐人，去给他定做一个轮椅好方便他坐着出行，早日把脚养好。 　　江雪凝叫了顾棠梨去荷塘边散步散酒气，她看着眉头微蹙的顾棠梨道，“你今日怎么回事，一直神色恍惚，是有什么心事吗？” 　　“哎…”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怀疑我在顾寒舟身边待久了，是不是变得心态格外扭曲，喜欢疑神疑鬼了。” 　　毕竟很长一段时间都活的如履薄冰，习惯了怀疑和小心翼翼。 　　“何出此言？” 　　到底是自己亲姐姐，她苦恼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压在心底的真实想法，“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温时樾第一眼，我就觉得不对劲。今日一天下来，他给我一种熟悉又矛盾的感觉，总之很奇怪。” 　　“可是以前同为顾寒舟做事，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们也算熟悉。我仔细看到了，那张脸就是温时樾没错的，可是我就是觉得很奇怪。” 　　说着说着，她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苦笑着道，“很神经和矛盾对不对，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听完她的话，江雪凝靠在栏杆上道，“不，不是你奇怪，或许是你的直觉在告诉你有问题。你的过往注定了你会对危险很敏锐，也许真的有哪里不对劲儿。” 　　她迷惑的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其实我也不知道。” 　　真的很奇怪，他给她的感觉就是很假很做作，但是硬要说哪里有问题，其实她也说不出来。 　　“他身边那姑娘，不是说是这附近的人吗，我让人去查查。”江雪凝安慰道，“真的有问题，迟早会露出马脚。” 第428章 怪物 　　御书房里，萧临风正在看关于湘楚那边的消息。 　　张公公脚步匆匆的进来，“噗嗤”一声跪下道，“别院那边传来消息，说绮萝姑娘发作了，要生了。” 　　萧临风神色微变，“备车，出宫。” 　　一路上他的脸色都很难看，算起来萧绮萝这一胎只有六个月。这算是早产，生下来存活的机率极低。 　　马车一路进了在京外的别院里，他一进去，下人奴婢就跪了一地。 　　“怎么就要生了？” 　　特地派出来照顾她的女医跪下，诚惶诚恐的回禀道，“萧姑娘她身体虚气血不足，我们已经很努力用药给她保胎了，还是没保住。” 　　她怀这胎的时候是在暗牢里，身体和心情都很糟糕，出现这样的结果也不意外。 　　萧临时心烦的在外面等着，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活着，哪怕身体虚弱也没关系，养的起。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一开始还会传出萧绮萝的惨叫声，越到后面声音越小。 　　“啊！” 　　内室里传出一声尖叫声，萧临风猛的站了起来，“生了吗？” 　　女医脸色煞白的出来，“孩子有问题…” 　　“抱出来给朕看看！” 　　不管怎么样这是名义上的皇家子嗣，无论怎么样，都是皇帝说了算。 　　稳婆瑟瑟发抖的抱着裹好的孩子出来，不敢上前。 　　萧临风上前一步，掀开小被子看了一眼，被惊的后退了几步。 　　襁褓里的哪里是孩子，分明是又紫又黑长着毛发的肉瘤。 　　多看一眼都是噩梦，稳婆再也撑不住了，腿软的坐在地上，“怪胎，她生了一个怪胎。” 　　这是不祥的，医女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怕萧临风迁怒。 　　萧临风抢过襁褓，走进了内室。 　　“孩子…孩子怎么样了？”萧绮萝还没睡过去，虚弱的开口道。 　　萧临风一把将襁褓扔进了她怀里，“自己看。” 　　“啊！啊！” 　　“拿开，这是什么恶心的东西，这不是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来！” 　　“哈哈哈哈…”萧临风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这就是你的孩子，雪族不是号称神之后裔血统高贵吗，结果却生出了这样的东西。” 　　“我不知道，啊…” 　　她把襁褓扔了出去，整个人被刺激的几乎疯癫。 　　“把他拿出去埋了。” 　　张公公硬着头皮将襁褓捡起来，抱出去处理。他只看了一眼就心底发寒，觉得自己恐怕会做很久的噩梦， 　　萧临风掐着她的脖子道，“这次不行，就继续生，直到生出能继承你血统的孩子为止。” 　　她一脸惊恐的道，“我不要了，求求你杀了我吧。” 　　生出了那样的东西，是一辈子的噩梦。她痛苦难受极了，甚至觉得萧临风立刻掐死她也挺好的。 　　她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萧临风很快受不了的放开了他。 　　走之前他吩咐女医，“好好给她调理身体，尽快给她调理到宜受孕的状态。” 　　萧绮萝听着他的话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得他才是真正的恶鬼。 　　回到宫里，当天晚上他从噩梦里一身冷汗的醒来，他梦到那坨怪物冲他叫父皇，在无睡意。 　　张公公轻声轻脚的领着人进来伺候，“陛下您醒了。” 　　他心知肚明，他为什么半夜惊醒。在厉害的人，经过白天的事情都不可能若无其事的安然入睡。 　　萧临风头痛的道，“去看看皇后。” 　　“是。” 　　萧玲珑正睡的好，被守夜的宫女小声叫醒，“娘娘快醒醒，陛下来了。” 　　她不情不愿的起来，披了件外衣去外间见他，打了个呵欠，“陛下怎么大半夜的来了？” 　　两人的关系很奇怪，萧玲珑无疑是恨他的。可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又是这深宫里最亲近的人。所以，萧临风有很多事情，反而愿意和她说。 　　“萧绮萝小产了，说什么血脉特殊神之后裔，结果生了一个怪胎出来。” 　　他甚至一字一句的清楚的描述着那个怪胎的样子，萧玲珑听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皇后你得配合小产了，等她重新再怀上，你在配合。”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疯子，“你疯了吗，你做的孽已经够多了。萧绮萝是个烂人作恶多端，你想怎么折磨她都可以。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你能不能不要在作孽了。” 　　烛光映在他脸上，他面无表情的平静的道，“只要她生出能继承她血脉的孩子，我就让她痛快的去死。” 　　“要是生出怪胎怎么办？” 　　“那就接着生。” 　　反正又不是他的血脉，都是找来的野男人。所以尽管吓人，他却格外的冷酷。 　　萧玲珑根本无法接受他这种丧心病狂的做法，有些崩溃的道，“你不就是想要一个，可以预知未来的孩子吗，想利用所谓的雪族特殊血脉逆天改命。” 　　他没否认，只是淡然的道，“果然在这深宫里，你是最懂我的人。” 　　“你真的信预知未来，就能逆天改命吗？”她冷静的质问他，“如果能，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他伸手抚过她的长发，眼神幽幽的道，“派去雪族的人，也许很快就能带回新消息。” 　　萧玲珑却只觉得眼前的人悲哀，“只有当一个人无路可走的时候，才会信这些飘渺玄学的东西。” 　　“萧临风，你的内心一片荒芜。” 　　“嘘！”他用手指抵在她嘴唇上，“玲珑有时候太聪明太清醒，不是一件好事。” 　　萧玲珑直视着他的眼睛，“活的太清醒会痛苦，但我宁愿清醒的痛苦着，也不要活成你这样。” 　　“我求求你清醒一点，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已经有那么多的人因为你收到伤害了，亲人朋友，爱你的你爱的……” 　　“萧临风，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他是越来越疯了，她在宫里冷眼旁观着，只觉得毛骨悚然。 　　“玲珑，当初萧家和雪族为了自己的野心，可是没给过我回头的机会。” 　　是的，造成今日的局面，萧家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她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这深宫好冷，冷的人心里都结霜了， 　　萧临风抱住她，轻抚她的头发，“玲珑，我说过的，哪怕后面是万丈深渊，你也要陪我走到最后。” 第429章 野鬼 　　书房里，江雪凝把探子汇报上来的关于芍药的资料递给顾棠黎，“从调查来看没问题，她的确是大山脚下，梨花村长大的孤女。” 　　顾棠梨认真看了一遍，压下了心里的疑惑，“也许是我太敏感想多了吧。” 　　江雪凝事忙，调查过后暂时把这事儿放下了。反正他瘸着腿在王府，暂时也翻不出大浪来。 　　顾棠梨却无法忽视那股怪异的熟悉感，这日芍药推着顾寒舟在花园里散步。 　　她收到消息以后，抱起来漂亮的波斯猫，去了花园。 　　“温公子也在，伤好点了吗？” 　　顾寒舟看到她怀里垂着尾巴的猫，有一瞬间的僵硬。 　　很快若无其事的笑着道，“在王府吃的好住的好，身上的伤恢复的很好。” 　　“那就好。” 　　怀里的猫突然挣脱她的怀抱，一下跳到了顾寒舟腿上，大尾巴扫过他的脸。 　　他下意识的一把抓住猫脖子扔在了地上，并且屏息闭气。 　　“嘟嘟回来！”她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小猫正是调皮的时候。” 　　他忍着喉咙的痒意和呼吸不顺道，“没关系，太突然了所以我被吓到了。” 　　“该喝药了，芍药我们回去吧。” 　　她眼尖的看到他的脖子开始泛红，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坐着轮椅离去，心上的阴霾更深了。 　　回到房间，顾寒舟冷声道，“那个贱人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会吧，您这张脸完美到就算温时樾亲娘来了，都看不出问题。” 　　“我对猫毛狗毛过敏，不能靠近猫狗的事情鲜少有人知道。”他眼里闪过杀意，“今天的事情真的只是巧合吗？” 　　这些人里最熟悉他的，莫过于曾经的枕边人顾棠梨。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看来的尽快找机会杀了她！” 　　芍药苦恼的道，“这不容易，她要是出事，湘楚王肯定要彻查使出一切手段，这对我们不利。” 　　他头痛的道，“让我想想。” 　　而顾棠梨那日花园试探过后，心里的那股不安感愈发的重了。 　　她准备亲自往梨花村去一趟，特地邀了江雪凝同往。 　　“我心里的怀疑很荒谬，姐姐这些年经历传奇见多识广，所以我想请姐姐同往。” 　　江雪凝挑了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和她乔装成村妇，往梨花村去了。 　　梨花村在离鹿鸣山不远处的大山脚下，靠山吃山，山上物种多样。因此在大山底下，形成了一个村落。 　　因为在大山脚下，经常有人要上山从这里过。所以他们进村，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根据之前的情报，他们很快找到了芍药的家，在一棵大梨树下，两间已经很老旧的小木屋。 　　江雪凝推门进去，里面是农家该有的样子，转了一圈没有任何的问题。 　　顾棠梨不死心的道，“我去找附近的村民打听打听。” 　　江雪凝转遍整个房间，最后在后屋的树下，捡到一枚飞刀。 　　她将飞刀举起来，薄如蝉翼又锋利无比，是精心打造的武器。 　　一个乡村孤女的屋旁边，却出现了精良制作的飞刀。 　　她从来不信巧合。 　　顾棠梨打听了半日，失望而归，“问了好几户人，听起来没有任何的问题。” 　　她道，“也许该找村里和她最亲近的人。” 　　“村民说她性格古怪又沉默寡言，和大家都不亲近，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她道，“今日是十五，我们等等看吧。” 　　十五是个适合烧纸钱祭祀的好日子，她今日出门前看过日历——今日宜祭祀。 　　难得出来一趟，比起顾棠梨的紧绷，她很放松。 　　巫锦去打了野鸡兔子，她去采了蘑菇。收拾好以后，从木屋里拿出砂锅。 　　三人去了后山上，选了一个隐蔽又能看到木屋情况的地方，开始烧火野炊。 　　巫锦掏出随身携带的调料，给兔子野鸡抹上盐和香料开始烤，剩下的野鸡和蘑菇一起炖。 　　很快香味飘了出来，顾棠梨也放松了下来，“姐姐心态真好。” 　　“我有预感，今晚我们不会一无所获。” 　　很快一群人开始吃吃喝喝，巫锦把火灭了，今夜的月光很好，不至于漆黑一片。 　　到了差不多子时的样子，已经夜深人静了，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睡里。 　　木屋旁边的梨树下，燃起了火光。 　　“看来出门看黄历有用。” 　　几人无声的走到了木屋后面，只见一头花白的老婆婆一边在地上烧纸钱，一边念叨，“芍药魂归来兮，归来兮…” 　　“孤魂野鬼退散…” 　　江雪凝走了出去，“婆婆这是在为芍药招魂吗？” 　　老婆婆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地上，还好月光下有影子。 　　看着这群陌生的面孔，老婆婆警惕的道，“三更半夜的，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老婆婆，你和芍药很熟吧？” 　　甚至很亲近，不然不会特地挑了一个好日子，孤身一人来给她烧纸叫魂。 　　提到芍药，老婆婆神色微变闭口不言。 　　“我要回家了…” 　　江雪凝见她要走，飞快的道，“你也怀疑现在的芍药不是真正的芍药对不对？” 　　“我们怀疑她救的那个男人害了她，所以我们才会来打听消息。老婆婆你要是知道些什么的话，一定要帮帮我们。” 　　老婆婆重新坐回梨树下，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那孩子命不好，小小年纪没了爹，几年前又没了娘。老婆子我男人孩子都死了，村里人觉得我晦气，都不靠近我。” 　　“芍药的娘人很好，常常暗地里照顾我。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后来她走了，我和芍药就相依为命。” 　　只是她是被视为“不祥”的人，她怕拖累她们的名声，所以和他们的来往，一直瞒着人很低调。 　　她神色痛苦的道，“大概三个多月前，我察觉到了芍药不对劲儿。别人不知道，但是我心里是把她当孙女的，那孩子也愿意亲近我。 　　我知道她不是我的芍药，可是别人都看不出问题。” 　　“以前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有些人会被孤魂野鬼附身，我怀疑芍药就是被野鬼附身了。” 　　所以才会变得那么陌生怪异，甚至根本不记得她是谁。 第430章 确认 　　老婆婆活了这么多年，看尽人间冷暖，听过见过太多了。 　　所以察觉到芍药不对劲以后，她并未声张，而是把一切放在心里，安静的观察。 　　越观察越觉得，那不是真正的芍药。她又不敢靠近，等人走了以后，这才敢来偷偷烧纸钱招魂。 　　老婆婆一脸期待的道，“姑娘，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把真正的芍药找回来。” 　　江雪凝答应道，“我会尽力的。” 　　她又询问了一些细节，老婆婆这才提着篮子离开，她偷偷往她篮子里放了一锭银子。 　　顾棠梨看在眼里，等老婆婆走了，这才开口问，“姐姐给她银子，是觉得真正的芍药找不回来了吗？” 　　“老人家独身一人不容易，真正的芍药恐怕已经遇害了。” 　　她拿出捡的那枚飞刀，又薄又利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现在的芍药，应该身份不简单。” 　　“那就是说温时樾果然说谎了。”顾棠梨眉头皱了起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确实值得寻味。” 　　几人回到府里，江雪让人让人把已经睡着了的白术，从床上拽了起来。 　　白术不高兴的骂骂咧咧的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两口子的，这辈子被你们奴役。” 　　江雪凝递了一杯茶给他，“喝口茶去去火气，醒醒神。” 　　他睡眼朦胧的接过，给自己灌了半杯茶，这才打着呵欠道，“三更半夜的，把人叫起来扰人清梦，到底有什么事情。” 　　“确实有件怪异和有趣的事情。” 　　她把芍药和顾寒舟身上的疑点和问题讲了，白术瞬间精神了，摸着下巴道，“被孤魂野鬼附身，本来挺扯的…嘿嘿，但是你还坐在这里，也不是没可能…” 　　“比起这种说法，我更倾向于易容。”她理智的分析道，“也算是江湖人士常有的手段了。” 　　“可是我观他们的面容，特别是温时樾的，并没有那种易容的异样感。” 　　以他的医术和经验，如果是普通的易容，他肯定能看出来。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明天以检查身体恢复情况，去靠近他。到底是不是易容，你应该能看出来。” 　　“交给我。” 　　翌日，顾寒舟起来以后去了饭厅吃饭。几个丫鬟照例收拾整理房间，放在房间里的花被换了，换成一种不知名的白色花，摆在角落里。 　　吃过早膳没多久，白术就提着药箱和周女医一起来了。 　　白术冲他笑了笑，“我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上的伤口，还有脚恢复的情况了。” 　　顾寒舟扬起微笑，“麻烦了。” 　　“要脱衣服，还请其他人离开。” 　　丫鬟们走了，芍药也去了外间。 　　周女医一本正经的道，“他的脚伤的挺严重的，我教你一些按摩手法。每天给他按一按，有助于气血流通早日恢复。” 　　芍药当然不能拒绝了，只能保持着孤女的人设，轻声道，“我会好好学的。” 　　房间里，白术认真的给他检查了一遍，“恢复的还可以，我在把把脉。” 　　把了一会儿脉，他眉头微皱的道，“气血不通体内有郁气。” 　　说完还不等顾寒舟反应过来，刷刷往他胸口和脚上来了几针，“别动，我替你行针疏通经络，有助于气血流通。” 　　被扎了好多针的顾寒舟，只能郁闷的躺着，不敢乱动。 　　“要扎多久？”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吧，安心等着吧。” 　　白术说完，去了桌子前，提笔开始认真的给他开药方。看起来谨慎又严肃，是十分敬业的郎中。 　　顾寒舟看了他一会儿，抬头看着屋顶。除了头和眼珠子，并不敢乱动。 　　盯着盯着，他突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里，失去了意识。 　　白术放下手里的毛笔，走过来“啪啪”往他脸上拍了两巴掌，确认人确实昏迷了，这才开始检查。 　　他屋里摆的那盆花，可是他新得的好东西。再加上他今早喝的茶，人会不知不觉陷入昏睡。 　　他可是掐好了时间来的。 　　白术认真检查他的脸，并未再有易容的痕迹。 　　“其了怪了…” 　　但是他的指腹能感觉到，他的脸颊边缘，隐隐有伤痕。 　　白术甚至捏住他的边缘皮肤，试图撕下他的人皮面具。可是撕不动，说明是真脸，不是易容也不是面具。 　　只是离的近认真看的话，能看到浅浅的伤痕，很难不让人多想。 　　“果然有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白术拿出瓶子，放在他鼻子底下，让他闻了闻瓶子里散发出来的异香。一边收针，一边往他身上拍了两下，“好了，可以了。” 　　顾寒舟睁开眼睛，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白术若无其事的道，“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我看你都迷糊了。” 　　他把药方给了芍药，让她拿方子去府里药房拿药，自己和周女医走了。 　　芍药进了内间小声道，“检查一下怎么搞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 　　“他给我扎针了。”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抽空往梨花村走一趟，看有没有人去打听我们的事情，我心里很不安。” 　　芍药皱眉发道，“王府戒备森严，又规矩多。进来以后，真是每走一步路都要小心翼翼，出去更难。” 　　“那就找一个理由，说你要回家一趟。” 　　他开始觉得，他选择早点现身进入王府，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了。 　　可惜已经进来了，反而不好脱身。 　　白术去了书房，顾棠梨正望眼欲穿的等着江雪凝反而很淡然， 　　“结果怎么样？” 　　“不好说，确认过了不是易容，也不是人皮面具。但是他脸的边缘，特别是靠近耳朵的两侧，摸上去有浅浅的伤痕。 　　伤的位置太特别了，肉眼看不出来，应该是用过淡化伤痕的药，很难不让人多想。” 　　江雪凝从身后的书架抽出一本书，扔到他手里，“看看我折起来的那一页。” 　　这是一本武林杂谈，里面讲了很多怪诞特别的武林故事。 　　她折起来的那一页，讲的是两女一男的故事，其中两个女子被换脸了，由此引发的爱恨情仇。 第431章 囚禁 　　白术看的津津有味，看完把书递给一旁的周女医，“啧啧，你还真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 　　“换脸吗，真是有意思。”他兴奋的两眼发光，“真想把他绑了，好好研究。” 　　周女医谨慎的道，“不是没有可能，四海八州无奇不有，说不定自有高人在。” 　　“那现在怎么办？”顾棠梨有些苦恼，“他的身份特殊，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好对他动手。” 　　“今晚，我请长公主喝酒吧。” 　　并未在王府内，她让人在湘城最大的酒楼定了包间。 　　在临街的二楼，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夜景，热闹的街道。 　　慕琳琅饶有兴致的看着窗外感叹道，“真是热闹非凡，漠北还是贫瘠了一些，发展跟不上。” 　　“漠北有自己的特色，等商路打开发展起来，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谈论了一会儿政务，她这才缓缓开口道，“今晚约你出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我们觉得温时樾有问题。” 　　“什么问题？”慕琳琅一头雾水，“他不可能背叛漠北的。” 　　“不是这个，是他不对劲儿。” 　　江雪凝示意顾棠梨说话，顾棠梨将心里的疑点，和她们发现的不对劲的地方都说了。 　　慕琳琅沉默了良久，“别人说这话我不信，可是棠梨和他接触更多，是最了解他的人。” 　　只是温时樾到底身份特殊，而且潜伏多年卧薪尝胆付出了很多。 　　慕琳琅不会轻易动他的。 　　江雪凝早有准备，“换脸之说，虽然听起来很玄幻，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验证。” 　　“哦，怎么验证。” 　　“不知长公主可听过八方楼？” 　　酒过三巡，江雪凝直接带着人出了湘楚，往快活林去了。 　　来迎她们的依旧是风情万种的蛛娘，她穿着五彩斑斓的黑衣，媚然一笑，“恭喜王爷大获全胜，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蛛娘见多识广，不知可听过换脸之术。” 　　这里武林人士亡命之徒，三教九流都有。蛛娘自然消息灵通，知道很奇事。 　　“倒是听过，只是这门绝技会的人少。多年未在江湖出现了，所以近年来鲜少听闻。” 　　那就是说，换脸之术的确存在过。 　　到了建在悬崖上的八方楼，他们熟门熟路的进去。 　　依旧是青衣女子引路，蛛娘自觉回避了。 　　梅无漾看到她有些意外，但是还是很高兴的，送银子的又来了。 　　他让婢女给她们上了茶，心情不错的道，“王爷这次来想问什么？” 　　“不知你可曾听过换脸之术。”她喝了一口茶道，“我要关于这方面的全部消息。” 　　“看来王爷身边奇人异事甚多。” 　　梅无漾感叹了一句，进了密室亲自查找。好一会儿拿着一个竹筒出来，“三万两。” 　　“你怎么不去抢！” 　　“呵呵，我可不敢抢王爷。” 　　一旁的慕琳琅拿出银票付了钱，“这钱该我付。” 　　“长公主果然大方。” 　　梅无漾将竹筒递了过去，她打开。里面记载的是关于换脸之术的一些轶闻。以及每一代的传人，最新一代叫蝶娘。 　　江雪凝不太满意，“并没有太实际的消息，这可值不起三万两。” 　　梅无漾摇着扇子道，“王爷多次光顾，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附送一个关键消息——大概半个月以前，有人撞到这位蝶娘，出没于这一带，然后一路往东去了。” 　　她目光微闪，这时间未免太巧了一点。 　　“如果被换脸，会死吗？” 　　“理论上不会，但是有没有意外就不清楚了。” 　　梅无漾好奇的靠近她，推了一万银票回去，“是谁被换脸了？” 　　要知道换脸之术，很久没有重现江湖了，这可是一手消息。 　　要是她身边有人换脸了，那可就精彩了，他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无可奉告！” 　　江雪凝翻了一个白眼，果断走人。 　　“哎，王爷真是无情。”梅无漾遗憾的道。 　　出了八方楼，他们径直出了快活林。走了一段路，进了一家店要了吃食。 　　慕琳琅只觉得今夜长见识了，“所以你们现在是怀疑他换脸了？” 　　她们点点头。 　　“所以你们怀疑他的真实身份是？” 　　顾棠梨闭了闭眼睛，“是顾寒舟，虽然换了一张脸，但是有些习惯是换不了的。” 　　“那战场上死的又是谁？” 　　“换脸这种诡异所思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了。那战场上死的是替身也在正常不过。” 　　慕琳琅苦笑，“我就说，顾寒舟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死了。” 　　事情大概梳理清楚了，但是并没有证据，甚至也没找到真正的温时樾。 　　“这件事情牵扯到温时樾的死活，必须小心处理。” 　　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温时樾是死了，还是在顾寒舟手里。 　　“万一，是我们猜错了呢…” 　　总之不宜对府里那位贸然下手，顾棠梨果断的道，“以他的心机，我觉得拖下去不是很好。 未免夜长梦多，再生变故，还是早点下手好。” 　　江雪凝看慕琳琅有些为难，直接提议道，“把人抓住囚禁起来，慢慢审问呗，又不是立刻要他的命。” 　　“行吧。” 　　宁可误伤，也不能放过顾寒舟。 　　几人大概达成一致，吃过宵夜这才连夜回城。 　　翌日，江雪凝睡到下午才起来。 　　青禾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禀报道，“那位芍药姑娘，说过两日是她父亲的祭日，想回村一趟。” 　　这是察觉到了什么吗，所以要回村去。 　　“准了，让她回去。” 　　把两人分开，分别下手。 　　得到允许的芍药松了一口气，“都允许我回去了，他们应该没发现什么。” 　　“你谨慎小心点，自己警觉一点，也不要露出马脚。” 　　慕琳琅迟迟不离开，而他在王府里，看似好吃好喝的养伤。实际上他的活动范围，基本被限制在花园和住的院子。 　　对他们的行踪和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而且根本不敢打听。 　　他再次后悔，不该被愤怒冲破理智的。应该远走高飞，积蓄力量。报仇之事可以徐徐图之，而不是被困在这里。 　　他轻声道，“只希望慕琳琅早点离开。” 　　这样回漠北的路上，他还有机会远走。 第432章 捉拿 　　在芍药回梨花村的前夜，江雪凝派巫锦和白羽带着人，在小木屋提前埋伏，布下天罗地网，等她一回去，就将她捉住。 　　至于顾寒舟这边，反而更容易。毕竟王府可是她的地盘，想动手脚太简单了。 　　她叫来了白术，“给他来点料。” 　　又要做“坏”事了，白术兴致勃勃的道，“这个简单，正好试试我的新药三步倒。” 　　到了那一日，芍药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大早就出府去了。 　　出了王府她雇了一辆马车，直奔梨花村而去。 　　回到村里以后，她低着头走到村口的那几棵百年梨树下。那里有几个老人，正在闲话聊家常。 　　她害羞又小声的道，“张家爷爷，李奶…我离开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打听过我的行踪？” 　　几位老人摇着蒲扇，对视了一眼道，“你无亲无故的，谁会来打听你？” 　　“倒是你这段时间跑哪里去了，都不回家。” 　　几个人围着她八卦起来，她赶快找个理由飞快的跑了。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她都问了，都说没人打听过她，她松了一口气。 　　做戏做全套都回来了，为了不招闲话，她提着香和纸钱，回到了木屋。 　　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了危险，转身就想离开。 　　泛着寒光的长剑破空向她而来，屋檐下落下的大网，直接将她网住。 　　她手法极快的射出来几枚飞刀，被巫锦躲开了。 　　很快剑架在她脖子上了，而网住她的网越收越紧，她无法动弹。还没打起来，已经结束。 　　她神色难看的低下头，故作害怕的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直藏在一旁的老婆婆冲了出来，“你还我芍药的命来，那孩子做错什么了，你这个天杀的杀了她，抛尸荒野！” 　　原来那日回去以后，老婆婆发现了江雪凝放在她篮子里的银子。 　　她用银子买了酒和肉，登了村长的门，冲村长跪下。 　　最终村长组织梨花村的所有人出动，并且带了所有狗。在后山上找了三天，找到了被埋在荒野处的芍药的尸体。 　　巫锦她们昨夜来了，说明来意以后，村民们都很配合，所以今日谁都没向她透露事实。 　　她只是低头不语，并未说话。 　　巫锦将老婆婆扶起来，“坏人已经抓到，我们不会放过她的。将芍药入土为安，让她安心走吧。” 　　老婆婆一边擦眼泪一边道，“帮我谢谢那位姑娘。” 　　江雪凝给的那锭银子，剩下的足够让芍药体面下葬。 　　巫锦踢了网里的人一脚，“你还挺会选的，选了这么可怜一个小姑娘，真是缺德。” 　　王府里，到了午膳时间。虽然内心担忧，顾寒舟倒也没有吃不下饭。 　　躲在山洞里的艰苦日子，让他格外认真吃饭。就算要搞事情，那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结果一碗鸡汤喝完，他瞬间倒在了桌上。伺候的丫鬟，立马飞快的跑去叫人。 　　“快来人，温公子他晕倒了！” 　　很快大家闻声而至，看着倒在桌上昏迷不醒的人，顾棠梨不可置信的道，“这么简单就搞定了？” 　　江雪凝满意的道，“谁让他自投罗网，非要跑到王府来的。” 　　她大手一挥，侍卫上前把人拖去了暗牢。到了晚上，芍药也被抓回来了。 　　“吃过晚饭，再去会会他们吧。” 　　他们到的时候，夜已经深。 　　两人被铁链锁在暗牢的铁架上，顾寒舟依旧昏迷不醒。 　　江雪凝示意道，“给他来一盆水。” 　　很快有狱卒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他悠悠醒来。等回神看清眼前的情况，心更凉了。 　　“这是什么意思？” 　　顾棠梨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恨恨的道，“顾寒舟我们又见面了，惊不惊喜？” 　　“我不是顾寒舟，我是温时樾，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他心凉了半截，嘴上却是咬死不认。 　　顾棠梨见他死鸭子嘴硬，走过去指尖抚过他的脸颊，“你这张脸，是从温公子那里偷的吧。” 　　“你说你是温时樾，那你还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的话吗？” 　　他当然不记得了，更不知道私下里两人有怎样的交集，又说过什么。 　　江雪凝在一旁语气凉凉的道，“你找了江湖奇术换脸术的传人蝶娘，让她给你和温时樾换脸了。再让你的替身在战场上制造出你死了的假象，你在顶着温时樾的脸和身份，重新回来。” 　　“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你像条毒蛇一样潜伏在长公主身边，随时可以反咬。” 　　“呵，哈哈哈哈哈哈…” 　　彻底被揭穿以后他也不装了，笑的癫狂。满脸恶毒的看着她，“在天衣无缝，还是被你识破了。” 　　顾棠梨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在你身边尽心尽力伺候了你那么多年，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你就是化成骨灰，我都能认出来。” 　　“所以我就应该先杀了你，不…或许我就不该再入湘楚。” 　　这个地方克他，而且江雪凝这女人太邪门了。换脸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能让她查到。 　　而一旁的假芍药，用白术配的药水洗脸后，真实面容也露出来了。 　　和真芍药有几分相似，再加上用药草把脸抹黄，化妆调整五官眉眼，一样的打扮。虽然没有换脸，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端倪。 　　芍药本来在村里就不爱与人来往，又爱低着头。这更加方便了她，所以一切都是精心策划的。 　　一切都明了，慕琳琅只关心一件事情，“温时樾在哪里？” 　　“想知道他的行踪，就放我走。” 　　“不可能。”慕琳琅断然拒绝，“你这样的人，只有化成骨灰进了棺材才能安分。” 　　经过这次的事情，她哪儿敢在给他生路。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出幺蛾子，或者卷土重来了。 　　“他不说，你来说。”江雪凝对芍药道，“老实交代，我给你一个痛快。” 　　假芍药苦笑，“我不知道，进入湘楚以后，我就潜伏在梨花村，其他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直到顾寒舟找到了她，拿出令牌证明了身份，她这才开始配合他行事，很多事情她并不清楚。 第433章 怎么死 　　仔细审问了芍药一番，确认她不知道温时樾的行踪。 　　巫锦端来了一杯毒酒，“杀人偿命，去地府向真芍药赎罪吧。” 　　喂药的时候，她很配合的喝了。他们这种人，落在敌人手里，能不受罪利落的走，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服毒以后，她很快没了声息。眼角有泪，不知道是不是为自己而哭。 　　顾寒舟在一旁看的心里发寒，江雪凝轻笑着道，“既然你已经承受过换脸之痛了，那就试试剥皮之苦吧。你应该很了解酷刑的手段，如果不老实交待，那就一样一样的来。” 　　他还是摄政王的时候，没少用酷刑整治和他作对的人，当然知道有多痛了。 　　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变了脸色，“你们敢动我一根头发，我保证你们再也见不到温时樾！” 　　明晃晃的威胁，江雪凝可不吃这一招，“没关系的，有你给他陪葬，他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顾棠梨本来就最恨他，很是不客气的往他膝盖上踹了一脚，“我看就先挖了你的膝盖骨。” 　　一个老练的狱卒上前，手起刀落就这样生生挖掉了他的右脚膝盖骨。 　　“啊！我要杀了你们！” 　　“你们不得好死！” 　　江雪凝面无表情的道，“我说过这只是开始，好好享受吧。” 　　一行人出了暗牢回了王府，将离看慕琳琅脸色不好，“没问出温时樾的下落？” 　　她苦笑道，“就怕凶多吉少了。” 　　将离道，“我已经传令下去，全城戒严，并且贴告示寻找温公子的下落，也派了人出去寻找。” 　　慕琳琅知道他们尽力了，打起精神道，“希望他福大命大吧。” 　　这日之后，谁都没有在去暗牢看过顾寒舟，只剩各种酷刑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他。 　　而慕琳琅认真的在湘楚交流观察，她希望自己能尽快成长起来的起来，引领漠北走向繁荣。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慕琳琅准备在等七日，如果依旧没有温时樾的消息，她要先回漠北了。 　　江雪凝正准备在立冬那日办冬宴，顺带也是送别宴。 　　大家正在商量，怎么办才好玩儿。 　　青禾脚步匆匆的来了，“门口来了一个人，自称是温时樾。” 　　慕琳琅心有余悸的道，“这次，应该不会在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等把人带进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大家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白术实在忍不住了，走上去就往他脸上揪了几把，“这换脸术真是太神奇了，换完以后完全看不出问题。” 　　温时樾轻咳了一声，“我真的是温时樾。” 　　一旁的梧桐一瘸一拐的道，“我作证他真的是公子。” 　　那日大雕把他们扔山里以后，温时樾命大躺了大半天，麻沸散的药效过了，他就醒了。 　　虽然脸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很痛，好在手脚没问题，扶着昏迷不醒的梧桐，在山上找了个小山洞安定下来。 　　靠野菜和打猎为生，硬是撑了大半个月。等脸上的白布能拆了，这才背着梧桐下山治伤。 　　虽然身无分文，好在在怎么也出身富贵，身上还是能掏点东西出来的。把随身带的玉佩和手钏当了。 　　找了一家客栈安置了下来，梧桐伤的重又在山上耽误了。他干脆一边给他治伤，一边打听消息。 　　他无奈的道，“因为知道顾寒舟换了我的脸，打的是顶替我身份的主意，所以我并不敢贸然上门。” 　　他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甚至打算等梧桐再好一点，他要抢先回到温家。 　　虽然脸换了，但是记忆还在。爷爷和家里人，肯定能认出他的。到时候再想办法对付顾寒舟，这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没想到，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了贴出的寻人告示。 　　“我猜要么顾寒舟暴露了，要么他没来王府，所以我才决定现身的。” 　　果然是个聪明细致的人，江雪凝点点头道，“他的确冒充你上门了，不过现在已经被关在大牢里了。” 　　顾棠梨对他勾了勾手指，“共事多年，我算是这里最了解你的人，所以我要亲自确认一些细节。” 　　那些说过的话做的事，很多细节只有真正的顾时樾才会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需要亲自确认。 　　“可以。” 　　两人单独进了一间房，其他人在书房等着。 　　大概一个时辰以后，两人才出来。 　　顾棠梨有些口干的道，“已经全方位拷问过了，这次真的是温时樾。” 　　温时樾跟在她身后出来，脸色有些苍白，笑着道，“你记忆可真好，我生怕自己答错了，你下一刻就对我拔刀。” 　　“嗯，你都答对了，记性也不差。” 　　气氛瞬间轻松了起来，慕琳琅看着他陌生的脸，有些头痛的道，“这张脸回去解释起来真麻烦，不过活着就好。” 　　温时樾本人倒真是如玉翩翩公子，浅笑着道，“我也觉得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幸福了。” 　　他又请白术给梧桐看了腿，结果是需要打断重接，梧桐哀嚎的道，“天杀的顾寒舟真该来让他尝尝断腿之痛。” 　　“嗯，他已经尝过挖膝盖之痛了，正在轮番体验不同酷刑。”江雪凝语气凉凉的安慰他。 　　梧桐咽了咽口水，“他活该。” 　　温时樾回来了，皆大欢喜。而顾寒舟，也没有留着的意义了。 　　江雪凝轻声道，“该送他上路了，你们想他怎么死？” 　　在场的人和他有仇的可多着，顾棠梨平静的道，“一个不情之请，我想亲手送他上路。” 　　温时樾当然知道这些年她吃了多少苦，温声道，“应该的，这是他欠你的。” 　　慕琳琅虽然和他有杀兄之仇，想到顾棠梨失去的那个孩子，她也点点了头，“送他下地狱以后，都忘了吧，然后好好生活。” 　　“嗯。” 　　顾棠梨笑了笑，她不容易才爬出来，找到家人重获自由。她自然要好好活着，那样的人不值得她毁了自己的人生。 　　而暗牢里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顾寒舟，久违的梦到了过去。 　　梦里他还很年少，慕琳琅看他的眼神充满爱意，顾棠梨才刚刚到他身边… 　　一切都很美好…可惜梦只是梦，终究会醒的。 第434章 三刀 　　这日，顾棠梨早早去了小佛堂，里面供奉着那个未出世孩子的牌位。 　　一直待到晚上，她出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走吧，去送他最后一程。” 　　一群人去了暗牢，顾寒舟已经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温时樾温声道，“摄政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猛的抬头看向他，“你居然还活着！” 　　“呵呵，可能因为我不像你一样作恶多端吧，温家是积善之家，所以老天格外眷顾我。” 　　他当时虽然意识不清，但是蝶娘在他耳边嘀咕的话，他多数都听见了。 　　顾寒舟嘶哑着声音不甘的哀嚎道，“吾命休矣！” 　　他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入湘楚。 　　他承认他选中湘楚，除了有木芙蓉作为内应推波助澜之外。他潜意识的觉得，湘楚的主事人是女子，会更好对付。 　　“琳琅，是我小看你了。” 　　慕琳琅冷着脸，“我爱过你是真的，后来恨你也是真的，现在想杀了你也是真的。” 　　到了如此地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说什么都显得他悲哀。 　　顾棠梨手持一把刀，一步一步的靠近他，“你悔了吗？” 　　他看她的眼神复杂极了，他在她濒临死亡之际救了她，把她扔进了地狱。她杀了很多人，用尽力气才走到他身边。 　　她是倔强的独特的，有种区别于漠北女子的气质。于是他被吸引，占有她，更试图攻心为上驯服她。 　　那些日夜纠缠不是假的，那些风雨共度也不是假的。他在夜里拥抱过她，她为他挡过剑。 　　他们还孕育了一个孩子。 　　可是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不是纯粹的，与爱无关。他要权倾天下，她要为顾家复仇。 　　所以他们最后背道而驰，悲剧收场在正常不过。 　　他笑的悲凉，“悔了，当年你抓住我衣角的时候，我就不该救你。” 　　顾棠梨面无表情的道，“所谓救命之恩，我为你做了那么事，杀了那么多人，早就还清了。” 　　“现在，你欠我的血债该还了！” 　　她靠近他，利落的往他腹部捅了一刀。 　　“这一刀，是为那个无辜的未出世的孩子捅的。” 　　他口吐鲜血，“棠梨，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狠。” 　　“这一刀，是为木槿捅的。” 　　他突然很想伸手抱她，但是被绑住动不了。 　　最后一刀，她捅的格外的狠，整把刀没入他的身体。太用力了，她整个人因为惯力的作用，几乎靠在他怀里。 　　“这一刀，是为我自己。” 　　虽然他救了她，但是她这些年的风雨都是他带来的。 　　“棠梨，你爱过我吗？” 　　有血溅在她脖子上，她能感觉到他在失去生息。没有流泪也没有最后在抱抱他，只是心脏有一点痛。 　　她后退一步，抽出没入他身体里的刀，而他已经垂下头，彻底没了声息， 　　“咣当”一声，刀掉在了地上。 　　“你欠我的，就此一笔勾销。我们之间从此刻开始，无爱无恨也无恩无怨。” 　　她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出了暗牢，外面日光正好。 　　她抬头看着天空，太阳洒在她身上。她想从今以后，她不再是天字第一号，只是顾家十一。 　　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她晕倒在了地上。 　　“棠梨！” 　　江雪凝追出来，把人扶了起来。 　　当天夜里，她开始发热。似乎那口气散了，整个人就崩溃了。病来的汹涌，而她似乎也不愿意醒来。 　　慕琳琅围观了全程心有戚戚，独自在荷塘边的亭子里喝酒。 　　温时樾携一篮水果前来，“解解酒。” 　　她喝的七八分醉，微红着脸颊道，“感情真的是奇怪的东西，我明明恨死他了。有段时间心心念念，都是怎么能杀了他。 　　现在他死了，除了高兴以外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所以我理解棠梨为什么病了，一方面是她强撑了太久，现在突然松懈下来，所以病的汹涌。另外一个方面，他们纠缠的很深。” 　　她刚开始知道顾寒舟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子的时候，她是嫉妒过的。 　　那两年他韬光养晦，带着她春日赏花冬日赏雪。夏日去沙漠里的绿洲，秋日去看落日。 　　那时候人人都知道，摄政王有一婢女备受宠爱，和他形影不离。 　　她黯然落寞过，以为他必然是爱她的。事实证明，他那样的人爱对他而言是微不足道的。 　　温时樾给她剥了一个橘子，“正常的，人的感情是复杂的，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她接过橘子吃了一瓣又酸又甜，脸皱了起来。 　　“醉过这一次就忘了吧，你可是要当漠北女王的人，别低头也别流泪，不然王冠会掉。” 　　她趴在桌上，看着他飘然而去的背影问，“那你会帮我嘛？” 　　她其实还是有点怕的，前面十多年有太子顶着，她是无忧无虑备受宠爱的长公主。 　　一夜之间，她需要背负起皇室和整个漠北。她努力表现的很勇敢，但是她还是有点怕的，怕自己做不好。 　　温时樾在月光下回头凝视着她，“女王陛下，能为您效力辅佐您是我的荣幸。” 　　这是将来的一代名相，对年轻的女王许下的诺言。此后一生，他都努力的践行着这晚的誓言。 　　顾棠梨是在一个下雪的日子醒来的，外面透进来的雪光刺的她眼睛痛。 　　“十一小姐你终于醒了。” 　　大梦一场醒来，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江雪凝冒雪前来，身上带着冬天的气息，“醒了就好，我正准备摆冬宴为长公主送行，不能少了你。” 　　她虚弱的笑笑，“好久没看过大雪了。” 　　漠北的冬天是没有雪的，在沙漠里的国度，冬日虽冷却不见大雪。 　　房间里烧着上好的炭很暖和，夹着药香味，让人有些头晕。 　　江雪凝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外，外面正下着大雪，一股凛冽的冷气流进来。 　　“这是今年的初雪，你赶上了。” 　　清新的带着冷气的空气，让她越发的清醒起来。 　　她看出去，能看到外面洋洋洒洒飘落的大雪。 　　错过多年的大雪，终于今年重落回她的生命里。 　　“真好，没有错过。” 　　以后也不会再错过了。 　　那些爱和恨，都随这场大雪永埋地下。 第435章 半壁江山 　　冬日宴那日，酒过三巡，他们在雾雪湖踏雪寻梅。 　　冰天雪地里怒放的红梅充满了生命力，江雪凝刚刚剪下一枝，准备带回府里插瓶。 　　将离踏雪而来，“凯旋而归的大军，明日即将进城。” 　　江雪凝笑了，“狼牙军终于归了！” 　　西北那一仗，终究是在初冬打完。从此西北一带归入湘楚，疆土的面积又扩大了。 　　温时樾温声道，“这些年狼牙军死守西北，至死不退让人感动。” 　　可惜这样的大军，朝廷并不珍惜，一直苛待把他们视为眼中钉。 　　太高兴了，江雪凝喝的大醉，靠在顾棠梨的肩膀上。 　　将离轻声道，“这场胜利她等了太久了。” 　　那位她一手教出来的少年将军，因为她一句话。在她出事后守在西北多年誓死不退，最终枪毁人亡，是她心里的痛。 　　翌日，江雪凝早早起来，穿了一身白色的盔甲。锦瑟跟在她身后，抱着一长盒。 　　湘楚城门外搭起了高台，她站在高台上等军归。 　　慕琳琅他们在她身后的城楼上，与她一同见证这意义非凡的时刻。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远处有无数骏马奔腾而来，扬起漫天的灰尘。 　　凤凰军青州军…最后是狼牙军，大军有序的抵达高台面前。 　　方黎和左慕笙上前一步单膝跪下，“末将不负军令，凯旋而归！” 　　“你们都是好样的，所有将领士兵论功行赏。” 　　现任狼牙军首领谢缘上前一步沉重的道，“这些年狼牙军，死守西北至死不退！现在末将带着他们回来见王爷了！” 　　江雪凝不是爱哭的人，此刻却有些热泪盈眶。她这一路， 有被背叛伤害辜负的很深，也有人至始至终在为她守候。 　　“你们都是好样的！守住了边关守住了西北的百姓！” 　　狼牙军的旗帜在城楼上飘着，江雪凝转身打开巫锦抱着的木盒，里面是一把枪身充满裂痕的红缨枪。 　　他的主人正是为西陵征战一生，至死不退的宣凛。 　　她将红缨枪举了起来，在场的士兵都红了眼睛。 　　“大仇已报，边关已平，安息吧！” 　　“将军安息吧！” 　　“将军安息吧！” 　　“将军安息吧！” 　　几十万大军的声音，响彻大地震撼人心。 　　城楼上慕琳琅看着这一幕轻声道，“至此她坐拥半壁江山，将成为最强的女王之一。称帝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是她值得！” 　　温时樾笑着温柔的道，“公主也是漠北女王，你也会做的很好的。” 　　今日城门外的这一幕震撼人心，也宣告着她的权势到达了新巅峰。坐拥辽阔的疆土，和几十万大军，无人在敢小看她！ 　　犒劳三军以后，慕琳琅他们要走了。 　　江雪凝亲自将他们送到城门口，“等春天的时候，我要举行万商大会，邀四海八州的商人共襄盛举，你们一定要来。” 　　慕琳琅答应道，“到时候就算我不来，也一定会派人来的。” 　　这样的盛事，漠北自然不会错过。也想借机发展漠北的商业，和他们一起开辟一条新的商业之路。 　　顾棠梨给了她一个拥抱，“一路平安。” 　　等他们走了，顾棠梨有些惆怅的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看看。” 　　盛京那个地方虽然带给她很深的阴影，但是也是她长大的地方，更是顾府所在之地。 　　江雪凝承诺道，“很快的。” 　　回到府里，左慕笙在书房等着他。经过战场的磨炼，他整个人更加的成熟凌厉了。 　　他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她调侃着道，“当年我的眼光还是很厉害的，一喜欢就喜欢了一个最强的。” 　　他至今觉得沈昭延心眼子太多了，又会示弱，才会被他近水楼台先得月。 　　江雪凝坐下道，“你辛苦了，接下来是要准备回青州了吗？” 　　他这次出来一年多了，而且带走了青州不少的兵力。 　　“当然要回家看看了，我都当舅舅了，还没见过我外甥女。” 　　左侧妃生下一个冰雪可爱的女儿，青州王也放下了少年时的往事，将她扶为正妃，立志做个好父亲。 　　“我给王妃还有小郡主都准备了礼物，你帮我一并带回。” 　　这次他是要带着青州兵回去，毕竟他们旗帜鲜明的站在她这一边。之前是朝廷自己都乱，现在也算是平稳下来了。 　　万一哪天发癫要对付他们，所以他的带兵回去守着才行。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 　　他有些不死心的道，“你真就认定那个病秧子了？” 　　她无奈的道，“感情的事情很难勉强。” 　　她本来无意于任何人的沈昭延是意外。 　　“他虽然病弱了一点也挺好的，选他至少以后不会有外戚的困扰，反正他家里也没人了，他看起来也无心权势的样子。” 　　这个世道总是对女子更苛刻的，哪怕是女皇女帝也不意外。要是选了一个有野心的，家族庞大的，对她而言反而可能是灾难。 　　“那…谢谢你的认可…” 　　“哼…”他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为什么避免夜长梦多，你还是早日和他成亲。生下女儿以后，万一他敢有异心，就弃父留女。” 　　在门外听个正着的白术，立刻溜了。他要写信告诉沈昭延，这小子好毒的心思。指不定指着他死了以后，自己上位。 　　江雪凝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嗯，他要是敢有异心，我亲手宰了他。” 　　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送走了左慕笙，湘楚彻底的进入深冬了。士兵们休养生息，江雪凝也闲了下来。 　　整个湘楚都透着一股松弛感，忙碌了一年的百姓们，也开始猫冬贴冬膘了。 　　每天都有来自外部势力的各种信和帖子被送进府内，刚开始她还看一看，后来就彻底失去兴趣了，全部扔给将离了。 　　有意结交的，不怀好意的，攀交情的，试探的…五花八门。 　　将离看的头痛，无奈的道，“你现在就是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 　　“你能换个好点的说法不，我可不想当肥肉。” 　　一旁过来找书的白术阴阳怪气的道，“啧啧，坐拥半壁江山的女人，谁会不觊觎。” 　　某人最好有点紧迫感，争气一点。 第436章 天梦石 　　灵州。 　　冰瞳和叶清酒两人带着寻仙图横跨千里，进入灵州。又在附近潜伏了很久打探情况，最终进入了雪族的居住地，一个终年大雪的地方。 　　他们带来的暗卫，以绝对的武力横扫了里面，雪族的人很快被他们全部绑了。 　　雪盈高声道，“让大巫师出来！” 　　这里终年大雪，条件清苦，并不是宜居的地方，所以住在这里的族人大多是老弱病残和女人孩子。 　　其他的反而隐于各国，借机搞事情。雪族圣子圣女接连出事。他们的弥天大谎，由江雪凝编纂的书戳破，并且流了出去。 　　所有隐姓埋名在外面的的雪族人，都夹紧了尾巴。 　　无人说话，在漫天大雪里，一位全身白袍的老者，拄着拐杖出来了。 　　“何人敢擅闯我雪族！” 　　冰瞳打量着眼前的人白衣白发，看起来年龄已经很大了，唯独一双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我们来自湘楚。” 　　一切明了，老巫师眼珠转了转，“擅闯神的圣地，是会遭到报应的，速速离去！” 　　外面设有陷阱，并且终于大雾弥漫。他们进来确实花了一番心血，进来以后里面反而防守薄弱。 　　季盈似笑非笑的道，“哦，那你召唤出神来惩罚我们吧，我也挺好奇神长什么样的。” 　　老巫师举起手里的拐杖，往地上戳了戳，他们立刻陷入了迷阵里。 　　“都去死吧！” 　　原来雪族最后的杀招是，这里被布下了巨大的迷阵。要是来的是其他人，可能就被困死在这迷阵里了。 　　可惜来的是冰瞳，她将手覆在地上的白雪上，用幻力感受着。 　　“琴。” 　　暗卫将背进来的琴递给她，她席地而坐，开始弹奏。 　　随着琴声飘散开去，迷阵一点一点的崩塌。 　　见情况不好，巫师对族人道，“跑，快跑！” 　　刚刚被放开的族人们，慌乱的不知所措的四散乱跑。 　　而老巫的身影消失在漫天冰雪里，带走了了一个女孩，进入了隐在深处的洞穴里。 　　“铮！” 　　最后一声落下，冰瞳吐了一口鲜血，迷阵轰趴倒塌。 　　叶清酒紧张的道，“你没事儿吧？” 　　她摇摇头站了起来，所有雪族人都跑了，雪地上只剩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在瑟瑟发抖。 　　季盈好奇的道，“你为什么不跑？” 　　“巫师带走了我妹妹，她会死的。”女子担忧的道，“上次去神祗，她就病了好久。” 　　“你是谁？” 　　女子睫毛轻颤，“我叫雪音，是照顾巫女的人。” 　　老巫年龄大了，需要人照顾起居。她从十五岁开始，跟在老巫身边照顾她。 　　季盈好歹是后宅里斗过的人，短短几句话，已经理清了一切。 　　“所以你是希望我们救你妹妹？” 　　雪音眼睫毛颤了颤，“每次进去以后，都会有很多孩子死在里面。” 　　族里很多人已经麻木了，觉得这是神的旨意，是对神和雪族的祭献，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她接受不了。 　　季盈柔声道，“你能给我们带路吗？” 　　“你们保证不会伤害其他人！” 　　“当然了，我们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这里的族人大多是愚昧的也是无知的，被神的谎言欺骗着，献上自己的血脉和孩子。根本不知道，上位者在策划着什么。某种意义上，他们也是受害者。 　　雪音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给他们带路了。 　　因为她一直记得，七岁那年她娘要回来带走她，说这是错误的，他们都被所谓的神明欺骗了。 　　后来她进入神祇以后，在祭献后活了下来。她娘却被囚禁起来了，每晚都有不同的男人进入房间。 　　她娘日渐消瘦，肚子却鼓了起来。后来大出血生下她的妹妹，奄奄一息。 　　“音儿什么神的后裔全是骗人的，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带着你妹妹逃…” 　　女人就这样去世了，她把这番话记在了心里。一直对这里的一切，有强烈的不安感。 　　本来半月之后，又到了一年一度血脉觉醒的日子，她正担忧自己的妹妹，能不能撑过去。这群陌生人却闯了进来，她决定赌一把。 　　她带着他们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走了很久，去到了一处悬崖下，指着大雪覆盖的石门道，“那里就是神的遗址。” 　　叶清酒上去试了试，“石门很重，恐怕难打开。” 　　冰瞳淡声道，“还好早有准备。” 　　他们带了火药进来，和擅长这方面的人。 　　有一老者走出，围着石洞测量观察了一番。指挥人埋下火药，其他人都远远退开。 　　老者点燃引线，也很快跑远趴下。 　　“轰隆轰隆…” 　　很快火药炸开，强烈的震撼让人头晕目眩。 　　雪音担心的道，“这样会不会出事…” 　　石门被炸开了，他们带着人进入了洞穴，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在最深处有一个高大的祭台。 　　雪音的妹妹正躺在上面，手腕被划开，流下的血被不停的吸到一旁的石头里去。 　　而老巫盘膝而坐，在念咒语神色扭曲。 　　直到叶清酒的刀架在她脖子上，她这才停止了咒语，睁开眼睛疲惫的道，“看来这一次，神明不再眷顾我们。” 　　说完口吐鲜血，突然没了声息。她强行驱动天梦石，被反噬了。 　　血音走过去，抱起祭台上的女孩，“妹妹你醒醒…” 　　雪盈拿出止血药洒在女孩的手腕上，撕下衣角给她包扎上。 　　众人围着祭台转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了那块诡异的会吸血的石头上。 　　石头浑身赤红色巴掌大的一块，看起来有几分妖冶。 　　“这是什么玩儿意，怎么感觉很邪门。” 　　雪音小声的道，“这是天梦石，用鲜血祭奠，如果遇到合适的血脉，就能让人预知未来。” 　　这是她跟在老巫身边这两年搞清楚的，她本来是很聪明的女孩。但是却沉默寡言，老巫没把她放在眼里，被她偷听到了。 　　冰瞳戴上冰丝蚕手套，将这块绮丽的石头拿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雪族知天命的秘密。” 　　他们搜索完整个洞穴，在最深处祭台下的石板上，找到了古文字记录。 　　雪音小声的道，“我认识。” 　　根据古文字记录，这里是一仙人的洞府。天梦石是他留下的，遇到合适的血脉就能激活。 　　而咒语由雪族巫师代代相传，这就是他们得到的全部信息。 　　或许千年前，雪族真的有过仙人飞升，或者出过奇人。这些已经无从考究，只留下许许多多的传说。 　　而雪族后人，历经多代找到了这里。利用天梦石，开始为自己的私心搞事情。 　　大概是求仙飞升无望，想一统人间做人间的帝王。 第437章 再无雪族 　　而天梦石需要雪族血脉才能激活，隔了这么代，族人的血脉已经淡了。 　　于是他们将族人圈养在这里，用所谓的神之后裔的说法欺骗他们。 　　让他们繁衍生孩子，只有少部分上位者和核心人物知道真相。 　　季盈忍不住怒骂，“真是丧心病狂！” 　　雪音抱着妹妹轻声道，“每年的血脉测试，都会有小孩被吸干了血而死。但是无人敢反抗，也无人敢多说。” 　　很多这里的族人，特别是女子，是不准接触外部的。她们活着的使命就是生孩子，不停的生。 　　能去到外面的，是通过精心挑选洗脑的。一旦被发现背叛，也会被追杀。 　　冰瞳将天梦石收起来，对老者道，“这么邪气的地方，我想将他彻底炸毁永沉地底。” 　　老者计算了一下他们带进来的火药，点点头道，“没问题。” 　　她留下一部分人听老者的指挥埋火药，这玩儿意想发挥的出最大威力，也是有讲究个布局的。 　　然后其他人去把逃走的雪族人能抓的抓回来，全部集中在一起。 　　冰瞳对雪音道，“你把真相告诉他们。” 　　雪音颤抖着声音把知道的都说了有些男人接受不了事实，愤怒的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胡说八道。” 　　而不少过的痛苦又压抑的女人，痛哭了起来。 　　就算再这里，女人也是被吃被压榨的最底层，季盈看不惯的道，“横什么横，有本事你成仙给我看看！” 　　她带了几袋特地换的碎银过来，这是她娘吩咐的。她娘长于雪族，她知道这里的女子有多苦，更知道她们有多无辜，所以她想帮帮她们。 　　“这里要被炸了，不想死的都滚，你们的巫师已经死了。” 　　男人们被绑着手一串一串的被暗卫们强行带出去，放逐灵州。 　　灵州这地方富饶，有手有脚的男人只要肯吃苦干劳力活饿不死。而且按照雪音的说法，男人们其实大多出来过和外界有接触。 　　而女人孩子被留了下来，季盈温声给他们讲着外面的世界，规矩和生存之道。 　　她讲了整整一夜嗓子都哑了，有人听的眼睛发亮，有人满脸惶恐。 　　“我会给你们一人一些银子，省着点用可以渡过前面最艰难几个月。外面很精彩也很残酷，如果你们立的起，可以不依附任何人，为自己而活。” 　　如果立不起来，那谁也救不了她们，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雪音她特地多给了一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出去带着你妹妹好好活。” 　　她眼睛亮晶晶的道，“我会的。” 　　她终于能去看一看，她娘死前一直念念不忘的外面了。 　　最后暗卫将她们带出去，走了和男人完全相反的方向，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镇。 　　“去那里用手里的银子，你们就会有饭吃有地方住。” 　　最终雪音和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站出来。带着她们走向了小镇，踏出了在外面生存的第一步。 　　老者道，“火药已经埋好了。” 　　从四个方向点燃引线后，暗卫用轻功飞速的躲了出来。 　　很快里面传来地动山摇的动静，甚至连外面附近的小镇，都有震撼。 　　有些雪族人望着雪谷的方向跪下，泪流满面。心里的信仰和梦彻底坍塌，其他人还以为里面发生雪崩了。 　　“这动静太吓人了，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吧。” 　　“那里好像终年大雪，挺邪门的。根本进不去，误入的人也没有好下场。” 　　等一切结束，他们重新进去，里面的洞穴已经彻底被炸毁，周围也被波及。 　　最后在最外面的入口处冰瞳道，“我要在这里布下幻阵。” 　　她在这里耗时三天三夜布下幻阵，一行人这才离开。 　　季盈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希望这里永远不要有人被发现进入，这个地方太可怕了。” 　　冰瞳轻声道，“这里进来的路线很难，而且终年大雾弥漫，一般人进不来。” 　　他们可是拿到详细路线，做了万全准备才进来的。 　　而且有她的幻阵在，一般人很少发现入口。 　　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从另外一条路通往僻静处，直接离去。 　　不然碰上当地的管理者，解决起来太麻烦了。 　　冰瞳并未和季盈一起上船离开，她说，“天梦石太邪性也太可怕了，不能在让他落入任何人手里，不然又是一场灾难。” 　　他们分成两路，季盈带着人回去向江雪凝复命。 　　冰瞳和叶清酒一起离开，历经一个半月，去了一个靠近天之崖海之角的地方。 　　冰瞳甚至没带叶清酒，自己独自前往，将那颗天梦石，埋到海边的山崖下，在设下幻术掩饰。 　　这里鲜有人迹，她更是挑了最不容易发现的位置。 　　她已经尽力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果沧海桑田多年后天梦石再现人间，那只能说新一轮命运的转盘开始转动。 　　这个石头烧不坏砸不碎，她只能这样。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所以她独自将他埋葬。 　　从此以后再无神之后裔，雪族聚居地被摧毁，雪族人就算自己沿路找回去，在幻阵的掩盖之下，也进不去了。 　　而出去的人，有人无法融入。有人渐渐融入活的很好。在外面听多了见多了，渐渐明白自己在被怎么对待着。 　　大多数女子将在那里的一切当成一场噩梦，渐渐遗忘。融入人群，过着平凡又安定的生活。 　　有的男人接受不了，崩溃的大喊，“我是神之后裔…” 　　也只是被当作笑话或者是脑子有问题，大家一笑而过，并无人相信。 　　至于潜伏在其他地方的一些人，江雪凝自然没精力去到处抓。只是把那本关于雪族的书，尽可能的传播出去。关于雪族处心积虑颠覆皇权踩着人上位的故事，也全部写成话本子传播出去。 　　于是所谓的神之后裔被人人喊打，甚至有些人家，看了这些故事发现了不对，把人揪出来了。 　　渐渐的无人在敢暴露身份自称是雪族人，这个所谓的神之后裔被唾弃被遗忘，很难再掀起风浪。 　　那些过往和信仰，也随着所谓的仙迹被掩埋，在难寻。 第438章 不负 　　小寒这日，宣家从盛京跑路进湘楚了。 　　江雪凝带人去迎接，毕竟宣凛为西北战死，而宣国公府因为她的关系，一直被忌惮。 　　在西北的战争接近尾声的时候，林染收到她的信，进了国公府劝宣家离开。 　　主要是怕宣国公府，遭到萧临风的报复。 　　最终，宣家遣散了不少下人以后，带着心腹在一个深夜，悄然离开。 　　考虑到老夫人年纪已大又有女眷，江雪凝还贴心的安排了几辆马车去迎接。 　　非要跟着去凑热闹的白术，忍不住嘴欠道，“这么周到用心，你不会是旧情难忘吧。毕竟我没记错的话，你和他们家三公子可是有过婚约的。” 　　提到宣辞，她笑了笑，“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 　　她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是盛京第一纨绔。后来宣凛惨死战场，宣家巨变。他一夜之间黑化，立志要做权臣。 　　只是后来皇权交替，他始终未能再入官场，宣家彻底沉寂了下来。 　　白术瞬间警惕了起来，打定主意今日要好盯着他，自觉为沈昭延操碎了心。 　　他们是坐船来的，在晚一点河水就要结冰了。 　　码头上人来人往，很多商客赶在河流结冰之前归家，所以船只格外的多。 　　很快一只扬着狼牙军旗帜的船停靠在岸边，不少人看了过去。 　　船上下来了不少人，皆穿素衣。同样等候的狼牙军首领谢缘领着一些将领和士兵，迎了上去。 　　在所有人的屏息等待里，宣辞捧着宣凛的牌位走了下来。 　　谢缘颔首道，“将军，敌军已退，西北已平，您安息。” 　　码头上人们瞬间明白来的是谁，主动为他们让开一条路来， 　　江雪凝走过去看着他的牌位道，“宣凛我来接你回家了，你为西北而战死，朝廷不认的功劳我认，百姓也会永远记得你为这片土地流过的血。” 　　几年前，他的尸身回京的时候，没有得到该有的对待和荣誉，今日都给他补上。 　　一路上，狼牙军开道。城中百姓，都知道那位少年成名战功赫赫，为西北死而后已的将军，今日入楚。 　　从楚城到湘城，城门大开。城楼上飘扬着湘楚和狼牙军的旗帜几十万狼牙军，更是集结在楚城门头口，迎他回。 　　当年他战死棺木被迎回京，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对待。赫连煊更是问罪于他和宣家，连葬礼都冷冷清清，不认他功劳。 　　她说过朝廷不认的她认，朝廷没给的她给！ 　　他从未负她，至死不退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守住西北，那么她也不会负他！ 　　等马车到了城门外，宣辞抱着牌位下了马车，立刻传来了军鼓声，和以前宣凛经常带领大家唱的军歌。 　　“将军，欢迎回家！” 　　“将军，欢迎回家！” 　　“将军，欢迎回家！” 　　宣辞走到她面前，轻声对他道，“哥哥最遗憾的，就是没能等到你回来。你带他入城，去看一看湘楚吧。” 　　江雪凝接过牌位，一步一步走进了城里。里面街道两边的酒楼商铺全部上了白藩。他们经过的时候，围观的百姓神色哀伤且安静。 　　不断有白色的纸钱和鲜花撒下，全部是百姓自发撒的，这是对他的哀悼也是祝福。 　　江雪凝轻声道，“你看到了吗，这是你曾经和我一起打下的湘楚，他们还记得你。” 　　走在后面的宣荞捂着嘴巴泪流满面，曾经宣凛死的时候，她在灵堂上因为难过更因为替他不值得，指责过江雪凝，说她和顾明月都是害人精。 　　现在她长大了，经历了很多。早就认识到她的哥哥是对的是英雄，她应该为他自豪。 　　而不管是曾经的顾明月还是现在的江雪凝，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对不起任何人。 　　“哥哥，你终究是没有被辜负。你因为她一句话，在西北死守多年至死不退。而她从地狱归来，也没有负你。” 　　湘王值得，她的哥哥也值得！ 　　到了江雪凝为他们准备的府邸，青禾已经带人打点好了一切。 　　正门大开，祠堂点着油灯和蜡烛，宣凛的牌位被放进了祠堂。 　　宣家其他老祖宗的依旧供奉在祖宅没带来，他们相信江雪凝迟早会带着他们，在重返盛京的。 　　谢缘和几个将领提着酒进来，倒了一杯洒在地上，“将军，这是你最爱的竹叶青。” 　　他们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事情，这才告辞。 　　老夫人留他们吃饭，他们道，“你们才到舟车劳累，等你们安顿好，我们改日再上门拜访。” 　　江雪凝为他上了三炷香，有些遗憾的道，“只差了一步，你要是在坚持一下，或者我再努力一点，或许我们就能重逢了。” 　　可能遗憾就是人生常态吧，她即使回来了，有些事情也是改变不了的。 　　青禾很有分寸，只买了几个干粗活的婆子，府邸的下人是比较敏感的部分。她并未擅自安排，而是把几个婆子的卖身契给了老夫人，“如果还缺人，你们在自行添置。” 　　老夫人客气的道，“多谢姑娘。” 　　在新府邸的第一顿，吃的是青禾从王府带过来的，早上才新鲜包好的饺子，还有特地熬制的羊肉汤，简单又美味，和冬天是绝配。 　　江雪凝自然也留下一起吃饺子了，“来了湘楚就安心住下，有了什么需要尽管说。” 　　“王爷安排的很好，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吃完饺子又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她起身告辞，“你们先好好休息，改日再请你们到王府做客。” 　　老夫人道，“辞儿，你送王爷出去。” 　　其他人确实累了，宣辞看起来根本不累，把人送到门口，他似笑非笑的道，“不尽地主之谊带我去喝一杯？” 　　“你要是不累的话，自然可以。” 　　白术轻磕了一声，“我也要去。” 　　“我和王爷机密要是谈，你一个外人跟着不合适。” 　　白术瞬间急眼了，“说的你好像是内人似的。” 　　江雪凝无奈的对白术道，“你和青禾他们一起回去吧，我带他去逛一逛湘楚的夜市。” 　　看着两人并肩离的背影，白术小声的道，“他们不会旧情复燃吧。” 　　青禾笑道，“你是无聊的时候话本子看多了吧。” 第439章 宠臣 　　冬天的夜晚有些冷，但是街边到处挂起的大红的灯笼，冒着热气的吃食，热闹的街道，把冷意冲淡了不少。 　　两人慢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逛了一圈，进了一家临街的酒楼坐下，点热气腾腾的米酒。 　　宣辞喝了一口，目光幽幽的注视着对面烛光下的人。 　　江雪凝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后仰靠在椅子上道，“这么盯着我，是我脸上有花吗？” 　　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略显惆怅的道，“或许我当时应该坚持一下，不取消婚约的。” 　　那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老夫人说是对的，你应该听她的。如果婚约没取消，至少以当时的情况来看，赫连煊不会放过你和宣家的。” 　　他回眸看她，“所以这是注定对吗？” 　　那是他最颓废的一段时间，哥哥死了宣家没落，解除婚约。他就像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她进宫，然后传来弑君的消息。 　　萧临风上位以后，他想重新进入官场，拿回宣家失去的一切。老夫人却按着他，不准踏入。 　　老夫人对他说，“你要等。” 　　林染进府，带去她的口信的时候，他知道他等到了。只是此时此刻，望着面前的女子，他到底不甘心。 　　他问，“雪凝，从始至终你没有爱过我对不对？” 　　“那时候谈爱对我来说是很奢侈的事情，光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他郁闷的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倒是没有问她为什么是沈昭延。因为陪她一起经历一起走过来的是沈昭延，这样的结果有迹可循。 　　看他颓废，江雪凝有些想念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又玩世不恭的盛京第一纨绔了。 　　宣家和他经历的风雨说到底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她道，“做不成西陵的权臣，可以来我这里做个能臣。” 　　想把湘楚建设的更好更上一层楼，她最缺的就是人才。 　　他撑着下巴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比起能臣，我更想当宠臣。”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领悟到他话里的意思，随口哄道，“你要是做的出色，功在当代，宠一宠也不是不可以。” 　　“呵呵…”他轻笑了一声，眉眼生动的压低声音道，“宠臣的意思是，既是你的臣子，又是你的爱宠。白天当臣子，晚上爬床当男宠那种。” 　　她将杯子里的酒饮尽，斜眼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你想的还挺美。” 　　“这样不好吗，你也挺美的。外面的森林这么大，你何必吊死在一根病秧子上。从古至今，权势滔天的女子，谁还没几个宠臣了。” 　　“你还挺会引经据典的，算盘珠子打的挺响。” 　　他喝了几杯，脸色微红眸光潋滟的道，“谁让我迟了一步，所以只能当个宠臣了。” 　　“婉拒了，没那爱好。” 　　他倒是看起来没那么失望，本来就是试探，能挖到墙角固然好，挖不到也在意料之中。 　　聊完了私事，他终于把话题转回了正事，“皇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没保住，但是据我的消息，怀孕的是他养在别院的女子，叫萧绮萝。” 　　她神色一凛，没想到萧临风这么疯，“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宣家在怎么也是老牌世家，我自有自己的门路。” 　　江雪凝看着窗外的夜景道，“依你看，萧临风下一步会做什么？” 　　太原之战过后，朝廷和萧临风都没有新动作，格外的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另有打算，还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他那个人疯疯的，并不能以一般帝王的思维去想他，总觉得他做什么都不意外。”他似笑非笑的道，“我总觉得，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在乎西陵会怎么样，你还真是红颜祸水。” 　　这锅她可不背，萧临风那个疯子疯成这样，和她没有绝对的关系。 　　她义正言辞的道，“顾家的灭门少不了他推波助澜，他的爱可没人能要的起。而且我不信，他会爱人。” 　　就算对她有过喜欢，算计起来也是丝毫的不手软。 　　“自古以来男人总会把自己的野心和锅推给女人，红颜祸水四个字就是最好的背锅侠。”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杀回去？” 　　江雪凝半眯着眼睛，有些疲惫的道，“冬日了就好好休养，等春暖花开了，也该好好发展了。” 　　至于统一和打仗这种事情，是需要一个时机的，这个时机可能是明天可能是下个月，也可能是下一年。 　　比起打仗，湘楚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发展。当然杀了萧临风，依旧是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他也知道这事儿急不来，“说不定他哪天就发疯了，也说不定发疯比时机先到来。” 　　喝着喝着，外面下雪了。有孩子蹦蹦跳跳的在雪里跑来跑去，冬夜的雪给夜色增添了几分热闹。 　　他们将一壶米酒喝尽，出了酒楼他仰头看着漫天大雪，“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雪吧。” 　　“嗯。” 　　“一起淋过雪，也算共白头了。” 　　“你要这样想也可以。” 　　“你这个人有时候也挺冷酷无情的。” 　　她勾了勾嘴角，故意道，“我怕太有情，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来。” 　　“你还挺自恋，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没撑伞，一起走在大雪里。很快身上就落了一层白，却不觉得冷。 　　到了王府外面他道，“进去吧。” 　　江雪凝往王府走去，走到门口以后在漫天大雪里回头看他，“晚安。” 　　“晚安。”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门后，门关上了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捂着眼睛轻笑了一声，“狠心的女人。” 　　做不成与她并肩的人，那做臣子共创盛世也挺好的。 　　他在雪里站了好一会儿，遗憾吗？ 　　自然是遗憾的，但是也没那么不能接受。在他决定放手解除婚约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他们不再可能了。 　　后悔吗，也谈不上。因为至少保住了宣国公府，让宣家躲过了后面的风暴。 　　从宣凛战死开始，他就注定不能做他的纨绔了。被保护了很久，换他来保护他们了。 　　回到府邸，宣荞正在等他，惊讶的看着他，“哥哥你怎么流泪了？” 　　“是风雪太大，所以吹红了眼睛。” 　　今夜的风雪，是他人生中最美的一场，他会一直记得。 第440章 云梦州为聘 　　一夜大雪，窗外的红梅开的正艳。 　　沈昭延站在窗前赏了会儿梅，“等会带几瓶好酒，去看母亲。” 　　沉碧应道，“奴婢这就吩咐人准备。” 　　曦和女皇在京城的墓地，只是衣冠冢。作为云梦州的女皇，她自然是葬在这里。 　　早膳以后，陆争酒花蝴蝶一样的来了，一开口就是抱怨，“你现在可是块香饽饽，正妻的位置他们不敢与湘王争，一个个都打着如意算盘想把女儿送给你做小，我快被烦死人了。” 　　自古以来联姻是最好的绑定方式，眼瞅着湘王势大。一个个都做着白日梦，把女儿塞进进来。万一要是生下一儿半女，万一以后要是有点啥意外，也不是不敢肖想更多。 　　反正无论他们都不亏，最多就是舍弃一个女儿。沈昭延深居简出，不容易见到人。那些世家就往他面前使劲儿，谁让他是他的心腹。 　　沈昭延淡淡一笑，“他们倒是挺会做美梦的。” 　　他自己都还没上位成功，他们想的倒是挺美的。 　　“咳咳…”陆争流摇着扇子提醒他，“你抓紧一点，以湘王现在的权势觊觎她的人肯定不少。小心被别人挖了墙角，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提着沉碧准备好的糕点和酒，带着人骑马直奔曦和女皇的陵园去。 　　曦和女皇长眠于梅园里，满园怒放的梅花，让银装素裹的冬日也充满了生命力。 　　陆争流道，“我们随便逛逛赏赏梅，你去吧。” 　　他独自去了和曦女皇的墓前，拿出糕点和酒摆上，“娘我来看你了，带了你最喜欢的酒。” 　　他在墓前坐下，自酌了几杯。 　　“娘，我遇到了想相守一生的人。云梦州为聘，等到了春日我就带人上门提亲。” 　　“她很漂亮也很厉害，所以你儿子我可能要嫁过去了，娘你一定不会反对的吧。” 　　从他很小的时候，曦和女皇就说过云梦州是他的责任却不是他的枷锁，她们家没有皇位要继承。 　　她对他的期许是长乐无忧，如果不想继承，那么就把云梦州交到那里合适的能善待这方百姓的人手里。 　　所以他毫无心理负担，他给她娘找了一个和她一样厉害的儿媳妇。 　　他有些遗憾的道，“娘你要是还活着，你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在墓前坐了很久，直到身体有些发凉，他这才起身，“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带她到云梦州来见您。” 　　出了梅园，他们策马而归。 　　突然一辆失控的马车冲了出去，差点正面和他们的马撞的上，还好沈昭延及时悬崖勒马了。 　　马车直接侧翻了，丫鬟马夫惊慌的道，“小姐你没事儿吧？” 　　沈昭延示意沉碧和青黛上前去查看，两人上去帮忙，不一会儿从侧翻的马车里，拉出一个云鬓散乱的女子。 　　美人如花，微乱的鬓发更给她增添了几分风情。 　　陆争流用扇子挡住嘴，很有经验的小声道，“我怎么觉得，美人是冲着你来的。” 　　女子上前盈盈一拜道，“宁芙见过王爷，雪大路滑马车失控惊扰到王爷了。”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下次小心。” 　　骑着马就准备离开，丝毫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和传闻里一样冷漠不解风情。 　　“等一下，昭延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她拿出一支梅花簪子，“这是女皇去世前给我的。” 　　陆争流瞬间来了精神，哥哥妹妹的一听就有故事。 　　沈昭延的目光从簪子上扫过，指了指另外一边的酒楼，“过去说话。” 　　进了酒楼以后，宁芙这才觉得活了过来。为了美为了让他怜惜，她穿的很单薄。 　　沈昭延拿起桌上的簪子看了一眼，“你是宁姨的女儿吧。” 　　她娘曾经是女皇手下的女将军，他们幼时应该见过，后来再无交集。 　　“宁姨的女儿不该是这样的。” 　　“我丢娘的脸了，她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宁芙苦笑自嘲的道，“我却自甘堕落的试图攀高枝。” 　　陆争流有些同情眼前的美人了，周家的事儿他略有耳闻，“宁将军去世后，宁姑娘的日子不好过吧。毕竟爹不疼，而继母将你当眼中钉。” 　　宁芙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是我爹逼我的，他给了我两条路，要么想方设法成为你的女人，要么嫁给四五十岁的男人当继妻。” 　　那个男人是也是出身世家大族，她打听到他前面两任妻子都死的蹊跷不得善终。 　　她无路可走了，而且大冬天的被苛待，过的艰苦极了。 　　沈昭延倒了一杯热茶推给她，“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宁芙握着茶杯，脸上的神色坚定了几分，“我都不选，我选第三条路。远离恶心的一家人，希望王爷帮我。” 　　她一个弱女子无法与家里对抗，惹不起她躲的起。 　　“你想去哪里？” 　　“去湘楚，那里听说可以立女户，女子可可以像男子一样分田分地。”她目光灼灼的道“我娘的愿望是希望我好好活着。” 　　她不想嫁给任何人，也不想生儿育女。只想带着奶娘和心腹丫鬟，独立的自由的活着。 　　她看过很多书，努力打听过消息，只有湘楚最适合。 　　沈昭延，“我答应你，等开春我要入湘楚，你可以同行。” 　　“多谢王爷。”她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小心翼翼的请求，“今日之事，希望王爷陪我做戏，就算要走，我也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他淡淡的道，“我什么也不会说，也不会解释。” 　　一起吃了饭，出了酒楼。沈昭延故意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看她上马车离开。 　　很快坊间就传言，一撞钟情周家女搭上了他。 　　陆争流调侃，“你倒是不怕湘王生气？” 　　“不会的。”他勾了勾嘴角笃定的道，“雪凝如果在这里也会帮她的，她向来对女子抱有最大的善意。” 　　“对对，你们心意相通最了解彼此了。”他翻了一个白眼，表示自己被秀到了。 　　而宁芙又陆陆续续上门过两次，都是沉碧接待的，根本没见着他。 　　但是在周家和外人眼里，这就是妥妥的勾搭到他了。 　　周父对宁芙态度好了不少，她趁机要回了她娘留给她的嫁妆，暗地里慢慢变卖。 　　只等春来，就远离这里。 第441章 爱恨如梦 　　今日是小年夜，过年的气氛越发的浓厚了，家家户户开始张灯结彩。 　　王府里也不例外，青禾和采月带着丫鬟下人们，忙的热火朝天，装点着院子。 　　冰瞳在昨夜赶了回来，累的不轻还在休息。沈知蕴也从书院下山来，要与他们团年。 　　江雪凝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热闹的景象道，“今年格外的有年味。” 　　“好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书房里香烟袅袅炭火充足，很是暖和。书桌上放着封面繁花盛开的春日柬。 　　这是她特意让人制作的，她亲自提笔写下给朝云国女王的邀请。 　　“邀四海八荒的众人，春日共赏繁花，共议商事。” 　　她定下日子，在春暖花开的三月，举行万商大会，开辟新的商路。 　　特制的春日柬在这个时候送出，过完年客人们出发往湘楚来，刚刚好。 　　她不仅邀各方权贵势力，更邀天下商人赴湘楚。 　　因此最近坊间最热议的事情就是“万商会”，不少嗅觉灵敏的商人已经闻风而动。 　　顾棠梨一边提笔写一边道，“到时候星辰哥哥，会来吧？” 　　“他应该会来的，代表扶桑那边。” 　　白羽百无聊赖的趴在一旁道，“到时候湘楚一定很热闹，这人一多故事也多。” 　　“接下来两三年，应该会进入平稳期吧。”将离实事求是的分析道，“燕地需要发展，而朝廷那边几经波折，也需要休养生息。” 　　大家都埋头发展各显神通，就看谁技高一筹了。 　　几百份请柬写完，天也黑了。 　　小年夜大家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着羊肉锅子。亭子外面在飘雪，气氛格外的到位。 　　白羽是最爱热闹的人举杯道，“希望这样的好日子，年年有天天有。” 　　她道，“希望山河无忧，天下清平。” 　　酒杯触碰在一起的声音，让这个小年夜更加的热闹。 　　吃到最后大家都醉了，冰瞳弹了一曲，听的人心里安宁极了。 　　亭子里炉火很旺盛，里面烧着红薯板栗，外面的雪也越落越大，隐隐约约有鞭炮声传来。 　　幸福的，热闹的，充满烟火气的…… 　　盛京，依旧是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外面的战乱并不能影响这里的繁华。 　　反而是皇宫格外的寂静，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毕竟偌大的皇宫只住着帝后两位主子，皇后更是明面上早产失了皇子，闭门不出整日礼佛。 　　这样的氛围之下，宫里的气氛自然是压抑的。宫人们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哪怕大过年的，也不敢表现的太高兴。 　　到底是小年夜，当完差的宫人们，在今夜也是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的。 　　赫连煊给御前伺候的人都放了假，自己喝的半醉，丝毫没有睡意。 　　最终去了凤仪宫，萧玲珑刚从佛堂出来。越是这样阖家团圆的快乐日子，他们这样的人越是空虚，仿佛见不得光的老鼠。 　　“吃饺子了吗？” 　　“还没有。” 　　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和他吵，而且放眼望去，他们竟然是各种意义上唯一可以起坐下来，吃一顿饭的人了。 　　她吩咐小厨房，送来饺子和羊肉锅子，给他盛了一碗，“以往这一日的时候，家里是很热闹的。” 　　萧家那样的世家大族，这样的节日府里自然是极尽繁华热闹。 　　大家高高兴兴的吃过饭，她就会和姐妹们一起玩儿。那样的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萧临风喝了一口滚烫的羊肉汤，“那对你来说是温馨的好时光，对我来说却是噩梦。” 　　她垂眸给自己夹了一个饺子，“所以有时候我不知道该恨谁，过去的好日子和锦衣玉食，是萧家踩着别人的痛苦和鲜血给的。” 　　但是她还是很难过，萧家在怎么应该遭报应，那也是她的家，她很痛。 　　这是她第一个没爹也没娘，孑然一身独自度过的小年夜。接下来的除夕元宵，这种痛苦会反复上演。 　　萧临风神色复杂，大概是夜太冷雪太大酒太醉，他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残缺之人，因为我身体弱。而萧家为了控制我，从小就给我用药，我不是生来就那样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体残缺，不是因为萧家的野心，他的人生原本是离幸福很近的。 　　“玲珑，萧家有罪。” 　　萧玲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知道，所以我还在这里，会陪你走到最后，共赴我们的结局。” 　　“没想到陪我到最后的的人是你。” 　　“我也没想到，这一生将耗在这深宫里。” 　　坐上了多少女子趋之若鹜的凤位，自然要付出代价。 　　两人在窗边对饮，吃了饺子也吃了羊肉汤，身体暖和起来了，胃也饱了，心里却依旧空荡荡的。 　　萧玲珑看着外面的大雪，轻声的问道，“下一步，陛下准备怎么办？” 　　偶尔她会自私的想，早点打起来也好，给她一个结局，在这宫里生熬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你说要是打起来，我会赢吗？” 　　“我真心的希望你输，你不配赢。你这样的疯子也不适合治理国家。” 　　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的身世遭遇固然坎坷。但是沾上他的人，更是倒霉。 　　“呵呵，你倒是直接。”他夹了一筷子菜，“朕有些累了，缓缓再说。” 　　过两年安宁日子，在去与那人决个胜负，做个了结。 　　“原来你会累啊，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没有心的人。” 　　其实不是的，她见过他快乐的发自内心的笑，只不过再也回不去了。 　　雪越来越大，他趴在桌上半醉半醒。过往的一切，走马观花的从脑子里闪过。 　　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并肩过的人，喝过的酒… 　　背叛的，反目的，举刀相向的，爱过的恨过的，流泪满面的，活着的死去的…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故人已大多不在。而他已经有了白发，成为了坐拥江山却身后空无一人的帝王。 　　他最想念的，还是十五六岁的自己，那时候的他们正年少，正是最好的时光。 　　听着雪落下的声音，过去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起来，爱恨都如梦… 第442章 争美 　　春暖花开，大地复苏，湘楚也彻底热闹起来了。 　　不断的有商人和权贵们涌入，朝云国女王，冬海洛家来自沙漠国的特使，西海的富商，陆续进入。 　　而江雪凝作为东道主，更是在最大的酒楼宴八方来客， 　　她穿一身繁复的青丝锦绣百花裙，妆容浓艳，额上花钿正浓眼影确是青黛色，真真红颜绿黛，美的充满杀气和凌厉。 　　她一出现，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欢迎大家来到湘楚参加万商大会，与我们共襄盛举。” 　　她举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飞扬的眉眼，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侧目。 　　坐在底下的金州二王子贺兰骁，动了动喉结满眼觊觎的道，“这样的女子才配的上我，适合做我的正妃。” 　　刚好坐在他旁边的南宫墨瞪了他一眼，穿的金光闪闪的，刺眼睛。 　　“你想的倒挺美的，你王妃是什么了不起的位置吗？” 　　贺兰骁丝毫不在意，上次金州王回去，明里暗里都说过这女人很厉害。所以这次他才来看看的，果然美貌凌厉。 　　“不试试怎么知道。” 　　要知道他在金州可是无往而不利，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 　　宾客甚观，江雪凝和一旁的雅若女皇聊的很开心。 　　有人忍不住感叹，“这是目前世间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吧！” 　　“马上又多一个喽，漠北那边的长公主已经被封为皇女，很快会继位。” 　　“世道不一样了，这是真正女子不输男儿的世道。” 　　酒过三巡，她和雅若一起退了。其他的人，想走的也可以散了。 　　贺兰野走过去拦住了她，向他俯身道，“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是？” 　　“金州贺兰骁。” 　　她瞬间明了，算起来她和他的父王金州王，有过一些过节和不愉快。 　　贺兰骁自信的道，“今日我被王爷的身姿所倾倒，想求娶王为正妃。” 　　动静不小，大家都听到了，暗戳戳的看好戏，也佩服他的胆量。 　　南宫墨向顾星辰小声吐槽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顾星辰对此不发表任何感言，只是看戏。 　　对于他的试探和莽撞，江雪凝并未生气，只是似笑非笑的道，“哦，既然二王子要求娶我，那便拿出诚意来吧。” 　　贺兰骁笑着道，“自然是珠宝黄金求之，正妃之位待之。” 　　“哈哈哈哈…”她笑的张扬，“二王子是在和本王开玩笑吗，便是你父王来了也不敢这样和本王说话。” 　　她笑完冷了脸不冷不热的道，“二王子要是以金州为聘，那本王考虑一下。” 　　说完径直走了，贺兰骁神色微变，果然是野心勃勃的女人。 　　席间一片哗然，有人笑他看不清自己，有人叹江雪凝果然厉害，也有人若有所思。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算了，结果兰陵王还有无忧城之主，后续陆续登门。 　　兰陵王愿意带着封地入赘湘楚，甚至可以容忍她不止他一人。 　　无忧城城主愿意以无忧城为聘，甚至不要求正夫名义，只是想和她生个孩子。 　　加上贺骁，这是三人争一女，热闹非凡。流言和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大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赌坊甚至开押，到底谁会抱的美人归。准备去单押沈昭延赢的白术，赫然发现没有这个选择。 　　他愤怒的道，“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大家八卦的道，“还有谁？难道求娶王爷的人又增加了？” 　　“呵，真正和她有婚姻的是云州王沈昭延！” 　　赌坊老板一拍老子道，“对哦，把正夫给忘了。” 　　“所以都这么热闹了，云州王在哪里？” 　　白术也很想知道，别人都到了他怎么还没有到。 　　他拿出一袋银子，“我押云州王赢。” 　　王府里，打发走了兰陵王和无忧城城主，顾星辰忍不住道，“姐姐，你还是这么受欢迎。” 　　雅若这方面比较看的开，她从来不独宠一个，于是真诚的建议道，“不讨厌的话可以都收了，长的都还行类型还不一样。” 　　顾棠梨无情的道，“一个个都不安好心，兰陵王觊觎的是湘楚的兵力吧，好庇护他。无忧城城主想的更美，完全就是想借腹生子，生一个背景厉害的继承人，将来说不定还能争一争。 　　哼，至于那个贺兰骁既觊觎你的美貌也觊觎湘楚，是个没脑子的。” 　　一个个算盘打的飞起，她虽然现在权势滔天，但是终究是女子。所以都想来算计她，只要与她有了孩子，或者和她有了关系。等待合适的时机，那些人都想着吞噬湘楚，自立为王。 　　她悠闲的喝了口茶，“我看起来像是很好算计的样子吗？” 　　“这不是万一吗，只要成了，以后可是大大的有机会，成为湘楚的主人，谁不心动。”南宫墨摸着下巴道。 　　“啧，女王难当啊。” 　　江雪凝可没心思管这些情情爱爱的算计，现在对他们还算客气，是因为来者是客。 　　她吩咐巫锦，“以后不准他们进府，帮我放话出去，只谈生意不谈感情。” 　　再来纠缠不休，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雅若后知后觉的道，“这么热闹，那位呢？不趁机出来捍卫正夫的地位？” 　　将离掐指一算，“按理说应该到了，路途遥远，应该是路上出什么意外耽误了吧。” 　　南宫墨一脸戏谑的道，“在不来，小心正夫地位不保。” 　　她态度强硬，那三位屡次碰壁。自然知道她不是好拿捏，也不是好沾染的。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只好遗憾的安静了下来。 　　无忧城城主失落的道，“可惜了，玫瑰虽美却也扎手。” 　　一旁正郁闷的贺兰骁嗤笑了一声，“哼，明明是她眼瞎，本王就不信我还比不过一个病秧子。” 　　有看的透彻的青衣男子道，“走到这个位置的女子，岂是一般人。各位的小心思和小算盘收一收吧。” 　　“赫连煊死于她之手，漠北一代枭雄命丧湘楚。小心把她惹怒了，埋骨红颜枯。” 　　不少冷眼旁观的人，自然是看的出这出“争美”背后的权力算计。 　　男人这种生物总是自信的，特别是有权势的男人更是迷之自信。所以明知不可为，也要试一试，不撞南墙不回头。 第443章 捍卫 　　刚刚过完年，沈昭延就派人通知宁芙，要出发去湘楚了。 　　宁芙回到府里，枯坐了一夜。最终还是没狠的下心来放火。 　　天一亮，沉碧就带着人亲自来接了，周家自然放人。 　　可惜走到一半的时候，遇到了水匪。虽然他带的人多，最终安然无恙。 　　但是天气太冷了，加上最后激战的时候落水了，他风寒入体。 　　最终在一个小镇上，被迫养了半个多月。总之路上各种意外，最终比预计的晚了十多天到达。 　　进了楚城以后，他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准备休整一下，好好打扮一下在去见江雪凝。一直赶路，状态不是很好。 　　这段日子，湘楚来了太多有权势的富贵人，大家早都看麻了已经习惯了。 　　再加上他们一行人算是低调的，所以无人注意他们。 　　吃饭的时候，一坐下陆争流就到处张望着看热闹，这可是他第一次来湘楚。 　　“不管是金州二王子还是兰陵王，甚至是无忧城城主，都挺好的。湘楚王竟然一个也没看上…” 　　“坐拥湘楚这么辽阔的地域，她也很厉害啊，干嘛非得看上他们。” 　　“要老娘说，明面上是三男争美，实际上那些男人都不安好心。” 　　“这就是你妄加揣测了吧，湘王又美又厉害，有人喜欢不是很正常。” 　　附近两桌围绕“三男争美”的事情，讨论的火热。 　　沈昭延越听脸色越冷，原来在他迟来的这十多天，发生了这么精彩的故事。 　　陆争流实在听不下去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加入了进去，“你们讨论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谁？”大家齐刷刷的看向他。 　　“云州王啊，这位才是板上钉钉的正夫吧。” 　　大家点点头，一脸明了。 　　“可是他都没来，我们也讨论不出一朵花来。” 　　“这么大的盛事没来，该不会是情变了吧。” 　　“啧，听说那位虽然身体弱了点，长的可是秀色可餐。我怀疑，咋王爷是看上了人家的脸。” 　　…… 　　沈昭延听着这些讨论，狠狠喝汤狠狠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 　　陆争流笑容几乎止不住，“你可不能输。” 　　翌日，他特地早起精心打扮了一番，甚至下令让所有人好好收拾，拿出精气神来！ 　　骑着白色的汗血宝马，一件月白色的锦袍。眉目疏淡，衣摆如流云。打出云梦州的旗帜，从街上招摇而过径直往王府去。 　　那样清冷的气质，配上那张清冷如水的脸。所到之处很难不引人注意，甚至有大胆热情的异族女子，向他吹了口哨。 　　“呦，这是哪家的公子，仿佛九天谪仙。” 　　已经有人认出了旗帜，轻笑了一声，“传闻里的云州王。” 　　“长成这样，难怪咱们王爷选了他。” 　　“这张脸勉强能配上王爷吧，比那几个强点。” 　　他所过之处引起一顿热议，很快云州王已到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湘楚。 　　不少人夹道看热闹，王府周围的那条街，茶楼更是坐满了。 　　甚至王府都先一步接到了消息，白术狠狠松了一口气。 　　顾星辰故意道，“你要不要晾他一下？” 　　江雪凝思考了片刻，“我还是出去接他吧。” 　　准备对他好一点，顺带挡挡烂桃花。 　　进入通向王府的那条街时，他明显感觉到了各种各样的打探目光。 　　他自然表现的很淡然，骑在马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雪衣墨发，眸光清冷，眼角的痣却在阳光下的潋滟妖冶。 　　“果然有一张漂亮的脸…”贺兰骁站在茶楼上看着，“这样的皮囊男女通吃。” 　　沈昭延抬眸看了过去，对上了各式各样的目光，他的目光却始终冷的像淬了冰。 　　兰陵王苦笑道，“输给这样的人，倒也不冤。” 　　有好事者起哄道，“你们猜，他会不会也被拒之门外。” 　　很快王府的大门开了，江雪凝亲自出来，站在门口看了过去。 　　沈昭延目光瞬间温柔了不少，骑马过去轻声道，“凝凝我来了。” 　　明明没什么表情，她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委屈的意味。 　　“嗯，所以我来接你了。” 　　她向她伸手，他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小心眼的顺势搂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只是晚到了几天，又不是死了。一个个的，妄想取代我的位置。” 　　“所以你得对我好点，不然有的是人等着上位。” 　　两人并肩而站，无论从气场还是颜值都无比契合，完全是一对璧人。 　　“我这算不算是，终于宣告了自己的地位。” 　　“嗯，丑媳妇终于见公婆了。” 　　显然湘楚百姓们，对这位未来的湘王夫婿很是满意。 　　“咱们王爷果然有眼光，两个人站在一起特别配。” 　　“云州王光靠这张脸就赢了，当然了必须也得对咱们王爷好才行。” 　　“嗯，这脸这气质，很适合被金屋藏娇。王爷主外他负责美貌如花。” 　　宁芙知趣的并没有跟着入府前，站在人群里的她，听着这些讨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一颗心也踏实了下来。 　　有些话放在其他地方是会被视为大逆不道的，不被认同的。在这里却可以说，大家还一副很认可的样子。 　　“咱们王爷就该配这样谪仙一样的夫君，那些野心勃勃不怀好意的都该剁了。” 　　“我以后也要找个美貌的，才不要霸道的男人。” 　　她突然就开始向往在这里的生活了，她有预感自己会喜欢上这里。 　　江雪凝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显摆够了吧，进去了。” 　　仅仅招摇过市的露了一面，他就捍卫住了自己的地位，瞬间风向大转。果然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颜值即正义。 　　进了府顾星辰似笑非笑的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这可是小舅子，他立刻轻咳了两声，“咳咳，路上遇到水匪了。掉入海里了，邪风入体病了一段时间。” 　　江雪凝想起他那次在水里，差点被萧无疾杀死的事情，立刻有些心疼的道，“病好了吗，让白术过来给你看看。” 　　看着江雪凝拉着他走了，顾星辰轻笑了一声，“看来是貌美腹黑的男狐狸精。” 　　怪会装的，难怪会上位成功。 第444章 三媒六聘 　　今日春光明媚，整个王府喜气洋洋的，一大早喜鹊就在外面的树上叫。 　　江雪凝早早的起来对镜梳妆，应景的化了一个桃花妆。 　　顾棠梨和沈知蕴早早的就来陪她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梦回多年前。 　　“姐姐真舍不得你。” 　　“这次不一样，不是我嫁出去。以后依旧在王府在湘楚，什么都不会变。” 　　沈知蕴亲手为她插上簪子，双手放在她肩上轻声却又笃定的道，“这次一定会幸福的。” 　　王府外面更是热闹非凡，看热闹的人把街道两边挤的水泄不通。 　　今日可是云州王向湘王下聘的日子，男方聘请的媒人是中州王妃，女方则是朝云女皇，中间的证婚人是刚到的漠北皇女慕琳琅。 　　这样的阵容和规格，现在和未来这世间最有权势的几位女子齐聚一堂，这样的盛况可以说百年难遇空前绝后。 　　自然所有人都想来凑这个热闹，受邀出席的人，更是没有一个身份简单的。 　　沈昭延今日穿的暗红色的锦衣，骑着马走在前面，后面是望不到头的聘礼。 　　聘金万两，按照规矩海味八式，喜饼喜茶，喜酒喜果等聘礼看的人眼花缭乱。 　　但是最惹人注目的，就是打头的两只大雁。 　　有围观的老者点头道，“云州王有心了，雁从一而终，象征着忠贞和白头偕老。” 　　所有聘礼都是精心准备过的，看的出男方的用心。 　　最让外人瞩目的是，有一个木盘上端着云梦十二州的地图和泥土。 　　围观的贺兰骁阴阳怪气的道，“还真以云梦州为聘了，我倒要看看最后能走多远。” 　　金州后宫和皇子之间的斗争都很厉害，他在这样的环境长大，根本不相信所谓的真爱。 　　所以对于这桩两边都不弱，女方压一头的婚事，他并不看好。 　　王府早就大门正开，下聘的一行人在大门前停下。 　　中州王妃一身大妆从轿子里下来，走到门前。 　　“云梦十二州沈家特来送聘！” 　　“主聘礼大雁一对，黄金万两，云梦十二州，副聘礼若干！欲替云州王沈昭延求娶湘楚王为妻！” 　　“允！” 　　顾星辰和雅若，将来下聘之人迎了进去。 　　“祝湘王云州王有情人终成眷属百年好合！” 　　外面的百姓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送上祝福。 　　“哔哩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响了起来， 王府看开始散喜糖喜饼热闹极了。 　　外面热闹非凡，顾棠梨和沈知蕴都跑去看热闹去了，江雪凝反而按规矩不能出去与她相见。 　　今日王府席开两院，外院专门接待男客，顾星辰带着白术他们迎客。 　　内院在花园里择了风景好的地方也摆了几桌，专门接待女客。 　　她请的女客并不多，要么是亲近之人，要么身份尊贵。 　　前院顾星辰带着人，打定主意要把沈昭延灌醉，酒席上热闹非凡。 　　相比之下内院就要安静的多了，中州王妃拿出一只冰蓝玉手镯，亲自给她带上，“这是曦和嘱咐留给未来儿媳妇的。” 　　“多谢王妃。” 　　王妃浅笑着道，“你们能幸福美满，我就功德圆满了。” 　　她和曦和女皇是挚友，所以这才才从中州不远万里的过来，充当沈昭延那边的长辈和媒人。 　　她是长辈她恐她们不自在，所以喝了两杯，和江雪凝说了几句话以后，便笑道，“老骨头一把了，折腾半天累了，我就先去休息了，你们好好玩儿。” 　　江雪凝赶快吩咐青禾把她领去准备好的客房里，让青禾好好照顾。 　　她一走，剩下的都是年轻女子，气氛果然又活跃了几分。 　　沈知蕴感叹道，“听说中州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与王妃一世一双人。” 　　这也是沈昭延请这位王妃出马的原因，希望他们的婚姻也这样始终如一。 　　“真是，看的我都想大婚了。”雅若感叹道，“不过我是做不到一心一意了，只想给每个人一个家。” 　　沈知蕴淡然的道，“以书香为伴，以教书育人为己任，早已修炼的不动凡心了。” 　　慕琳琅喝了一口酒，“主线任务是做一个合格的皇女，接过王位带领漠北走向盛世，感情男人什么的随缘。” 　　顾棠梨没有说话，经过那么伤那么痛的一段，她这辈子都不会碰男人和感情了， 　　木槿是孤儿出身，所以她准备专注于这方面，致力于给孤儿们提供遮风挡雨的地方，教他们谋生的技能，给他们点燃一束光。 　　江雪凝举杯，“无论怎么选，只要是为自己而活忠于自己的内心，就是最好的活法。” 　　这世间没有绝对正确的答案，人可以有很多种活法，她始终觉得只要不辜负自己就是对的。 　　“湘楚对女子很包容，希望漠北有朝一日也可以这样。女子可以自立门户，可以已经选择嫁不嫁，可以为自己的婚事和人生做主。”慕琳琅举杯道。 　　沈知蕴轻声道，“我始终认为女子应该多读书，这样会助她们明事理开阔视野，让她们有更多的可能性。” 　　雅若豪气的道，“自我们开始，希望能开创一个不一样的盛世。” 　　“敬我们自己，也敬以后。”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那是盛世到来的鸣声。 　　最终婚期定在六月，沈昭延离开的时候是被扶着离开的，被灌的几乎快神志不清。 　　顾棠梨和顾星辰把宾客们送走，两人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心里感慨万千。 　　“真好，这样的好日子，过去做梦都不敢想。” 　　顾棠梨道，“等姐姐大婚，就只剩下一件大事了，重返盛京。” 　　萧临风欠他们顾家的该还了，他现在每多活一天都是捡来的。 　　顾星辰轻声道，“那一天很快会到来的。” 　　江雪凝喝了六分醉，丝毫没有睡意。和沈知蕴在池塘边倚栏吹风。 　　沈知蕴开始忆往昔，“从前的时候，这里很贫苦没这么繁华，大家都过的很难。” 　　现在的湘楚，基本百姓能安居乐业了。这些离不开很多人的共同努力。 　　江雪凝轻声道，“谢谢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守住了湘楚。” 　　“这里是家啊，愿以毕生所学为之奉献。” 　　新的盛世是无数人，用心燃烧自己的火苗点燃的，最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445章 人心 　　锦衣卫的人，终于返京。很快萧临风就在御书房召见了锦衣卫右使。 　　右使进去跪在行礼，“见过陛下。” 　　听说他们是空手而归，他靠在龙椅上半眯着眼睛，充满压迫性的道，“这次灵州之行，你们有什么收获？” 　　右使不敢看龙颜，低头看着地面道，“属下带着人赶去的时候，按照地图九死一生的寻过去，入口处已经寻不到了。” 　　他不满的道，“这就是你给朕的答案吗？” 　　“属下带着人在灵州盘旋了很久，经过调查，在我们到达之前，雪族聚居的方向，发生了巨响，应该是有人先一步入侵了。” 　　萧临风冷笑，“江雪凝，你果然厉害。所以，雪族人都死光了吗？” 　　“我们找到了雪族人，审问了好几个。拼凑出了真相的，一白发女子带着人入侵了雪族。杀了他们的巫师，炸毁了他们的神祗。” 　　“那女子有说过神祇已毁，他们的血脉将永无觉醒之日。从今以后他们不再是所谓的神之后裔，只是普通人。” 　　至于神祇里面到底有什么，已经无从考证。 　　“冰瞳…”他吐出这个名字，闭了闭眼睛充满戾气的道，“好一个在无神之后裔。” 　　右使硬着头皮道，“根据属下的推断，雪族的血脉应该无法再觉醒了。我有留下人在那边守着，陛下需要的话，可以把雪族人抓回来。” 　　“废物！” 　　不知道是在骂谁，他无力的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江雪凝还真是把他的每一条路都堵死了，不给他留一点念想。 　　晚上，别院那边传来了不太好的消息。 　　他带了萧玲珑一同前去，漠然的道，“这次不见，也许以后就见不到了。” 　　原来萧绮萝趁人不备，逃出去跳楼了。摔的命悬一线，危险了， 　　萧玲珑心情复杂，她对她其实很陌生。萧家一步一步走到覆灭，她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们到的时候别院里灯火通明，下人们跪了一地，先一步到的李公公回禀道，“女医正在里面给她施针抢救。” 　　萧临风在外间等着，甚至还有心情喝茶，根本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明明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春天了，她依旧觉得好冷。 　　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药味，加上熏香的味道，让人不舒服，每呼吸一口都很难受。 　　她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夜色，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等到月上柳梢头，她腿都站僵了，女医满头大汗的出来了。 　　“她情况怎么样了？” 　　女医跪下，“从楼顶跳下，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但是从此以后下身瘫痪，并且失去了生育能力。” 　　萧玲珑深深吸了一口气，哪怕她是讨厌甚至恨着她的，也觉得这样的结局对一个女人而言太残酷了。 　　萧临风只关心一件事情，“为什么不能生育了？” 　　“她本来上次小产后，身体就一直没养好，这次跳楼伤上加伤，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 　　他带出来的御医，进去看了以后得出出的结论与女医一样。 　　至此，他想拥有预知血脉的事情，就此彻底梦碎。 　　“玲珑，我们进去看看她吧。” 　　萧玲珑忍着不适，和他一起进了内间。萧绮萝已经醒了，下半身失去了知觉，所以她感觉不到痛。 　　“我已经是没用的废物了，杀了我吧。” 　　事到如今她活的生不如死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萧临风笑了，笑的人毛骨悚然，“因为雪族和你的野心，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你自然要活着受罪才行，死太容易了。” 　　他就想看她活受罪，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多清净。 　　“呵呵…”她笑的难看，“我不过也想称皇称帝而已。” 　　“赢了是皇权路，输了是黄泉路。这条路从来都是成王败寇，而你输了。” 　　他残忍又温柔的道，“活着吧，就这样像滩烂泥一样活着。我会让人看着你的，如果你在敢独自寻死，那我就把你做成人彘。” 　　她露出惊恐的神色，知道他是个说到做到的疯子，眼角流出绝望的眼泪。 　　萧玲珑看着她，陷入了回忆里，“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美的仿佛九天玄女。这么多年仿佛一直那么美，我一度以为你不会老。” 　　“呵呵，用鲜血维持的美貌终究是要遭报应的。所以现在你是皇后，而我连自己的死都不能决定一切。” 　　她说完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们一眼，也不再说话。 　　“走吧。” 　　两人走了出去，萧玲珑狠狠呼吸，心里依旧闷的慌。 　　“你既然那么恨她，不如杀了她。” 　　“哈哈哈哈哈哈…” 　　萧临风在夜色里笑癫狂，指了指天空，“这就是天意难违吗？” 　　她倒是开的淡淡的道，“即便能预知未来的事情又怎么样，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了。” 　　“而且哪怕是雪族，他们怎么确认所未预知的就是对的，折腾到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他神色落寞的道，“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坐在万人之上的高位上，他却依旧痛苦不觉得快乐开心，所以寄希望于所谓的预知和未来，想找到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动力。 　　萧玲珑叹息道，“你不过是魔怔了…” 　　走到他这一步不疯魔不成活，他让萧绮萝活着，是想让她活受罪。 　　他现在活着，何尝又不是一种折磨。 　　两人慢慢走着，他少有的回忆起了莹太妃，“她生下了我却从未爱过我，甚至恨我的存在，让她被迫青灯古佛这么多年。” 　　“玲珑，人人都说我动顾家是忘恩负义。可是，从未有人爱过我告诉过我要怎么爱人。” 　　她看着他，没有怜悯只觉得可悲，“这并不能成为你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理由。” 　　“承认吧，在各种理由之下。最终驱使你那样做的始终是你的野心。你为了权利不择手段，你以为你不会后悔。只是，最后的结果事与愿违罢了。” 　　“你没那么深情，如果她没有回来。如果一切按照你预计的发生，那么你也最多是在坐拥万里江山以后，偶尔回忆起她，遗憾一下罢了。” 　　“哈哈…”他笑的神色扭曲，“玲珑，你果然善于看透人心。” 　　“因为我现在无欲无求亦无处可逃。” 　　所以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格外的清醒。 　　清醒的痛苦着，他们都一样。 第446章 万商大会 　　万商大会如火如荼的举行着，在万商阁由江雪凝亲自主持，进行了第一次万商大会。 　　她站在台上提出自己的想法，“国与国之间，州与州之间，因为各种原因往往是有壁垒的。这就造成了，明面上并不通商。” 　　但是私下游走于各国之间的商队，虽然风险大，也是最赚钱的，可见这其中有利可图。 　　“这次邀各位前来是想通商互市，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建立起新的商路。” 　　她笑着道，“我已经抛砖引玉，诸位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沈昭延积极的第一个开口，“既然要通商互市，那在税收上应该减少，甚至给出最低税收，这样更吸引商人。” 　　“还应该制定规则，大家都要遵守。一但不遵守，立刻踢出。”雅若道。 　　“各国都应该专门成立管理这一方面的机构，这样才能保证一切安全有序的进行。” 　　有小的城邦和国家也积极争取道，“对我们这样的小国，应该给予扶持，不然我们恐怕有心无力。” 　　思路一旦打开，大家滔滔不绝的提出自己的看法，一天下来她听的头痛。 　　沈昭延走到她旁边扶住她，“还好吗，你脸色有些苍白。” 　　“脑子嗡嗡响，已经是一团乱麻了。” 　　顾星辰冒了出来，笑着把他隔开道，“大婚之前不宜靠太近哦。” 　　“我们不讲究这些。” 　　“还是要稍微讲究一下的。” 　　然后他就看着江雪凝头也不回的跟着顾星辰走了，独留他在原地。 　　“啧，你这小舅子感觉不好对付。”白术在一旁幸灾乐祸。 　　沈昭延不以为意，“没关系，反正等我们大婚了，他就要回扶桑了。” 　　万商大会整整历时七日，各国大臣各路商人，在万商阁拍桌子瞪眼睛的。每天从早吵到晚，最后基本达成一致。 　　江雪凝也只去了前几天，后面是将离去的，实在吃不消。 　　后面各国参与，共同制定了《万商商法》，详细的做出了一百多条规定。 　　挑了一个好日子，在楚城最大的广场上。七国大使十大富商共同出席，在人声鼎沸里签下了商法。 　　将离高声道，“这次的七国为参与万商大会的七始国，这次万商商法一有一百多人签字参与。” 　　这些势力豪商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七国作为发起国和创始国，占据绝对话语权。 　　“违背商法则将被踢出，一但被踢出不再享有一切优惠减免。” 　　“从今天开始，万商大会每三年举行一次，每次在不同的国家举行。” 　　舞龙舞狮歌舞升平，底下的百姓也开始欢呼，他们见证一下了盛世的开端，也将迎来新的纪元。 　　“真好，以后湘楚会更热闹了吧。” 　　“我还没去过东海和朝云，互通以后我一定要去好好游玩一次，才不枉此生。” 　　江雪凝向大家举杯，“感谢大家共负这次盛世，希望天下和平百姓富足。” 　　“三年后，争取让万商大会在朝云举行，大家都来玩儿。” 　　南宫墨嘚瑟的道，“在座的都是有眼光的，以后有其他国家想加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必须通过严格的审核。” 　　顾星辰温声提醒道，“大家回去以后，可要把万商局建立起来，要真正的把谈的这些都落实下去，才能发展起来。” 　　今日也算是江雪凝摆的送别宴了，各方瞩目的万商大会随着条约的签订，也正式宣布落幕。 　　像雅若和慕琳琅一国之主要事缠身，这次亲自抽身前来已经是诚意十足了。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们自然不会久留，很快就会离去。 　　这是很有意义的一天，后来这是被称为万商纪元，是新盛世的开端。 　　晚上，江雪凝携手众人登上了城楼，从城楼上俯瞰下去，湘楚的夜市灯火辉煌热闹极了。 　　顾棠梨由衷的感叹，“真好啊。” 　　可惜这样的盛世很多人都看不到了，顾星辰轻声道，“祖父祖母爹娘，顾家的人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顾家几代人战死沙场，想要的盛世繁荣，在江雪凝手里有了被实现的可能性。 　　“现在只剩下天下清平这一点了，很快会实现的。” 　　“砰！砰！砰！砰！” 　　无数的烟火在天空中绽放，为了庆祝万商大会圆满落幕，今夜湘楚各地燃放烟火。 　　烟火染红了整个天空，照亮了整个湘楚，有人在欢呼，有人在雀跃，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江雪凝抬头望着满天烟火，心里感慨万千。从满门被灭到重生乱葬岗，她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沈昭延趁机挤过来，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什么时候跟我回去看看云梦州的夏日烟火，漂亮又梦幻。” 　　她浅浅一笑，“看你表现了。” 　　湘楚的烟火放了半夜，用最绚烂的方式宣告着新纪元的到来。 　　等到烟火结束，有种不真的感觉。大家也慢慢都散了，喝酒的喝酒睡觉睡觉。 　　慕琳琅笑着道，“明日我要离开了，今晚就在此告别吧，不需要再特地来送了。” 　　“一路平安，来年再会。” 　　她给了顾棠梨一个拥抱，“虽然漠北的经历于你而言，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但是漠北对你而言也算是第二故乡了，随时欢迎你再回来。” 　　她想等她整理好思绪，也许会在故地重游，虽然有不好的也有很多独一无二的回忆，但不是现在。 　　陆陆续续不少人与他们告别，都是准备明日离开。 　　最后回去的路上，她看了顾星辰一眼，“你非要回扶桑不可，湘楚不好吗？” 　　眼看南宫墨就要急眼，他笑着道，“这里自然好，只是在扶桑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而且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各自发展挺好的。” 　　经历过那么多，他们自然已经过了，要时刻在一起的年纪。各自安好，对他们而言已经足够了。 　　江雪凝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他这么说轻笑了一声，“也挺好的，只是别忘了回家就行。” 　　她完全理解，他在扶桑这么多年，已经重建了自己的圈子，没有必要非要回来。 　　不管在哪里，幸福就行。 第447章 爱人再见 　　大家都累的不轻，万商大会过后，狠狠歇了几天。 　　这日江雪凝正在院子里逗猫，好不容易偷的浮生半日闲。 　　巫锦脚步匆匆的来，“木芙蓉快不行了。” 　　她被抓以后关在大牢里，最近一直挺忙的，她还没来的及处置她。 　　她神色没什么波动的道，“她本来也难逃一死，背叛不可饶。” 　　“她说想最后再见方首领一次。” 　　让人通知了方黎，两人一起去了暗牢。 　　在不见天日的暗牢里，曾经漂亮的芙蓉花已经开败了，再也没有昔日半分风采。 　　她虚弱的靠在角落里，看着方黎，“你来了？” 　　方黎心情很复杂，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她有抱负有理想，漂亮又坚韧，颇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权力腐蚀，变的面目全非。 　　方黎叹息道，“值得吗？” 　　木芙蓉苦涩的笑了笑，“我不悔，我只不过是想追逐权利而已。古往今来，有多少男人为权利不择手段，赢了是千古一帝，输了也能被称一声枭雄。” 　　“咳咳…我不过是输了而已。”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追求权利。她迷恋权力带给她的感觉，让她痴迷。 　　江雪凝冷眼旁观着，不做出任何评价。她们只是守住各自的立场而已，不是非要争个对错。 　　木芙蓉看向她，“既生瑜何生亮，如果没有你，或许我会成为这片大地的主人，站在权利巅峰。” 　　“败给你，我也不算输的冤枉。” 　　只是有些不甘心，有些遗憾而已。她早就病已成疾，不过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罢了。 　　她对方黎请求道，“待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在木芙园的芙蓉花下。” 　　“好，我答应你。” 　　那几年凤凰军危急的时候，她也曾力挽狂澜，她们也曾共患难共战斗，只是后来选了不同的路而已。 　　木芙蓉的目光开始涣散，眼前出去了一片芙蓉花，芙蓉花园里公子如玉。 　　她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渐渐没了声息。 　　方黎将她的尸身带去了芙园火化，满园的芙蓉花已经开谢了，花期已过。 　　江雪凝反正没事儿，也跟着一起去了。在园子里闲逛，“芙蓉花开的时候，一定很美吧。” 　　“这是风涧溢送给她的定情之园，精挑细选种了满园芙蓉。”方黎感叹道，“他们情投意合又无比般配，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们会喜结连理。” 　　谁知道会是一死一走的结局，感情这种事情果然虚无缥缈。 　　烧了大半日，夕阳西下的时候，方黎将骨灰粉收集起来，准备洒在芙蓉花下。 　　“嘎吱”一声，木门开了。 　　江雪凝看了过去，夕阳下走进来一位白衣公子，依旧贵气风流，容颜不减。 　　来人正是离去了好几个月的风涧溢，他看着方黎手里的骨灰盒，“终究是来迟一步了。” 　　昔日爱人，再见已经化为灰。 　　她挑了挑眉，“没想到风公子这么快故地重游了，这和传闻里不一样。” 　　如玉般的面孔露出一丝哀伤，“我本来准备去远游的，只是后面陆续听闻顾寒舟战败和万商大会的消息，所以准备返回。” 　　他告诉自己是想回来参与这盛事，其实心里还是想回来看她最后一眼。 　　只是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最后还是迟了一步。 　　这大概就是注定吧，方黎主动把骨灰递给他，“她死前最后的愿望，是把骨灰洒在芙蓉花下，长眠于此。” 　　两人安静的走了，把这芙蓉园留给这对恋人做最后的告别。 　　方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感情果然是复杂的东西，我竟然看不懂他是太爱还是够爱。” 　　江雪凝淡声道，“他这样的人见过世间纷扰繁华，富可敌国。爱对他而言本来就是很难的东西吧，不是不爱只是三分爱人七分爱己。” 　　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只有生死相随的爱才叫爱。 　　芙蓉园里，风涧溢将她的骨灰一点一点的撒在芙蓉花下，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你说我是风不会为你为任何人停留，其实你也不会为我停下追逐权利的脚步。” 　　从一开始，这段感情就注定不得善终。但是他们还是被彼此吸引，义无反顾的相爱了。 　　只是他们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无法妥协，所以也无法走下去。 　　没有对错，只有错过。 　　撒完手里最后一把骨灰，他满目温柔的道，“芙蓉，安息吧。” 　　如果有下辈子，他们还是要相遇，要相爱。 　　有些人遇到过一起走过一段路，已经弥足珍贵了。 　　阿绿和阿澄给他带了酒来，他坐在芙蓉花里，一口又一口的喝着。 　　“在陪你看最后一次星星，然后我真的要离开，不会再回来了。” 　　他的出生他的过去他所经历过的一切，让他无法为她停留，也无法赞同她的做法。 　　听起来很薄情，他爱她但是无法违背自己，也无法义无反顾的陪她走到最后。 　　可是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全部爱了，尽管不那么炙热温暖。 　　阿澄轻声道，“她出事前，我们最后一次见的时候，她说过不后悔遇到公子，也不后悔与你相爱。” 　　阿澄递给他一朵玉芙蓉，是他曾经送她的生辰礼物，她非常喜欢。 　　“她说，让我下次再见公子时，将这朵玉芙蓉交给你。” 　　大概是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木芙蓉留下定情物给爱人，作为念想。 　　他接过粉色的玉芙蓉，小心妥善的收藏起来。 　　风涧溢喝了很多，最后喝醉了。 　　“芙蓉我会永远记得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会记得你在这世间的痕迹。芙蓉花会凋谢，但你在我心里永远不凋零。” 　　没有人知道，他有没有流泪。天亮的时候他起身，在芙园里走了一圈。 　　安静的站了很久，沙哑着声音道，“芙蓉这次，我是真的要离开了。” 　　他转身离开了芙园，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一次也没有回头。 　　因为他不会停留，而回头会舍不得。 　　自此，他带着那朵玉芙蓉走过天涯海角。最后白发苍苍的时候，在他居住的地方种了满山的芙蓉花。 　　公子薄情，三分爱人七分爱己，无法给出十分的爱。 　　公子多情，此生只爱过一人。 　　芙蓉花开，爱人用另外一种方式永远相随。 第448章 作茧自缚 　　今夜的月色格外的亮，初夏的夜晚夜市繁华又热闹，才子佳人们手持扇子在河边漫步。 　　萧临风一身青衣，头发只用丝带简单的束起来，身处繁华的街道仿佛回到了十七八岁时。 　　李公公带着几个乔装的锦衣卫，远远跟在他身后。 　　在河边有一家小店名叫“浮生若梦”，里面有几桌客人在喝酒吟诗。 　　他进去以后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一眼便可以看到如梦似幻的河景，和极尽热闹的夜市。 　　很快有小二上来问，“客官喝点什么？” 　　他轻声道，“告诉你们掌柜的，故人来访。” 　　很快一身绿衣打扮利落的女子出来了，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酒房，亲自挑选了一罐酒提了出来。 　　在萧临风面前坐下，女子淡声道，“我是该叫萧公子，还是陛下？” 　　女子正是仲秋，当年顾明月从北戎刀下救回收养的女孩。顾明月死后，她进宫先为女官，后为赫连煊的妃子。 　　在和江雪凝联手杀死赫连煊后，她并未随江雪凝去湘楚。 　　她生于边关，后来父母亲人都死于北戎刀下。被辰王妃一手教养，又为给她复仇困在深宫多年。这一生算的上颠沛流离，繁华又落寞。 　　她累了，所以她最后还是留在了这繁华盛京。等风头过去以后，拿出毕生积蓄在这里开了一家酒馆，看风起云涌花开花落，了此残生。 　　“为什么不和她去湘楚？” 　　仲秋笑了笑，“她作为顾明月的一生太过悲壮有太多遗憾，希望她作为江雪凝的这一生，所愿皆所得。 　　至于往事和故人就留在记忆里吧，忘了也无妨，反正不是多愉快的回忆。” 　　“哈哈，好一个忘了也无妨！”他笑的癫狂。 　　仲秋亲自为他倒酒，“这酒叫醉梦红尘，用醉梦花所酿，喝醉以后大梦一场，能让人忘记红尘俗事的烦恼，很适合公子。” 　　萧临风喝了一口，“名字不错。” 　　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来，沉默又哀伤。没有帝王的高高在上，仿佛只是来买醉的年轻公子。可惜发间的白发，昭示着君心已老。 　　仲秋望着外面的满城灯火，轻声的道，“今夜的湘楚一定很热闹，应该到处都张灯结彩了吧。” 　　因为明日，是湘楚王江雪凝的大婚之日。所以她对萧临风出现在这里，并不怎么意外。 　　距离过往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些见证了他们年少时光的人，生离的死别的，已经不剩几个了。 　　以至于他想找人回忆一下过往，都无人可共追忆了。 　　喝的半醉的萧临风，有些恍惚的道，“我已经不能清晰的记起，十七八岁的她是什么样的了…” 　　记忆在褪色模糊，他在老去，故人们已不在，而她即将与别人大婚开始新的人生。 　　到了此时此刻，无论是爱还是恨，都变得格外苍白又无力。 　　仲秋轻笑了一声，“亲眼见证了她新的可能，新的人生陛下有何感想？” 　　萧临风醉眼朦胧的看着她，认真想了一下，“或许当初杀死她以后，应该做的在彻底点，永远禁锢她的灵魂。” 　　“是因为看着她挣脱枷锁，开始新的人生很痛苦吧。”仲秋一针见血的道，“费尽心机众叛亲离，却发现最后陷在泥泞里的只有你自己。” 　　“你看，我就是这么坏的人，永远不会忏悔。”他的眼睛并没有眼泪，有的只是疲惫和沧桑，“只会后悔，自己做的不够绝。” 　　仲秋冷眼看着他，声音飘散在夜色里，“因为你知道，无论如何阴沟里的老鼠都是够不到月亮的，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你在作茧自缚罢了。” 　　“得不到就毁掉，这是你的选择，而你从未后悔。” 　　无论是顾明月还是江雪凝，虽然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但是都和他没有可能。所以他不甘心，他选择摧毁。 　　“哈哈哈，你说的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痛快的承认了，没有人全心全意的爱过他。也没有人教过他要怎么去爱，所以他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 　　仲秋轻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充满了郁气死，“但是她不欠你的，只是太耀眼，光芒灼伤了你。所以无论你最后落的怎样的下场，都是你活该。” 　　“没关系，至少我还坐拥万里江山。” 　　他转头看着外面的繁华，至少他真的登上了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所以谈不上后悔，他这一生从出生开始就错了。一步错步步错，一直在泥泞里，怎么都好不了。 　　“嗯，不后悔很好，后悔了会显得更可悲，就这样走下去吧…会遭到报应的…” 　　视线在模糊，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遥远，他打翻了桌上的酒，趴在桌上鬓角的白发格外的显眼… 　　小二过来要收拾，仲秋轻声道，“客人醉了，不用管他…” 　　她起身离开，招呼别的客人去了。他不需要她的同情可怜甚至是憎恨… 　　他只是来这里喝一场，醉一场梦一场，最后在回忆一场… 　　因为天亮以后，那个人将大婚。彻底告别过去，开启新的人生。 　　无论是恨还是爱，都影响不到她了。他和她，从此咫尺天涯就算用尽全力也再伤不到她一丝一毫，在她心上留下一点痕迹了。 　　他们之间只剩那点过往和记忆了，过往在被遗忘，记忆在消散… 　　至于血仇，他们都清楚，她迟早会回来报的。 　　人群渐渐散去，繁华的街道归于安静，只有小酒馆不打烊。 　　在这里醉生梦死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们用酒入梦，给自己制造幻觉。 　　而萧临风的梦里一切都是模糊的，渐渐的变成荒芜的废墟。 　　他睡了一个好觉，梦里什么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酒馆里烛火昏暗安静极了，偶尔有醉梦中的客人在轻声呢喃… 　　天色已经渐亮，他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悄然无声的离开。 　　再过一会儿，他就该回宫换上龙袍上朝了，接受百官的拜见，是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 　　所以他不悔，也不允许后悔。 　　要不然这一生就真成了笑话。 　　仲秋靠在窗户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打了一个呵欠。 　　那些恩怨情仇，皇权之争后宫倾轧已经离她很远了。 　　天黑时开门，天亮时打烊。卖很多酒，听很多故事，在这里安静的终老。 　　这是她给自己选的后半生，她很喜欢。 第449章 大婚 　　六月初八，大吉宜嫁娶。 　　王府里灯火通明，屋檐廊角树枝梢头，处处都张灯结彩。花园里争奇斗艳开的正热烈的百花，更是添了几分色彩。 　　江雪凝天还没亮，就被叫起来沐浴焚香，绞面上妆。螺黛扫眉，红脂描唇。 　　顾棠梨给她端来了一碗汤圆，“快吃点，今天的累一天。” 　　到了时辰外面响起了鞭炮声，喜娘给她戴上了百鸟朝凤冠，她手持鸳鸯团扇。 　　她特地一身红色嫁衣，去高堂之上拜别顾父顾母的牌位。 　　“爹娘女儿要成亲了，顾家的血仇，随时铭记在心，星辰和堂梨现在都很好，希望你们九泉之下安心。” 　　顾星辰今日一身玄衣，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姐姐，我背你出去。” 　　江雪凝趴在他宽大的肩膀上，只觉得无比的安心。 　　“这次一定要幸福，他要是敢对你不好，就一脚踹了他，这次你什么都不用怕。” 　　“好。” 　　王府外面沈昭延一袭红袍，衬的他如玉的容颜越发的俊逸，眉眼之间都是飞扬的笑意。 　　她被背上花轿以后，喜娘递了一个红色的苹果给她，她捧着苹果，在鸣乐声中起轿。 　　十里红妆风光大婚，街道两边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红绸，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轿子每经过一处，都有各色的花瓣从楼上洒下，这是湘楚百姓对她最真诚的祝福。 　　在一片繁华热闹里，轿子停在了云深居。沈昭延拉弓一箭射中轿门，走到轿子前俯身将她牵了下来。 　　过火盆进喜堂。 　　喜堂里的高堂上放着镇南王曦和女皇的牌位，摆着蜡烛红枣等。 　　沈昭延放开她的手，她竟然有一点紧张。 　　喜娘的声音响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整个仪式简单而流畅，很快就完成。 　　“送入洞房。” 　　进了新房以后，瞬间就热闹起来了。杜伊水带着几个年轻的姑娘，挤了进来看热闹。 　　她坐在新床上，放下团扇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脸。 　　“王爷真漂亮！新郎今晚有艳福了。” 　　喜娘端来两杯酒，喜气洋洋的道，“请饮合卺酒，从此天长地久永结同心！” 　　两人在众人的围观下，一人端了一杯酒交缠着手臂饮下。 　　房间里瞬间一片欢呼，陆争流和白羽一左一右上来将他拉住，“该开席了，就等着新郎了，快出去！” 　　沈昭延连一句话都来不及和她说，就被簇拥着出去了。 　　杜伊水也带着姑娘们走了，房间里顿时清静了下来。 　　她瞬间就放松了，对青禾和采月道，“快把凤冠给我摘了，太累了。” 　　华丽是华丽但是太重了，凤冠一摘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人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青黛和沉碧，立刻摆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王爷先吃点，主子那边喝完酒，估计要半夜了。” 　　这样大好的日子，大家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必然是要灌酒的。 　　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她还真的饿了。坐下细嚼慢咽的吃了一碗饭菜，又喝了汤。 　　“先沐浴吧。” 　　这里浴池的水，可是从后山上引过来的温泉水，这个天气泡起来解乏又舒服。 　　她自在极了，毕竟云深居是她亲自挑选的婚后住的地方。 　　王府以后会作为她处理政务的地方，更多是用来接见官员处理事务，人来人往的反而不适合继续居住。 　　云深居占地宽广依山傍水，并不在闹市。而隐在竹海里，四周环水环山，仿佛世外桃源。这样的地方隐私性极强，住起来也舒服。 　　把生活和政务分开，她希望回家以后是放松的随意的，也是安心的。 　　青禾细心的往浴池里洒了花瓣，她泡的舒服极了，一天的疲劳都被缓解了。 　　外面宴席大开也热闹极了，只是他们自己居住的内院和新房都在最里面，隔绝了外面的喧闹。 　　青禾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轻声道，“王爷该起来了，泡时间久了会头晕。” 　　沐浴完出来，她的头发直接散开随意垂着，穿一袭桃色的纱衣。散漫中自有一股风情曼妙在。 　　房间里大红色的喜烛在燃着，她靠在榻上看书，有些昏昏欲睡。 　　外面响起了说话声，她隐约听到他说“沐浴完再回房，满身的酒气。” 　　青禾轻声轻脚的进来，在香炉里点上了香，然后退了出去。 　　她意识半梦半醒的，并不想睁开眼睛。直到门再次被推开又关上。 　　脚步声响起，在榻前停下。她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腾空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 　　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对上一双微红的眼睛，眼里的炙热几乎快将她融化。 　　宽松的纱衣有些散开，半落在肩膀上。沈昭延的喉结动了动，“醒了。” 　　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不准看。” 　　“呵呵…” 　　他轻笑出声，大步走过去将她放在了新床上。床上还撒着莲子花生桂圆等，满床的红被，偏偏她白的很。 　　红绸玉骨，他只看了一眼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彻底崩塌。 　　转身放下了床帘，轻轻一扯轻薄的纱衣便滑落。指腹在绵延点火，江雪凝只觉得空气在不断丧失，头很快晕晕的。 　　在某一个瞬间，脑海里仿佛有烟花炸开，整个人头晕目眩，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很快又被拖入了大海里，不断的下坠下坠… 　　她感觉自己像条濒临死亡的鱼，浅浅的指甲忍不住抓紧，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要沐浴吗？” 　　她已经没力气说话了，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进入了温泉里。似乎又是一种别样的体验，太过温柔，以至于她最后真的睡了过去了。 　　沈昭延用帕子给擦着一头青丝，怕她就这样睡去，醒来会头痛。 　　细心的擦干，又晾了好一会儿。他抚过她的三千青丝，露出浅浅的笑意。 　　这三千青丝，在夜色里垂下飘动的时候，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只有亲自见识过才懂其中动人。 　　天快亮了，房间里的红烛也快燃尽了。他打了个哈欠，终于入睡。 　　这一觉温香软玉在怀，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他睡的格外的安稳。 　　正是“一夜相欢气游丝，一生相守至白头。” 第450章 青山不改 　　大婚过后，江雪凝趁机把公务推给了将离和顾棠梨，自己心安理得的带着沈昭延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这日他们泛舟湖泊上，两边山上的美景尽收眼底，山水之间就只有他们这一叶扁舟。 　　沈昭延没骨头似的，非要挨着她坐，“这样的日子赛神仙，我都不想走了。” 　　可惜今日游完湖，他们就要回去了。王府还一大堆事儿等着她处理好，她推了他一下，“重死了，反正云梦州你自己管理，别想一起甩给我。” 　　她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对权势并没有狂热的追求。现在形势不明，而云梦州这些年一直独立的发展的很好。她并没有想吞并那边的想法，让他继续独美挺好的。 　　沈昭延换了个姿势躺平在小舟上，非常没有良心的道，“等回去就让陆争流回云梦州，有他在我一年半载的回去看看就行。” 　　“呵呵，你倒是比我还会压榨。” 　　小舟顺流而下，漂过山野以后。两人上了岸，岸边有老者在垂钓，还有两个小姑娘带着猫在玩儿耍。 　　见他们上岸，老者们只是见怪不怪的看了他们一眼。 　　“年轻人真会玩儿，居然找到了这里乘舟漂流。” 　　“哼，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带着我们家那位比这还会儿玩儿。” 　　“今年未野湖的河水下降了一些，可不是好兆头。” 　　“湘楚算是好山好水的地方了，目前来看不会有大事儿，外面可就不一定了。” 　　江雪凝听了一会儿，走过去道，“老爷爷，你们是说可能出现旱灾吧？” 　　她记得将离似乎之前提过一嘴，说今年的下雨量有所减少，但是目前还算不上危险。 　　老者很有眼力，一眼就看出她虽然穿的衣服看起来低调朴实，其实近了一看就是名贵的料子，早就猜到她身份不凡。 　　“老头子我趁着身体还硬朗腿脚还灵活，刚去北边探亲回来，那边的情况可不太妙。” 　　另外一位老者道，“湘楚倒是没太大感觉，昨晚我刚在田里转了一圈，庄稼都长的挺好的。” 　　“湘楚以前虽然人少荒凉，但是位置一直得天独厚风调雨顺的，这次估计问题不大。” 　　江雪凝听他们说了好一会儿，他们种了一辈子田，是地道的老把式了，对天气的变化最敏锐。 　　她把这事儿放心上，回去的路上心事重重的。 　　“开始担心了？” 　　“如果出现旱情，不管是哪里苦的是百姓。” 　　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看过那么多书。那些书上记载大旱时，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完全是悲剧。 　　出了这事儿，她完全没心情游玩。立刻回了王府，叫了人议事。 　　钦天监的人，还带了湘楚历年天气记载，降雨记载的编年史去。结合今年目前的降雨，各方面讨论了一番。 　　得出的结论是湘楚发生大旱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外面就不确定了。 　　江雪凝道，“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应对的准备，万一真的发生大灾。我们虽然阻止不了，但是有尽我们所能的救灾。” 　　“湘楚一直缺人口，之前被屠城死去的人口，这些年还未完全恢复。”将离想的更现实，“万一真出现大旱了，到时候救助灾民的同时，可以让他们在湘楚安家。” 　　“从现在开始密切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无论如何，她希望是虚惊一场，也希望萧临风至少是个有基本能力的皇帝。 　　他们的血仇归血仇斗归斗，她还是不盼着出现大旱的。 　　议事结束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和沈昭延踏着夕阳回到了云深局。 　　刚进去，在山上野了一天的天狼，就向她跑来。 　　她陪他玩了一会，一直隐在深处修炼的冰瞳就在旁边看着天狼和她玩儿。 　　“今日不练功了？” 　　冰瞳依旧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样子，“有事想和你说。” 　　她是简单又安静的性格，很少主动找她有事儿。 　　沈昭延被她赶到一边玩儿去了，她和冰瞳去了湖边上的亭子里。 　　“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居无定所。”冰瞳轻声道，“在冰川上的两年，是我最安定的两年。” 　　湘楚虽好，但是她融不进这好山好水里，更融不进充满烟火气的繁华热闹里。 　　习武之人，讲究心境合一。 　　这里很好，但是不属于她。 　　“我想我该离开这里，出去走走了。”她释然的道，“可能我生来就不喜束缚，也不喜欢一尘不变的的安定生活。” 　　江雪凝一点都不意外，很是理解。她长于西域，后来浪迹江湖。直到遇到赫连慕，才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一个人离开吗？” 　　她垂眸眼睫毛颤了颤，“和叶清酒一起。” 　　“我就知道。”她笑着道，“一双人一对狼，浪迹江湖也算是最独特的风景线了。” 　　“你是自由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如果哪天浪够了，累了记得回来。” 　　“好。”冰瞳点点头，“在你对西陵动手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 　　赫连慕欠她的，还没还！ 　　江雪凝又提醒她，“在外面也要小心点，万一被赫连慕知道你的踪迹就麻烦了。他看起来沉浸在所谓的深情里，对你念念不忘。” 　　“呵，那也不见他把自己阉了。”冰瞳难得毒蛇的道，“本来以为乔之晚是他的真爱，最后结局也不过是家破人亡含恨而终，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当天晚上几个人烤了新鲜的鹿肉，酒足饭饱以后，大半夜的两人突然就准备离开了。 　　沈昭延撑着下巴道，“果然江湖人士，行事就是独特。” 　　江雪凝起身把他们送到门口，摸了摸天狼的头，“要记得回来看我。” 　　叶清酒一身剑客的打扮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冰瞳深深看了她一眼，“再会！” 　　夜色里两人一双狼走的潇洒，很快就消失踪迹难寻。 　　沈昭延打了个呵欠，“名剑配美人倒是也搭，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了。” 　　“你倒是操心挺多的。” 　　“大概是自己幸福了，所以特别想看别人美满？” 　　“呦，阴暗孤独想死的病娇美人，看的是被我给治愈了。” 　　沈昭延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晚继续治愈…我心好痛急需温暖…” 第451章 仇恨的种子 　　“笙笙姑娘又病了。” 　　听着暗卫的禀告，萧临风连夜出宫，带着人立刻出京。先骑马行了半日，又改水路。走复杂蜿蜒的路线，进入重重防备的水中小岛。 　　小岛上有精美的阁楼房舍，名曰碧波庭。四面环水环山，还有重重机关，以及暗卫暗中守着。踪迹难寻，几乎鲜有人至。 　　他坐船入岛后，有婢女绿芜行礼，“见过主子。” 　　“她怎么样了？” 　　“心悸惊恐的毛病又犯了，很虚弱。” 　　萧临风向岛中心走去，中心有一阁楼。阁楼上倚栏而坐着一位十五岁左右的姑娘。 　　女子柳眉弯弯，明眸似秋水。墨发如云，衣裙飘然。过于苍白的脸色和淡淡的唇色，让她美的很苍白。 　　她不高兴的将手里的桃枝丢下，被萧临风伸手接道。 　　他抬头唤她“笙笙”，她生气的别过脸去。 　　他快步上了阁楼，轻笑了一声，“生气了？” 　　“哼，我恐怕死在这里，等尸体都烂了被河里的鱼吃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这是怪我没来看你？”萧临风在她身旁坐下，“不是还有绿芜红袖陪着你吗？” 　　女子认真又执拗的看着他，“这不一样。” 　　萧临风拿出一支漂亮的蓝玉钗给她插上，“很合适，我们笙笙也是漂亮的大姑娘了。” 　　被唤笙笙的女子，这才露出如花笑颜。 　　他很是耐心的陪她吃了晚饭，又认真向岛上的供养的神医，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神医最后一针见血的道，“多思忧郁，郁结于心。失眠多梦，不思饮食。姑娘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两人在亭子里乘凉，湖里的荷花还未开。 　　“又开始做噩梦了？” 　　“嗯…”她望着湖面眼睫毛轻颤，“我已经十五岁了，距离顾家灭门已经六七年了，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萧临风神色难辨的轻声哄道，“时机还不成熟，笙笙你在等等。” 　　他将这里画地为牢精心圈养的女子，正是当年顾家长子顾明望的女儿顾笙笙。 　　当年顾家出事时，顾笙笙已经八九岁。她亲眼目睹了顾家满门被灭，血流成河。而后被他所救，藏在了这里。 　　顾笙笙目光幽幽的望着他讽刺的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到底在等什么萧叔叔！” 　　越长大她越明白，她不过是他的笼中鸟。一步一行，都在他的控制里。 　　望着她孱弱的身体他轻声道，“笙笙你知道吗，你姑姑她大婚了。现在不仅是最有权势的女王，还爱人在身侧幸福美满。” 　　她眉头微蹙，不自觉的的抓紧了手里的帕子。噩梦不断的涌上心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顾家被围剿，那些的她爱的爱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倒在血泊里。 　　娘和顾家暗卫带着她和弟弟仓皇而逃，最后弟弟娘还有奶娘，全部一个接一个的死在她面前。 　　正以为她也死定的时候，萧临风像天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救了。 　　她受到惊吓被刺激过度，一度精神失常，夜夜噩梦不说话也不吃东西。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你要是就这样死了，顾家的血仇就没人报了。” 　　“顾笙笙，你必须活下去，为了顾家为了你爹娘。” 　　她就那样活了下去，他将她养在这里精心照顾。不让她踏出这里一步，说是她的身份危险。 　　她信了，可是这些年过去了，她也渐渐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关于顾明月，她心情复杂。 　　年幼的时候她是喜欢这个姑姑的，爹娘常说她巾帼不让须眉，是好样的。耳濡目染之下，小小的她是崇拜顾明月的。 　　后来顾家被灭门，她没等到她。这么多年了，一直没等到。 　　她轻声问，“她知道我的存在吗？” 　　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来找她？ 　　萧临伸手轻抚过她的一头长发，“我让人和她送了一缕你的发丝，可是至今为止无事发生。” 　　那缕发丝是警告也是挑衅，可惜遗憾的是江雪凝未有太大的反应。 　　不过她那么聪明，应该猜到了几分。 　　顾笙笙有些激动的道，“所以她是忘了顾家忘了我们吗？” 　　“顾家明明是因为她出的事，她却独自逍遥幸福，留下顾家满门冤魂。”他轻声蛊惑道。 　　顾笙笙出乎意料的轻笑了一声， 眼底的阴郁深不见底，“所以你是希望我恨她吗，还是希望我们姑侄互相残杀？” 　　她不笨的，相反还很敏锐。所以渐渐的她察觉到了，他对她的复杂感情。对她似有若无的挑拨，还有那些触不到底的复杂心思。 　　他当年救她，似乎目的并不纯粹。 　　那又怎么样，这些年她在他的羽翼下依附他而活。 　　两人的关系扭曲且别扭，她时而恨他时而感激他。 　　萧临风似乎习惯了她的敏锐淡淡一笑，“你不该恨她吗，顾家的灭门之祸因她而起。你的父母亲人因她而死，你被困这里痛苦着。她却在外面逍遥，且早就忘了你。 ” 　　他笑着用温柔语气说出的话，像一把匕首狠狠插进她的心脏。 　　她难受的用手抓住胸口的衣服，“我恨她，也恨你。” 　　他是救了她，却斩断了她的翅膀，让她只能栖居于这座孤岛上。住在他编织的牢笼里，无处可逃。 　　“恨吧，爱不能让你活下去，但是恨能。” 　　她被刺激的心悸发作了，痛苦的匍匐在栏杆上。红袖拿来药丸给她喂下，她满头的冷汗的道，“萧叔叔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看我的目光，就像在看一把利剑。” 　　“呵，你想用我插进谁的心脏？” 　　萧临风笑了笑，“夜深了，你好好休息吧。” 　　“我的命是你救的，最后为你所用为你所死，也算是我因果轮回的宿命。” 　　她痛苦她挣扎，她清醒且麻木的活着，等待属于她的命运降临。 　　红袖和绿芜将她扶起，走到尽头的时候，她回眸看了一眼，只看到他的背影。荒芜又飘渺，就像她的心一样空洞。 　　而萧临风看着满湖的碧波在想，这朵他撒下仇恨的种子，精心养大的花。要什么时候让她现身，才能开的妖冶爆发出毒液来。 第452章 下坠 　　燕地，自从收服了陈准以后，赫连慕意气风发。 　　再加上近来万事顺意，日子过的舒心。赫连慕逐渐走出了以前的失落和阴影，燕王府里重新热闹了起来。 　　歌舞纵情，丝竹声不断。 　　这日天气渐热，午后困倦。乔雪一觉睡到下午，被传来的隐隐丝竹声吵醒。 　　她坐在窗户旁走神，春桃带着人进来伺候她重新梳妆。 　　她站在屋檐看天色，“如此闷热，晚上恐怕要下雨。” 　　又问，“王爷在做什么？” 　　“王爷今日新得了一对姐妹花，是商都那边的势力特地献美给他的。”春桃压低了声音道，“从午后玉兰坊的丝竹声就没停过。” 　　她轻笑了一声，眼底的笑意深不可测，“我记得上次从胡商那里收了酒方，酒酿的怎么样了？” 　　“已经酿好了。” 　　“装几罐出来，我等会亲自给王爷送去。” 　　她和乔之晚不一样，乔之晚当王妃的时候，把后院管的很好。对赫连慕占有欲十足几乎独宠她一人，王府后院很是干净。 　　她不一样，从来不管这些。赫连慕带回来的美人或者别人献的，她都会妥协安排。不管赫连慕喝酒还是宴会，她从来都不扫兴。 　　不会劝他少喝，更不会劝他少沉迷于情事，保重身体。 　　她清楚的知道，不管是酒还是情都是会成瘾有依赖性的，人的堕落只在一瞬间。 　　晚饭后，客人走了。 　　她带着一玉壶酒去了玉兰坊，赫连慕正坐在竹椅上散凉，听到声音半眯着眼睛道，“你来了…” 　　他正值壮年，身体健美而有力。所以即便玩乐了半日，也只是略感疲惫。 　　乔雪走过去，坐在他怀里娇媚的道，“我可是得了好东西，特地给王爷送来的。” 　　“乖乖果然什么都想着我，让我看看是的什么好东西。” 　　因为她识趣解风情，所以即使现在王府后院美人众多，他依旧很是宠爱她的。 　　乔雪起身拿出玉壶，倒了一杯特地放深井里冰过的美酒，喂到他嘴边，“王爷尝尝。” 　　赫连慕喝了一口，“只觉得清甜凉爽，淡淡的酒味回味无穷，很适合夏天的一款酒。” 　　“爱妃果然蕙质兰心。” 　　她又倒了一杯，轻轻晃动着杯子道，“此酒名胭脂醉，是我偶然得来的酒方。天气炎热，最近闲来无事想起来了，特地让人按照方子酿造的。” 　　“好酒好名…” 　　她陪着他，两人很快把一玉壶酒喝完了，赫连慕兴致上来了，捏了捏她的腰。 　　“我今日不太方便，王爷去找别人吧。” 　　“不吃醋？” 　　“来夜，王爷可得加倍补偿回来。” 　　又调笑了几句，她这才带着人走了。夏夜漫长，喝了美酒赫连慕自然也不闲着，去了那对美人花姐妹房里。 　　回到院子里，她沐浴换了一身衣服，“我要去小佛堂念经。” 　　她未施脂粉，头发也只是用木钗简单的挽起，打扮的很清爽。 　　她向来喜静，去小佛堂的时候只带了心腹。小佛堂隐在王府角落的一片竹林里，很是清幽，也少有人来。 　　到了以后，春桃和另外一个大丫鬟在外面守着，喝茶吃点心。 　　她独自推门进了内院，然后进了佛堂。门刚被关上，她就被抱住了。 　　“别闹…” 　　陈准轻笑了一声，“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赫连慕为了拉拢和安抚他，将陈母和他的妹妹，安置在王府别院，这样他倒是有了进要王府的理由。 　　只是到底是在赫连慕的地盘上，两人一直小心谨慎，见面的频率并不高。 　　陈准轻声道，“今晚能多待一会儿吗？” 　　“外面快下雨了，王爷沉醉美人乡，无人在乎我们。” 　　陈准安心了，很快用行动说明一切。屋外很快大雨倾盆，佛堂里更是狂风暴雨。 　　不知过了多久，她伸出纤纤玉手推开窗户透气，“呵，你说我们污了佛祖的眼，会不会下地狱。” 　　他从身后抱住她，“那我们就一起下十八层地狱吧，我甘之如饴。” 　　两人静静的相依，看着窗外的风雨，安静极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看她在他身边言笑晏晏，他快要忍不下去了。 　　“要耐心，要忍。”她用手轻抚他的脸，“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那天的，在那之前我们都要忍。”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番，内院这边她已经在慢慢渗透收服，而外部的势力只能靠陈准了，她根本接触不到。 　　陈准叹息道，“我毕竟是后面投靠过来的，他还不够信任我。只能徐徐图之，慢慢取得他的信任。” 　　“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 　　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有的是力量。哪怕只能这样偶尔匆匆相会一面。 　　香炉里的香燃的差不多了，她冷静的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你该走了。” 　　陈准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很快消失在风雨里。 　　她重新挽好头发，推门撑伞走了出去，神色淡淡的，带着人回了院子里。 　　赫连慕那边，胭脂醉的酒劲儿过大，闹了一夜才停。 　　翌日起来，依旧神清气爽。赫连慕并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反而爱上了胭脂醉。 　　他带了套华贵的珠宝首饰来，“爱妃的胭脂醉，很适合夏天饮用。我准备用他来招待客人，不知爱妃这里还剩多少？” 　　“首饰换美酒，是我赚了。” 　　两人说话了几句，酒窖里所有的胭脂醉都被搬走了。 　　她拿起一支精美的金钗道，“酒虽好，后劲却大。” 　　他如此贪杯甚好，免得她费心算计了。 　　春桃有些担心，“喝多了会不会出事儿？” 　　“那是酒又不是毒药，不会有事的。” 　　只不过会让他上瘾沉迷，一点一点掏空他的身体。这个过程会很慢却润物无声，所以她要等。 　　等他在不知知不觉中下坠，直到落入地狱。 　　没关系她等的起，她有的是时间和他耗。她还很年轻，等一切结束还有大好年华等着她。 　　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准备两味点心，等会儿我们去看陈伯母。” 　　日子总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那个人在她就不觉得难熬。 　　这个夏日炎热绵长，似乎格外的难熬。 第453章 在劫难逃 　　这日午后，江雪凝一身是汗的从噩梦中醒来，心里惊疑不定。 　　“怎么了？”沈昭延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问。 　　“我梦到大哥了，满身是血…” 　　这么多年，还是大哥第一次入她的梦，那双泛红的眼睛，看的她心里发慌。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大夏天的很少冰冷，“莫不是梦魇了？” 　　她沐浴更衣后，去了小佛堂，里面摆着顾家众人的牌位。她点了三炷香插进香炉里，又念了好一会儿经。 　　心里依旧烦躁，那些噩梦般的过往，小时候兄妹玩闹的时光，总是从脑海里闪过。 　　她闭了闭眼睛道，“大哥九泉之下，可有不安之事？” 　　从前她不信鬼神也不信命，可是她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神奇的事情。所以，有时候她也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注定。 　　下午议完政事，她依旧心神不宁。 　　顾棠梨担忧的道，“最近天气炎热，姐姐是是操劳过度，心神不宁？” 　　她拉开抽屉，拿出 青色的樱花荷包，“刚好你们都在，看看吧。” 　　顾棠梨接过打开，里面是一缕发丝。顾星辰也凑了过来，看的不明所以。 　　“这是谁的？” 　　“不久前萧临风派人送来的。”她用手撑着头道，“白术推断，是十四五岁年轻姑娘的。” 　　“萧临风千里迢迢的派人送来，不可能只是吃饱了饭，没事儿干。” 　　“这缕发丝的主人与你有关，而且可以威胁到你？” 　　她点点头道，“只可能是顾家人，当年顾家的覆灭，由他一手推波助澜。” 　　顾棠梨和顾星辰都陷入了回忆里，两人把顾家主要人员都写了下来。 　　最后顾星辰用毛笔圈起“顾笙笙”三个字，“从年龄上来推断，最有可能是她。” 　　顾家下一代的长女，顾明望的女儿。 　　江雪凝还能回忆起她拉着她裙角叫她姑姑的样子，“我今日突然梦到了大哥，他是不是在怪我，没有照顾好笙笙。” 　　“如果笙笙在他手里事情确实不妙，我们和萧临风之间迟早会有一战。而笙笙，很有可能会沦为这一战的牺牲品。”顾棠梨道。 　　这是他们都不想看到，也不能接受的局面，那就只能想办法破局。 　　“我有传消息过去，让我在京城的人，打听她的消息。” 　　而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有关的消息传回，她心里也清楚，如果人真的在萧临风手里，肯定会被他藏起来。在关键时刻在推出来，以最残忍的方式给她暴击。 　　“每找到一个活着的顾家人，都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倾尽全力去拯救。” 　　江雪凝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里盛京的位置，郑重的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拼尽一切护住她。” 　　顾棠梨的手指划过盛京的位置淡声道，“既然如此就由我回去一趟吧，我长大后的样子，盛京还没人见过。由我回去最安全合适，这么多年了，我也想回去看看。” 　　“也好。” 　　三人商量了一番，很快定下由顾棠梨回京，寻找顾笙笙的踪迹。 　　而被困在小岛上的顾笙笙，不知道正有人为她跋山涉水而来， 　　萧临风来看过她以后，她的病情并没有好起来，而是变的更严重了。 　　半夜她心悸的从噩梦中惊醒，再无睡意。推开窗户，倚在窗户上看着夏夜的湖面走神。 　　绿芜轻手轻脚的给她端来安神汤，“夜风凉，姑娘身体孱弱小心着凉。时间还早，喝点安神汤继续睡吧。” 　　她接过安神汤，反手全部倒进了湖里，“喝厌了，安神汤安不了我的心。” 　　她喜欢在夜里清醒的感觉，疼痛而自在。 　　绿芜显然知道她的脾气没有再劝，而是在一旁坐下，“那我陪姑姑说说话吧。” 　　她靠在窗户上枕着手臂，微微半起眼睛，任由风吹动她的发丝。 　　“明明他已经坐拥江山了，却依旧把我禁锢在这里。养了我这么久，大概在等合适的时机物尽其用吧。” 　　她说的很平静，这个话题很危险。绿芜作为下人只能说，“主子这些年一直都对您很好，她不会真的舍得伤害你的。” 　　他自然是对她好的，锦衣玉食的供养着。甚至请最好的老师来，教她读书教她弹琴。她病重的时候，他也曾彻夜不眠的守着她。 　　那几年，失去一切的她把他当成了全部。可是越长大越明白，她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甚至可能只是圈养的一个工具人，到了必要的时候，就会派上用场。 　　多么残酷的事实。 　　她闹过哭过，他越来越忙很少来看她。渐渐的她安静了下来，甚至认命。 　　“没有人比他更残忍了，于血泊中救回我，给了我赖以生存的温暖。可是并不是想救赎我，只是方便来日亲手将我推下深渊而已。” 　　萧临风从来不准岛上的人，和她说外面的事情。 　　她当然知道外面的形势了，几乎也可以预估到她的命运，精心养来对付湘楚王的工具而已。 　　绿芜叹息，“姑娘太多思了，活在当下比较好，明天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太聪敏锐，对她而言是一种劫。 　　顾笙笙笑了笑，“要是我傻一点，会活的开心很多吧。毕竟小岛上的生活确实无忧无虑，然后猝不及防的被推出去死掉。” 　　这样只有死的那一瞬间好痛苦的，这样也挺好的。 　　“可是我好不甘心…”她透过漆黑的夜看向远方，“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呼吸外面的空气。” 　　也想永远陪在他身边。 　　可惜她一样都做不到，只能日复一日的被困在这里。 　　她的命运早在被他救起那一刻已经注定，她以为是天神降临，实际是她的在劫难逃。 　　“绿芜，你说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这个问题绿芜沉默良久，无法回答她。 　　“很难回答吗？”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也是，不过是他蓄意养的笼中鸟，却问这样不切实际的问题。” 　　绿芜看你着她单薄的背影很是心疼，“姑娘这不是你的错，很多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 　　她伸出手，任由风从她指尖吹过，“我死后，也要做一缕风自由自在。” 　　她会走向，他希望她向的结局。 　　如果那是她的注定和宿命，她认。 第454章 灾祸 　　八月，给官员都放了七日消暑假，江雪凝在云深居避暑，偶尔泛舟小湖上，在喝点加了冰的果酒，日子快活是神仙。 　　在连续十多日烈日过后，终于下了雨。 　　等雨停了，她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去逛逛雨后的夜市。” 　　沈昭延摇着扇子，“走吧。” 　　两人漫步街头，卖消暑小食的小摊子很多，他们随意挑了一家坐下。 　　要了一碗冰汤圆，邻桌的一些行商在唠嗑。 　　“今年夏天比往年都热，真是难熬。” 　　“湘楚还算好的，我刚从北边回来。那边情况不妙，水流枯竭庄稼被干死。如果在不下雨，恐怕有大旱之兆。” 　　“不至于吧，真的大旱了，百姓的日子就苦了。” 　　“我认识的大户人家，有一部分已经开始举家逃离云阳了。” 　　江雪凝听的沉默了，汤圆上来都没胃口吃。 　　“天灾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能阻止的，别为难自己。” 　　她吃了两勺冰汤圆透心凉，这才轻声道，“但愿无灾无害吧。” 　　两人走走停停，逛了很久。发现不少人在谈论天气太热，外面情况不妙的问题。 　　翌日，王府议事厅里，将离脸色沉重的递给她，之前派出去暗探传回来的消息。 　　“云阳一带，河流十有九枯，庄稼基本颗粒无收，人饮水都成了问题，有大旱之象，时局动荡不安。” 　　这份消息太沉重了，她吩咐道，“按照之前商议的一条一条的执行下去。” 　　整合各地粮仓粮食，留够必须的部分以后，剩余的集中上来，到时候统一在城门口开仓救灾。 　　把需要开荒队的土地，缺人的村落也统计出来。到时候接收愿意在这边安家落户的流民，给他们分地协助他们安家。 　　一项一项的，都不是简单的工作。他们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才能不慌乱。 　　“到时候既能救人，也能增加湘楚最缺的劳动力和人口。如果引流得当，也算是功德一件。”将离轻声道。 　　接下来整个湘楚官员都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忙乱中。 江雪凝作为决策人，每天要看无数的折子，批复解决无数问题。有时候忙起来，更是两三天不见人。 　　沈昭延彻底被冷落了，每日落寞的无所事事。 　　“你眼神幽怨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白术看不下去的道，“当深闺怨夫要不得。” 　　他这段时间也忙，忙着配置消暑的药丸药包，囤药材。 　　大灾过后必有大疫，所以他们要提前准备。到时候流民涌过来，他们还的出诊。所以现在几乎整个湘楚的医馆药堂和郎中们，都在王府的号召之下联合起来，在忙这件事情。 　　他和周女医作为王府的人，还管着事情，也是很忙碌的。 　　他喝了一口茶，“不和你说了，药堂那边还等着我去点药材，我先走了。” 　　沈昭延翻了个白眼，好像就他无所事事，显得特别闲。 　　晚上江雪凝回来，吃饭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了喘息时间。 　　他给她盛了碗鱼汤，“你是不是忙的忘了点什么？” 　　她放松的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棠梨进京去了，她手里未完成的育婴堂，就交给你来管吧。” 　　“这就开始奴役我了？”他捏了捏她的手暗示道，“那的先给点甜头尝尝吧。” 　　“呵呵呵，看你表现了。” 　　从那以后他就过去了水深火热的日子，晚上的时候温香软玉在怀，是最幸福的。白天的时候他是块砖，哪里需要江雪凝把他往那里搬。 　　他从小就是接受的顶级教育，从镇南王世子到云州王，能力本来就很强。只是因为身体和心态原因，比较佛系。 　　他累的像条狗，小声抱怨道，“等忙完，你得好好补偿我。” 　　江雪凝无情的丢给她一堆折子，“天黑之前全部批复完。” 　　“谋杀亲夫了！” 　　顾星辰在一旁补刀，“过两天派他去下村去，物尽其用王府不养闲人。” 　　一个月下来，曾经色淡如水的翩翩公子，居然被晒黑了。 　　他坐在镜子前陷入了忧伤，“我的脸是不是丑了很多？” 　　江雪凝捧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虽然黑了一点，但是养养就回来了。” 　　“你最近身体也不虚弱了，吃饭也香了，睡觉也沉了。所以还得忙起来，忙起来身体都变好了。” 　　他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只是为以后的日子深深感到担忧。 　　“总觉得你更爱公务，而我只是你闲时用来消遣的。” 　　“自我定位还挺清楚的…”她亲了他一下，“我还是爱你的，如果你能在努力一点，我会更爱你的。” 　　就这样被哄着，偶尔给颗糖，解锁一些新玩儿法。他分担了不少事务，被迫勤奋了起来。 　　到了八月底，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大家却都高兴不起来，心情越来越沉重。 　　将离汇报着最新的情况，“湘楚这边湖泊河流的水位虽然有下降，但是目前来看影响不大。庄稼也都长的很好，应该能丰收。” 　　“北方特别是云阳一带的情况不妙，大旱已经来临，就看百姓们的存粮能撑多久了。” 　　等撑不住的时候，就会开始逃亡，也是最残酷的时候。 　　她眉头微皱的道，“朝廷那边没什么措施和动静吗？” 　　“当地官府镇压了几次暴乱，施过几天粥，听说县城和州府的存粮已经耗尽了。” 　　她冷笑着道，“萧临安风真是废物，机关算尽坐在那个位置，却毫无作为。” 　　“他本来就上位的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三方势力鼎立的局面，他未必能掌控整个朝堂和西陵。”沈昭延无力的趴在桌子上道。 　　那些世家勋贵可不是好拿捏的，未必就会听萧临风的号令。 　　而萧临风看起来也志不在此，除了掌控兵权，看起来对其他的不是很在乎。 　　云阳一带的百姓已经开始饿肚子吃树叶，而盛京依旧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而云阳一带旱灾的事情，奏折刚好好才到达御前。 　　萧临风当晚便召集了大臣议事，商议救灾之事。 　　户部哭诉没银子，没粮食国库空虚。 　　总之各部的官员唇枪舌战了半夜，并没有任何进展和有效措施。 第455章 流离失所 　　“砰！” 　　萧临风冷着脸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水花四溅，大臣们立刻跪下，“陛下息怒！” 　　“除了吃干饭吵架，你们还能做什么？”他厉声道，“没银子没粮食那就想办法，在这里吵能吵出来吗？” 　　朝廷最终下令增税征粮，百姓们怨声载道。此举也动了一些权贵的利息，特别是强制捐银子这一举动，引起了权贵富商极大的不满。 　　而云阳已经彻底乱了，百姓没有吃的，甚至快没水喝了。逃荒的流民和官府衙门发生冲突的，甚至趁机起义的。 　　很快云阳彻底失控了饿殍遍野，百姓们流离失所，绝望的在路上走着，不知往哪里去。 　　最糟糕的是，有人趁机搞事情，揭竿而起。叛军们很快占据了云阳府城，加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想北上往盛京去。 　　等萧临风收到快马加鞭的消息时，北方一带已经彻底混乱，各方势力揭竿起义，趁机混战。 　　“好的很，都想坐上这把龙椅！”他生气的道，“立刻派兵前去镇压。” 　　瞬间重点从救灾变成了战争，朝廷很快集结二十万兵力南下。眼看局势失控，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乱世已至，各方混战抢占地盘。 　　百姓们的死活已经没人在乎了，天气越来越热，每天都有人死去，有人嚎啕大哭。 　　甚至青壮年，运气不好还会强行被拉去从军。渐渐的大家变得麻木变的绝望，北方战乱，南方和盛京因为打仗，他们也过不去。 　　就在大家认命时，一则消息在流民中流传。 　　“去湘楚，湘楚王下令只要有流民过去，愿意入湘楚在那边安家，分田分地分房，五年之内还还清房钱就行。” 　　有人不可置信的道，“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 　　“当然是真的，听湘楚那边过来的商人说，已经贴告示了。而且过去就有热粥吃，还有郎中看病。” 　　大家听的蠢蠢欲动，可是湘楚这个地方，对普通百姓而言遥远又陌生。 　　“这湘楚王真有这么好，真的会管我们？” 　　“顾家你们听过吗，那个世代保卫西陵的顾家，听说这位湘楚王是顾家女。” 　　有绝望的母亲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儿道，“我要去湘楚，反正在这里已经没有活路了。” 　　“已经这样了，在差也不更差了。” 　　这样的事情在各处发生着，很快去湘楚分地分房的事情，在流民中传遍。 　　不少流民成群结队的往湘楚而去，朝廷和其他人根本没精力管他们。 　　灾民们往湘楚去，这一路上颠沛流离，不断的有人死去。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往前走，把湘楚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 　　天灾人祸，北方彻底的陷入动乱。而盛京除了朝堂的气氛紧张。依旧繁华，依旧歌舞升平。 　　繁华盛京，是权利中心，也是西陵最辉煌最冷酷的地方。 　　比起灾情，萧临风忙于调兵遣将平定叛乱，要稳住局势坐稳这把龙椅。 　　一直在后宫深居简出的萧玲珑站了出来，举行了她成为皇后以来最大的宴会。 　　她亲自下请柬，广邀世家名门夫人，还有富商家的女眷。 　　宴会在百花园举行，不热闹也不富丽堂皇，甚至很简朴。 　　每桌只上了茶点，各家夫人也对她举行这次宴会的目的心知肚明。 　　有人心不甘情不愿，但是碍于是皇后的面子，还是勉强赴宴了。 　　也有几个人，直接以生病为理由告罪没来的。 　　大多数的都准备了银票前来，出于各种理由准备尽一份心。 　　“皇后娘娘驾到！” 　　众夫人小姐们起身行礼，萧玲珑站在主位上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大家这才发现，她作为皇后今日却穿的素白的衣服，几乎不施脂粉，也没戴一件名贵的首饰。 　　萧玲珑的目光扫过众人，“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在时局动荡云阳一带的百姓，正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们作为女子，也该尽一份绵薄之力。” 　　她身旁的宫女打开太监抬上来的木箱，她说，“这是我所有嫁妆首饰所凑够的二十万俩银票，全部捐出用来救灾。” 　　底下的夫人们被震惊到了，虽然已经猜到了今日宴会的目的。没想到她一出手，几乎就倾尽所有。 　　有位白发苍苍的老夫人站起来道，“所谓世家，享受了荣华富贵。在危难之时，也该站出来承担自己的责任，我代表裴家随捐十八万两。” 　　原来这位是盛京四大世家之首裴家的老夫人。 　　“祁家捐十五万两。” 　　“盛家捐十五万两。” 　　“叶家捐十五万两。” 　　四大世家纷纷表态，在这一刻展示出了世家的风骨和底蕴。 　　除去四大世家以外，最大方的就是富商夫人们了。她们不缺这点银子，又被气氛感染纷纷慷慨解囊，还能赚的好名声。 　　仅仅这一场宴会，就捐了两百多万两。 　　萧玲珑站了起来半鞠躬道，“我代表北方和云阳的百姓们，感谢各位夫人慷慨解囊，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当不起皇后如此大礼。” 　　“各位夫人大义，当的起！” 　　出宫的时候盛老夫人感慨万千的道，“歹竹出好笋，萧家倒是生了一个有仁慈之心的好女儿，当得起皇后这个位置。” 　　“哼，男人们都忙着争权夺利，谁还记得那些灾民。” 　　裴老夫人眼里闪过精光，“现在世道可是不一样了，谁敢小瞧女子！” 　　大家都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 　　叶老夫人道，“家里老头子已经吩咐过了，这次的事情叶家就不参与了。叶家唯一要做的，就是力所能及的救灾。” 　　“我们家也是。” 　　四大世家向来同气连枝，他们这次的态度某种意义上，也展现出来对萧临风这个皇帝的失望。 　　不参与不作为，已经是无声的抗议了。他们一但表态，其他世家们也会看风向。 　　世家这一块，萧临风什么都没做，已经失了人心。 　　也许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做，所以才会这样。 　　裴老夫人低声道，“等吧，动荡和天灾人祸都会过去的，总会迎来黎明的。” 　　而萧玲珑这一举，也为她在西陵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以她为始，不断有夫人姑娘们为救灾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第456章 吾心安处 　　八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越往湘楚的方向走，草木越茂盛，水流越清澈。 　　历尽千辛万苦走到这里的流民们，喝着清甜的溪水，吃着野菜心里升起了希望。 　　“这边没有大旱，也许我们能活下来。” 　　“希望那位湘楚王，真如传闻中那么仁慈。” 　　他们是饥肠辘辘的，也是忐忑的。如果湘楚也容不下他们，他们走的无处可去了。 　　年老的和妇孺孩童，这里已经是他们跋山涉水饿着肚子，能走到的极限。 　　越是靠近湘楚，他们眼睛越亮。沿途已经有大户人家，和心善的客栈老板开始施粥了。 　　“大家排好队不要抢，人人都有！” 　　虽然只是一碗薄粥，对这些经历了逃荒死亡饥饿的流民来说，已经是美味佳肴了。 　　有人喝了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天无绝人之路，可惜爹娘爷奶，终究是没有坚持到这里。” 　　不断有人哭了起来，走到这里的都是幸运的，几乎都经历了眼睁睁看着亲人去世却无能为力的痛。 　　年轻的女老板给他们指了指路温声道，“喝这碗粥，顺着这条大路一直往前走。在天黑之前到达楚城，那里有郎中有热粥等着你们。 　　如果愿意留在湘楚安家，地会有的房子会有的，努力耕耘明年这时候庄稼也会有的。” 　　很平静的一段话，却比任何安慰的话，能安抚他们的心。 　　喝完粥歇了一会儿，这群流民互相扶持着前行，他们都是在同一个村一起逃荒的。 　　夏日的夕阳格外的美，有人兴奋的道，“我们到了，前面就是楚城！” 　　楚城的城墙在夕阳格外的宏伟壮阔，透着几分历经世事古老的气息。 　　而城墙下热火朝天中又井然有序。有士兵维护秩序，有专人施粥，一旁大锅熬着草药，桌上摆着粮茶。 　　他们一脸期待又不安的走近，士兵指挥他们道，“这里排队，一人一碗药一碗粥一碗茶，吃完了，身体不适的那边检查，然后去登记。” 　　有老者小心翼翼的问，“真的给我们分地分房子吗？” 　　“只要入湘楚户籍在这里安家就分，每人两亩地不论男女，每家一栋房，还可以申请一两的安家费。地免两年赋税，房钱和安家费，三到五年内还清就行。” 　　“苍天有眼呐！” 　　老人泪流满面，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有地有家他们就能活下去。 　　见士兵说话和善，有位抱着孩子瘦骨嶙峋的女子问，“女子也可以分房分地吗，家里其他人都死在逃荒的路上了，就剩我和妞妞了。” 　　“可以的，在湘楚女子可以自立门户的。” 　　女子抱着孩子喜极而泣，她最怕的都是孤女寡母的，带着孩子怎么活下去。 　　流民一波一波的来，全部被按流程暂时安置好。 　　等登记好，会有士兵将他们带去分去的村落，在那边安家。 　　所有的苦难和流离失所，结束在这里。 　　江雪凝每日都会带着人出来巡查，看着一切有序的进行，松了一口气。 　　将离看着流民们道，“这一下是把湘楚的库存掏空一半了。” 　　“值得的，只要人还在，粮食会再有的，银子也会有的。” 　　看了城门处的情况，她又带着人去了最先安置流民的两个村子。 　　她到的时候正好是饭点，村子里已经炊烟袅袅了，有饭香飘散出来。 　　村长带着他们往新建的那排房子去，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勤快的人家，已经把菜地收拾出来种上菜了，家里也收拾好了。已经开始开荒，过日子了。” 　　在外面唠嗑乘凉的村民们，看他们一行人来了，有的大着胆子和他们打招呼，还能聊上两句。 　　到了流民安置的地方，也是家家户户都开始做饭了。 　　听说她来了，不少人出来了，有些怯怯的看着她，有些笑的害羞。 　　白发苍苍的老奶奶道，“多谢王爷收留我们，给了我们容身之处。” 　　“来了湘楚就安心住下吧，这里是很美的地方，相信你们会喜欢上这里的。”她轻声道。 　　一位逃荒而来的书生望着这好山好水道，“吾心安处是故乡，这里能让我们心安就是家是乡。” 　　一路逃难，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和安身立命的地方。 　　湘楚给了，那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他们新的故乡。 　　江雪凝又和他们聊了一会儿，交待他们，“有问题解决不了，可以找村长。” 　　有村民邀请他们去吃饭，她笑着拒绝了，“还要去其他村子看看。”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书生感叹道，“要是当年顾家没有出事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老婆婆道，“既然在这里安家了，就好好干，早日把欠王府的银子给还上。” 　　百姓很多时候是很朴实的，他们不懂权利斗争。只想要努力的种田活着，养好自己的小家。 　　江雪凝一连走访了几个村落，流民们都安定了下来，情绪稳定。已经开始盘算地里种什么了，虽然伤痕累累受了很多苦，依然马不停蹄的奔着新生活去了。 　　回府的路上，沈昭延难得正色的道，“你做的很好，比很多人都好。” 　　他在这一刻理解了，为什么她生死不明那几年。湘楚会团结一心，如铁桶一般谁都拿不下，等她归来。 　　因为她真的善待这方百姓，有仁慈之心。 　　她抬头看着夕阳道，“这是我该做的，毕竟我受这方百姓供养。” 　　如果没有这些百姓，所谓国所谓权利之争，不过都是一场空。 　　只是上位者，在上面待久了，会忘了根，也会忘了一个国的基本是什么。 　　沈昭延拉着她的手，“流民的事情基本已经稳定，你也该好好休息下了。” 　　这一个月内，整个湘楚境内接收了十多万流民。根据他们的估计，最后的落点应该在二十万左右。 　　这些流民在这里安家，将会给湘楚注入新的活力。再加上万商会后，各路商户的入驻，商路的打通。 　　可以预见，湘楚会迎来一波繁荣。 　　“等忙完这一阵，就给大家放假休息。” 　　夕阳下，一行人漫步而去。 第457章 追逐 　　入了九月，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将近二十万流民被妥善安置。 　　江雪凝和所有官员都放了假，今晚议完事儿，自己也要休息了。 　　“西陵现在叛军四起，时局动荡。再加上燕王搞事情，朝廷和萧临风正焦头烂额。”将离道。 　　她坐在椅子上神色放松的道，“让他们打，我们坐山观虎斗。湘楚这两年，最重要的是谋发展。” 　　属于她的她迟早要拿回来，但并不急功近利，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议事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沈昭延懒散的道，“有故人在池塘边等你。” 　　她沿着小路往池塘边去了，沈昭延并不跟着她，而是去了外面等她。 　　很快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身黑衣在夕阳下格外的显眼。 　　星落回头看她，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大海，“有好酒吗？” 　　上次的灵州之行，他最后并未同行，似乎是师门出了事情，他被紧急召回了。 　　江雪凝走过去在石桌上放下两罐好酒，“桑落酒，后劲儿很大。” 　　他抱着酒罐痛快的喝了几口，“爽！” 　　他看起来似乎苍白了一些，也沧桑了一些，不过依旧洒脱不羁。 　　“灵州之行我未同去，是因为接到消息小师叔不好了。”他有些黯然的道，“小师叔为寻找破局者，强行窥探天极被反噬，撑了这么多年，终究是去了。” 　　“节哀。” 　　“这是占星师的宿命，他会化为星星在天上守护我们的。” 　　她已经有所预感，恐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不会再见了。 　　果然星落道，“这次我是特地来向你道别的，也是来湘楚看看流民的情况。” 　　“你要回去了吗？” 　　“小师叔去了，我要回天璇峰闭门修炼了。” 　　占星师一族本来就与冰雪和星辰为伴，离群索居在北极以北的天璇峰上。他们大多避世不出，而他是新一代里最有天赋的，该由他回去挑起大梁了。 　　他一双蓝眸郑重的看着她，“凤星耀眼，盛世将至，这是小师叔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尽力而为！” 　　“来，我们在喝一场。”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难再见面了。 　　喝完两罐酒，星落潇洒的道，“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不再见。” 　　占星师出世，一般意味着大祸将至，天下要乱了，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不是好事儿。 　　他转身对他晃了晃手，“走了，不用送。” 　　出府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她抬头看了看，今夜满天繁星，星光正好。 　　————— 　　而西陵的情况却不太好，经过一个月的混战，朝廷勉强把叛军控制住了， 　　兵部尚书忧心的道，“燕地那边动作不断，燕王趁机拉拢各方势力和扩大地盘。在这样下去，恐成大患。” 　　萧临风眉头紧皱，“我们还能抽出多少兵力来？” 　　“不足十万，如果抽掉走了，盛京就危险了。” 　　他冷笑，“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 　　“先把叛乱控制住，在徐徐图之。”兵部尚书无奈的道。 　　随着湘楚崛起，青州叛变狼牙军出走，西陵的兵力早就被大大削弱了。 　　户部尚书也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国库已经空虚了，粮草告急支撑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把叛乱按下去。” 　　“朕知道了。” 　　和大臣议事到深夜，他只觉得疲惫，靠在龙椅上假寐。 　　听到了周公公和宫女的声音，“见过皇后娘娘。” 　　是萧玲珑来了，她身后的宫女提着夜宵，一样一样的端出来，摆在桌子上。 　　萧临风睁开了眼睛，“皇后亲自给朕送夜宵，这可是头一次。” 　　“陛下的好好活着，你现在死了苦的可是西陵百姓。”她不客气的道。 　　萧临风走过去坐下，“其他人都退下吧，我和皇后说说话。” 　　书房里瞬间只剩他们两人了，他喝了一口鲜美的鱼汤，“我还以为你一直盼着我早死。” 　　一直忙于筹银子救灾，她憔悴了不少，素着一张脸道，“你死有余辜，但是百姓无辜。” 　　现在的局势他要是死了或者朝廷撑不住了，西陵必然失控大乱。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到时候最惨的是百姓。 　　他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能吃到你送宵夜，也算是稀奇事了。” 　　御书房的气氛太压抑，或许是因为军臣刚刚在这里结束过一场沉重的对话， 　　她走过去伸手把半开的窗户全部推开，让夜晚的风和新鲜空气流进来。 　　“你费尽心机众叛亲离的坐上这个位置，我以为你会一展宏图的，却不过如此。” 　　这话说的杀人诛心，丝毫不留情面。 　　萧临风放下手里的勺子，有些恍惚的道，“曾经无数次想过，坐上这个位置万人之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可惜一步步爬上这个位置，有的只是身后空无一人的虚无感。 　　他撩起自己的一丝白发自嘲的道，“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就在走向这个位置的过程里，被杀死了。” 　　以为坐在这个位置，就会得到一切。然而，刚好相反。 　　萧玲珑对他升不起一点同情，“比起那些死在旱灾里的百姓，你的可悲变的微不足道。” 　　那些百姓才是饱受苦难，才是历经生死。 　　“你倒是有颗悲天悯人的心。” 　　“萧家做了那么多孽，既然我还活着就由我来赎罪。” 她轻声道。 　　“萧临风你已经君临天下了，可是你还是空洞的厉害，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认真的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这是一场无疾而终的谈话，萧玲珑很快离开了。 　　天气闷的厉害，看起来要下大雨，他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轰隆隆！” 　　外面打起惊雷，周公公快步走进来轻声道，“陛下，刚传进来的消息，笙笙姑娘落水不好了。” 　　他猛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外面电闪雷鸣的天空，“走。” 　　换了一身衣服，顾不得大雨，连夜出了宫，往碧波庭去。 　　在他走出宫门的那一刻，一直潜伏在黑夜里的人，无声的跟上。 　　已经秘密进京的顾棠梨，很快收到了消息。一场无声的追逐战，在风雨交加的暗夜里展开。 第458章 腐烂 　　到底是一手养大的，萧临风心里还是着急的，在风雨里骑夜行。 　　大雨里，本来就隐蔽曲折的路线，更加的难跟。 　　很快跟着的暗卫，就陷入了迷雾和密林里。好在他一路留下了线索，顾棠梨很快找了过来。 　　暗卫道，“他带着锦衣卫，我不敢跟太近。这里情况复杂，有雾障跟丢了。” 　　“没事，我来追踪。” 　　作为曾经的天字一号，她本来就是顶级杀手和暗卫，追踪是基本技能，也是她擅长的。 　　一路根据他路过留下的痕迹追踪，半夜的时候追到了一个巨大的湖边。可惜天黑雨大，什么都看不清。 　　而湖心岛上，萧临风已经进了碧波庭，“怎么会落进湖里了？” 　　“天气闷热，姑娘心里烦闷，便泛舟小湖上，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 　　床上的人脸通红高热不退，看起来像一朵开到荼蘼的玫瑰。 　　神医在她胸口扎了几针，“她的身体和内心正在腐败，如果在这样下去，她恐怕撑不了这么久。” 　　他把手放在她额头摸了摸，“不能医吗？” 　　“人要是从心里没了生机，哪怕是神医也无法用药石让她枯木逢春。” 　　他神色晦暗不明的道，“什么时候能醒？”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 　　很快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退下去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彻夜照顾她了，熟练的用冷水打湿帕子敷在她的额头。 　　“你真是不乖。” 　　翌日，雨后天晴。 　　直到午后她这才悠悠转醒，一眼看到守在她床前的顾临风。 　　“萧叔叔你来了。” 　　他把她扶起来坐好，给她喂了半杯温水，“感觉怎么样？” 　　“头痛难受。” 　　绿芜听到动静端了药给她喂下，她精神不济，反反复复的发热咳嗽。 　　他守了她两天，看着她皱着眉头喝粥，“等会儿我就走了，最近很忙。” 　　她一松手勺子“叮”的一声，落在了碗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就没有不忙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 　　她语气很平淡，但是他知道这是不高兴了，有些头痛的道，“别闹！” 　　顾笙笙拉住他的手哀求道，“我的身体越来越的衰败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去外面看看。” 　　对上她虚弱发红的眼睛，他有片刻的心软，很快冷酷的道，“既然身体不好就好好养着，现在外面正乱不适合出去。” 　　她垂眸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他手背上，“我昨晚梦到顾家了，梦到爹娘还有弟弟了，这么多年我都没去看过他们，他们一定是怪我了。” 　　“我真是不孝…” 　　说着她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都死了全部都死了，到处都是血…为什只有我活着…” 　　整个人陷入了过去的回忆里，像是魔怔了一般。 　　很快喘不上气来，呼吸困难，死死掐住他的手，脸开始泛白。 　　萧临风握住她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什么都别想，深呼吸…”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活的好痛苦！” 　　她泪流满面的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开始颤抖痉挛。 　　“神医…快叫神医来…” 　　她颤抖着牙齿下意识的想咬自己的舌头，萧临风情急之下，把手腕凑了上去，她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神医也到了，开始急救。好一会儿，她这才松口，在他手腕上留下一圈血淋淋的牙印。 　　本来准备走的，现在只能被迫留下来。房间里点上了安神香， 她不再发疯靠在床头很平静，却也眼神空洞。 　　神医低声交待，“她身体和心理情况都很不好，最好不要刺激她。” 　　刚救回来的时候，她经常犯病。那场灭门之灾，在她心里留下了很重的阴影。 　　她声音无力的道，“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慢慢好起来了，原来一直没有走出去。” 　　萧临风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苍白消瘦的侧脸，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笙笙你一直很聪明，也一直很懂怎么不动声色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从落水到刚刚的犯病，很难说没有故意或者精心设计。 　　他替她拉了拉被子，“我不喜欢这样，你更不能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 　　“反正我于你而言不过就是随手养的小猫小狗。”她平静的道，“不要说的好像很在乎我似的。” 　　她是锐利的不安的，像是竖起了满身刺的刺猬。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我当年救你是因为你姓顾，不是随便一只小猫小狗，我都会救的。” 　　“我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 所以才更难受，她轻咳了一声，“所以你答应吗，我只是想出去到爹娘坟墓前上一炷香。” 　　最近她的确夜夜梦到过去，梦到顾府，梦到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每次惊醒，她都会心悸的睡不着。 　　她想，或许是某种预示。 　　萧临风已经问过绿芜她最近的情况了，知道她最近确实夜夜不得安眠。 　　看着她瘦的尖尖的下巴，他很是无奈的道，“如果我不答应，你要折腾自己到什么时候。” 　　“我是笼中鸟，如果你不答应，我没有任何办法。” 　　她对自己的处境，向来很清楚。所以只能拿自己的身体，来搏这一丝怜惜。 　　她想她这条命，对他来说应该还有用。 　　“有时候，我真不喜欢你太聪明。” 　　“因为傻子比较好骗吗？” 　　她虽然看着病弱，性格却向来倔强。他的确不希望，她腐烂凋零在现在。最后只能无奈的答应，“我可以让你去坟前上香，也可以让你回顾家看看。但是你要快点好起来，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好。”她乖巧的应了。 　　萧临风交待了绿芜和红袖好好照顾她以后，在天黑之前离开了。 　　她趴在二楼的窗户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虚弱的扯了扯嘴角。 　　每次都留她一个人在这岛上，日日夜夜的盼着。 　　现在她已经不会难过也不会失落了，只是偶尔会觉得荒芜。 　　绿芜往她身上披了衣服，“小心着凉。” 　　她看着远方的天空问，“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会有人为我难过，记得我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痕迹吗？” 　　绿芜听的心酸安慰道，“不会有那一天的，姑娘一定会长命百岁。” 　　她很清醒她正在一一点点失去生机，虽然是正当好的年纪，但是很快就会腐烂开败。 第459章 你是谁？ 　　顾笙笙出岛那日，因为忙于战事，萧临风并未亲自来接她，而是派了心腹一路护送。 　　尽管他没来，坐在船上的顾笙笙还是很高兴，这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踏出这里。 　　她坐在窗户边，贪婪的看着外面的景色，绿芜和红袖并未阻止。 　　“不知京都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吗？” 　　船一靠岸，就引起了潜伏在密林里的顾棠梨的注意。 　　远远的看到了一位穿湖水色湘妃裙的姑娘被围在中间，虽然看不清脸，但她有预感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进京的路上，顾笙笙坐在马车里，戴着帷帽，遮住脸。 　　不知道走了多久，绿芜轻声的道，“姑娘我们到了。” 　　红袖跳下去，把她扶下了马车。前面草木茂盛，甚至有蝴蝶在飞舞。 　　她慢慢走了进去，很快一座又一座的坟墓出现在了眼前，她稳了稳心神，“我自己过去。” 　　萧临风早就安排人来清过场，所以墓园里空无一人，安静的很。 　　她接过绿芜手里的一篮子纸钱走了进去，眼泪不自觉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走到父母的墓前，她跪下抽泣着道，“爹娘，不孝女儿来看你们了。” 　　她在墓前一直待到天黑，绿芜走过来将她扶起来，“姑娘我们回吧。” 　　“爹娘，女儿下次再来看你们。” 　　她肿着一双眼睛，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天黑的时候马车进了京，停在了顾府门前，并未进去。 　　“顾府一直有老兵在看管打理，姑娘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就在门前看一看吧。” 　　她并没有问，为什么“不适合”出现，只是目不转睛的贪恋的着顾府的大门。 　　而一路跟随而来的顾棠梨，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华灯初上的时候，马车离开。并未入住客栈，而是进了一所安静的别院。 　　他们要在这里住一晚上，隔日在回小岛上。 　　奔波了一天，再加上伤心过度。心力憔悴的顾笙笙当晚就犯病了。 　　顾棠梨想办法入住了他们隔壁的院子，“湖中岛四面都是湖，周围和湖中布满机关，守卫严备。想不打草惊蛇的进去很难，所以最好能这次见到人。” 　　林染来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接手了江雪凝留在这边的所有势力和关系网，对这边已经很熟悉了。 　　“我来想办法。” 　　翌日，本来准备离开的一行人，因为顾笙笙旧疾发了，无力的躺在床上。所以他们被迫，在这里停留了下来。 　　红袖谨慎的道，“这样过多的在外面停留不好吧，还是早点回碧波庭吧。” 　　绿芜垂眸轻声道，“姑娘身体受不起奔波，要是出问题了，我们谁都负不起责。” 　　虽然两人共同照料顾笙笙，但是更多的时候以绿芜为主。她这样说，事情就定了下来。 　　躺了一日，顾笙笙用药过后缓过来了一些，到了傍晚她轻声道，“扶我出去走走，躺的累了。” 　　绿芜亲自陪着她，在花园里逛了逛。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她想多呼吸外面的空气， 　　走了一圈，指着荷塘边的凉亭道，“晚饭摆在这里吧，凉快又可以赏花。” 　　绿芜服侍她坐下，又张罗着准备晚饭。 　　“我在这里坐会儿，你忙去吧。” 　　绿芜却也不敢走太远，这时候从荷塘里划出一叶扁舟。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舟上放着十多朵盛放的荷花。 　　顾笙笙的眼神瞬间收不回来，神色恍惚。这个小姑娘，穿的这一身特别是发型打扮，像极了她在顾家最后那个夏天。 　　她也是这样一身绿衣，带绿色蝴蝶耳环，梳一样的发型，调皮的让船娘划舟载自己去采荷花。 　　怎么会一模一样…真的只是巧合吗？ 　　她睫毛微颤不动声色的道，“那边的小姑娘，能把你舟上的荷花给我一朵吗？” 　　“好呀！” 　　小姑娘欢快的划着舟靠近，站在舟上选了最大的一朵荷花，伸手递给她，“姐姐你真漂亮。” 　　荷花开的很大一朵，她俯身伸手去接。手指相触的瞬间，一个荷包塞进了她手里。 　　她拿回荷花的瞬间，极快的将荷包收回了宽大的衣袖里。 　　绿芜走过来，只见她拿了一朵漂亮的荷花，正在感叹道，“应该是今年最后一波荷花了，花期快过了。” 　　她往荷塘里看了看，只见一女子小姑娘划着舟离去。 　　晚膳顾笙笙只喝了半碗绿豆粥，就回房去了。坐在窗户边上道，“我想自己坐会儿。” 　　在岛上的时候，她也经常这样独处。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绿芜也没有多想，安静的退出去关上了门。 　　确定房间里只有她一人了，这才拿出藏在袖子里的锦囊。 　　锦囊里只有一句话“子时见”，而她的目光落在顾棠梨三个字上。 　　这是二叔家的女儿，是她的小姑姑。只比她大了几岁，两人经常一起玩儿，很是熟悉。 　　她捏紧了手里的纸条，然后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烧掉。 　　她面色如常的沐浴，然后在绿芜给她铺床的时候，拿出一支她自己制的的香点燃。 　　困在岛上的日子是很无聊的，她学会了调香制胭脂。大多数时候，她喜欢用自己制的香，这是她独有的习惯。 　　今晚是绿芜守夜，床帘放下以后，她拿出一个个小白瓶，将里面特制的药水倒在手帕上。在将手帕盖在脸上，脑子瞬间清醒了，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而在外间守夜的绿芜已经睡死了，至于红袖和其他人，林染他们也想办法让他们暂时陷入了昏睡。 　　然后顾棠梨绕过外面彻夜守候的侍卫，进入了院子里。 　　根据事先得到的路线图，顾棠梨轻易潜入了她的房间。 　　一直没睡的顾笙笙瞬间坐不了起来，掀开床帘，直勾勾的看着她，“你是谁？” 　　顾棠梨拉下蒙面巾露出脸，“笙笙我终于找到你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顾笙笙下床把香炉里的香熄灭，心情复杂的道，“小姑姑…” 　　“笙笙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是我来迟了。” 　　比起委屈难过，真的等到亲人来找她这一天，她更多的是不安。 　　顾棠梨温声道，“久别重逢，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聊天。” 第460章 决绝 　　两人在相对而坐，房间里只点着一支蜡烛，烛光明明暗暗的跳跃着。 　　顾笙笙酝酿了一下，开口问道，“小姑姑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大概两个多月以前，萧临风送了一缕发丝到湘楚去。那时候姐姐正在和漠北几十万大军对峙，所以直到平定了战乱，我才跋山涉水为你而来。”顾棠梨坦然的道。 　　她目光幽幽的问，“为什么送我的发丝过去？” 　　“是威胁也是警告。”顾棠梨轻声道，“当年顾家的灭门之祸，萧临风是主谋之人，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的脸瞬间面无血色，手紧紧揪住了胸口的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知道真相。” 　　顾棠梨平静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她讲赫连煊，讲萧家讲雪族，讲皇权之争，也讲背后的阴谋诡计。 　　顾笙笙只觉得自己一点点被夜色和她的声音吞噬，在岛上的时候她猜测过无数种可能，可真相比她想的残酷的多。 　　说完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顾棠梨叹息般的道，“你流泪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眼角的泪，勉强镇定心神道，“我还想知道，你和她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江雪凝，她说的如此生疏，顾棠梨心里已经有所预感。 　　轻描淡写的说了自己的经历和苦难，又说了江雪凝的事情。 　　“姐姐从地狱归来，一步一步往上爬。顾家的仇人，悉数死在她的刀下，只剩萧临风了！” 　　“呵呵…”她捂着脸惨然一笑，“小姑姑这么聪明，既然找到这里来了，应该猜到了我和他关系不浅吧…” 　　她目光悲凉的道，“你希望看到我什么样的神情？难过痛哭还是不可置信？” 　　短短几句话，她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敏感和脆弱。 　　“我想听你说你和萧临风的故事。” 　　她轻声讲述了起来，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里。 　　“他推波助澜让顾家灭门却救了我，我该说这是命运弄人吗？” 　　顾棠梨握住她冰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不是命运弄人，是早有预谋。” 　　“那天不管他遇到的是顾家的谁，他都会救的。那是他给自己留的底牌和筹码，毕竟顾家百年世族，那场灭门来的仓惶，并不能保证所有顾家人都死了。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我还活着你星辰舅舅也还活着，你大姑姑更是从地狱爬出来回来复仇了。” 　　顾笙笙只觉得被握着的手烫的难受，她挣开她的手，“所以你是想说，我不过是他用来威胁对付你们的工具人？” 　　她的神色太过失魂落魄，顾棠梨的声音软了几分，“你姓顾他姓萧，你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他救你是别有目的，我不希望你被他蒙蔽。” 　　“我知道…”顾笙笙平静道，“可是没有他我早就死了，这几年我生病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濒临死亡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他，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他…” 　　她的心痛的无法呼吸，她痛苦的道，“我是人，我有心我有感情也有想法。不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人，可以随意操纵。” 　　“所以，我现在是该恨他吗，甚至杀了他为顾家报仇才是对的吗？” 　　对上她那倔强又破碎的眼神，顾棠梨难受的道，“至少你不能护着她…” 　　“呵呵呵呵…”她笑的泪流满面，直勾勾的盯着她腰间的剑，“你杀了我吧，这些年我一直活的很痛苦…你们要的我给不了…” 　　到了九泉之下，她再去赎罪。 　　顾棠梨没有预料到她对萧临风的感情如此之深，她看向了外间，“出来吧…” 　　绿芜走了出来，作为顶级波卫那香并没有完全迷晕她。 　　她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却生生停住了脚步，没有打断这场谈话。 　　“你说了那么多，也听听笙笙的故事吧。” 　　她讲他们是在血泊里找到她的，看到亲娘和弟弟惨死在眼前，她受到伤害和刺激。不仅留下了心悸之症，更是一度将自己封闭。 　　讲这些年她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萧临风为她请神医找药，让她走重新开口说话，精心照顾她。 　　顾棠梨听的沉默了，也懂了她对萧临风的感情和依赖了。 　　他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一度是她的一切，这样沉重的感情，怎么可能轻易抽离放下。 　　绿芜轻声道，“血海深仇对她来说太沉重了，也不该由她来背负。” 　　顾棠梨看着她问，“在知道了这一切以后，你真的能心无芥蒂的继续和他相处吗？” 　　她崩溃的道，“所以你们想我怎么做！我也很痛苦很难过，这一切是我造成的吗？” 　　“你们都希望我成为捅向对方的利刃吧？” 　　她痛苦的嘶吼着，心痛的喘不过气来。绿芜赶快扶住她，给她服用了一枚药丸。 　　“你如果真的心疼她，就别这样逼迫她…” 　　顾棠梨闭了闭眼睛，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情况会这么棘手。 　　等她平静下来，她温声道，“我理解这件事情对你的冲击，而你确实是无辜的。和萧临风之间的血仇，我们会解决。” 　　“你跟我走吧，离开这里离开他，重新好好开始生活。” 　　“呵呵，从我被他救下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这辈子无法好好生活了。”她虚弱的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要留下去奔赴属于我的宿命。” 　　顾棠梨眉头皱了起来，“哪怕他会利用你来对付我们，你也接受吗？” 　　她轻声道，“顾家的血仇由你们来报，欠他的我自会还，到了九泉之下我会去向大家赎罪。” 　　“你走吧，我要留在这里。”她决绝的道，“他日，兵刃相对不必对我客气，也不要对我手下留情。这是我给自己选的路，是我咎由自取。” 　　“在做顾家女，背负顾家的仇恨之间，我选择自私的为自己而活。” 　　她为顾家已经痛苦太久了，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反而能痛着自私的抽离。 　　绿芜也道，“你走吧，今夜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不然我要叫人了。” 　　顾棠梨最后走了，她不想为难她一个小姑娘，她确实已经够苦够痛了。 第461章 清醒的沉沦 　　“咳咳咳咳咳咳咳…” 　　顾笙笙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冷的痛，趴在桌子上疯狂的咳嗽。 　　绿芜心疼的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姑娘快喝点。” 　　她喉咙涌起一股腥甜，用帕子捂住嘴，干呕了一下，血打湿了帕子。 　　看着帕子上艳红的血，绿芜被吓了一跳，“我去叫郎中！” 　　“别去…” 　　她拉住她的衣角，满身冷汗虚弱的道，“我的身体我清楚，暂时不会有事的。” 　　而且死亡对她而言，只会是解脱，她一点都不怕，反而能坦然的接受。 　　绿芜伺候她睡下，今晚的事情两人都烂在了肚子里。 　　在盛京的第三日，萧临风终于抽空来看她了，“你怎么又瘦了？” 　　她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苦夏吧，吃不下去饭。” 　　“我带你出去逛逛盛京的夜市。” 　　她眼睛一亮，“好啊。” 　　绿芜为她梳妆打扮，十五岁正是好年华，随便穿什么都很漂亮。 　　萧临风看着她忍不住感叹，“年少不知愁的年纪，真好。” 　　而他已然有了白发，早就不再年轻了。顾笙笙笑的清甜，“你一点都不老，看起来最多像我哥哥。” 　　外面纷纷扰扰，盛京的夜市依旧繁华热闹。整条街灯火通明，卖什么的都有。 　　久违的人间烟火，身处其中顾笙笙只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脸上带上了几分红晕，看到什么都好奇，都想买。 　　萧临风只是纵容的跟在她身后护着她，为她付钱。 　　茶楼上的林染和顾棠梨看着这一幕，感慨万千。 　　“她是真的快乐…”林染轻声道，“本来对她恨铁不成钢的，现在突然又觉得她可怜。” 　　八九岁的年纪家破人亡，亲眼目睹了至亲的死亡。被萧临风救下，养在小岛上，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出岛。 　　自己一直信任依赖的，紧紧抓住的人，原来是仇人。这对她而言，是毁灭性打击。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顾棠梨靠在栏杆上，看着她单薄却快乐的身影，心有戚戚的道，“她聪明又敏锐，恐怕早已察觉到不对。只是已经接受所谓的命运了，太倔强了终会遍体鳞伤。” 　　她在赌，萧临风是不是真的会丝毫不留情的伤害她。 　　如果是，她接受。 　　林染挑眉，“又何必呢，是我就一刀杀了萧临风。” 　　“顾家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太重的创伤，而她的世界里很长一段时间只有他。这种依赖和爱恨交织，很难让人瞬间断掉。” 　　她太小了，经历太多了。顾棠梨不想对她过多苛责，只是觉得心痛。 　　“你准备怎么办，就这样放着不管吗？” 　　“她如果不愿意跟我走，装作无事发生对她最好。”她淡声道，“至少暂时萧临风不会动她，她是安全的。” 　　至于以后，看一步走一步。她已经把真相告诉她了，或许她的想法会变。 　　“按年龄来算，如果萧临风早早成亲生子，都能生出她这么大的女儿了。”林染轻声道，“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姑娘，如果他真的舍得下狠手，那他真的猪狗不如。” 　　“疯子的想法，没人能猜的到…” 　　逛了一圈，顾笙笙很快就累了，他们在一家馄饨小摊上坐下，要了两碗馄饨，她吃的香甜。 　　萧临风眼带笑意的看着她，“今晚开心吗？” 　　“很开心…”她得寸进尺的道，“马上就要回小岛了，能不能陪我看一场盛京的日出。” 　　萧临风答应了，大概是知道这样的日子很难再有了，所以今夜格外的纵容她。 　　看日出，去山顶是最好的，可以俯瞰整个盛京。 　　可惜她体弱，根本没有力气去爬山。所以，萧临风带她上了城楼。 　　站在城楼上，吹乱她的头发和衣裙，她眼里闪过一丝伤感，“小时候父亲叔叔哥哥们，从战场上来援而归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接他们。” 　　萧临风没有接话，而她仿佛也只是随口一提，很快不再说这个话题。 　　两人安静的站着，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升起，照亮整个大地。 　　这一刻，会觉得人如此的渺小。她仰起头闭上眼睛，任由阳光洒在她的脸上。 　　看完了日出，她又该回到岛上，做一只被囚禁的鸟儿了。 　　离开之前她问，“我什么时候能离开岛上。” 　　他目光飘忽的道，“在等等吧，岛上安静风景又好，有利于你养病，待在那里不好吗？” 　　“总不能在那里待一辈子，总要面对外面的世界的。” 　　萧临风觉得她这话若有所指，却又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 　　“吃面吧，吃完就回去。” 　　她坐下乖巧的吃面，萧临风把绿芜叫到一边说话，“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大概是回到了这里，姑娘格外的多愁善感，其他的没什么。” 　　而另外一张桌子上，顾棠梨也要了一碗面坐下。 　　顾笙笙拿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低下了头并不看她。 　　等萧临交待完事情回来，她放下筷子道，“走吧。” 　　顶级杀手最擅长的就是各种角色扮演，所以萧临风也根本没注意她，一个来吃面的姑娘而已。 　　“走吧。” 　　顾笙笙头也不回的上了外面的马车走了，她心里闪过一抹失望。 　　林染从外面走了进来，“看来萧临风果然是她的劫数，而她在劫难逃。” 　　“但凡她流露出一丝想走的意思，我也会不顾一切的救走她。” 　　可惜，她没有。 　　和萧临风告别后她上了马车，马车走出一段，她才松开手，手心被她自己掐的红肿。 　　绿芜自然一眼认出了，脸并未伪装的顾棠梨，轻声的道，“姑娘真的不后悔？”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明知道前面是深渊，我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我是不是很傻？” 　　“姑娘只是重感情…” 　　“呵，我心里清楚贪恋这一点点温暖，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清醒的沉沦罢了，但那又怎么样？” 　　或许她都活不到，他们兵戎相见的那一天，就让她自私一下吧。 　　顾家满门忠烈，顾家女子更是个个硬骨头，偏偏出了她这个异类。 　　那晚她对顾棠梨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就当她死在那场灭门之祸里了吧… 　　如果真的活着到了兵戎相见那一天，她谁也不会伤害的，她只会从容的走向自己的宿命。 　　那是她自私的报应和代价，是她自己选的。 第462章 冷酷 　　顾棠梨又在盛京停留了几日，等她赶回去的时候，湘楚已经入秋了。 　　走在湘楚的街道上，明显感觉比她离开的时候更热闹了。 　　回去以后睡了一觉，到了晚上神清气爽的，吃晚饭的时候大家才见面。 　　江雪凝打量了她一下，看她精神很好，这才开口问道，“人找到了吗，是笙笙吗？” 　　她苦笑，“是笙笙，但是情况很复杂。” 　　她将顾笙笙和萧临风这么多年的纠葛，以及萧临风的算计讲了。 　　房间里有片刻的沉默。 　　顾星辰神色担忧的道，“所以即使知道萧临风是始作俑者之一，她也选择留下。” 　　“出事的时候她太小了，又是被萧临风养大的。” 　　“那也不能这样…这样她想过九泉之下怎么去见大哥大嫂吗？” 　　江雪凝冷声道，“萧临风一定没少给她灌输恨我的意识吧，毕竟顾家出事从表面看和我脱不了关系。” 　　“恨不至于…只是她年纪小，又被萧临风养大，反而和我们没什么感情，提起你也很生疏。”顾棠梨叹息道，“这也是我没强行带走她的原因，我怕她真的生出恨意来。” 　　那是他们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顾星辰又是气又是痛心，“年纪小，不是她是非不分的借口，那可是灭门的血海深仇，顾家死了那么多人都是她的至亲！” 　　他自然是怜惜心疼她这些年的经历，但是他实在不能理解，在知道了真相以后，还继续留在萧临风身边的做法！ 　　她冷静的一针见血的道，“这就是萧临风的高明之处，对她好用感情来拿捏绑架她，让她无法纯粹的恨他，也让她无法抽身。” 　　顾笙笙的情况和他们都不一样，出事的时候她还小且懵懂。被萧临风救了以后，被养的与世隔绝。 　　没有经历过风雨，是岛的上悉心被照料的花朵。所以能依靠的只有萧临风，不管是身体还是内心，本质都不够强大。 　　所以现在知道真相以后，她也无法摆脱对萧临风的依赖，面对残酷的事实。 　　人的感情有时候是很复杂的，不是爱和恨那么简单的，也不是非黑即白的。 　　顾棠梨叹息道，“其实她很聪明，也早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只是还是无法挣脱枷锁一走了之吧，而且她的身体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萧临风这人果然还是这么喜欢来阴的，我看强行把人带回去，让她在父母牌位前跪两个月就清醒了。”沈昭延很是直接的道。 　　“我怕两败俱伤，她挺倔强强行带走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将来九泉之下无颜去见大哥大嫂。” 　　几人都不是心慈手软的性格，但是在面对家人，特别是遭遇了那么多的小姑娘，到底有所顾忌。 　　顾星辰头痛的道，“就怕她终究会成为萧临风手里刺向我们的刀，他真该死！” 　　确实该死，从头到尾都在算计，还是这么恶心的算计。 　　顾棠梨有些犹豫的道，“他确实对笙笙很好，希望他还有一丝性吧，别那么残忍的利用笙笙。” 　　希望渺茫，否则他就不会送来那一缕头发了。 　　气氛低落了起来，因为这件事情大家心情都不是太好。 　　她见过太多各种爱恨纠葛，太多各种各样的感情了，只能说人各有命。 　　她冷静的道，“她既然选了她想要的，我也不强求。顾家的仇恨，本来也不该由她来背负。” 　　只是谁也无法阻挡她复仇的脚步，所以她可以不回来，可以任性的留在萧临风身边。但是她不能阻挡她杀萧临风，否则她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有自己的选择，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先这样吧，这件事情对她的冲击很大。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我不信她真的可以心无芥蒂的和萧临风相处。”顾棠梨无奈的道。 　　“我不理解也不尊重她的想法，但是她是活生生的人，我们谁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顾星辰依旧对这件事情相当的生气。 　　他们几人谁不是苦过来的，脱了一层皮才走到今日的位置的，却没有想到最后要面对亲人的背刺。 　　江雪凝倒是没有很生气，“养在岛上被与世隔绝，保护的太好的小姑娘而已。” 　　不得不说萧临风这一步棋，走的相当成功。一步一步将顾笙笙驯化了，让顾笙笙失去判断能力，对他的依赖和感情胜过了一切。 　　卑鄙但是有效。 　　“先这样吧，和萧临风之间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三月五月能解决的。或许时间能让她改变想法…” 　　主要人在萧临风地盘上，他们也不能强来。 　　因为这件事情，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我一定要把萧临风那个王八蛋碎尸万段，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顾星辰怒骂道。 　　饭毕，江雪凝去了祠堂，里面摆着顾家人的牌位。 　　她在顾明望夫妇的牌位前站了好一会儿，给他们上了三炷香。 　　“大哥大嫂笙笙找到了，但是无法带她回来见你们。” 　　“不是她的错，只是走到这一步，很难善了。我到最后不一定能护着她，对不起。” 　　她不怪她，甚至一定意义上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选，但是无法原谅。 　　她在跪下念了一会经，让自己平静下来。 　　顾明望大了她将近十多岁，自然是最宠她的，没少背她抱她兄妹俩的感情极好。 　　她甚至还记得顾笙笙出生的那天，他高兴的道，“女儿好啊，又漂亮又可爱。” 　　对于掌上明珠，他很宠也很爱的。正因为这样，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原谅顾笙笙的选择。 　　或许这些年，萧临风是她的救赎，是她的光。可是她作为顾家长孙女的那几年，何尝不是受尽宠爱。 　　她怎么能忘了顾家的血仇，也许这样要求一个小姑娘确实残忍，但是她依然无法理解她的选择。 　　“大哥大嫂，我可以包容她的任性，但是如果来日她若真的做了萧临风手里的刀，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就算你们怪我也没关系，百年之后九泉之下我会亲自向你们请罪。”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时光和经历让她越来越冷酷。 第463章 有喜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昭延走进来，温和的对她道，“凝凝我们回去吧。” 　　江雪凝被他扶着站了起来，突然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耳边响起他慌乱的声音，“凝凝！” 　　沈昭延一把将人抱回了房间，对青禾道，“快去叫白术过来！” 　　白术来的时候，外间大家都已经到了。他快步走进去，给她反复把脉，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凝凝没事儿吧？” 　　白术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非常欣慰的道，“恭喜你，你要当爹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他楞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的道，“什么意思？” 　　“王爷这是喜脉，已经一个多月了。晕倒是因为最近过度操劳吧，从现在开始需要好好休息。” 　　沈昭延很难描述这一刻的心情，心里酸酸软软的。 　　他问了一大堆应该注意的事情，整个人又开心又紧张。 　　顾星星辰高兴的道，“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儿。” 　　顾棠梨先是高兴，然后黯然神伤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沈昭延很快意气风发的走出来，看了几人一眼宣布道，“雪凝需要好好休息，湘楚的事务接下来这段时间，就交给你们处理了。” 　　“呵呵，你倒是会安排。”顾星辰吐槽了一句，欣然接受。 　　因为月份还浅，所以这件事情并未对外张扬，只有亲近的几个人知道。 　　江雪凝在醒来，是在云深居，她一睁眼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沈昭延。 　　“我这是昏睡了多久？” 　　她说着就要坐起来，他小心翼翼的扶住她叮嘱，“别急慢慢来。” 　　还贴心的往她后腰处塞了一个枕头，又端来温水给她喝。 　　她喝了一口，忍不住怀疑道，“你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我该不会得什么重病了吧？” 　　“别胡说八道，你好的很。” 　　他说着目光忍不住看向她的肚子，无比温柔的道，“白术说你的喜脉一个多月了。” 　　她愣了一下，更多的是高兴和后怕。 　　“来的太突然了，我都没有感觉到。” 　　沈昭延唠叨的道，“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休息，不能在像以前一样日夜操劳。” 　　“好。” 　　她应了，这个孩子来的时间点还算好，她自然不希望因为自己太过劳累，而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湘楚的事务顾棠梨接手了过去，顾星辰和将离辅助，基本不需要她操心。 　　只是每天吃吃喝喝的生活也很无聊，沈昭延已经开始布置孩子出生后住的房子，收罗了一堆玩具，还在院子里做了秋千和木马。 　　她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岁月静好。 　　顾星辰喝了一口茶，毒舌的评价道，“宜室宜家，又守男德，目前看来这个王夫娶的不错。” 　　“闭嘴喝茶吧你…”她白了他一眼。 　　顾星辰先问了她感觉怎么样，孩子在肚子乖不乖，这才开始说正事。 　　“西陵大乱，周边一些国家也不太平。湘楚现在算的上安定强大，因此有不少小势力来投靠求庇护。这算的上是大事，你看收还是不收？” 　　她放松的躺在摇椅上摇着椅子道，“这事儿可不好办，一口拒绝显得太过冷酷，收进来怕遇到不安分或者别有用心的，怕引起内乱。” 　　她是不想收的，只是不好做的太绝，毕竟湘楚现在地位在那里。 　　“不拒绝也不答应吧，如果真的有心归顺，放附近慢慢考察。别一下就放进来，也别让他们进入核心。” 　　这些小势力鱼龙混杂，谁知道是真的求庇护，还是别有用心。 　　顾星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湘楚现在不缺这三瓜俩枣的，别让他们有机可趁了。” 　　她又问外面的局势，“朝廷那边和叛军打的怎么样了？” 　　“打的很艰难，勉强能压制。打到最后就算能胜，也不过是惨胜，朝廷必然元气大伤。” 　　“朝廷衰弱，其他的势力必然会崛起，战斗不休。西陵的国运，看来是到头了。” 　　“出了赫连煊那样的皇帝，早就该到头了。”顾星辰讽刺的道，“但是萧临风出乎意料的弱，根本把控不了朝堂。” 　　她淡然的道，“精于算计的人，未必就适合那个位置。萧临风那人心态扭曲自我，天下苍生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甚至西陵是不是会走向灭亡，可能对他而言都不重要。那个位置，还是需要有点格局的人来坐。” 　　而萧临风他身上的毁灭性太重了，这样人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顾星辰不解的道，“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他对你是怎么想的，因爱生恨？” 　　“他把自己不幸归于出身，所以很渴望得到权利吧，为了权利能抛弃一切。我不过是他算计中的一环，谈不上爱恨。” 　　她始终觉得他对她没那么爱也不那么恨，走到今日这一步是因为内心的扭曲和不自洽。 　　不知道他后不后悔，只是权利是毒药，沾染之后，他在深渊里走了太久，早就回不了头了。 　　她留他吃饭，顾星辰摇摇扇子，“不吃了，今日有人约我喝酒。” 　　他走了她在椅子上睡着了，青禾给她盖了小毯子，并未打扰。 　　一觉醒来，已经霞光满天。沈昭延在一旁看信，倒了一杯温水给她，“睡舒服了吗，马上就吃饭了。” 　　她瞟了一眼他手里的信，“谁写的？” 　　“陆争流写的，崔我回云梦梦州的，不用理。” 　　她撑了一个懒腰，“你真的不趁着现在无事，孩子也还未出去回去看看吗。后面恐怕没时间了，毕竟你的当个好父亲。” 　　“不用回去，云梦州很安定。那些日常的事物，他没问题的。”他神色温柔的道，“我要留在这里陪着你和孩子。” 　　虽然他知道镇南王和曦和女王也爱他，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他们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并不多。 　　他长于宫庭和寂寞的王府，这也是他一度厌世对世俗的一切没有任何欲望的原因。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是在爱里长大的。” 　　不要重蹈覆辙他们走过的路，受他们受过的苦。 　　江雪凝笑了笑，这个孩子注定会在爱与希望里出生，而身份也注定不凡。 第464章 咎由自取 　　“笙笙…笙笙…” 　　“爹娘…对不起…” 　　顾笙笙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顾家人，满身是血流着血泪看着她的场景。 　　“呕…” 　　她孱弱的身体被刺激的气血激荡，呕出一口血来。 　　听到动静的绿芜走进来，看着她面如死灰的样子，被吓了一跳，“我去叫神医来。” 　　神医来的很快，给她把了把脉摇着头道，“姑娘夜夜惊梦，心脉越发的虚弱，这样下去恐怕命不久矣。” 　　她惨然一笑，“我还能活多久？” 　　“两三年吧，你心脏和内体衰败的厉害。”神医心痛的道。 　　“求您别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照料她多年，看着她长大，又看着她在最好的年华走向衰败，神医心有戚戚的道，“再好的医术，都医不了人心。” 　　“你说的事情，我答应你。” 　　给她扎了针，又给她吃了药，她才没有继续吐血。 　　“你如果能想通，好好睡觉好好休息，心情舒畅用心调养，是可以延长寿命的。” 　　“谢谢您。” 　　神医看她生无可恋的样子，摇摇头走了。 　　绿芜伺候她把带血的衣服换了，心痛的道，“早知道这样，当日你还不如跟她走了。” 　　从盛京回来以后，她夜夜惊梦，惶惶不可终日。身体迅速衰败，安神汤已经对她失去作用了。 　　绿芜知道她虽然选择留下来，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环。那可是灭门的血海深仇，她的父母弟弟亲人，每个人的死留的血，都由萧临风一手促成。 　　“怎么选都不会好的，就算我回了湘楚也不会好的。”她似乎对比早有预料，淡然的道，“不如留在这里，这里很适合做我的埋骨地。” 　　也许她错了，但是她不想回头。怎么选，于她而言都是痛苦。 　　她病的太厉害了，他们不敢隐瞒。上报了以后，萧临风终究抽空来看她了。 　　看她这么虚弱，萧临风眉头皱了起来。叫了神医来问，神医没好气的道，“一个人心脉衰败了，没有求生的意志，那么谁也救不了她。” 　　萧临风在她身旁坐下，审视着她问，“为什么突然这样，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去祭拜了回来以后，父亲母亲弟弟还有顾家死掉的人，夜夜入梦来。”她眼底一片死寂空洞的吓人，“他们满身是血的，悲愤的叫我名字。” 　　她直视着他幽幽的道，“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他们才会这样夜夜入我梦来。” 　　萧临风不动声色的道，“是你梦魇或者想多了，让神医给你开点安神的。我给你带了很多有意思的书来，你无聊的话多看看书，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糊弄过去了，她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早就预料到的事情，是她咎由自取。 　　她看着湖面笑了笑，无力的趴在栏杆上，“萧叔叔，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他沉默良久，才平静的开口，“活到现在，我的生命里送走了太多人了。难过伤心这种情绪，我早就没有了。” 　　“真残忍，那岂不是我死了都得不到你一滴眼泪。” 　　他呵斥她，“别乱说，你才十五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好好吃药好好治病，会活很久的。” 　　“真的会活很久吗？” 　　他眯了眯眼睛反问她，“神医说你没有求生的意志，你为什么不想活了？” 　　他总觉得京城之行之后她变了很多，也许不该心软让她出岛的。 　　她收敛好眼底的情绪，生无可恋的道，“每天看着一样的景色日复一日的喝着药，最近夜夜惊梦。我突然就觉得活的很累而已，不是很想活了。” 　　“你的命是我在血泊里冒险救回来的，不允许你这样擅自放弃。” 　　以前听到这样的话她会很感动，现在只觉得心底发凉。果然知道真相以后，在怎么自我欺骗，也回不到过去了。 　　“萧叔叔把我养这么大，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她很直白的问。 　　萧临风越发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是在不安吗，还是在试探我？” 　　“我只是觉得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而这些年你对我太好了。” 　　好到她的世界里只有他，好到她无法对他举起手里的刀。 　　现在对他爱不得也恨不起来。 　　最后萧临风似是而非的道，“大概因为你是萧家人吧。” 　　当晚萧临风留了下来，把当日跟她出岛入盛京的人都盘问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只能作罢。 　　而睡前服用过安神汤的顾笙笙，再次从梦中惊醒。 　　大概是白天和萧临风的谈话被刺激到了，她赤着脚推开门，去了湖边。 　　整个人像是梦游一样，绿芜和萧临风追过去的时候，只见她白衣飘飘的，仿佛要乘风而去。 　　萧临风心惊胆战的唤她，“笙笙…” 　　她回过头来，眼里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光。 　　“笙笙那里危险，快过来。” 　　萧临风一边说一边快速向她跑了过去，在她跳入湖底之前，抓住了她的衣服。把她拽到在地，“你现在是要跳湖吗？” 　　他生气了满面寒霜的问，而她只是眨了眨眼睛，脆弱又无辜的道，“娘和爹爹在湖底等我，他们说湖底很温暖，我想下去门口陪他们。” 　　绿芜强忍着眼泪道，“外面冷，先回房吧。” 　　萧临风将她抱了起来，只觉得怀里的人轻飘飘的，仿佛瘦的只剩一具骨架。 　　所有苛责的话都咽了下去，只觉得她一碰就会碎掉化为灰烬。 　　绿芜自责的道，“都怪我，应该早点回去守夜的。” 　　因为接受他的盘问，所以今晚无人守夜。她一向不喜欢，外间睡不熟悉的人。所以除了她偶尔守夜，大多数时候她是不要人守夜的。 　　进了房间里，她依旧垂着眼眸，看起来了无生气。 　　萧临风压抑住怒气问，“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好好吃药爱惜身体。”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我不想怎么办样，我又能怎么样？” 　　“萧叔叔的，我这条命是你就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拿回去。” 　　他头痛的道，“那我现在要你好好活着。” 　　“嗯。”她乖巧的应道。 　　夜凉如水，两人心思各异。 第465章 岁岁 　　湘楚的郡主，出生在一个黎明破晓之时。 　　江雪凝本来在大树的摇椅下午睡的，沈昭延在一旁给她扇扇子。她被肚子痛的惊醒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要生了。” 　　片刻的慌乱过后，他抱起她走向早就准备好的产房，“快去叫稳婆和周女医来！” 　　青禾跑去叫人，采月吩咐做饭烧水。 　　她精神状态很镇定，周女医进来看了一下状态，开了药方让青禾去抓药熬夜。 　　稳婆对沈昭延道，“这才刚刚发作，，离生产估计还要很久，请王爷移步外间等候。” 　　“别怕，我就在外面。”他不舍的出去了。 　　很快顾星辰、顾棠梨、将离、花颜、白羽…在湘楚的人都赶来了。 　　沈昭延坐立不安，白术安慰道，“你转的我眼睛花，坐下消停一会儿吧，一定会平安的。” 　　产房里采月端进来一碗红糖鸡蛋，稳婆对她道，“王爷吃点吧，等会儿才有力气。” 　　她将一碗荷包蛋吃完，两个稳婆将她扶起来，在房里走动了几圈。 　　一直折腾到深夜越来越痛了，稳婆这才扶着她躺下，“看来小主子终于要出来了。” 　　过程自然是痛的，她特地用事先准备好的布咬着。一方面是为了节省力气，另外一方面是不想叫的太惨烈。 　　没有大的动静，沈昭延在外面快急死了，“这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顾星辰在一旁道，“生孩子可是很痛很辛苦的事情，你得在对她好点。” 　　“哇哇哇！” 　　响亮的哭声，打破了一室的焦虑，沈昭延猛的站了起来。 　　顾棠梨看向外面，第一缕阳光穿破黑暗照向大地。 　　周女医很快抱着襁褓出来了，里面裹着一个孩子，看起来很小。 　　沈昭延在一旁手足无措，根本不敢抱，“雪凝怎么样了？” 　　“母女平安，王爷生了个小郡主。” 　　“出生于黎明破晓之时，我们的小郡主好福气。” 　　沈昭延大步进了内室，她已经被收拾的清清爽爽的昏睡了过去。 　　稳婆赶快道，“王爷这是太累了睡过去了，睡够了就会醒来的。” 　　“辛苦了。”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你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江雪凝是在第二天下午醒来的，青禾高兴的道，“王爷你醒了。” 　　奶娘很快将小郡主抱了过来，她接过抱在怀里，心里软软的。 　　沈昭延很快也来了，看着一大一小心里很是满足，“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除了有点饿，感觉还行。” 　　“饭马上就来。” 　　她给女儿取了个小名，叫“岁岁”。是岁岁平安的意思，也是她作为母亲对她的祝福。 　　云深居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岁岁是个爱吃爱睡的小姑娘，很好带。 　　这么大的孩子几乎迎风长，一天一个样儿。 　　沈昭延以很快的速度学会了怎么照顾她，几乎变成不了女儿奴。 　　满月那日，江雪凝痛痛快快的洗了澡，在王府宴百官，和想楚的名门世家。 　　这是湘楚的长郡主的满月酒，也是她首次亮相，江雪凝丝毫没有低调的想法，在怎么隆重都不为过。 　　沐浴完毕以后，她对着镜子梳妆。补了一个月的身体，她看起来气色很好，也丰腴了一点。 　　盛装过后更是容色逼人，沈昭延抱着一身红的岁岁进来，她接过道，“我们出去吧。” 　　长长的裙摆在灯火下摇曳生姿，两人并肩出现在宴会上。 　　百官举杯道，“恭喜王爷喜的郡主。” 　　无论如何作为她的长女，这位郡主注定身份不凡。 　　三杯过后，江雪凝入坐主位，目光扫过下面的所有人，“这是本王的长啥样女，是湘楚的大郡主，在满月之际，我为取名顾清和。” 　　“清和两字取自——时和岁丰，海清盛宴。” 　　这名字的寓意可不一般，承载着天下太平五谷丰登的意思，放在湘楚的长郡主身上，很难不让人多想。 　　底下有位老夫人低声道，“我没记错的话，云州王的母亲是曦和女皇。那可是这近百年来，这片大地最声名鹊起的传奇女皇。” 　　江雪凝给她取的这个“和”字，确实有向曦和女皇致敬之意。 　　另一位夫人轻声道，“祖母是曦和女皇，假如将来咱们王爷荣登高位，那就是母亲是女帝，咱们湘楚的小郡主注定不凡。” 　　酒过三巡以后，大家各自散开，找了舒服的位置看烟火。 　　湘楚满城烟火，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湘楚的小郡主，今日满月了。 　　她在高楼上抬头看着满天烟火，惨死后从乱葬岗爬出来，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身旁沈昭延抱着岁岁，父女俩正笑的开心。 　　满月宴过后，顾星辰来向她告别，“岁岁平安降生我也就那样放心了，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真的不考虑留下来？” 　　“你把这里治理的很好，我反而能放心离开。” 　　她虽然有些不舍，也没有强留而是道，“去吧，记得回来看我们就行。” 　　“他日你进军西陵，我必然回来相助。”他遗憾的道，“赫连煊的死错过了，萧临风的死不能在错过。” 　　他抱了抱岁岁，“等舅舅舅下次再来，我们岁岁应该长大很多了，可不要忘了舅舅。” 　　顾家星辰很快告别回扶桑去了，江雪凝送走他之后，突然想到，“景虞离开一晃一年了，看来在东海乐不思蜀。” 　　经过一年多的拉扯，西陵的叛乱基本被平定。只是国力明显衰弱，朝廷自顾不暇。 　　混乱过后，反而大家都进入了平稳的发展期。打仗是需要兵力，需要银子和粮草的。 　　只是西陵势微，所以内部并不平稳。野心勃勃的，另有打算的，一心捞钱的。 　　林染在京中积极奔走，通过镇南王府遗留蛰伏朝廷上的人，想办法收拢人心。 　　湘楚这边商业农业迅速发展，最缺的人口，被流民补了一波，带来正向循环。 　　江雪凝一边发展湘楚，一边注意时局动向。她耐心的等，等一个合适的时间驱兵直入，将整个西陵收入囊中。 第466章 孽事 　　消息传到盛京的时候，萧临风正在和萧玲珑下棋，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两人反而能心平气和的相处了。 　　大概是因为在这深宫里，只有他们最懂彼此，能说上几句真话了。 　　女官脚步匆匆的进来，看到萧临风在这里，正准备弯腰退下，萧玲珑叫住了她，“进来说话。” 　　女官行礼以后温声道，“是湘楚那边的消息。” 　　她来了兴趣棋也不想下了，用手撑着下巴懒散的道，“什么消息？” 　　女官一字一句清晰的道，“几日前湘楚为小郡主举行了盛大的满月宴，湘楚王为小郡主取名顾清和，小名岁岁。” 　　她自幼博览群书，瞬间明白了“清和”两字的含义，和寄予的野心与希望。 　　“好名字，我倒是希望湘楚王得偿所愿。” 　　萧临风眼里闪过一抹幽光，“你倒是依旧胆大，当着我的面向着她。” 　　她淡淡一笑，“您本来就不如他，您的出生过去固然有可怜之处。可是她被爱人朋友联手背叛，被灭门死的惨烈。依旧从地狱爬回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 　　“所以说到底，是你们自己内核不稳。或者说追名逐利，是男人的天性。” 　　皇后当久了，坐在这高位上。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为追逐权利不择手段，她已经麻木了。 　　繁华盛京，每天都有无数人抱着对利益权利的追逐而来，也有人失意离开。 　　萧临风也不生气，只是笑着道，“你倒是越发的有看破红尘的样子了。” 　　“我只不过在等最后的结局。” 　　也在等属于她的结局，她生于萧家享受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又做了皇后，看着萧家走向灭亡。 　　她这一生，悲欢离合都感受过了。无论最后是生是死，什么样的结局她都能平静的接受。 　　“倒是陛下，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你想要的吗？” 　　“朕拥有的，是天下无数人想要的就够了。” 　　这么“好”的消息，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从萧玲珑那里离开以后，他去了京城附近的荒山上。荒山里有一座无字的墓，墓地周围杂草丛生，看的出来无人打理。 　　作为被夺位杀死的皇帝，赫连煊并未葬进皇陵，而是被葬在这里。 　　他在墓前站了良久，这才缓缓开口，“她成亲了，生了一个小郡主，看起来幸福美满。” 　　而这份幸福美满原本是属于墓里的人的，因为忌惮顾家的权势和顾明月的威望。他在他的挑拨下，亲手射杀她毁了一切。 　　“你曾经是爱过她的吧，只是如花美眷不敌江山，所以你最后是心甘情愿死在她刀下的。” 　　可惜墓里的人，早就是白骨一具，无法回答他了。 　　“戒备！” 　　他跟着的暗卫抽出了腰间的刀，他也跟着回头，好奇是谁会在今日来看禾连煊。 　　从远处走来一女子，一身布衣手里提着酒。 　　他半眯着眼睛很快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原来正是留在京城开酒馆的仲秋。 　　仲秋晃着手里的酒罐道，“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竟然在这里遇到陛下了。” 　　“呵，说起来你先为女官后为赫连煊的妃子，也算是和他情分不浅。” 　　“情分？”她讽刺一笑，“我对他只有恨，今日是来和他分享王爷的好消息的。” 　　两人倒是殊途同归了。 　　萧临风瞬间觉得没劲儿，赫连煊已经是白骨，而他还活着。很难说谁更可悲，更痛苦。 　　他没有多停留，很快离开。 　　甚至在想，他如果死了，经年以后会不会有人想起他，去墓前看他。 　　江雪凝生下女儿，这件事情还引起了连锁反应。那就是朝臣旧事重提，要他广纳后妃，早日生下皇子，来稳固江山。 　　虽然之前有过他有疾不能生的谣言，但是他通过皇后假怀孕打破了。随着雪族被灭，萧绮萝流产，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但是对于朝臣而言，不管他们信不信。既然你摆出了能生的姿态，那么他们就得催。 　　毕竟没有子嗣，对皇室而言是大忌，也会影响统治。 　　于是无数的奏折飞向了御书房的桌上，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连带着萧玲珑也被闹的不清净，好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还有命妇们进宫觐见她。 　　要么劝生，要么劝她为皇帝纳妃。 　　她实在是受不了，亲自来御书房道，“这事儿陛下准备怎么处理？” 　　她早就知道他生不了，她倒是觉得这并非坏事。何必带一些无辜的小生命，来这世上受罪。 　　萧临风冷笑，“既然他们这么喜欢多管闲事，那朕就成全他们。” 　　很快他就下旨，满朝文武愿意把自家女儿送进宫的，他会按身份册封。 　　宫里也不是养不起几个闲人，至于进来是不是独守空房，以后会面对什么，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只是，如了他们的愿而已。 　　突然满朝文武就安静了，他在早朝上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你们操碎了心，那为国开枝散叶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无人敢说话也无人敢吱声。 　　西陵的情况并不好，大旱带来的元气大伤并未缓过来，还有燕地和湘楚虎视眈眈的。 　　再加上之前的传言，虽然他们跳的高，但是有脑子的都知道，送女儿进宫大概率就是跳火坑。 　　萧临风还特意传口喻，因为事关皇嗣，所以只收嫡女。这让有一些想让庶女进宫赌一把的人家，瞬间歇了心思。 　　最终被送进宫的，要么是想攀炎附势的，要么是想赌一把的。但总归，是把不女儿放心上的人家。 　　十多位官家小姐进宫的那日，萧临风没露面，皇后也没露面。 　　她们被安置在嫔妃的住的宫殿，吃食上并未苛待，也有宫女伺候。 　　只是传说中的圣宠是没有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是破碎的。 　　很快有人受不了哭着道，“难道我们要这样在宫里过一辈子？” 　　也有人很清醒的道，“我们不过是家族和皇权之下的牺牲品，能活一天是一天，想开点吧。” 　　而萧玲珑在小佛堂念佛，这宫里又添了一桩孽事儿。一群女子，就这样葬送了自己最好的年华。 第467章 共襄盛举 　　流年似水四季轮回，又是一年春，繁花似锦的王府热闹了起来。 　　“岁岁不要乱跑…” 　　一个胖嘟嘟的小姑娘撞到了上官婉怀里，抬头看着她嘴甜的道，“漂亮姐姐…” 　　“要叫姨姨…”上官婉将她抱了起来，“这就是我们湘楚的小郡主吧。” 　　一旁的是陆乘渊，当年他和上官婉共赴牧野，一起面对阴谋诡计明枪暗箭。在一起收复牧野的过程里，彼此生出情愫来。最后喜结连理，他们的女儿比郡主小一岁。 　　这一天对三岁的岁岁而言，是特别热闹也是特别累的一天。 　　有自称是她舅舅的人抱她，有人掐她的脸让她叫叔叔，还有满头白发美的像仙女的姐姐送了她冰莲花。 　　最后她躲到了爹爹怀里，抱着一堆新收的礼物睡着了。 　　可把沈昭延心疼坏了，连忙把她抱回房间睡觉去了。 　　而王府确实热闹非凡，两个月以前，她或飞鸽传书，或让人快马加鞭，或通过暗卫用各种方式把消息传出去。 　　而收到消息的人，哪怕是天涯海角，也来赴她的约。 　　距离岁岁出生已经过去三年了，这三年湘楚越发的强大，而西陵战乱不断动荡不安，朝廷可以说是在苟延残喘。 　　经年过去，景虞依旧穿的花团锦簇风采不减当年，他摇着扇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终于要剑指盛京了吗，小爷我等这场热闹等了好久了。” 　　顾星辰淡然的道，“事实上我以为你早该动手的，现在才准备动手，比我预计的晚了很久。” 　　她用木条指着地图上盛京的位置，“因为百姓本质是无辜的，我不想造成太大的伤亡。想以最小的伤害，拿下整个西陵。” 　　所以这三年她一直在布局，顾家当年被灭门了，但是顾家可是绵延几代的世家，关系盘根错杂。 　　所谓的关系网和人脉，旧识旧部，一直都在。 　　之前皇权之下他们不敢冒头，现在湘楚强大，她重新归来。再加上西陵内部风雨飘摇，有不少人已经暗中投靠他们了。 　　在加上镇南王府在西陵官场的人脉，林染这些年在盛京暗中运作。网已经布下，只待她收网。 　　“所以萧临风这是被你偷家了吗？”上官婉一针见血的道。 　　“我决定对西陵出兵，是因为我最近收到了一个消息。”她笑意不达眼底，“萧临风的情况不太乐观，他的命我的亲自去取。” 　　沈昭延哄完女儿进来补充道，“他在位这几年，虽然西陵一直不太平。但他作风冷酷，以铁血手腕还能镇压住。一但他要是死了，西陵必然大乱。” 　　到时候必然群魔乱舞，对那把龙椅有想法的都会跳出来。 太乱了，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好事儿。 　　已经布局了这么久，自然是要顺利收网才行。 　　她冷笑道，“这个亡国之君的名头，他给我坐稳了。” 　　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一直坐在一旁的冰瞳这才开口，“燕地那边，这次也会一起拿下吗？” 　　其实一度她想单枪匹马的杀去燕地，直接把赫连慕给了结。 　　但是叶清酒不同意，这样太冒险了，所以这个计划一直没成行。 　　她笑了笑道，“燕地那边或许用不着我出手，那边的情况非常有趣，你等着看好戏吧…” 　　冰瞳这些年在叶清酒的陪伴下走了不少地方，心境倒是平和了不少，“我倒不一定非要亲自手刃他，但是他必须死。” 　　一聊就聊到了天黑，三年以来大家首次聚齐，自然是要不醉不归的。 　　岁岁睡醒了，坐在沈昭延腿上，一双大眼睛一点也不怯生的看着大家，“今天家里来了好多漂亮哥哥和姐姐。” 　　“可不能乱叫，不然辈分就乱了。”景虞眉飞色舞的道，“叫叔叔，我给你准备了好玩儿的。” 　　花颜笑着道，“咱们小郡主，打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和人。” 　　“看脸这毛病恐怕是遗传了某人吧。”沈昭延在一旁语气凉凉的道，“某人向来对好看的人格外宽容。” 　　江雪凝喝了一杯酒淡然的道，“当然是要喜欢好看的了，不然难道要喜欢丑的？” 　　到底是小孩子，玩了一会儿很快精力不济了，被青禾抱下去睡觉了。 　　而属于他们的酒局才刚刚开始，白羽忍不住戏谑道，“那位金家的小姐没跟着你来？” 　　那位金家小姐，提着鞭子追着景虞跑的事情，他们在湘楚都有所耳闻。据说是走的抽一鞭子，给一颗糖的套路。 　　他眉眼不自觉柔和了两分，嘴上却傲娇的道，“她那个脾气，小爷才不要她跟着。”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上头，说着这三年的经历。 　　扶桑新王上位，自然是经历了一番明争暗斗。最后顺利上位的是南宫墨的哥哥，他得意的道“本王现扶桑可是能横着走。”所以这次，也跟着顾星辰跑来凑热闹了。 　　顾星辰从忘川带来一株开的正妖娆绮丽的彼岸花，冷无寒依旧守在忘川看日升日落，从未踏出忘川一步。 　　冰瞳也讲了一些，他们去遍奇幻的地方，遇到的奇人异事。 　　江雪凝安静的听着他们的经历，觉得这三年是很好的三年。大家都去经历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 　　她举杯，“敬这三年，很高兴你们如数赴约，来共襄盛举。” 　　“这次大业必成。” 　　大家纷纷举杯，喝的痛快。明亮的灯火下，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 　　不管有过怎样的过往，怎样的伤痛。三年时间足够治愈很多了。 　　最后散场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几乎都喝醉了。 　　江雪凝六分醉四分清醒，沈昭延背着他走在回房的路上，“你今晚格外的高兴。” 　　她靠在他的背上吹着微风，“虽然我已经失去过很多，已经强大到不再怕失去了。但是三年后的今日，我谁也没有失去，我很难不开心。” 　　这一次没有背叛，没有死亡没有举刀相向。她一个消息送出去，他们都来了。 　　带着最好的自己来共襄盛举，助她完成大业拿下西陵。 　　对她而言这就是最好的时光，过去的那些伤害足够被磨灭，归于尘埃。 　　她知道她在被爱着，在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名义爱着。 　　亲情友情爱情，知己朋友…多年之后的现在，她又重新拥有了。 　　当年被联手背叛，伤的遍体鳞伤的灵魂，终于释然了。 第468章 你选谁 　　“咳咳咳咳…” 　　开春以后萧临风大病了一场，好几日没有上朝。 　　萧玲珑作为皇后，带着宫人端了一碗雪梨汤来探望他。 　　“你头上的白发越发的多了，看来最近甚是操劳。” 　　这三年西陵并不太平，总是有人趁机搞事情。朝廷和各方势力割裂，他这个皇帝当的并不轻松。 　　他捻起一缕白发，神色麻木的道，“最近总是频繁梦到过去的事情，我有预感很快我和她之间很快将了结。” 　　“这个好事。” 　　明明才二十出头，正是大好年华。身为皇后，却打扮的死气沉沉，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的意气风发。 　　“这些年，你也很煎熬很辛苦吧。” 　　她淡淡的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吃斋念佛罢了，怎么都算不上难受。” 　　只是心早就枯萎了，所以显得无欲无求，活的得过且过。 　　两人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需要帝后一起出现的场合，他们会同行而已。 　　萧临风突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的，也不想待在宫里。 　　他去了小岛上，去看顾笙笙。 　　顾笙笙正靠在小楼的栏杆上闭目养神，他无声的打量着她，更瘦弱苍白了。 　　感觉到了他的注视，顾笙笙睁开了眼睛，眼底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萧叔叔，你来了。” 　　那次半夜跳湖未遂以后，她似乎在一夜之间懂事起来了。不再黏着他了，也不像以前那样爱耍小脾气了。 　　他三月五月不来看她，她也可以在碧波庭好好生活。只是也不像以前那样活泼话多了，整个人变的安静了很多。 　　“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顾笙笙并不看他，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远处的湖面，“老样子。”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她现在就像一棵老树，外面看着枝繁叶茂很健康，里面其实早就开始腐烂了，迟早成为一团糟粕。 　　他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也看向了平静无波的湖面，“最新传回来的消息，湘楚那边大军似乎有异动。” 　　“所以呢？”她收回目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你有个很厉害的姑姑，这几年湘楚越发的强大，她终于按耐不住要对西陵下手了。”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她并不意外反而是平静的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看着她残忍又平静的问，“成王败寇，我和她只能活一个，你希望谁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手里的帕子，讽刺的道，“谁输谁死谁赢谁活，不是我一个困在岛上的病秧子能决定的。”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活着剩一口气，去迎接属于她的命运。 　　可悲又可怜。 　　“那我和她，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是试探也是逼迫，他一直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或者察觉到了什么。 　　她深深的凝视着他，“如果我选你，你会很开心吗，会觉得当年救了我是值得的吗？” 　　或许这才是他救她的真实目的，以爱为名给她带上枷锁。最终将她作为利刃，刺向顾家人两败俱伤。 　　“也许我没那么重要。” 　　一个自愿留在灭门仇人身边的人，对顾家而言，对他们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萧临风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为了长大了，知道的越来越多了。” 　　这是一场并不愉快的谈话，还没有到摊开一切的时候。 　　他点到即止并未步步紧逼，而是转移了话题，甚至还留下来陪她吃饭。 　　可惜她并没有胃口，喝了半碗汤吃了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 　　“你这也吃的太少了，吃这么少怎么会有力气，对身体也不好。” 　　她平静的道，“吃多了不舒服，而且我日日在岛上，也不需要用太多力气。” 　　离开的时候，萧临风看似温柔的道，“你要好好保重身体，说不定很快就能见到顾家人了。你这么瘦弱，他们该心疼了。” 　　她压下喉咙里涌起的腥甜，笑着应道，“知道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她再也忍不住“哇”一声，一口鲜血吐出来。再也撑不住，身体缓缓的滑了下去。 　　蜷缩着靠着柱子，开始大口的呼吸。心很痛，身体很无力。 　　她闭上眼睛绝望的想，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绿芜赶快倒出药丸给她喂了一粒，这是神医给的，可以救急。但是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明明知道你身体不好，何必说这样的话来刺激你。” 　　她虽然留下了，但是夜夜惊梦。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心无芥蒂的和他相处。变成了浑身是刺的刺猬，而他偶尔也会看似温柔的刺伤她。 　　两人之间的相处，变的暗流涌动起来。 　　她满头冷汗虚弱的道，“他就是故意的。” 　　越来越明白，他就是个本质冷漠的人。以前所谓的对她好，也是浮于表面的有目的得。 　　现在他依旧会有对她好的时候，但是如果心情不好，或许不高兴。偶尔也会肆无忌惮的看似温柔的刺她一下。 　　绿芜将她扶起来，“到底是看着你长大的，他未免太狠了点。” 　　她算是陪着顾笙笙长大，私下难免心疼她，也为她以后的命运感到担忧。 　　顾笙笙苦笑，“他这样的人真的有心吗，又把我当什么？” 　　也是如果有心，怎么会对顾家下手。毕竟他当年在顾园念书，她隐隐记得和舅舅姑姑们关系都很好。 　　她竟然愚蠢的觉得自己会成为例外，他也许对她是不一样的，会对她心软。 　　这三年，让她越来越清楚的意识到，她对他而言没有那么重要。只是救下的，一个可以作为底牌的工具人。 　　养着养着或许会有几分感情，但是那种感情就像是对小猫小狗的感情。心情好的时候无关紧要的时候可以宠着，关键的时刻是可以舍弃的。 　　绿芜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血，“也许三年前你该离开的。” 　　“离开了你们怎么办，他不会放过你们的。如果我走了，说不定会美化过往，对他念念不忘，最后也不会快乐的。” 　　灭门之仇，救命之恩，多年抚养照顾…处在这么复杂的关系之中，她怎么选都不会快乐的。 　　有些事情，注定的了。 谈不上后悔，只是有几分心凉而已。 第469章 剑指西陵 　　“东边乱起来了，那边的土匪和叛军合二为一，发起了战乱，往京城方向打。” 　　朝廷现在不得人心，大旱之后元气大伤，滋生出出了不少叛军，一些地方势力也掺和其中。 　　将离放下手中的最新消息，“朝廷已经出兵镇压，燕王也蠢蠢欲动。” 　　江雪凝果断的道，“趁他病要他命，正是出兵的好时机。现在出兵，一路南上往盛京而去，争取半年打完这一仗。” 　　冬雪消融经过一冬的休养正兵强马壮，阳春三月正是行兵打仗的好机会。 　　他们已经为此筹谋了一整个冬天，现在是时候出击了。 　　将离是文臣，日常协助她处理湘楚事务，所以他很自觉的道，“我留下处理这边的事务。” 　　除了她，顾棠梨也留下了。留下来管理王府内务，以及陪伴岁岁。 　　大概是之前杀戮太多，她现在并不喜血腥场面。而且她管理着育婴堂，里面收留了很多孤儿。 　　和孩子待的时间多，身上也不宜沾染杀气。 　　沈昭延有些舍不得女儿，但是更放心不下她，“我也去。” 　　他身体里的毒好了以后，这三年精于剑术和武功，有所小成。 　　最先出发的是白羽和巫锦，分别带领暗探和暗卫，先行一步探路，摸清前路情况。 　　而大军定在三月十五出发，江雪凝亲自领军。方黎和段西楼为主将，少将若干。 　　一共五十万大军，剑指西陵！ 　　冰瞳和叶清酒自然是随行，顾星辰作为有名的谋士也随行。南宫墨和景虞倒是想去，被按在西陵了。 　　景虞不服气的道，“凭什么我不能去？” 　　“这是去打仗的，不是去玩儿的。”她白了他一眼，“而且金家那位快追到这里来了，你就在这里老实给我等着吧。” 　　他不情不愿的应了，至于南宫墨自有顾星辰搞定。 　　出发那日天气很好，在城外的广场上举行祭天仪式。 　　祭天结束以后，在激昂的军鼓声中，她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将碗摔在地上，举起手中的红樱枪，“杀了皇帝，攻下西陵！” 　　底下的三军也纷纷将酒碗摔在地上高呼道，“杀了皇帝，攻下西陵！” 　　顾棠梨抱着岁岁站在城楼上，看着这振奋人心的一幕，“岁岁，你娘要去打江山了。” 　　“爹爹…娘…” 　　她还太小了，只是举着胖胖的手臂兴奋的道。 　　一旁的花颜道，“我们小郡主是有福气的。” 　　这要是成了，以后就是皇太女了。 　　在湘楚无数百姓的目送之下，五十万大军出发！ 　　湘楚对西陵出兵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了出去，惊动了各方势力。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来的太快了。 　　前半个月的行军很顺利，经过的两个小城池，都是和湘楚接壤的。甚至平时百姓互有来往，互相婚嫁。 　　他们对湘楚并不陌生，五十万大军压上去。只有一万多守城军的小城，根本毫无抵抗力。 　　在江边雪凝派人出去喊话“开门投降，不伤一草一木，也不滥杀无辜”后。 　　好几座小城，太守直接下令城门大开，放他们进去了。 　　而湘楚军也确实不伤一人，不动百姓的财物。直接拿下了几座小城，将离后边跟着派人过来接手管理。 　　二十多天过后，他们到了青梧城。这是阻挡他们南上进京的最大城池。 　　显然西陵也清楚青梧城一但失守，盛京就危了，他们可以直接长驱直入。 　　所以近年来，朝廷不停的往这边增兵。到目前为止，根据他们打探的消息，青梧城内大概有二十多万兵。 　　她下令扎营休整，很快大军在离青梧城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扎营。 　　休息了一晚，翌日早上她早早起床爬上了山坡。看了一下日出，顺便望着日光下的青梧城。 　　段西楼在他身旁道，“城墙这三年不断加固，做了很多御敌措施。而且守城的华战威将军，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 　　总之这仗不好打，虽然他们人数有压倒性优势。但攻城本来就难，所以是一场硬仗。 　　“在不好打，也得打。”她身份坚定的道，“老规矩先派人出去劝降。” 　　连续三日派人出去劝降，果然对方都不为所动。 　　第三日的时候，华老将军指名要见她。 　　她银甲红樱枪前去，华老将军看着策马而来的女子一阵恍惚。 　　“看来传言是真了，湘楚王和顾家关系不浅。” 　　江雪凝有礼的道，“华将军别来无恙。” 　　这是老将了，当年和她父亲并肩作战过，算起来她要叫一声伯父。 　　华将军大义凛然的质问道，“湘楚是西陵分裂出去的，你也是西陵人相煎何太急！” 　　她淡然的道，“所以我说了只要投降，我不伤一人，湘楚百姓有的待遇，他们全都有。” 　　“顾家满门忠烈，辰王妃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到了你，却要做反贼！”他继续试探。 　　虽然一直有传闻说湘楚王就是当初的辰王妃，但是太过离奇了。所以大多数人，其实还是默认她是江雪凝，是顾家的外孙女。 　　“哈哈，华将军你是在逗本王笑吗？” 她讽刺的道，“顾家什么下场，辰王妃什么下场，需要我在给将军讲一遍吗？” 　　华老将军不动声色的道，“那是皇室犯下的大错，王爷不是已经手刃先帝报仇血恨了吗，打起来苦的是百姓。” 　　“我不打自然有别人打，三年前北方大旱，朝廷有人管过百姓的死活吗？” 她神色坚毅的道，“华将军不必试探，很多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你要为西陵而战，我要剑指盛京，那么我们战场上兵戎相见！” 　　说完她打马而回，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华老将军无奈的道，“顾家的儿女从不坠顾家威名，即使跌进深渊也能爬起来。只是他们，不在为皇室而战也不在为西陵而战。” 　　而他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为西陵而战了，当年并肩作战过的人，走的走死的死，最后只剩他一人了。心里涌起一股悲凉，这最后一仗他会努力打好，这是他身为西陵将军的责任！ 　　副将道，“将军，我们怎么办？” 　　“该守就守，该打就打…” 　　打不过守不住再说… 第470章 四面楚歌 　　湘楚军打到青梧了的消息传进京后，各方终于坐不住了。一样歌舞升平的盛京，也有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臣认为应该迅速向青梧城派兵，绝对不能城破。” 　　兵部尚书短短半月之内添了不少白发，“有十多万大军在东北一带平战乱，燕地附近的那二十万大军不能动，剩下的也几乎很难抽掉。” 　　这就是朝廷的窘迫，无兵可派。 　　当年辰王妃死，凤凰军独守湘楚。后来湘王归，狼牙军也叛走。失去这两支强大的军队，本来就是对西陵军力的暴击。 　　御书房里大臣们吵成一团，拿不出有效可行的方法。 　　萧临风“啪”的一声，重重的把奏折拍在桌上，“所以我们就只能等湘楚军打进来，大家一起坐吃等死是吗？” 　　大臣们对视了一眼，无人说话。 　　他沉声道，“调集能调的一切兵力，往青梧而去。” 　　这是要把一切赌在青梧，决一胜负了。 　　兵部尚书满头冷汗的道，“陛下这样做，风险太大了。青梧一但兵败城破，湘楚军能长驱直入盛京。” 　　“所以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他冷笑着道，“不增派兵力过去，青梧只能败的更快。” 　　这只是开始，几日之内坏消息不断的传来。 　　眼看要打起来，其他地方的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趁机分杯羹。 　　同样让人忌惮的燕地那边，大军最近开始频繁异动，看着也是要趁机来开打。 　　萧临风几乎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界，人人都想要那把龙椅，都想拿下这盛京。 　　他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只是身体越发的衰败了。 　　萧玲珑久违的穿着皇后的衣服，盛妆而来求见他。 　　“让她进来。” 　　她进来跪下道，“臣妾祈求，陛下放后宫的嫔妃出宫，还她们自由。” 　　三年前被贪心的家族推进火坑，进宫的那批嫔妃。就这样在后宫熬了三年，虚度年华。 　　得不到圣宠，渐渐的她们被遗忘在这深宫，无人在意。 　　“你倒是好心。” 　　“自古亡国之后，后宫的嫔妃都下场凄惨。”她一字一句的道，“她们是被家族推出来的，是无辜的。陛下你从未临幸过她们，不如放她们自由吧。” 　　她能做的不多，能救一个是一人。 　　萧临风没说话，她起身走到他身边，“无论前面是刀片还是火海，我都陪你走到最后，放过这些无辜的女子吧。” 　　“这是我作为西陵皇后，求陛下的最后一件事情。” 　　她在这深宫陪他熬了这么多年，虽然他恨萧家，对她还是有一丝怜悯之心的。 　　她是个好姑娘，甚至是个好皇后，这一点他一直都很清楚。 　　“好，我答应你。” 　　很快他下旨，放后宫嫔妃出宫，可自由嫁娶。 　　十几个女子哭成一团，萧玲珑给她们最后一次忠告，“你们在各自房里的东西财物，本宫允许你们带走。乱世红颜最薄命，你们好自为之。” 　　果然到了出宫那日，并未有人来接她们。当年明知是火坑，还送他们进来的家族，本来就是指望她们飞上枝头变凤凰。 　　现在失败了，她们自然被抛弃了。宫里出来的皇帝名义上的女人，根本不会有好人家敢娶。 　　失去了价值，她们自然被抛弃。 　　最终她们带着萧玲珑写的信，去了盛京最大的女子学院。在那里有了安身之处，或做教榆，或做杂事，在哪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而萧玲珑本人，遣散了身边的女官，尽力给她们寻了出路。 　　送走了带进宫的心腹丫鬟，孑然一身留在这宫里，等待自己最后的结局。 　　夜里，她独自站在凤仪宫的外面，看着满天星辰。 　　萧临风漫步到她身边，而她并肩而站，“给所有人都安排好了退路，那你自己怎么办？” 　　她笑了笑，“我是西陵的皇后，自然要留到最后。怎么能还没打，就先跑了。” 　　萧临风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陪他到最后的，竟然真的是她。 　　昔日的旧人，要么死了，要么反目成仇了。他的身边真的是空无一人了，这样也好没有牵挂。 　　到了此时，她深深看了他一眼，问出了那个老套的问题，“时至今日，陛下后悔了吗？” 　　“为什么要后悔？”他反问道，“走到今日这一步时也命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当年萧家和雪族没给他选择的机会，因为恨因为怨，他也确实野心勃勃。 　　“唯独觉得可惜的是，我用尽手段坐上这个位置，觉得不过如此。” 　　原来不是当了皇帝就会幸福，就会拥有一切，原来这个位置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原来坐上这个位置，就能拥有一切是谎言。 　　萧玲珑轻声的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萧家停留在刚进京的时候多好，没有那么权势滔天，但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很幸福。” 　　野心毁了萧家，也间接毁了她。 　　“没有野心没有雪族，萧家只会是江南不起眼的小门小户，哪里来后面滔天的富贵，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罢了。” 　　他们都做了当时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只是最后结果不如人意罢了。不能说他们当时选错了，更谈不上后悔。 　　“权利果然是可怕的东西，沾染过后会让人变的面目全非。” 　　两人就这么站着，心平气和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直到太阳升起，他们一起看了一场日出，看太阳照亮整个皇宫。 　　“这里太大了，大的让人害怕。” 　　虽然在这深宫住了这么久，她依然无法喜欢上这里。 　　萧临风冷静的道，“我送你走吧，这次恐怕真的是最后了。” 　　他到底没有狠到底，大概为着年幼时她拉着他的衣角叫三哥的那一丝情分。 　　“既然但了皇后的名，享受了皇后的权利，自然应该承担起责任。大战在即，没道理皇后先跑。” 　　萧临风看了她良久，“你和萧家其他人都不一样。” 　　该上朝了，他转身离去。 　　萧玲珑看着他的背影轻声的道，“三哥，我会陪你到最后的。” 　　这是萧家做下的孽，由她来还。 　　萧临风背影顿了顿，终究是没回头。 　　他看着远处升起的太阳，只觉得眩晕和恍如隔世。 第471章 复仇 　　这三年乔雪容貌更盛，颇有一种开到荼靡的艳丽之美。所以即使王府里美人众多，她依旧稳坐侧妃的位置。 　　流连于美酒美人中的赫连慕，在湘楚和西陵开打以后，终于想起自己的野心，要去争皇位。 　　出征前一晚，乔雪用胭脂醉敬他，“祝王爷凯旋而归！” 　　赫连慕就着她的手，把喂到嘴边的酒喝了，“美人配美酒，果然好滋味。” 　　他甚至承诺道，“等本王坐上龙椅，许你贵妃之位。” 　　“臣妾庙里长跪不起，日日烧香为王爷祈福，只盼王爷君临天下得偿所愿。” 　　赫连慕一把搂住她的纤纤细腰，“雪儿果然最知我心。” 　　两人自然是一番恩爱云雨，乔雪可谓用尽浑身解数。 　　翌日，赫连慕离开的时候，脚步有些虚。 　　乔雪对镜梳妆，换了一身利落的衣服，送他出征。 　　出征前在城门祭天誓师，不少百姓围观。她带着乔母和陈夫人上了城楼，看着这壮观的一幕。 　　陈楹担心的道，“希望一切顺利。” 　　她嫁了一位在军中颇有声望的主将，陈准因此被忌惮。 　　这次出兵，赫连煊甚至没带上陈准。不准备让他正面上战场，而是让他负责粮食后勤。 　　陈夫人心有戚戚的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们都与萧临风有仇，都盼着他不得好死，这一战所有人都等了很久了。 　　乔雪只觉得今天的风格外的清新自由，昨夜应该是她陪赫连慕的最后一夜了。 　　当了这么久侧妃，现在她要做乔家女该做的事情了。 　　很快大军出征远去，她看着赫连慕骑着马离开，如释重负的道，“现在燕城，轮到我们做主了。” 　　这三年，他们可是暗地里做了不少事情，为的就是等这一天。 　　回到王府她只觉得舒心，美美午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带着点心去了别院探望陈夫人。 　　陪陈夫人吃了饭，陈夫人留她在内院玩儿，自己却去小佛堂念经去了。 　　她在书房里坐在窗边走神，心腹丫鬟们只是远远守着，并不靠近。 　　没一会房间里响起了脚步声，一身黑子的陈准掀帘而进，毫无忌惮的坐在她身旁拦腰抱住她。 　　“哼，他总算滚了，以后你再也不会和他扯上一丝关系了。” 　　她推了他一下，“坐好，说正经事儿。” 　　陈准这才去对面坐好，“这次他注定有去无回。” 　　酒色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特别是为他特调的胭脂醉。只是因为这三年，燕地安定他过得太舒服了，所以不明显。 　　他们没选在燕城动手，是因为这里毕竟是他的老巢。他治理燕地这么多年，还是很有威望和名声的。 　　要是莫名其妙的死在燕城，处理不好估计会很难收场。三四十万大军，也是烫手山芋。 　　陈准和妹夫周湛加起来，最多能控制二十多万，剩下的一半是嫡系，只听赫连慕的。 　　所以他们最终决定，等打起来的时候，在趁机动手。 　　死在行军途中，或者死于意外，都是在常不过的事情了。 　　“再过几日，我也要带着后备军，押着粮草过去了，你在燕城要小心。” 　　“放心吧，除了被收买的巡城军。我养的那武师们，也都会继续进府。” 　　谈完了正事自然要谈其他的，陈准握住她的手，“这一去生死不知，你舍得就这样让我走？” 　　“男人呐…” 　　她说着手指勾住了他的袖口，眉头微挑的道，“允许你为所欲为一次，但是你必须活着回来。” 　　“有你在这里等我，我就是变成鬼也会爬回来的。” 　　“我要鬼有什么用，得活生生的回来才行。” 　　房子里很快风光无限好，直到夕阳西下才归于安静。 　　她腰酸的不行，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弯腰在她额头留下一吻，“等我回来，八抬大轿的娶你为妻。” 　　她抱住他的腰，“一定要平安归来。” 　　陈准拍拍她的肩膀，拿起长枪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整理好心情和衣服走了出去。 　　春桃和秋天立刻上来伺候着，三人回了主院。 　　这王府里内院早就是她的天下了，外院一直由赫连慕的亲信幕僚在管。 　　“去请纪师傅过来说话。” 　　很快三十出头穿着干练的女子走进来，抱拳道，“纪芸见过侧妃。” 　　“您请坐不必客气。”她很是客气的道。 　　纪芸出生镖师世家，她娘是江湖侠女。她自小习的好武功。后来家里的镖师出事，父亲惨死。 　　乔雪出手帮了他们母女一把，费了很多心力把她们笼络过来。 　　她们带着三十多个会武的姑娘投到她门下，一是求庇护二是报她当初相助之恩。 　　对他们镖师下手的人背景不弱，是靠乔雪暗中周旋，最后他们才能报仇雪恨的。 　　她从不掩饰复仇的野心，纪芸也是最欣赏她这一点，所以这两年为她尽心做事。 　　王府里的动态她自然有关注，纪芸喝了一口茶问道，“侧妃是怎么打算的？” 　　她笑了笑，“先把张幕僚解决了吧。” 　　“这事儿简单交给我。”纪芸又提醒她道，“为以防万一，安排小红他们进来吧。” 　　“这简单，就说府里要添一批丫鬟，让她们混在其中进来。” 　　已经陆陆续续，进来好几个会武的女子了，全部是纪芸一手教出来的。 　　纪芸议完事走了，她对陈母道，“告诉大弟，可以行事了。” 　　这是她入王府的第四年了，底下的弟弟妹妹已经长起来，可以为她分担了。 　　特别是她的大弟，这两年凭着燕王小舅子的身份，在燕地打开局面，很是笼络了一批人和世家纨绔子弟，为他所用。 　　没几日就传来消息，张幕僚去会友。晚上喝多了，在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摔破了脑袋。 　　她亲自去探望，“情况怎么样？” 　　郎中道，“虽然救回一条命，但是失血过多，而且摔破了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她大气的道，“不管需要什么药材尽管用，好好医治照顾他。” 　　虽然面上做的好看，但是昏迷不醒的张幕僚很快对前院失去了掌控权，只能被关在房间养病。 　　她以铁血手段，阴谋阳谋一起上，很快收拢了前院。 　　自此，整个燕王府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第472章 未见天明 　　被燕军和湘楚军两面夹击，西陵危在旦夕，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萧临风抛下满朝文武出京去了。 　　即使住在与世隔绝的岛上，顾笙笙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的非同一般。 　　这日又咳出血以后她问，“外面是出什么事了吗？” 　　绿芜深深叹了一口气，意有所指的道，“太平日子结束了。” 　　她心里瞬间有数了，所以当萧临风乘舟而来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笑着和绿芜开玩笑道，“如果我现在跳进湖里，只留给他一具冰冷的尸体。他是会为我的死难过，还是因为计划被破坏暴跳如雷…” 　　“姑娘…别这样…” 　　好在她只是随意说说，萧临风上岸的时候，她笑盈盈的打招呼道，“萧叔叔怎么来了？” 　　少女趴在栏杆上笑颜如花，配上湖光水色，是赏心悦目的画面。 　　他一边走向她，心里一边清楚的知道，他即将亲自摧毁这份美好。 　　他的确作恶多端，应该下地狱。 　　“我来接你出岛。” 　　很简单的一句话，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甚至脸色又苍白了两分。 　　“不开心吗，你不是一直想出岛吗？”他向她伸出手，“这次出岛以后，再也不用回来了。” 　　“好。”她浅浅一笑，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我跟你走。” 　　就像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她满脸是血的坐在一旁瑟瑟发抖。他像天神一样突然出现，杀光了追杀他们的人。 　　他单膝跪在地上向她伸手，“笙笙别怕，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她在惊吓和不安中，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手里，也自此将命运交于他手心。 　　住在这里的时候，她日日想逃离。厌烦这些看了一年又一年的景色，真的要走了，反而有几分不舍。 　　她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很快她就被扶上了船，望着碧波庭轻声道，“再见。” 　　嗯，应该再也见不到了吧。 　　一路上两人都格外的沉默，行至半夜马车停在了宫门外面。 　　她望着灯光通明的皇宫什么都没问，安静的任由绿芜扶着她走了进去。 　　她被安置在了离御书房最近的宫殿，刚刚坐下没多久，外面就通报皇后来了。 　　萧临风站了起来，走出去迎面碰上匆匆而来的萧玲珑。 　　在这样的时刻，还值得他花精力去接回来的姑娘，她下意识觉得对方身份恐怕不同寻常。 　　她径直的往宫殿里去，萧临风伸手拦住了她去路，“夜深了，皇后该回去休息了。” 　　“陛下既然带了姑娘入宫，作为六宫之主，本宫自然该知道她是何方神圣。” 　　“有些事情你不该好奇。” 　　“莫非她的身份见不得光？” 　　两个人正对峙着，顾笙笙走了出来，虚弱无力的给她请安，“顾笙笙见过皇后娘娘。” 　　“顾笙笙…”她神色复杂的道，“顾明月是你什么人？” 　　“是我姑姑…”她歪头无辜的道，“我爹叫顾明望。” 　　萧玲珑身体晃了一下，几乎在片刻猜到了他的真实意图。 　　在这一刻她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或者是心如死灰多一点。 　　她抬手“啪”的一声，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几乎是嘶哑着声音失态的道，“顾明望十五岁进军营，十六岁上战场。一直守着边关，在和突厥的交战里几经生死！” 　　顾明望成名的时候她还小，但是她从小就听说他的事迹。后来顾家出事，他无召而回。被御林军万箭穿心，射死在山崖上。 　　一代名将，被他拼尽全力保卫的国安上了叛贼的名头，就此惨死。 　　“萧临风你不是人，他这一生为西陵而战却落的那样惨烈的下场，你想用他的女儿做什么！” 　　一旁的顾笙笙年如白纸，“噗嗤”一声砰出一口血来，倒了下去被绿芜扶住。 　　“姑娘！”绿芜惊吓。 　　她心痛的无法呼吸，怎么会这样，父亲原来是这样死的… 　　顾家出事的时候，她年纪小。那一夜很混乱，她只记得死了很多人。 　　她和弟弟被母亲和顾家侍卫护着逃亡，后来母亲死了弟弟死了…只剩她在最后被萧临风救了。 　　她一直以为顾明望是死在战场上，没想到是这样死的… 　　“就是因为顾家出事，你父亲无召而回。不仅被射杀，整个顾家更是被名正言顺的安上了叛贼的名头。”萧玲珑一字一句的道。 　　她死死盯着萧临风，“这些你都知道对不对？” 　　萧临风看着她嘴角的血越来越多，转身对周公公道，“快去叫御医！” 　　“这些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她问出了一直不敢问的话。 　　萧临风只是沉默的，用帕子替她擦去嘴角的血。 　　“你说话啊！”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顾棠梨的确告诉她，顾家的覆灭和他脱不了关系。但是关于顾明望的死，并没有详细的说。 　　她闭了闭眼睛，有眼泪流下，真相比她以为的还要残酷的多。 　　“你父亲会无召而回，是因为他亲手给你父亲去了一封信。”萧玲珑一字一句的道，“他那时候的身份是顾园的学生，是你姑姑的挚友，你父亲信了。” 　　所以，是他一手设计害死了她的父亲。关于这一点，恐怕江雪凝都不太清楚内情。 　　萧玲珑是因为是萧家人，所以才这么清楚。 　　“哈哈，难怪父亲夜夜浑身是血的入我梦来…” 　　她在绿芜怀里抽搐着道，“萧叔叔，多年前你设计杀了我父亲，多么后的今日你又为我设下了怎样的陷阱？” 　　“对你好的时候我是真心的，甚至我曾经想过，有朝一日我荣登大位要封你为长公主。”他轻抚她的脸颊，“可是谁让他们杀回来了，而你偏偏姓顾。” 　　“对我好是真的，要利用我到最后也是真的对吗？”她对他虚弱一笑，“那么萧叔叔，千万别心软。” 　　她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如果我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那我会心甘情愿的跳下你设的陷阱，算是还了你多年庇护之恩。” 　　她晕了过去，整个太医院对她的病束手无策，说她的身体早就衰败药石无医。 　　最后还是绿芜记起，神医云游离开前给的三颗神药，给她服用了一颗，她的呼吸竟然渐渐平稳了。 　　萧临风坐在她的床边，“醒来吧笙笙，你不是一直说想见岛外的天光吗…” 第473章 城破 　　青梧城的大军死守着城门不出城，双方僵持了几天。 　　江雪凝要的是速战速决，并不想拖。所以在摸清对方的防守布局以后，她果断的道，“强攻破城。” 　　这夜乌云密布，一万先行攻城军，带着飞钩和云梯车出动，强行攻城。 　　他们借助飞钩飞上去，或者是站在云梯上拿着盾牌长矛往上爬。 　　整个城门很快响起了号角声，城楼上点亮了火把，有滚石飞箭火球不断的往下扔，阻止他们的人上去。 　　双方打的激烈，冰瞳和叶清酒武功卓绝，仗着轻功带着暗卫在攻城军的掩饰下，看准时机飞墙而上。 　　对方显然为了防止他们强攻 ，准备充分。一直之间双方打的激烈，迟迟破不了城门。 　　段西楼道，“华老将军果然经验丰富。” 　　江雪凝手持红樱枪道，“就看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大概一年多以前，在她的布局之下，陆续有人潜入青梧城，就是为了今日这一战。 　　城门能不能破，就要看他们在里面的配合了。 　　而青梧城里，好几个地方火光大作，乱成一片。 　　华将军带着大军守在城门后，镇定的道，“不要乱，守住城门。”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有火箭向着他们射来，引起一阵混乱。 　　混乱之中，城墙下有火药炸开“轰隆隆”的声音听的人心惊胆寒。 　　城墙硬生生被火药炸出一个缺口，叶清酒带人攻了进来，而城里潜伏的暗卫们，也现身里应在和。 　　城墙一旦破，防守已经无效，那便只能战！ 　　华战威高声道，“开城门！” 　　举起手里的长刀，“众将士随我杀！” 　　见城门已开，江雪凝也举起了手里的红樱枪，“杀！” 　　两方大军很快混战到了一起，她杀红了眼，胳膊很快感觉到了酸痛。 　　月亮从乌云里露出来，照亮了大地。几十万大军混战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嘶吼声响彻天际。 　　士兵分们拼死一战，很快地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段西楼和方黎一左一右围攻华战威，他沉着迎战，很快便体力不支，心里涌起一股悲凉，终究是老了。 　　段西楼一边打一边道，“萧临风不值得老将军这样为他卖命，更不配这么多士兵给他拼命。” 　　“只要老将军投降，王爷必然以礼待之。” 　　“哼，不必再劝！”他吃力的抵挡着两人都的进攻，“我华战威的信念里只有战死，没有投降！” 　　“保卫西陵，是我们作为西陵战士的责任。” 　　虽然立场不同，但是不得不说作为老将他是有自己的坚守和信念的。 　　竭尽全力战到最后，是他们对这位老将军最大的尊重！ 　　杀到后面江雪凝满身是血，整个人都麻木了。 　　到底人数占压倒性的优势，他们很快支持不住节节败退，沈昭延已经领着一部分人杀进了城门。 　　江雪凝也带着人往里面杀，百姓们关门闭户瑟瑟发抖。 　　这是华战威下的命令，让所有百姓闭门，这一战不管结果如何，他不想牵连无辜的百姓。 　　他笃定江雪凝不是乱杀无辜之人，只要百姓不主动攻击，她不会动百姓的。 　　进了城门，她大步上了城楼，沈昭延已经拔掉了西陵的旗帜，她亲手插上属于湘楚的旗帜。 　　“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在他的喊声里，华战威也被段西楼一枪斩于马下。 　　“华将军…” 　　在悲怆的喊声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这一生不负西陵，不负身上的铠甲，战到了最后！ 　　段西楼吩咐道，“把老将军的尸身抬进去，别让战马踩烂了。” 　　“主将已死，放下武器投降！” 　　在一声又一声的呐喊里，本来就节节败退的西陵军人心大乱，彻底没了士气。 　　很快湘楚军席卷了整个战场，当第一缕阳光穿破黑夜照向大地的时候，胜负已定。 　　“赢了，我们赢了！” 　　她心情复杂的看着血流成河触目惊心的战场，沈昭延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打仗免不了牺牲的。” 　　迎着朝阳大军开始进城，百姓们依旧关门闭户。 　　城里没死的官员，几乎都跪了。江雪凝没杀，只是软禁起来，等将离后续派人过来交接处理。 　　他们只管往盛京打，打下的城池后续由湘楚派人过来的接手管理。 　　华老将军的尸身被摆在将军府门外了，只有下人和卸甲后在将军府帮他打理杂事的老兵为他送终哭泣。 　　他出生草野，为了一口吃的当兵。一生为西陵征战，终身未娶无儿无女，到死都孑然一身。 　　江雪凝为他盖上西陵的旗帜，敬了他一碗酒，“老将军一路走好。” 　　因为他们大军入城，担惊受怕的百姓。在华将军下葬的那一日，披麻戴孝打开了门窗，一路棺材经过的地方，都有纸钱洒下。 　　他们低低抽泣着，为他哭泣更为自己不安的未来哭泣。 　　“老将军一路走好…” 　　将他下葬以后，他们留在青梧城休整，将离很快派了官员过来接手。 　　巫锦进门道，“最新消息。朝廷派来的十万援军，在半路返回闻风而逃。” 　　他们正势如破竹，十万大军对上他们根本不够看。 　　“燕地那边似乎也有动静，看来萧临风的气数已经尽了。” 　　提到燕地，她对冰瞳道，“你如果想见证赫连慕的死亡，现在可以往那边去。” 　　“乔家女乔雪，是个有本事的，蛰伏至今，也该出手了。” 　　是乔雪主动写信过来联系她的，也是很大胆。当年乔家人确实死的冤枉，她在湘楚鞭长莫及。 　　于是帮她和青州那边搭线，承诺赫连慕一但出事死亡，青州会出兵帮她控制燕地。 　　虽然乱起来以后，还没有收到过她的消息。但是她琢磨着，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冰瞳听了立刻道，“就算不能亲手杀他。我也要见到他的头颅才行。” 　　她和叶清酒收拾了一下，当天晚上就往燕地的方向去了。 　　青梧城破的消息，也迅速的传遍各地。 　　沈昭延充满恶趣味的道，“不知道萧临风收到消息后，会不会一口老血吐出来。” 　　江雪凝则是隐隐担心，担心顾笙笙的安危… 第474章 燕王之死 　　青梧城破的消息传过去的时候，赫连慕已经连下三城，正带着大军意气风发的驻扎在清河城。 　　收到消息以后，他将杯里的酒喝尽，“一个女人不安分的待在湘楚，竟然敢出来争天下。” 　　清河郡守谄媚的道，“王爷才是皇室血脉是正统，她不过是反贼而已。” 　　这话他听的舒畅，这几年他是越发的飘和自大了。 　　这酒他喝的不得劲，对身边的侍卫道，“上胭脂醉。” 　　这次行军，还特地给他备了不少胭脂醉。侍卫去了后营，抱出一罐胭脂醉，往里面丢了一颗药，药很快融化于酒。 　　很快胭脂醉拿来了，因为带的不多，所以他独饮没有要分给下属的想法。 　　底下的何湛喝着酒眼神微闪，自从娶了陈楹以后，他算是一点一点被拉拢。但是究其原因是，这三方之争里他并不看好燕王。 　　虽说成王败寇，他可不想白白没了命。所以在陈准向他抛出橄榄枝后他动摇了。 　　最终让他下定决心的是，侧妃乔雪已经和湘楚王背地里联手。形势基本很清楚了，他也自然的知道该怎么选了。 　　行军多日，赫连慕的酒瘾早就犯了，很快将一罐醉胭脂喝完。 　　然后回了郡守府的别院，他这几天暂时住在这里。 　　郡守是个知趣的，早就打听到，燕王好美人。 　　今日喝了酒，正是良辰美景自然不能让他独守空房。 　　他把下面孝敬的，还没来得及享受的一对姐妹花献了上去。 　　赫连慕坐在床上道，“抬起头来。” 　　姐妹花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娇媚似火。七分像的两张脸上，却出现了截然不同的风情。 　　寡了这么久，又喝了胭脂醉，他很快意动夸了一句，“郡守有心了。” 　　郡守识趣的退下，不打扰他。姐妹俩一抚琴一跳舞，舞越跳舞衣服越薄。 　　两人本来就是出生风月场所，是被精心调教过得。 　　现在有机会攀上燕王，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想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他这几年在沉迷享乐，什么都玩过自然是个中好手。三个高手撞在一起，完全是如鱼得水。 　　陈准带着粮草和几万亲信，日夜兼程的往这里赶。 　　何湛坐在窗前毫无睡意，不出意外的话天亮以后就要变天了。为了不引人注目，他闭目养神。 　　一夜荒唐，直到日上三竿房间里也没动静，赫连慕也没起来。 　　姐妹俩醒了，只觉得身边的人身体冰凉，妹妹瑟瑟发抖想尖叫，姐姐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她们俩故作镇定的走出去，对门口的丫鬟道，“王爷累了，还想继续睡。” 　　两人刚走，赫连慕的心腹凌飞将军大步走来，“王爷还没醒吗？” 　　“还没有。”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日上中天了。总觉得不太对劲，站在门外大声的道，“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无人回应，里面安静的针落可闻。 　　“王爷您醒了吗？” 　　依旧无人回答，这不对劲儿。他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进去。 　　房间里酒味混着浓郁的香味，赫连慕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 　　“王爷…” 　　他一步步靠近，将手放在他鼻子底下试了试鼻息，神色大变的道，“叫郎中和军医过来。” 　　很快赫连慕出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府邸，三位主将部分副将全部到齐。郡守在一旁跪着瑟瑟发抖，至于那对姐妹花，从后门偷跑出去不知影踪。 　　是何湛故意让人放她们走的，本也算是无辜被牵连，能不能趁乱活着逃离，就看她们的运气了。 　　气氛沉重，凌飞亲自守在门口，很快军医脸色难看的道，“王爷已经去了…” 　　郡守被吓的，两眼一抹黑直接晕倒了。 　　在这关键时刻，赫连慕居然死了，那么剩下的人和燕军进退不得。 　　“昨夜王爷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一定是有阴谋，王爷死了我们怎么办…” 　　最终军医和郎中确诊，他死于马上疯，是喝了太多酒昨晚太刺激，最后身体和心脏承受不住。 　　这样的死法，在场的人对视了一眼，连悲伤都悲伤不起来。 　　凌飞不信，亲自进去检查了一遍，没看出任何问题。 　　“会不会是昨晚的酒有问题？” 　　何湛沉声道，“王爷的死讯瞒不住的，一但外面知道了，我们该去何去何从…” 　　“还打吗，还是退回燕地…” 　　“王爷都死了，打个屁，打下来算谁的？” 　　赫连慕只有一个女儿，早就不知所踪。膝下无子，连辅佐幼主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们。 　　大家一时之间心灰意冷，人心一下就散了。 　　凌飞总觉得死的时间点太巧合了，他冷声道，“我不信王爷是马上疯死的，一定是有人害他。” 　　其中一个副将没好气的道，“人都死了，现在重要的是怎么收场。” 　　“我认为在场的人都有嫌疑。”凌飞的目光扫过他们，“不准擅自踏出府邸。” 　　“呵，王爷已死了，你该不会想把我们打成凶手自己上位吧？” 　　“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一直和他不对付的另外一个主将道，“我还怀疑是你下的手…” 　　赫连慕一死，都不用他多说，几人瞬间便内乱了起来。 　　他语气凉凉的开口，“凌将军无论如何，现在轮不到你来做主吧。” 　　凌飞眉头死死皱了起来，“现在我们应该团结，不能先自己乱。” 　　“团结个屁，所谓团结就是听你的吗，老子第一个不服。” 　　既然燕王死了，所谓的大业也就到头了。几人没一人服他的，他根本就镇不住堂子。 　　很快一群人不欢而散，甚至是互相防备，怕自己被捅了黑刀。 　　很快带着自己的兵分裂了，谁也不信谁。何湛手下有五六万兵，是他自己的亲信和陈准当初带来的。 　　他带着他们静观其变，顺带去拉拢和他关系还不错的另外一位将军。 　　凌飞手里的兵最多，他一心想查清赫连慕的死因，抓出幕后凶手。可惜其他几人根本不配合他，一言不合差点就内斗打起来。 　　大家心思各异，整个清河城暗流涌动。何湛非常沉的住气，他在等援兵到。 第475章 恨海情天 　　变故发生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里，何湛带人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 　　左慕笙带领十多万青州军前来支援，加上陈准带的人，三方合在一起，在青梧城里混战了一夜。 　　最终凌飞誓死不降，被陈准和何湛联手斩杀，其他几位主将一位仓惶而逃，一位死于战乱，其他的皆降。 　　陈准满脸是血的道，“接下来就是打到京城，杀了萧临风！” 　　左慕笙不动声色的道，“我们从这里杀过去，和湘楚王在京城外汇合。” 　　陈准和何湛立刻表态，对皇位没兴趣，愿助湘楚王一臂之力。 　　这当然是两全其美的结局，左慕笙也承诺等凤临天下，必然不会亏待他们。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几日，陈准派了几千亲信把赫连慕的尸体送回燕城。 　　赫连慕一死，燕城彻底变天。他的亲信被乔雪之前布下的人杀死。 　　各大世家见情不对，按兵不动。直到左慕笙的人随着亲兵进城接管。 　　王府依旧是繁花似锦的样子，没有挂上白稠也没有人敢为他哀悼。 　　乔雪不仅不披麻戴孝，还盛装打扮，看着灵堂里他的尸身笑的癫狂，“你终于死了，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真遗憾，不会有人为你的死掉眼泪。” 　　真心爱过他，会为他掉眼泪的人，早就被他深深辜负了。 　　“到了九泉之下，记得向姑姑还有乔家人磕头谢罪。” 　　等她笑够了，管家硬着头皮问，“什么时候将王爷下葬。” 　　“不急，还有故人要赶着来送他最后一程。” 　　他的棺材就这样被停在灵堂里，无人烧纸也无人守夜，整个王府完全没有人去世该有的布置。 　　乔雪带着家里人去祭祀了乔家的牌位，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大概等了半月，冰瞳这才和叶清酒快马加鞭的赶到。 　　冰瞳客气的道，“我来看看他。” 　　乔雪道，“里面请。” 　　带着她往灵堂去了，三月的天气不算热。只是放了半月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隐隐有臭味。 　　三人面不改色的去了灵堂，叶清酒直接推开了棺材盖。 　　里面躺着的人已经浑身尸斑了，已经开始腐烂化脓，散发着臭味。 　　冰瞳冷声道，“没有手刃你，是遗憾。” 　　“他这样的人，就这样死了难解我心头之恨。”乔雪恨恨的道，“他不配入土为安，我要他肉身和灵魂都不得安息。” 　　他们风尘仆仆而来，晚上乔雪毫无顾忌的摆了一桌给两人接风。 　　冰瞳少见的喝醉了靠在椅子上，过往的回忆从脑海里闪过。 　　在西域跟他走时，她从未想过初见时光风霁月的公子，后面会狠狠辜负她，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乔雪也喝多了，她半醉的问，“你恨我姑姑吗，千方百计抢走了他。” 　　“一开始是恨的，觉得她毁了我的一切。”她自嘲的道，“后来没那么恨了，她也不过是被所谓爱情冲昏了头脑，而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要恨也应该恨赫连慕，他才是一切的根源。如果他没有三心二意，没有为乔之晚撑腰，乔之晚也做不了那么多。 　　“我要把他拿去喂狗，他这种负心人就该喂狗…” 　　最后喝多了的乔雪被扶回去了，梦里眼角有眼泪滑落。 　　她不是为赫连慕而哭，是为自己而哭。她本该嫁给青梅竹马的爱人举案齐眉，却被迫在他身边这么久。 　　他是死了，但是她死去的家人回不来了。那个单纯美好的自己回不来了，逝去的年华也回不来了。 　　“我恨你…” 　　冰瞳靠在叶清酒的肩膀上，“曾经我们真的很好过，真的很相爱过。” 　　所以后来才会那么恨，才会被伤那么深。 　　叶清酒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都过去了，忘掉恨也忘掉过往吧。” 　　她靠在他肩膀上，只觉得无比的安心。没有噩梦，也没有不安。 　　翌日，两人都打扮的很漂亮。在花园里碰面，乔雪轻笑了一声道，“堂堂王爷死的太窝囊了，就让我们送他最后一程吧。” 　　甚至没有用棺材，而是把他装进麻袋，然后叶清酒带着面巾捂住鼻子，用背篓背出去的。 　　将他直接扔在了一处荒野里，他们远远的看着。 　　乔雪道，“这是我找风水先生，特地给他选的风水宝地，在这里消亡肉身，灵魂将会下地狱永远不得安生。” 　　在这一刻，她是信鬼神的，希望他永远在地狱受煎熬！ 　　很快有野狗野狼，还有从天而降的秃鹫，极快的将他的尸体分食完毕。 　　两人冷眼看着，心里只觉得痛快。他生前做了那么多恶，所以死狗他们连入土为安都不给他，也算一报还一报了。 　　作为西陵皇室最有权势的王爷，以及最后的皇室血脉，以见不得光的方式死去。既没有盛大的葬礼，也没有入土为安属于自己的皇墓。 　　他的死真正意义上，宣告着西陵皇室的落幕和结束。 　　地上只剩白骨了，甚至骨头都被野狼咬碎，一切都过往爱也罢恨也罢，也跟着消散。 　　“走吧，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在放在心上，从此忘了吧。”乔雪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还有很长很好的人生等着我们，往前走不要回头。” 　　回到王府以后，因为乔家的血仇萧临风也是主使者，所以乔雪想去亲眼看他的结局。 　　冰瞳反而论起来和他没牵扯，所以她主动道，“你去吧，走快点说不定能追上大军，燕城这边我留下来。” 　　乔雪痛快的交权带着乔家人走了，燕地这地方平心而论不错，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却无法爱上这里。 　　吾心归处是故乡，所以她丝毫不留恋。并且走的彻底，带走了属于她的一切，不准备再回来。 　　毕竟这里带给她的痛苦比快乐多，埋葬着她的大好年华。 　　冰瞳和叶清酒在城楼上看着他们离开，“真好，去开启新的人生。” 　　叶清酒在一旁道，“等这天下定了，你想去做什么？” 　　“我好像很难再一个地方停留很久，从我有记忆的开始就在居无所定的流浪，但是我喜欢这种感觉。”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陪你浪迹天涯。” 　　那些激烈的爱恨过往，已经往事如烟般飘散。 第476章 一城予你 　　青梧城破，燕王死。大军以势如破竹之势，向京城靠近。 　　歌舞升平的盛京彻底乱了，有人选择携家带口的跑路，大多数人还是留在了京城。 　　因为外面更不太平，还不如留下。历来少有人屠京城，所以大家一边焦虑，一边等待。 　　萧玲珑到的时候，萧临风正在皇宫最高的塔上喝酒，看起来一点不焦虑。 　　她嗤笑，“大臣们快急疯了，陛下倒是好兴致。” 　　“今夜有酒今夜醉，说不定明天睁眼就成为亡国之君了。” 他冲她举杯，“来，我们一起喝。” 　　她坐了过去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只觉得又辛辣又苦，从这里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京城的万家灯火。 　　“你想当亡国之君没问题，真的要让这些百姓给你陪葬吗？” 　　“你倒是格外的悲天悯人，一点都不像萧家人。” 　　她平静的看着他，“我一开始的时候很恨你，现在却觉得你可怜。” 　　从出生开始就被操纵的人生，没有人真心爱过他，所以他长成了扭曲偏执为权利疯狂的人。 　　爱上了光和月亮以后，下意识反应是拖下泥泞彻底毁掉。 　　“哈哈，那你还是恨我吧。”他笑的眼睛都红了，“我坐拥万里江山，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如果他不往上爬他的人生早就烂掉了，会更可怜。他最讨厌别人可怜他，他宁愿别人恨他怕他。 　　所有的爱恨情仇在家破国亡面前，都变的不那么重要了。 　　萧玲珑早就心如止水了，甚至现在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她平静的问，“湘楚军马上要打到京城了，陛下准备怎么做？是落荒而逃，还是决一死战？” 　　两样都不像他会做的，她总觉得他会有第三种可能。 　　萧临风看着灯火灿烂的京都夜景，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皇后又当如何？” 　　“我是西陵的皇后，自然与西陵共存亡。”她平静的掷地有声的道。 　　“哈哈哈哈…”他喝着酒笑的癫狂，“萧家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给西陵留了一个好皇后。” 　　她目光缥缈的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声音微凉的道，“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并不想入宫，我想纵情山水自由的过这一生。” 　　可是她没得选，所以她努力的做一个好皇后，想担起皇后的责任，也算是为萧家做下的孽赎罪吧。 　　希望这辈子努力还完了债，下辈子可以做一缕自由的风，或者是开在山谷里的花。 　　喝到天光微亮时，他醉眼朦胧的道，“幼时你叫我一声三哥，又陪我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到最后了我给你一次机会。” 　　他手里举着一块金牌，在初升的太阳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来。 　　“这是金吾令牌，可以调动京城的羽林军以及所有守卫。” 　　他拉住她的手，将令牌放在她的手里，“现在朕将他交给你。” 　　她只觉得这令牌烫手，不解的看着他，“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朕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西陵是否国破，京城的人会怎么样，我并不关心。”他看像初升的太阳，“我要去奔赴属于我的命运。” 　　“所以你要把全城人民的生死交在我手上？”她用力想缩回自己的手，“我担不起。” 　　萧临风强行让她握住了令牌，“现在我把决定权交给你，她并非残暴之人，对女子更是格外仁慈。拿着这块令牌，只要操作得当，最后能保你一命，让你全身而退。” 　　“不是说要让我陪你到最后吗，现在这样算什么？” 　　“玲珑，这块令牌唯你有资格拿，作为西陵的皇后。” 　　他转身离去，“一切结束以后，为自己而活吧，不再是萧家女也不是西陵的皇后。” 　　一滴眼泪滴落在令牌上，她低声道，“三哥…” 　　无人应她，萧临风已经远去。 　　她想时间停留在过去就好了，作为萧家的嫡幼女，他大了她很多岁。他也曾是个好哥哥，背过她抱过她哄过她。 　　他们也很好过，怎么就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她握紧手里的令牌，在高塔上站了很久。女官小心翼翼的道，“娘娘我们该回去了，吹了这么久的风会着凉的。” 　　她送走了身边所有亲信，唯独她固执的留了下来，说要陪她到最后。 　　“张女官，陛下留了一个难题和一线生机给本宫，本宫又该如何抉择？” 　　她上前一步劝道，“皇后您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一次就自私一点吧。” 　　毕竟萧临风身为皇帝，已经对西陵置之不顾了。她身为皇后，怎么看都仁至义尽了。 　　她看着日光下的繁华盛京，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他抛下一切，本宫不能让那些战死的将军士兵，让那些死守的大臣变成笑话。” 　　否则以后历史会怎样记录这段过往，人们又会如何谈起这段历史。 　　皇帝弃国而去，皇后开门迎敌换自己平安。 　　西陵之乱算起来萧家也是根源之一，既然萧临风把决定权交到了她手里。 　　由萧家开始的由她来结束，也算是天命不可违。 　　她沉声道，“那就由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女官悲鸣的道，“皇后娘娘。” 　　“既然担了皇后的名，享了这荣华富贵，那么就要承担起西陵皇后该承担的责任。” 　　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彻夜未眠吹了太久的风，亦或许是心情不堪重负。 　　回到凤仪宫以后，她就病倒了。开始发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太医来给她开了药，整个后宫人心惶惶的，留下的这批宫女太监，基本都是出宫后无家可归的。 　　外面对他们而言是陌生的更是混乱的，所以他们选择留下来与王朝共生死。 　　比起让人敬而远之的皇帝，皇后反而成了这群人的主心骨和依靠，所以她一病倒大家都急了。 　　女官站出来道，“镇定，有皇后在，最后大家都会没事的。” 　　人人都知道湘楚军要打进来了，所以没人把这句话当真。 　　谁知道真的一语成谶。 　　而萧玲珑梦到了自己小时候，母亲抱着她，父亲也宠爱她，那个时候她是无忧无虑的小小姐… 第477章 末日逃亡 　　顾笙笙吐血晕倒后，被神医留下的药救回一命。不过是用虎狼之药，强撑而已。 　　她很清楚， 她的身体内里已经腐烂，早已回天乏力。 　　“咳咳咳咳…” 　　她靠在床头不停的咳着，绿芜端了一杯温水道，“姑娘喝点水吧。” 　　萧临风穿着一身黑子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对绿芜吩咐道，“给她收拾一下，我们今夜就离开。” 　　“他们打进来了吗？” 　　“快了…”他神色阴鹜的道，“这天下很快改姓顾了，你开心吗？” 　　“呵呵，我对顾家而言已是叛徒，轮不到我来开心。” 　　“你倒是对自己的定位挺清楚的。” 　　绿芜给她换上又保暖又利落的衣服，披上披风，甚至给喂了一碗药。 　　她身体实在虚弱，萧临风皱眉对周公公道，“让轿子过来。” 　　“你背我吧…”她目光惨然的看向他，“就像小时候那样背我。” 　　他和她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转身在她的面前蹲下。她趴在他的背上，轻的像一片羽毛，轻易就被背起来了。 　　现在是半夜，宫里安静极了。他背着她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只有月光和灯光为伴。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安心的闭上眼睛，“我们要去哪里？” 　　“去逃亡…” 　　她竟然觉得在生命的最后，能和他相依为命的逃亡，也不错。 　　“我是不是很贱，明明知道你是灭门仇人，竟然觉得在你背上很安心，心甘情愿的和你去逃亡。” 　　萧临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无从回答。因为他知道，是他把她变成这样的。 　　凤仪宫里，女官走进来着急的道，“娘娘，陛下走了…带着那位姑娘走了…” 　　“让他走吧。”她平静的道，“他留下也无济于事，就让他离开吧。” 　　在王朝即将覆灭之际，让他自由的逃亡，奔向自己的宿命没什么不好的。 　　至于那位顾姑娘她尽力了，如果她依旧看不破，只能说她命该如此。 　　女官怅然若有失的跌坐在地上，喃喃的道，“湘王会是一个好帝王吗？” 　　“她只是拿回皇室欠她的一切，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萧临风是背着她从密道离开的，毕竟这个时候作为皇帝他光明正大的离开，会引起一阵慌乱。 　　行走在昏暗的密室里，她虚弱的道，“你这么恨，我以为你会和她决一死战。” 　　“也没有恨…”他平静的道，“只是她刚好被选中，要做权利的牺牲品而已…” 　　她死后反而成了白月光，赫连煊和他心里一度很怀念。 　　可是当她重新回来，他们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惊恐。 　　可能人有时候也去贱… 　　而死去的白月光，才是最好的白月光。 　　长长的密道里，她趴在他背上，听他讲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他年轻时候的事情，他们鲜衣怒马的过去，他们在顾园的过往。 　　那时候她还太小，其实对这些不太清楚，也没有太多记忆。 　　“你和赫连煊这样负她，的确罪该万死。” 　　萧临风轻笑了一声道，“听完是不是更想杀了我？” 　　“萧叔叔，以前我觉得你很疼我…”她落寞的问，“所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当故人之女，也当最后的底牌悉心教养。” 　　她拉紧了身上的披风没有再问，在问她怕自己忍不住想一刀杀了他。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终于走出了密道。出口在皇宫背面的河岸处。 　　那里已经有暗卫和船在等着，他们上了船，船在夜色里漂流而下。 　　她很快虚弱的睡着了，绿芜为她盖上被子。 　　看着站在窗边的萧临风，绿芜大着胆子道，“姑娘已经病入膏肓了，就算什么也不做，她也命不久矣。” 　　“你觉得我太残忍了？” 　　“是。” 　　“那就看看，江雪凝对她会有多仁慈吧。” 　　她迷迷糊糊的翻了一个身，梦里有眼泪滑落。 　　天亮了，大臣急匆匆的上朝。周公公却宣布皇帝病了，要休朝三日。 　　群臣瞬间就炸了，竟然在这火烧眉毛时刻，他竟然不上朝了。 　　“湘楚军马上就要打进来了，陛下应当拿出对应之策。” 　　“已经十万火急了不能在坐以待毙，我们要见陛下。” 　　“现在应当调集所有兵力过来，共守京城。” 　　“那也不过是被困在在这里，我认为我们应该往其他地方逃，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臣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了，作为知道内幕的人，周公公只是漠然的看着这一切。 　　对几位大臣要求见萧临风风的事情，他弯腰解释道，“陛下说了，他要静养不见任何人。” 　　太傅忍不住青筋暴起，“这都什么时候了，敌军说不定明天就打进京了，他还有心情静养！” 　　“大人息怒，老奴也只是听命行事。” 　　大臣们吵翻了天，最后也无济于事，没有见到萧临风的人，只能悻悻离场。 　　走出皇宫的时候，几位老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日光下依旧金碧辉煌的宫殿。 　　“陛下他的真的病了吗？” 　　“谁知道，说不定人早就跑了，他行事从来都不拘一格。” 　　有老臣恨恨的道，“亡了也好，反正西陵在他手里也好不了…” 　　“慎言…”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与西陵共存亡。” 　　连续三日，大臣们跪在金銮殿外求见皇帝，都没见到人。 　　几位老臣瘸着脚，踉跄着心灰意冷的离开。 　　而萧临风一行人，河流里行了两日，又换成马车，一路上很僻静几乎没有人。 　　青山绿水的，顾笙笙觉得自己一定是病入膏肓疯魔了，才会竟然爱上了这次逃亡。 　　外面纷纷扰扰即将亡国，他们在末日逃亡，她有一种死亡前的疯狂。这种和他相依为命的感觉，她觉得安心。 　　“这是你第一次，陪我在岛外的地方，一起游玩吧。” 　　“游玩儿？”萧临风看向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惊异，“你觉得我们在游玩儿？” 　　“咯咯咯…”她用帕子捂着嘴笑的诡异，“一边逃亡一边游玩儿，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萧临风突然就不敢看她的眼睛，怕在她眼里看到疯狂和执拗。 　　“你觉得我疯了，有这种想法很可怕对吧…我也觉得我疯了…” 　　她只是很贪恋这一刻的宁静和美好，她生命里后来拥有的温暖太少了。 　　只是这样的想法是要下地狱的，所以下一刻她的帕子就染上了血… 第478章 她来了 　　五月八日，江雪凝率领五十万大军，抵达宣化城外。 　　宣化太守领三万多士兵，守城三日。并未等到盛京的援兵，在江雪凝下令攻城之际，他下令道，“开城门，迎湘王进城！” 　　自己则是老泪纵横，突然之间背脊就弯了。将官帽官服放在城楼上，一身里衣踉跄离去。 　　江雪凝制止了人去追，她完全理解他作为西陵的臣，国破王朝灭的心情。 　　选择开门，是不想造成更大的伤亡。她亲手在城门上插上湘楚旗帜，宣化城是离盛京最近的城池，也是盛京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站在宣化的城门上，轻而易举的可以遥望整个盛京。 　　“心情怎么样？”沈昭延问，“时隔多年以后，以不可抵挡之势归来。” 　　“出乎意料的平静。”风吹乱她的衣服和头发，“大概是这一路走的太累了。” 　　她闭起眼睛依旧能记起来，当初被射杀在城外的场景。 　　繁华盛京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在这里度过了美好的少女时代。这里埋葬着顾家的血泪，吞噬了她的生命。 　　是让她又恨又爱的地方，距离她重生乱葬岗已经过去很久了，她终于风光归来，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了。 　　比起激动，更多是从骨头里涌出来的疲惫。 　　沈昭延用手指着盛京，“那里很快将会迎来王城新的主人。” 　　三日过后，左慕笙和陈准也领兵到了，两军汇合，加起来七八十万大军。 　　宣化城直接住不下，只好往京城的方向扎营。 　　而整个京城只有不到二十万大军，可以说城破国亡，是迟早的事情。 　　盛京直接炸锅了，就连最梦生醉死的纨绔子弟，也不再流连酒楼了，整个盛京风声鹤唳。 　　在这王朝生死存亡的时刻，萧临风依旧没有露面， 　　太傅几个位高权重的老臣，顶着烈日在金銮殿外，从天亮跪到天黑，萧临风依旧没有见他们。 　　周公公看着几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臣摇摇欲坠的样子，迫不得已去凤仪宫请了萧玲珑。 　　萧玲珑穿着明黄色的皇后正服，在女官的搀扶下走了过去，“都起来吧，这盛京陛下已经交给本宫了。” 　　太傅沙哑着声音道，“他已经不在宫里了对不对？” 　　“你们已经做的够多了，到此为止就行。”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平静的道，“今日果昔日因，这本来就是西陵皇室欠顾家的血债。” 　　几位老臣的强撑着的那口气一下就散了，皇帝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们的坚持似乎也变得没有意义了。 　　群臣们互相扶着站了起来，太傅看着她平静的样子忍不住问，“已经兵临城下，皇后准备怎么做？” 　　“本宫心里已有决策，你们回去吧。”她说完就转身走了。 　　太傅看着偌大的皇宫苦笑，“本来想坚守到最后一刻，哪怕头断血流也在所不惜。” 　　他十八岁高中，在朝为官几十年，经历三代帝王，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本来是决心与西陵共存亡的，现在突然觉得不值得。 　　“从根上就烂透了，腐朽的王朝被取代，也许对百姓而言是好事。” 　　只是对他们老臣而言很残酷，他们一生都在为这个王朝而效力，这里承载了他们的政治理想和青春时代。 　　他们参与见证了西陵最繁华盛世的时候，又无能为力的看着他一点.点衰败走向没落。 　　王朝更替是必然，但是他们依然难过。几人佝偻着走出皇宫，精气神突然就没了，衰老了很多。 　　林染潜伏在京城很久的内应，自然是一直在不停的递消息出去。 　　她传出去的最新一条消息，是关于萧临风的。 　　顾星辰看着手里的消息，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皇帝已经休朝多日，百官跪于金銮殿外而不出。根据可靠消息，他于几日前携一位年轻姑娘已经潜逃。” 　　顾笙笙的身份，在宫里是禁忌更是秘密，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他们怀疑，他带着顾笙笙逃了…” 　　江雪凝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比起萧临风，我更担心笙笙。他带着笙笙在这个时候逃走，显然是另有图谋。” 　　“即使知道和他有着血海深仇，还继续留在他身边，那你也不必为她担忧。”顾星辰恨铁不成钢的道，“她不是三岁五岁，也知道真相了，既然是自己选的，那就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苦笑，“我总是想起大哥，他这一生为国为民，最后死的冤屈。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还是想为他保住这丝血脉。” 　　“就怕她已经被萧临风养歪了，不领情。” 　　她最好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不然他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那可是血海深仇的仇人，萧家几乎被他害的灭门，她怎么能在知道真相后，心安理得的待在他身边。 　　江雪凝叹息道，“很快我们应该就会见面了，到时候就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了。” 　　她总觉得以萧临风的性格，不会就此真的当个逃犯四处流亡。 　　而她已经兵临城下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萧临风那里。 　　他把顾笙笙带进了深山里，山里有几间木屋，显然早有准备。 　　他将信纸递给屋外晒太阳的顾笙笙，“她来了，兵临城下。” 　　顾笙笙接过扫了一眼平静的问，“她来了，所以你要什么？”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有纠葛。 　　“多年前我亲自看着赫连煊将她射杀在城门外，我以为我会哭但是并没有流泪。”他淡淡的道，“很多人问我爱过她吗，时至今日我自己也不清楚…” 　　他们之间夹杂着太多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爱或者恨能说清的。 　　只能说当时年少，开心是真的，笑容是真的，心动也是真的。 　　她虚弱的笑了笑，“所以你是想利用我杀了她，还是最后会死于她手里？” 　　“我想看她痛苦…”他偏执的道，“想看她痛苦一次。” 　　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即使坠入深渊，也能重新爬起来。 　　他想击碎她，看她痛苦一次。 　　“你只是不甘心，最后在深渊里的只有你。” 第479章 以身殉国 　　五月十五，江雪凝和众将领率八十万大军，兵临盛京城下，摆开阵势旗帜飞扬。 　　她对城楼上的人喊话，“在日落之前开门投降，否则强攻破城杀无赦！” 　　“湘楚大军来了…” 　　“湘楚大军来了…” 　　这样的声音响彻京城引起慌乱，城内二十万大军集结，太傅尚书带领百官在城门处站定。 　　世家也纷纷到场，如果城破那么铁骑将会从他们身上踏破。要杀先杀他们，他们受整个王朝供养，现在危难之际他们必须站在前面。 　　历朝历代来，进盛京的大军，几乎没有屠城的。何况江雪凝这个人他们并不陌生，一路打过来，并没有乱杀无辜。 　　所以大家只是沉重的，等着最后的结果。 　　宫里萧玲珑正对镜梳妆，女官替她戴上了凤冠，她穿上了明黄色的凤服。 　　周公公进来弯腰道，“娘娘，湘楚军已经兵临城下。”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站了起来道，“走吧，去见见她，麻烦你们在陪本宫在走这最后一遭。” 　　张女官和周公公一左一右陪着她，皇后的车驾凤仪很快出现在城门处。 　　“参见皇后娘娘…” 　　在场的百官士兵世家学子都跪下行礼，她从马车上下来道，“平身，不必多礼。” 　　不少目光往她身后看去，到了现在依旧不见萧临风的身影，大家心里明白恐怕皇帝已逃的传闻是真的。 　　萧玲珑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语气沉重又平静的道，“国之危难之际，大家辛苦了。只是西陵王朝气数已尽，并非你我之力能挽狂澜。” 　　“为避免血流成河，民不聊生。”她高高举起手中的令牌，“我以皇后的身份下令开城门，迎湘楚军进！” 　　从头到尾没有提萧临风，她手中的令牌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众将士听令，开城门！” 　　城门一点一点的被推开，这一开这座皇城就将迎来了属于他的新王，西陵王朝就此覆灭。 　　萧玲珑独自一步一步登上了城楼，太傅不安的道，“娘娘上面危险，您别去。” 　　她对他们笑笑，“我上去再最后看一眼西陵。” 　　周围的哭泣喧嚣，仿佛被隔绝。裙摆上的凤凰拖在地上，过往从她脑海里一幕幕闪过。 　　她出生的时候萧家已经小有权势，作为嫡幼女，她是最受宠的。 　　随着萧家步步高升越来越有权势，她更是锦衣玉食被养的精细。 　　萧夫人从小就对她说，“玲珑你生来命好，将来是要做凤凰的。” 　　幼时的她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被宠爱着，被最好的老师教导着。从来就是按最高规格的贵女标准培养的。 　　萧家富贵是踩着别的家族尸骨血肉得到的，她生来就享受了这富贵。所以，后来萧家败了，她也跟着要付出代价。 　　深宫寂寥，那几年她看了很多史书，念了很多经，也想明白了很多道理。 　　所以后来她努力担起皇后的责任，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一步一步走的很稳，站在城楼上最后一次俯瞰着整个盛京。 　　“皇后在城楼上！” 　　本来准备进城的江雪凝停住了脚步，一个手势身后的大军也停住了。 　　她心有所感的抬头望上去，两人的目光遥摇在半空中短暂的交汇。 　　城楼上，萧玲珑已经张开了双手，像是展翅欲飞的鸟儿。 　　太傅和许多官员，在底下看着这一幕老泪纵横。 　　“要跳也该皇帝跳！西陵的皇帝是个懦夫！”太傅痛骂。 　　张女官红着眼睛道，“娘娘说她不能让西陵王朝覆灭的太窝囊，总要有人来殉他，这是她和萧家欠的债，由她来还。” 　　并不怕也不觉得难过，她张开手任风吹乱她的头发，在这一刻她只觉得轻松。 　　她睁开眼睛，最后看了这大山河一眼，萧家做下的孽她努力还了。只愿此后无牵无挂，无怨也无恨，她要做一缕自由的没有束缚的风。 　　“娘，玲珑来找你了。” 　　她头戴凤冠身穿凤服，在城破国亡之际，以西陵皇后的名义纵身一跳，以身殉国。 　　“娘娘…皇后…” 　　她以自己的鲜血，为西陵王朝最后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江雪凝和众将士下了马，所有士兵低头为她默哀。 　　太傅和几个老臣，让人取下城墙上飘扬的西陵旗帜，几人走出来用旗帜盖在她身上，众官哀悼。 　　张女官出来拿出她写的绝笔信，在江雪凝面前跪下挺直了腰一字一句的道，“萧家有罪，西陵皇室欠了王爷血债，但是百姓无辜百官无辜。 　　望王爷进城以后，善待百姓和百官。祝王爷凤临天下，带来新的盛世。” 　　江雪凝接过这封信，“西陵有皇后如此，是西陵之幸。今皇后以身殉国，无愧于西陵。” 　　“皇后遗言，她死后不以皇后之礼下葬场，也不进皇陵。想葬在母亲身旁，从此以后只是她自己。来生不入帝王家，惟愿做一缕自由的风。” 　　以身殉国，是她作为西陵皇后最后的责任，她亲自为西陵王朝敲响丧钟。 　　但是她这一生，先为萧家女后为皇后。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埋葬在深宫里，从没为自己而活过。 　　如果有的选，她并不想背负这么多，也不想入深宫。这一跳，是她能给的所有。 　　死后，她想要自由，并不愿在与皇室牵扯到一起。 　　江雪凝郑重的道，“我在此承诺绝对不会滥杀无辜，王朝兴替是自然规律。西陵皇室欠我顾家的，与百姓无关。” 　　她低头看着萧玲珑被旗帜盖着的尸体，“你的遗言，本王应了。你该担的该怀的，就此一笔勾销。” 　　“安心的走吧，你自由了…” 　　皇后以身殉国，湘楚王承诺不滥杀无辜的消息，以很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皇城。 　　江雪凝并没有立刻进城，而是让萧玲珑的身体先进去。 　　这是她对她作为西陵皇后的尊敬，抛开一切她确实是一个好皇后。 　　百官亲自送她的尸体进城，举城皆哀。 　　江雪凝看着头发花白的太傅冷笑着质问，“皇后如此有担当，那么作为西陵皇帝萧临风人在哪里？” 第480章 破晓 　　太傅闭了闭眼睛，不留一丝颜面的道，“皇帝早已不知所踪。” 　　“费尽心机坐上皇位，他也不过如此。” 　　江雪凝一马当先，八十万大军有序进城。 　　这个夜晚是混乱的，是难受的，是开始也是结束，是黎明破晓前最后的阵痛。 　　对江雪凝他们而言更多的是忙乱，要安置好八十万大军，要接管整个皇城还要妥善处置西陵本来在城内的二十万士兵。 　　忙乱一夜，天亮的时候太傅尚书带领百官，在宫门处迎她进宫。 　　萧临风太让人失望了，彻底伤了这些老臣的心。昨晚过后，太傅直言道，“换一个人也挺好的，对百姓而言未尝不是好事。曾经的西陵早就死了，他既然早就逃了那更不值得我们殉。” 　　那些以身殉国的热血，早已凉。加上江雪凝确实未乱伤一人，算是在比较平静的状态下完成了交替。 　　他们带领百官迎她进宫，算是一种表态认可她这一位新皇。 　　第一缕阳光破晓时，江雪凝银甲红樱枪英姿飒爽的从正门进去。 　　太傅尚书带领百官跪下，“参见女皇，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划一的声音，和初升的太阳一起照亮了皇城，迎来新的光亮。 　　延续了三百多年的西陵王朝就此覆灭，这片大地就此开启新的时代！ 　　进宫以后她并没有马上去坐那把椅子，而是去了御书房，桌上还堆着奏折，残留着一线萧临风的痕迹。 　　太傅和几位老臣立刻向她递了辞官的折子，“新的王朝和时代到来了，我们这些老骨头就不凑这热闹了，只想做个钓鱼翁安度晚年。” 　　他们几乎为西陵鞠躬尽瘁一生，眼看西陵覆灭。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想在继续为她效力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也不勉强接过折子问了一句，“已经想好了吗？” 　　“请陛下成全。” 　　“准了。” 　　很快几人离了皇后迎着初升的太阳如释重负的道，“终于结束了。” 　　“我要回乡下去养老了，鱼塘里钓起来的鱼了可鲜了，到时候请你们吃鱼汤…” 　　“啧，好好比一场，这次我们的棋艺一定要分个高低…” 　　“我要趁着走的动，游山玩水去…” 　　有老臣黯然离场，自然也有新人意气风发，庆祝着胜利和属于他们的时代到来。 　　纷纷扰扰里，江雪凝对顾星辰道，“是时候，回家看看了。” 　　他们换上了常服，低调的带着人回了顾府，一下马就发现顾府大门正开，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郑叔带着几个一直守在顾府的老兵迎了出来，热泪盈眶的道，“城破的消息传来，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一直在等着。” 　　比起几年前，他们更老了头发更白了，但是脸上的笑容是开心的。 　　“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你们回来了，顾家沉冤得雪了，我们就不辛苦，一切都值得。”顾叔欣慰的道，“少爷小姐欢迎回家。” 　　他们踏进去，一切摆设都和多年前的顾府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变。 　　她的手摸过柱上留下的刀痕，看着略显荒凉变的陈旧的房子，这些都在提醒着他们岁月的痕迹，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带沈昭延去顾园走了一圈，“这里是顾家学堂，也是我长大的地方。有敬爱的老师，知心的姐妹，志同道合的朋友，那时候我是最幸福的人。” 　　因为那时候太过美好幸福，所以后来的分崩离析举刀相向时，才显得那么痛。 　　沈昭延认真的看着顾园里的一草一木，“那时候你可是声名远播，人人都知道顾家那位小姐，又漂亮又会玩儿。” 　　他在宫宴上见过她，不以为然的想，不就漂亮了点… 　　后来她救了他，他还没长大还没来得及报答，已经听闻她惨死的消息。 　　谁也没想到后来，他们会在乱葬岗相遇。 　　“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 　　她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你还是那时候有意思，病弱美少年。” 　　顾园逛了一圈，最后她和顾星辰带着酒菜糕点，一起去了顾家的祖坟。 　　爹爹娘，祖父祖母，大哥二哥…他们的至亲全部埋葬在这里。 　　顾星辰一进去就跪下了，“爹娘祖父祖母亲…我回来了。” 　　已经熬过夜夜噩梦最痛苦的时候了，她反而格外平静，“顾家的血仇报了，西陵皇室欠顾家的我已经拿回来，等我取下萧临风的头颅再来祭奠你们。” 　　她跪下不知不觉有眼泪掉下，“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多希望一切都没发生，我们还是幸福的一家。” 　　两人在墓园待着了很久，说了很多的话。最后在顾明望夫妇的墓前坐下，顾星辰往地上洒了一杯酒，“大哥，这是你最爱喝的酒。” 　　她往顾大嫂的墓前摆了糕点，“大嫂这是你最爱的桃花糕。” 　　两人也喝了不少，她这才缓缓开口，“大哥大嫂我们找到笙笙了，但是她不愿意回到我们身边，我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现在她已经入主皇城，那么顾笙笙就是萧临风手里最大的底牌。那个疯子，肯定不会让她全身而退的。 　　顾星辰轻声道，“大哥大嫂，如果笙笙执迷不悟的话，我们可能要对不起了，他日九泉之下，我们亲自向你们请罪。” 　　走出墓园的时候，他对她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而为。当初的事情你和顾家都是皇权之争下的牺牲品。她纵然无辜，但是这一路走来没有谁是容易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们并不会因为血缘，就会无底线纵容，让萧临风拿捏住。 　　“已经下令下去了，全力通缉和追捕萧临风。” 　　郑叔张罗了晚餐，一桌子都是他们小时候爱吃的菜。 　　“大家都坐下，不需要拘束。”她举杯真心的敬他们道，“多谢大家这些年，对顾宅的守护。” 　　要不是他们冒着杀头的危险一直守在这里，顾府早就荒凉不存在了，不会被照顾的这么好。 　　有老兵感慨道，“说句逾越的话，这里对我们而言也是家，自然要努力守护。” 　　江雪凝喝醉了，靠在肩膀上梦到了十五六岁的自己和顾府… 第481章 卑鄙的是你 　　“皇城已破，湘楚王和大军已经入城，皇后从城楼纵身跳下，以身殉国了。” 　　下属回禀完，见萧临风不说话，慢慢的退下。 　　他靠在大树上，用手捂住心脏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一丝细微的痛，“怎么会死了…” 　　他会把令牌交给她，本意是想让她用令牌换自己全身而退。大概是为着幼时的那声“三哥”吧，也因为深宫那几年的陪伴，他难得心软了一次。 　　一旁坐在木椅上的顾笙笙，看他痛苦的样子，刻薄的刺他道，“你想让她好好活着，而她却以身殉国。” 　　“萧叔叔，卑鄙的从来只有你。” 　　“哈哈哈哈…”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我看轻她了，她才是那个心里有大义的。” 　　“咳咳咳咳…” 　　她咳的撕心裂肺，绿芜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她慢慢喝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心里突然就很嫉妒，也很不甘心。 　　“在这么危急的时刻，你将京城予她，为她换一条后路。那我呢？我都快要病死了，你为什么不心疼我，因为我姓顾吗？” 　　萧临风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现在对你好，你真的会开心吗？” 　　她垂眸痛苦的掐着自己的手心，最近几日她只有一闭上眼睛，几乎夜夜都会梦到顾家人。 　　梦里面顾明望满身是血浑身是箭的望着她，她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敢在叫一声“爹”… 　　整夜整夜的睡不安稳，本来就很差的身体，更是以极快的速度衰败着。神医留下的药她又服了一颗，只剩最后一颗了。 　　她想这就是报应，是她应得的。她这样大逆不孝，死了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想到这里她心痛的无法呼吸，“我连死了，都没脸去见我爹娘。所以你就不能再对我好一点吗，我很快就要死了！”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掰开她的手心，已经被掐的伤痕累累，他狠心道，“你要恨就恨江雪凝吧，谁让她是你姑姑。如果她没有重新回来的话，我说过我想封你为长公主的。” 　　可惜她回来了，还把他逼的无路可退，他不得不动用这张底牌。 　　顾笙笙闭上了眼睛难受的道，“你当初救我时就已经算计好一切了吧，如果遇到的是其他姓顾的人，你也会救的。” 　　“嗯，我就是这么卑鄙的人。”萧临风淡然的道，“所以万一她愿意给我想要的，来救你，记得忘记我好好活着。” 　　“不对，你应该要恨我的。” 　　“我是该恨你…”她用手拍打着他的肩膀有些疯癫的道，“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昔日对我的好都是裹着糖的毒。” 　　那些好现在全部成了回旋镖正中她的眉心，她逃不掉挣不开。 　　看她激动的要喘不上气来，他才站起来用手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不想见见你的舅舅和姑姑吗，看看你在他们的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 　　“我不想…一点都不想见他们。” 　　她拉住他的手，抬头祈求他，“我们逃吧好不好，逃回小岛上或者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静的好好生活。” 　　哪怕她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他能放弃报复，和她离开让她安静的待在她身边，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哪怕她罪大恶极，她也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萧临风低头，看着她眼里的冷静又无情的道，“笙笙你还是太天真了，我们逃不掉的。” 　　“我欠了她那么多血债，我们之间早就不死不休了。” 　　“我看的书里说除了西陵，还有其他国度，还有东海西海…我们可以逃去别的地方…” 　　“为什么要逃？”他轻笑了一声，“在最后我抛弃一切成为亡国之君，就是要留着这条命和她做个了断。” 　　顾笙笙松开了她的手，眼里的光瞬间就黯然了，“呵呵，我就知道是这样。还非要自取其辱的要一个答案，在死之前总要有认清现实。” 　　“不一定会死的，万一她对你格外心软。” 　　“你当她是傻子吗？” 　　她心里知道不会的，如果他们之前没找到她，不知道她的选择。那么一定会怜惜她，也许会因为这丝血脉，用尽办法救她。 　　可惜落到这样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她亲自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我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体，活着也是受罪，不能一起逃那就一起死吧。” 　　萧临风的手抚过她的长发，“其实我希望你活着…” 　　“呵呵，因为你要她痛。” 　　虽然猜不到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她知道她活着的前提是，湘楚王要拿珍贵的东西换。 　　“萧叔叔你果然卑鄙又残忍，根本不在乎我怎么想，会不会痛。只会不择手段的，达到自己的目标。” 　　“笙笙我从来都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从来不是好人。”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继续让人布置陷阱。 　　顾笙笙虚弱的笑了笑，问一旁的绿芜，“你是从小就跟着他的吧，他一直是这样的人吗？” 　　“是，萧家待他并不好，而他似乎天生就薄情精于算计。”绿芜陷入了回忆里，“曾经我以为辰王妃是例外，毕竟她大婚的时候，他喝了一整夜的酒…” 　　可是后来，他面不改色的算计了顾家，踩着她的白骨步步高升… 　　“所以我没有成为例外很正常对不对…”她自我安慰道。 　　这些年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绿芜，所以她是心疼她的，她只是萧临风野心和算计下的牺牲品而已。 　　她握住她的手轻声对她道，“你当时应该不顾一切，跟你的小姑姑走的…” 　　“我放不下他…”她痛苦的道，“这么多年我的世界里只有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世界坍塌可是…我太胆小了，还是下意识的选了熟悉让我依靠的他…” 　　“是我不够勇敢，也许我早就被一点一点毁掉了…” 　　“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太狡猾了。让你离开不开他，早就从精神上控制你了。” 　　她惨然一笑，“明明知道他是毒，我却早就饮鸩止渴戒不掉了。” 　　她以为她不会后悔足够勇敢，可是离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好像又无法坦然面对他们… 　　那些深深被她辜负，有着一样血脉的人。 第482章 望断崖 　　这日，郑叔一大早起来打开顾府的门，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盒子。 　　他走过去捡起来，发现盒子上绑了布条，布条上写着“湘王收。” 　　四处张望了一下，并不见人影。他把盒子捡了回去，一群人围着。 　　“看这盒子大小，里面应该装的金簪玉钗之类的。” 　　“给王爷这玩儿意，确定不是在恶作剧吗？” 　　“偷偷摸摸的放在门口，这么见不得人肯定没安好心，要不还是扔了吧。” 　　“万一是有用的东西，扔了不太好吧…” 　　几人围着盒子讨论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把盒子送进宫给江雪凝。 　　郑叔拿着江雪凝给的令牌去求见，很快被带进了宫。 　　进了御书房，他先行礼。 　　“免礼。”江雪凝给他赐坐后温和的问，“郑叔突然求见，是出什么事了吗？” 　　郑叔拿出盒子道，“今日一开门，就在门口捡到这盒子了，上面布条上写是给您的。” 　　青禾接过盒子，呈给了江雪凝。她拿过去一眼认出布条上的字是萧临风的笔迹。 　　终于来了。 　　她放下盒子，和郑叔说了会话又赏赐了他一堆东西，让人送他出宫。 　　人一走，她脸色便冷了下来，吩咐宫人道，“去叫星辰过来。” 　　顾星辰和沈昭延他们很快一前一后来了，白羽巫锦也来了。 　　巫锦回禀道，“萧临风的踪迹，我们已经追查的有些眉目了。” 　　她冷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盒子，“人家已经迫不及待的自投罗网了！” 　　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沈昭延让人拿了一双手套戴上，这才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支漂亮的玉钗和一缕头发，她拿出之前收到的那一缕，将两缕头发放在一起，看起来颜色长度都差不多。 　　顾星辰嗤笑了一声，“作为过街老鼠，他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又送头发。” 　　她拿起手里的那支玉钗陷入了沉思，总觉得很眼熟，仔细翻来覆去的看着。 　　最后发现钗头的玉兰花里，隐秘的刻着“泱泱”两字。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他当年送给我的及笄礼。” 　　那时候她已经是内定的辰王妃了，一直有传言皇帝会在她及笄当天给她和辰王下旨赐婚。 　　加上那时候顾家正显赫，所以她那场及笄礼，可以说是当时京中最盛大也最风光的及笄礼了。 　　自然也收到礼物无数，这支玉钗当年她拆礼物的时候看过以后，便放置在了首饰盒里，一次都没有戴过。 　　她猜是顾家和她出事以后，他从她的首饰盒里找到的。 　　盒底里压了一张字条，她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三个字“望断崖。” 　　这是哪里？ 　　很快他们拿来了地图查阅，是隐在京城附近的深山里的一处山崖。 　　沈昭延道，“你们先带人去探探情况，摸清地势和路线。” 　　白羽和巫锦领命，带着人立刻往望断崖去了。 　　她拿起那缕头发，心情有些沉重，威胁意味太过明显了。 　　巫锦回来禀报的时候，她在擦特别定制的银弓，三年苦练基本恢复前世的水平了。 　　曾经的顾明月，七岁学箭。最擅长的就是箭，虽鲜少出箭，但是箭无虚发。 　　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看来情况不简单？” 　　“我带去的人试探了一下，从进山开始步步都是陷阱。”巫锦皱眉道，“进去的人几乎都受伤了，无法深入。” 　　“这是摆了死局等我去。”她冷笑了一声，“不急，继续探继续报。” 　　反正急的不是她，山上外面她早就让人围起来了，她有的是时间和他慢慢耗。 　　巫锦又带着人探了三日，进山的路和通向忘断崖的地方，几乎一步一陷阱，精心布下了天罗地网。 　　而且大山里，应该藏着上万精兵，不少暗卫杀手。 　　沈昭延听完挑眉，“这是所有老底都拿出来了，要和你决一死战。” 　　“不过是困兽之争罢了。”她淡声道，“他这人一向是这样的性格，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最后也要恶心我一把。” 　　“你要是不去，直接把他困在山上，他不得气炸？” 　　“都要了结了，最后一面还是要见的。”她拉了一下看似小巧却威力巨大的弓，“他必须死我手里。” 　　再说了，她总的去见顾笙笙一面，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那么没有心的心安理得吗？ 　　白羽又找了，附近经常进山的猎人和老农，绘制了一份详细的地图和路线。 　　她一声令下，三千暗卫三万精兵尽出，全部围了过去。 　　这么大的动静，萧临风在望断崖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不少人等着看他的下场。 　　乔雪特地来求见她请求道，“当年和燕王大军对峙，我爹爹二叔乔家好多口人，被他下令斩杀于城门外，我要去亲眼见证他的下场！” 　　燕地的事情她是大功臣，而且这种血海深仇她非常能理解，所以她立刻同意，“一起去吧。” 　　去之前她忍不住抱怨了一下，“想扒拉一个人出来威胁一下他，发现都找不到。” 　　桑遇兄妹已死，他的母亲莹太妃死于他之手，萧玲珑殉国。放眼望去，这世间已无他在意之人，当然也没有在意他的人了。 　　顾星辰冷哼了一声，“就是因为他才会越发的偏执扭曲，并且有恃无恐。” 　　“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想也挺可悲的。” 　　几人闲聊着，很快到了山下的树林外，士兵已经把这里包围了起来，气氛风声鹤唳。 　　来的人不少，林染是来凑热闹的，段西楼作为当年故人，被他害的挺惨也是来见证他最后的下场的。 　　巫锦问，“什么时候动手？” 　　江雪凝看了一眼天色，“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攻山。” 　　所有人在附近就地休息一晚，晚上林边上烧起了大火堆。 　　山里的萧临风自然也收到消息，知道她已经到了。 　　他站在望断崖上走神，顾笙笙慢慢走过去，“她来了，你在想什么？”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下山崖，听不到一点回声。 　　“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里吗？”他冷血的勾了勾嘴角，“因为这里是万丈深渊，人一但跳下去，就算山上的等待的人望断心肠都回不来。”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你想让谁跳下去？” 　　“别怕，总归不会是你。” 　　当天晚上绿芜烤了野鸡，用蘑菇炒了野菜，炖了鱼汤又炒了兔肉。用尽了能在山里寻到的所有食材，做了一个顿丰富的晚饭。 　　放在顾笙笙面前的，还有一碗特地给她准备的燕窝。 　　一坐下萧临风就笑了，“断头饭还挺丰盛的辛苦了。” 　　顾笙笙吃了两口燕窝就吃不下去了，他给她盛了一碗鱼汤，“多吃点，不然明天怎么有力气和他们见面。” 　　她勉强又喝了半碗鱼汤，只觉得头痛欲裂。 　　“绿芜扶我回房间躺会儿。” 　　木屋里，她的那张床铺的很暖和。深山里条件自然不好，但是她吃的住的是精心打理过得。 　　只不过这种“好”，现在只会让她悲凉。 　　她在床榻上靠着，绿芜点了安神香，又给她端来一杯温水。 　　她拿出小瓷瓶，倒出神医留下的最后一颗药，用温水服下，“终于到最后了。” 　　当初神医给她药的时候说过，这药虽然能迅速让她好转，但是用了猛烈的药材，会直接透支她的身体。 　　三颗服完，药效过后她的身体会以很快的速度衰竭，走向死亡。 　　所以神医再三叮嘱她，要慎重服用。 　　她虚弱的道，“其实他都知道吧，但是他还是要利用我。” 　　她突然不是那么想成全他了。 第483章 爱与痛的边缘 　　翌日，江雪凝醒来，去溪边用溪水洗了一把脸，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她站在山下望着大山，“攻山吧！” 　　一路都有陷阱和埋伏，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小心，前面有箭阵！” 　　江雪凝和猛的躲在一棵大树后，躲过了箭阵。 　　打头的暗卫很有经验，成功识别出地上的树上的不少陷阱，尽管如此也出现了不少伤亡。 　　好在他们带的人多，白羽更是带着人在老猎人的带领下，走另外的方向上山。最后里应外合内外包抄，这才一步步杀了进去。 　　在山上三四万大军混战，杀了个昏天黑地。把林里的鸟儿都惊飞了，不少小动物更是瑟瑟发抖。 　　“主子，他们杀进来了！” 　　心腹侍卫的刀尖在滴血，说完这句话以后，捂着腹部的伤口缓缓倒下。 　　顾笙笙坐在崖上平整的地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这些年她被保护的太好了，在岛上与世隔绝。第一次直面的看见这种厮杀，受到冲击的同时，让她想到了那个雨夜。 　　护着他们逃走的人，一个一个在血泊里倒下，最后她的弟弟和母亲也倒下了。 　　她苍白着一张脸闭了闭眼睛，那种无力感和锥心之痛，她怎么就忘记了… 　　她可真该死… 　　而眼前的男人就是罪魁祸首，萧临风温柔的将她拉了起来，在她耳边轻声的道，“我照顾了你这么多年，报答我的时候到了。好好配合我，我不会真的伤害你的。” 　　他拉着她步步后退，站的离悬崖很近。 　　她咬着嘴巴努力镇定，睁大了眼睛。看着一群人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女子英姿飒爽，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 　　萧临风也看了过去，几年不见她气场更强大了，光芒更盛了。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江雪凝的目光看向了，被他掐住脖子控制在身前的女孩。 　　看起来很瘦弱苍白，眉眼之间和她母亲很像，只是少了她母亲那分坚毅。 　　她上前一步，却又克制的保持着一定距离，以免激怒他。 　　“笙笙，你还记得我吗？” 　　顾笙笙张了张嘴，那句“姑姑”终究是没叫出来。 　　“我们也算是久别重逢了，既然来了就好好说说话吧。”萧临风道。 　　比起她的冷静，顾星辰就激动的多怒骂道，“萧临风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在顾园读书的时候顾家何曾薄待过你，那些年少时结下的情义走过的时光，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哈哈哈哈，我就是阴沟里的老鼠，那些快乐美好过后。我会想，凭什么你们这么幸福…”他笑的癫狂，眼里的恨意掩饰不住，“一开始接近顾家，就是萧家和雪族的阴谋。” 　　“一开始就是假的，就是早有预谋的精心算计，所以最后走向分崩离析也是正常的。” 　　她目光锐利的冷冷的看着他，“你的快乐和开心也是假的吗？” 　　“是真的，但是越快乐越不甘心，越爱越恨也越痛。”他眼底全是疯狂和偏执，“从你和赫连煊婚事定下那天起，我就想毁了你。” 　　她生来是天之骄女，在爱里长大。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天边的明月散发着明亮圣洁的光芒，对他而言可望不可即。 　　从来他学会的就是，想要得到的就要去争去抢。他不懂什么是成全更不懂什么是守护，他只知道得不到的宁愿毁掉。 　　再加上雪族和萧家给予他的压力，他在困境中挣扎，迫切的想往上爬。 　　所以，他丝毫不犹豫的踩着她和顾家往上爬，接近权利中心。 　　看着他眼底的癫狂，她很平静的道，“曾经我想过无数次，你们为什么会那样对我。后来，我觉得答案不重要了。我只需要让你们血债血偿就行。” 　　有时候在权利欲望面前，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而有的人，所谓的爱其实很浅薄，轻轻一碰就碎了。 　　萧临风笑的眼睛都红了，有些可惜的道，“其实一开始我计划里，是没有想要你的命。等顾家灭了，你和赫连煊反目成仇，被困深宫，到时候只能依赖我。” 　　他甚至后续设计好了，要让她假死把她秘密带出宫，永远囚禁她或者让她失忆。 　　可惜，她出乎意料的厉害。在那样的情况绝地反击，差点逃出盛京。还是差了一点运气，最终被赫连煊杀死在城门外。 　　听完他原本的想法和计划，她厌恶的评价道，“你真是个让人讨厌的丧心病狂的疯子，但是我死后，你并没有多后悔吧。毕竟立刻步步高升，权倾朝野了。” 　　“哈哈哈哈…”他笑的疯批，“一开始的时候有心痛过，如果你没有重新回来。我应该会坐拥万里江山，怀念你一辈子吧。” 　　“所以不必给自己的恶劣行为打着以爱为名的名义，你其实也没那么爱我。” 　　“爱，但是对我而言站到权利巅峰，把萧家和雪族踩在脚下更重要。” 　　那时候的顾明月，谁会不爱呢？只是人，终究是自私的，爱是可以舍弃的可以利用的。 　　“赫连煊萧无疾…谁敢说没爱过你？只是到了关键时刻，这份爱是可以被舍弃的。” 　　“呵，这点你们倒是殊途同归。”她手里的长剑在阳光下反着寒光，“所以我平等的恨你们，要以你们的血祭奠我顾家死去的人。” 　　“他们两人皆死于我手，现在该轮到你了。” 　　两人说着过往，说着爱恨。顾笙笙被遗忘了，她安静的听着他们话，那些伴随着痛与恨，鲜血与背叛的过往真相浮出水面。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脑子嗡嗡作响。突然有了一种她算什么的想法，那些沉重的爱恨都如此浓烈的过往，是她不曾知道的。 　　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这些年不过是被圈养的鸟儿，她居然觉得把这段时光看的那么重。 　　但是对萧临风而言，在他心上泛不起一点涟漪吧。对她的好是演戏，也是随手的施舍。 　　她突然就觉得浑身没了力气，腿软的趔趄了一下。差点倒了，好在萧临风察觉到了，及时环住了她的腰。 　　两人的目光和视线，也终于转到了她的身上。 第484章 了断 　　“放了她，她是无辜的。”江雪凝道。 　　“当年我从追兵刀下救下她，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留一手。”他嗤笑了一声，“没想到顾家人还真没死绝，杀回来了。” 　　顾笙笙习惯性的掐着手心，她能清楚的听到因为咬的太过用力，她的牙齿在“吱吱”作响。 　　“为了这样的人，不顾血海深仇心甘情愿的留下，这样真的值得吗？”顾星辰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明明有机会可以离开的。” 　　顾笙笙闭了闭眼睛，惨然的道，“是我作茧自缚，自甘下贱。” 　　萧临风甚至没心情探究，她什么时候能走没走，冰凉的刀挨着她脖子上的皮肤。 　　阴冷的眼底泛着血红，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想救她吗？” 　　她不动声色的道，“你要什么？”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痛一个人疯…”他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沈昭延阴恻恻的道，“让他过来，一换一。” 　　凭什么他机关算尽没得到的人，被一个病秧子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一想到他死后他们双宿双飞幸福美满，他就很难受。 　　不能只有他痛苦，她也要痛一次才行。 　　沈昭延眉头微挑，还算镇定的道，“呦，这是嫉妒了。死到临头了，还看不得我们好，你可真是彻头彻尾的坏种。” 　　“哈哈，既然回不了头，就要一条道走到黑。”他疯笑，“悔过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只恨自己做的不够狠不够绝！” 　　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爱不能止痛也不能救他。他受够了寄人篱下，也讨厌被人操控的人生。所以他依旧会追逐权势，会不择手段的往上爬，并不在乎脚下踩着谁的尸骨。 　　她一点都不惊讶他不悔，世上哪儿那么多幡然醒悟真心悔过。做了那么多坏事，从未手软后悔过，临死了后悔也不过是心有所感而已，依旧不可原谅。 　　“笙笙，你自愿葬送自己的人生，就为留在仇人身边，我该救你吗？” 　　这话很危险，他立刻警惕的看向她，讥讽一笑，“你不会是舍不得了吧？我记得顾明望可是对你很好很宠的，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你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你也不过如此，一样的自私！” 　　这样的激将法对她丝毫没有作用，她目光微凉的看着顾笙笙，“所以，笙笙你是怎么想的？” 　　她很清楚，如果顾笙笙依旧对萧临风有很深的感情，那么她把他救回来她就真的会感激吗？ 　　“他一手推动了顾家的灭门，害死了你的父母弟弟那么多亲人，你明明知道的…” 　　被这么多目光审视着，其中还有她的亲人，她觉得火辣辣的。感觉到了羞耻，只想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无法抽离…” 　　“所以你觉得顾家那么多人惨死，也是可以原谅的吗，待在他身边你不会做噩梦不会问心有愧吗？”顾星辰反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有些崩溃的道，很快心悸的喘不上气来。 　　萧临风一手关环住她的腰支撑着她，一边横在她脖子上刀一用力，就微微见血了， 　　他不想在拖下去了，“让沈昭延从这里跳下去，我就放了她。” 　　江雪凝眉头了起来，“你倒是挺会想的，极限一换一。” 　　沈昭延一步一步走向他们，“进来之前我问过，从望断崖掉下去的人，迄今为止没有活着上来的。所以，你这是想让我们阴阳两隔。” 　　“我最恨你这样的人，出身高贵。从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 　　而他虽然有先帝的血脉，却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江雪凝拉弓，三支箭对准他，“放开她。” 　　他有些恍惚的道，“当年你最擅箭了，多年不见你拉弓了，没想到今日为我而拉了。” 　　“嗯，所以你能立马去死吗？” 　　随着沈昭延的靠近，顾笙笙感觉到他的兴奋，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心也越来越痛。 　　“萧叔叔，你果然对我心狠。” 　　“等他跳下去了，我就放了你。跟着你姑姑回去过好日子吧，从此你就自由了。” 　　“是吗？” 　　她垂下了眼眸，倘若他真的因为她而跳了。她又有什么脸活着回去，现在她就已经无法面对他们的目光了。 　　“你是知道的吧…”她喃喃出声，“你知道我命不久矣，却依旧要利用我来演这出戏，达到你自己的目的。” 　　萧临风没有说话，而是对沈昭延道，“跳下去吧，哈哈如果你真的爱她的话。” 　　沈昭延自然不会那么听话的跳，握紧了手里特制的用千丝刃打造的薄薄一片的暗器，锋利无比见血封喉。 　　这是他这三年新开发的技能，小有所成。 　　“萧叔叔一直以来我想你多陪我一点，多喜欢我一点，住在岛上我怕黑也怕孤独，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乖很听话。” 　　“可是…这次我不想乖了…” 　　话音刚落，她反手捅向了自己的胸口自己…匕首深深刺了进去，温柔的血溅在他的环住她的手臂上。 　　她倒下了，萧临风慌乱了一下。 　　就在此刻，江雪凝拉弓放箭，三支利箭飞向了他，沈昭延也猛的向他扔出了暗器。 　　混乱之中，他躲过了两支箭，一支箭正中他的胸口，暗器射中了左箭。 　　他狼狈的跪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绿芜在一旁捂着嘴巴泪流满面，昨晚顾笙笙开口求她，让她给她一把最锋利的匕首，她将匕首藏在宽大的衣袖里。 　　在给出匕首那一刻，她就已经猜到了现在的结局。但是她还是给了，她想与其从头到尾被人操控当成工具人，不如给她自己选择的机会，哪怕是死。 　　终于这个她看着被算计着菟丝花一般养大的姑娘，终于在最后勇敢了一次。 　　“萧叔叔我曾经以为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人，所以我很爱你…但是我现在无法爱你了…” 　　不能爱也无法恨，她每天都被各种情绪淹没着煎熬着。 　　萧临风伸手最后抚摸了一下她的脸，“我真是坏透了，笙笙你就该头也不回的走的。”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往后倒下，渐渐没了呼吸。 　　谁也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他在想什么… 　　江雪凝因为拉弓太过用力，手臂有些隐隐作痛。 　　“多年前我被射杀在城门外，多年后我将他这个幕后凶手亲手射杀。” 　　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以至于并没有想象中激动，反而有些惆怅。大仇已报，死去的人却也回不来了。 　　顾笙笙流泪满面，终于解脱了… 　　江雪凝走过去，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叹息道，“这一次，你很勇敢。” 　　“我很没用吧，真的勇敢就该亲手杀了他为顾家报仇，可是我连报仇都做不到。” 　　“不是你的错，你被他控制的时候太小了。” 　　不是每个人都很坚强很勇敢的，能立刻抽离反杀的。 　　她没有糊涂到最后就够了，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我想了很久，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注定活不久，所以用我的死来赎罪和破坏他的计划。” 　　“到了九泉之下，我亲自去向爹娘祖父祖母…所有人请罪。” 　　江雪凝轻声道，“我们不怪你，安心的走吧，你做的很好。” 　　她最后往绿芜的方向看了一眼祈求道，“这些年一直是她在照顾我，姑姑求你…当过她…” 　　绿芜终于忍不住扑过来泣不成声的道，“姑娘…” 　　“别哭，以后好好的…死对我而言是解脱…” 　　她说完看向萧临风的方向，缓缓闭上眼睛没了声息。 　　江雪凝站了起来，走过去看萧小临风的尸体，“本来想砍下你的人头，回去祭奠顾家牌位的。现在想来也是晦气，还是暴尸荒野比较适合你。” 　　沈昭延过来往的他身上补了几剑，确定人死透了，一脚将他的尸体踹下了万丈深渊。 　　“这么喜欢让人跳，自己跳吧。” 　　她将顾笙笙的尸体带回，安葬在顾明望夫妇的坟墓前。 　　“她是大哥大嫂的长女，从小到大他们最疼她的，不会怪她的。” 　　顾星辰难受的红了眼睛没说话，看她留在萧临风身边恨铁不成钢，看着她死去又难受。 　　江雪凝对绿芜说，“你自去吧，我不为难你。” 　　她回了碧波庭一趟，此后远走不知所踪。 　　而萧临风被围剿在望断崖，死后尸骨无存的消息，也飞快的传了出去。 　　随着他的死亡，旧的王朝已落幕，新的王朝即将开启。 第485章 凤星汇聚 　　随着萧临风的死亡，也宣告着旧王朝的覆灭。 　　江雪凝一边重新整顿朝堂，派兵彻底镇压战乱，一边广发请柬。 　　叛军和闹事的很快被大军扫荡，新帝即将继位。 　　最先到达的是青州王林赋，依旧威严不减当年，怀里抱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曾经的左侧妃现在已经是王妃了，还是美的张扬跋扈，是朵艳丽的玫瑰。 　　“参见陛下！” 　　江雪凝亲自将人扶起，感叹道，“青州一别，多年未见。” 　　“哈哈，本王倒是认了一个好女儿。”林赋豪爽的道。 　　王妃则是对小姑娘道，“叫皇姐。” 　　她当年能重新崛起强势回京，多亏了青州的助力，青州这些年也是无论何时都旗帜鲜明的站在她身后。 　　她抱了抱小姑娘，“和你父亲好好学武，以后做青州女王。” 　　王妃眼睛一亮，“当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厉害的。” 　　一阵欢聚叙旧后，他们入住了青州王府。 　　这一日，沈昭延睁开眼睛就催她，“岁岁今日要到了，我们早点去接她。” 　　快三个月未见了，他想的不行。 　　两人亲自在宫门口迎接，他等的脖子都伸累了，终于侍卫护送着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 　　顾棠梨抱着岁岁从马车上下来，她立刻跑向了他们，“爹爹娘亲，岁岁好想你们。” 　　沈昭延一把抱住她捏捏她的小脸蛋，“有没有乖乖吃饭，是不是瘦了？” 　　多日不见，她化身粘人精，两人陪了她整整一天。 　　晚上三兄妹一起回顾家祭拜，顺带和顾棠梨说了顾笙笙的事情。 　　虽然遗憾但是她也只能感叹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后悔就好。” 　　在顾府自然又是一番落泪伤感，放肆了一下，走出顾府又迅速收敛好了情绪。 　　接下来的日子，盛京彻底热闹起来了，每天都有别国使臣贵客来贺，参加新帝的登基典礼。 　　典礼前三日，江雪凝特地在百忙之中抽空，在云华殿摆了一桌酒席宴贵客。 　　朝云国女皇雅若，漠北女王慕琳琅应约前来。三人坐在云华殿的顶楼谈笑风生，这里视野风景极好，可以看云舒云卷。 　　二人举杯向她祝贺，“恭喜王爷得偿所愿，风临天下。” 　　“再过几日，可就要改口称女帝了。” 　　她意气风发的道，“自我们而始，希望能开创不一样的盛世，女子可自立门户，也可出门经商进朝为官，能有很多可能，也能自由的为自己而活。” 　　“敬天下，敬盛世，更敬我们自己。” 　　这一幕记入史书，被称为这片大陆新纪元的开篇。 　　目前这片大陆上最有权势的三位女皇，坐在一起共商大事，对这片大陆以后的发展形成了巨大的影响。 　　三人就通商，科举，女户，读书等大事，进行了深刻的讨论。 　　这顿饭一吃，就吃到了晚上。 　　盛京在放烟火，江雪凝带着三分醉意趴在栏杆上，看着烟花绽放下的繁华盛京。 　　“真的要坐上那个位置了，比起所谓的站在权势巅峰的爽感，更多的还是压力。” 　　“我懂，站的越高背负的越多，怕自己做不好，怕自己成为整个国家的千古罪人。”慕琳琅非常有同感的道。 　　雅若则是野心勃勃的道，“我们一定会给这片大陆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至少从我们开始，希望所有女子都站起来。” 　　三人一起看了一场美丽的烟火，然后签下了《盛宁之约》里面约定了互助同盟，以及三国一起约定加入的很多条约。 　　“盛宁”二字，寄托着他们对这片大地的祝福，希望能在他们的带领下盛世安宁。 　　沈昭延也抱着女儿在看烟火，初初看完了烟花问，“娘亲在哪里？” 　　他指了指云华殿的方向，非常自豪的道，“娘亲在那里商议大事，我们初初有一位很了不起的娘亲，你要好好长大成为和她一样厉害的人。” 　　最后三人都喝醉了，已经成为女官的林染，安排人把两位女皇妥善的送了回去。 　　正要亲自扶起江雪凝，沈昭延走过来道，“我来吧。” 　　其他人自觉退下，江雪凝醉眼朦胧的看着他，“你来了。” 　　“哄完小的，来哄大的了。” 　　他背对着她蹲了下去，“我来背你回去吧。” 　　她趴在他的背上，被他轻松背起，两人在月光下慢慢往回走。 　　她揪了揪他的耳朵，“以后只能做我背后的男人，会觉得委屈吗？” 　　这是很现实也很残酷的问题，她想做一些事情就必须大权在握。 　　“你知道吗，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大概要么死于皇权斗争，要么随便活着。”他轻声的道，“我生于顶级权贵之家，有一半的时间长于皇宫。从小见惯了尔虞我诈皇权之争，对一切都淡淡的没有世俗的欲望。” 　　“唯独你是我倾尽余生想得到的。” 　　“我已经得到最好的了，所以我甘之如饴。” 　　…… 　　天璇峰依旧冰天雪地，今夜星光大好，有不少居住在此的占星师，在外面占星修炼。 　　星落喝的半醉，在天璇峰最高处坐下。坐在此处一抬头就是漫天星光，近的仿佛伸手就能摘下。 　　天璇峰的峰主一头白发白衣飘飘，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阿落你又喝多了。” 　　星落随意的躺下，指向群星闪耀里最璀璨的三颗凤星，“凤星汇聚，新的纪元即将到来。” 　　他自己也没想到多年前他受到星辰引领，南下在江南初见时，那个瘦瘦小小看不到命轨的小姑娘，竟然真的逆风翻盘带来了新的盛世。 　　峰主抬头仰望星空，很是欣慰的道，“凤临天下，这片大陆将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盛世安稳。” 　　也不枉天璇峰为此牺牲了不少占星师，也算是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天下即将进入平稳期，我也要专注的闭关修炼了。”峰主猝不及防的道，“星落你该挑大梁了。” 　　他一个激灵瞬间酒醒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会尽快把峰主之位传给你，而我要逍遥出去了。” 　　当峰主是一件责任重大很累的事情，他终于要解放了。 　　“师父，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就这么定了。” 　　他转身衣袂飘飘的走了，根本不理会身后的鬼哭狼嚎。 第486章 女帝 　　七月初八，大吉，万事皆宜。 　　盛京最大的广场上万人空巷，百官神情肃穆，各国使臣贵客观礼。 　　钟声响起，江雪凝一身明黄色的凤服，头戴王冠，随着仪仗缓缓而来。 　　礼部尚书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请陛下祭天！ 　　江雪凝接过点燃的三柱香，三鞠躬然后将香插进香炉里。 　　正午的阳光正好，她转身衣服上的凤凰图腾霸气张扬，她气场强大眼神带着睥睨天下的锐气。 　　百官皆跪，“参见女帝，女帝万岁万万岁！” 　　万民皆跪，“参见女帝，女帝万岁万万岁！” 　　她缓缓抬手，“平身免礼。” 　　祭天仪式过后，女帝的车驾仪仗绕城一圈游城，然后回到皇宫。 　　上马车的时候，她接过了也是一身明黄色衣服的初初抱在了怀里。 　　仪仗车驾所过之处，皆有百姓朝拜行礼，热闹极了。 　　初初拍着手掌道，“娘亲，真热闹。” 　　“从今日开始要叫母皇。”她温柔的道， 　　年幼的皇女还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直到多年后，她也戴上王冠游城。 　　绕城一周后，车驾进了皇宫，在大殿外停下。 　　御前太监有力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初初被沈昭延接过抱着，父女俩望着她的背影，裙摆拖延在地上，展翅欲飞的凤凰栩栩如生。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进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百官皆垂目不敢直视她。 　　最终她终于走向了那把象征着权利之巅的宝座，在宝座前转身坐下。 　　在朝臣百官的拜见中，她俯瞰众臣，眼神所到之处神圣不可侵犯。 　　等百官行完礼后，她宣布，“改国名为沧澜，定国号为元景，年号为盛宁。” 　　并且当场宣布为庆祝新国诞生免赋税三年，并且在明年加开恩刻。 　　最震动朝野的是，她的第一道圣旨下给了科举，言明女子可参加。 　　根本没给朝臣反对的机会，接下来是一连串的封赏，其中不乏女官女将军。 　　众臣不得不被迫接受，新的朝代真的到来了。 　　一路跟她走过来的人，全部论功行赏。将离成了尚书，方黎段西楼在内的武将们，皆封为不同品级的将军。 　　林染选择做女官留在她身边，花颜进了户部主管海域，白羽和巫锦成了御前带刀侍卫。 　　至于顾星辰要回扶桑，所以只是虚领了王爷的封号。顾棠梨封王，替她接管她永远的后盾湘楚。 　　人人都论功行赏，而后各司其位。 　　其中最特别的是陈准，在前几日特地进宫求见她，双手奉上令牌交出了手里的兵权，“臣只求一件事。” 　　“你说。” 　　“臣什么都不要，只求陛下下旨赐婚让乔雪风光大嫁于我。” 　　乔雪在燕地的那些经历他不在乎，但是这世上最不缺好事之人和悠悠之口。 　　他曾经许过的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她过门，现在他不仅要兑现还希望给她最风光的婚礼。 　　江雪凝明白他的苦心，“我允了，并且待你们成亲时，亲自为你们主婚。” 　　他高兴的道，“臣谢过陛下。” 　　圣旨赐婚，女帝亲自主婚。这样就没有多事之人，敢看不起她也不敢拿燕地的事情乱说了。 　　等他走了，林染道，“是个拎得清的，也是个有情的。” 　　“乔雪以女子之身潜伏燕地多年，燕王的死她功不可没，两人这份深情，我自要成全。” 　　所以封赏当日，她特地在圣旨里提了乔雪在燕地的功劳，封她为县主。陈准反而只封了三品文官。 　　最后封沈昭延为帝君，顾清和为皇太女，结束了她的第一次上朝 　　朝事完毕以后，自然是来到了庆祝环节。 　　女帝登基，普天同庆！ 　　整个沧澜各地今晚都热闹非凡，最热闹的当属湘楚和盛京。一个是她起势的地方，一个是权力中心。 　　宫里自然也是灯火通明的大开宴席，宴会上气氛就轻松了很多。 　　她酒过三巡，她拿出《盛宁之约》，林染当着众臣和各国使者来宾的面，一字一句的清楚念出来。 　　其中的很多内容震撼人心，宴会上突然就鸦雀无声，大家都听的很认真。 　　等读完了雅若起身举杯，“守望互助，共创盛世。” 　　琳琅也举杯道，“群星璀璨，数风云人物，还看今朝！” 　　“好，祝天下太平，海清盛宴！”她高兴的道。 　　群臣也纷纷跟着干杯，气氛达到了顶点。 　　花颜欣慰的道，“我们正处在全新的朝代，对女子很好的朝代。” 　　“梧桐书院的女学生们的才华，有施展之地了。”沈知蕴已经盘算着，回去就要让书院开始准备明年科考的事情了。 　　女子可自立门户可读书可经商可科考的消息一传出，无数女子掩面而泣。 　　她们等来了，一个不一样的时代，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子时的时候，各地燃放烟花。江雪凝抱着初初登上了城楼，俯瞰着整个盛京。 　　“砰！砰！砰！” 　　烟火染红了整个天空，初初兴奋的手舞足蹈，沈昭延伸手道，“我来吧，你今日够累了。” 　　她将孩子递给他，只觉得此时此刻整颗心都是满的，理想国度在被实现，爱人亲人在身边，这就是最好的时刻！ 　　慕琳琅道，“我们要记住今日的约定，要不忘初心！” 　　三人在漫天烟火下击掌为誓，“不忘初心，共创盛世。” 　　盛宁盛世自此而起，给这片大陆带来繁荣安定，也带来长远深久的影响，是历史长河里最璀璨的一段文明。 　　烟花持续了很久，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人们的心。 　　“真好啊！”顾棠梨仰望天空道，“姐姐她会是一位好女帝的。” 　　顾星辰轻声道，“爹娘祖父祖母…大家在天上看到这一幕，会为她开心的吧。”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盛京的大街小巷都热闹极了，大家都在谈论这场盛事。 　　女帝登基带来新的规则和冲击，给了他们一些震撼，但是在此刻他们都相信在新帝的引领下，明天会更好！ 　　江雪凝更是喝醉了，躺在床上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那些流过的血，吃过的苦，受过的伤，一路的失去与得到，最终迎来了最好的结果。 　　此刻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 　　盛世将至，而她是群星璀璨里最亮的那颗星！ 　　正文完！ 番外：美梦易碎 　　别院里，萧玲珑刚从一场美梦里醒来。梦里她容颜正盛，是人人敬仰的圣女。 　　“砰！砰！” 　　她被外面的烟花声吵醒，美梦瞬间就碎了。 　　她的双腿因为逃跑，已经被打断。所以只能蜷缩在床上。容颜已经苍老的像老妪，她已经很久不敢照镜子了。 　　门外面几个丫鬟在正看着漫天烟火，在叽叽喳喳兴奋的说话。 　　“今晚的烟花可真漂亮！” 　　“新帝继位，普天同庆，正热闹着呢…” 　　“这可是这里迎来的第一位女帝，她可真厉害！” 　　“咳咳咳咳…”她听着咳的难受，丫鬟也装没听见，懒得进来伺候她。 　　在她被彻底舍弃以后，丫鬟婆子们越来越懈怠，开始偷懒不好好照顾她。 　　一开始她还会有脾气会训斥她们，慢慢的她习惯了。她们故意不给她端饭，或者给冷饭冷菜，也不再给她收拾床铺。 　　很快她认清了现实，自己只是阶下囚。不再去过去那个，走到哪里都被别人捧着的高高在上的圣女。 　　于是为了把自己打理干净，她拖着残废的腿，学会了做很多事情。 　　一开始拖着残废的腿在院里子里爬的时候，她会感到羞耻，慢慢的她竟然习惯了。 　　这样生不如死，不人不鬼的活着，就是萧临风给她的最大的惩罚。 　　熬不下去的时候，她会靠美梦来麻痹自己。 　　等烟火结束已经半夜了，丫鬟婆媳走了进来，晦气的看了她一眼。 　　“新帝登基，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以后还有没有人给我们发月银。” 　　她嘶哑着声音问，“萧临风是不是死了？” 　　几人对视一眼，冷笑了一声，“他死了你好日子也到头了，没人在免费养着你了，看你以后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终于死了，活该！” 　　她笑的癫狂眼泪都出来了，压在身上的那座大山终于倒了，她自由了！ 　　“她这不会是被刺激的疯了吧？” 　　“管她疯不疯，人都死了我们也没人管了，说不定很快散了。” 　　“睡觉去，没空看她在这里发疯。” 　　几个婆子打着哈欠走了，去睡觉去了。 　　她已经麻木的心重新活络了起来，既然萧临风死了，那她是不是能趁机逃走了。 　　只要能逃走，她在外面还给自己藏有后手，够自己花一辈子的财富。 　　哪怕她已经被摧毁的差不多了，只要离开这里出去，依旧能有好日子过！ 　　她瞬间就激动了，正沉浸在美梦里，计划幻想着出去以后的日子。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是周公公来了，身后跟着白羽。 　　白羽看着她的样子很是吃惊，没想到以美貌闻名的圣女，会变成了这样。 　　周公公往地上放了白绫、匕首、鹤顶红，神色淡然的道，“老奴奉新帝之命前来送你上路，选一种死法吧。” 　　江雪凝进宫后并未乱杀无辜，放出了不少宫人太监。他作为御前太监，该交待的交待了，辅佐她登基以后，也准备离宫养老了。 　　他并非萧临风心腹，只是尽责的伺候好帝王，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 　　而送萧玲珑去死，是他离开前要完成的最后一个任务。 　　萧玲珑的美梦碎了，眼里的光瞬间熄灭，神色恍惚的问，“新登基的女帝是谁？” 　　“湘楚王江雪凝。”白羽轻笑了一声，“当然在很久之前，她叫顾明月。” 　　“哈哈哈哈…兜兜转转到底是她得了这天下，果然是天生凤命…” 　　雪族这么多年的忙活仿佛成了笑话，她自己更是到头来一场空。 　　周公公冷着脸，“选一种方式上路吧。” 　　她笑够了，一步一步的爬过去，拿起地上的鹤顶红没有挣扎的仰头服下。 　　预感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不如就此去了断去了吧。 　　很快毒发作，她倒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开始痛。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她这一生精于算计，不择手段追逐权利，最后不过是一场空吧。 　　美梦易碎，梦醒了她也该走了。 　　白羽漠然的吩咐道，“把人拖出去，扔乱葬岗。” 　　这就是这位风光了大半辈子的圣女，最后的结局。 番外：弱水三千 　　江雪凝上位以后，励精图治忙于政务。 　　可惜总有那么一些不长眼的人，来给她添堵。 　　沈昭延看着书桌上一封又一封，让她广纳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奏折，久违的生气了。 　　“你心里，是不是有别的狗了？”他捏着她的下巴，眉目间都是冷意。 　　江雪凝欣赏着他冷脸的样子挺受用的，轻笑了起来，“君后生起气来，姿色不减当年。” 　　“哼，所以你不许看别人。”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她故意逗他。 　　他的本事自然是极好的，很快她就没心思想起他的了，被抱进了平时累了小憩的内室。 　　刚好够一个人躺的床榻，两个人拥挤的刚刚好。 　　沈昭延可是用尽了浑身解数，很快她就觉得自己像海里的一叶轻舟，迎来了猛烈的狂风暴雨。 　　天色渐晚，她疲惫的坐在椅子上，眉眼间带着几丝风情。 　　“都是各有心思的，自古以来凭借美色上位，是一些家族往上爬的手段。”他轻声分析道，“你这么英明神武，可不要上当。” 　　她轻笑了一声，“磨墨。” 　　等他磨好墨，她用毛笔蘸了墨水，从成堆的奏折里，挑了几本提笔批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满意了吗？” 　　沈昭延这才露出几分笑意，“回复的甚好。” 　　很快几位收到批复的大臣面面相觑，前朝民间也很快传遍这句话，大家都知道女帝唯爱一人。 　　让她广纳后宫的事情，就这样搁置了下来。她属于作风强势，并非被能轻易左右好拿捏的帝王，渐渐的大臣们也习惯了她的强势。 　　这句回复传了出去，坊间难免有人议论，有人觉得女帝深情，有人觉得沈昭延会下蛊，更有人下注来赌，这独宠能延续多久。 　　毕竟，帝王恩宠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几位纨绔喝多了，在讨论此事。 　　一位面容姣好的公子道，“我娘本来还盘算着，要把我送去参选的…” 　　“能独得女帝芳心，那位也是厉害的。” 　　“啧，我听我哥说过，那位当年在上京，本来也是出生顶级权贵世家的顶级美男子。”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他到底能独宠多久。” 　　“要知道权利可是最好的春药，一世一双人，在皇家可是很难得和稀罕的。 ” 　　一年又一年，总有几个不长眼或者另有所图的大臣，上奏折建议她广纳后宫。 　　而她每次的回复，都是那一句话不带变的。 　　渐渐的，大家都麻木且习惯了。 　　沈昭延无语的道，“那些人有完没完，都是不长眼睛的。” 　　江雪凝伸了个懒腰，看着他的盛世美颜，勾勾手指调戏道，“脸在爱在，你可要好好爱护你这张脸。” 　　他捂着心脏道，“原来你这么多年，爱的只是我这一张脸…心碎了。” 　　两人说笑了一番，他听着外面的蝉鸣声，“什么时候出去避暑，宫里待腻了。” 　　“过几天就去…” 　　他其实并不喜欢待在宫里，只是喜欢待在她身边。偶尔也会厌倦宫里的生活，所以暗戳戳盼着女儿快点长大，接过重担。他们就可以撂挑子，出去畅游天下了。 　　年复一年，她依旧只取这一瓢，大家也都习惯了帝后恩爱两不疑的事实。 番外：木槿花开 　　顾棠梨的前半生很曲折，那些爱恨情仇和过往，似乎耗尽了她的感情。 　　所以她在新帝登基以后，回了湘楚。专心于政务，不谈感情。 　　闲暇的时候，她喜欢去育婴堂，看着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心情也会变好。 　　“王爷你来了，我新绣的手帕。”小姑娘丝毫不怕的扑向她。 　　她接过她手里的锦帕，上面绣了一朵桃花，“绣的真好。” 　　小姑娘高兴的笑了，她奖励了她几颗糖。 　　育婴堂专门收养无父无母，或者被遗弃的孩子，在这里教他们读书识字，或者一技之长傍身，让他们将来能独立生活养活自己。 　　每当木槿花开的时候，她便会带上木槿最爱的酒和点心去看她，在她坟前絮絮叨叨的说上很多话。 　　“阿槿我来看你了，今年的木槿花开的格外的好。” 　　“我过的很好，就是偶尔有些寂寞，要是你还在我身边就好了…” 　　“阿槿，我很想你…” 　　木槿的话并不多，像他们这样厮杀出来受过严格训练的人，大多都沉默寡言。 　　那时候不管她做什么，她都会陪着她不会让她孤独。在风雨中，和一次又一次的任务里，她们并肩同行放心把后背交给彼此，一次也没有抛弃过彼此。 　　“自你走后，再也没有人同我如此默契，也没有人像你一样懂我。” 　　她一杯接一杯，很快就喝醉了。靠在墓碑上，很是难受。 　　“阿槿，要是你还活着就好了。我们明明说好的，杀了他就一起远走高飞永不分离。” 　　她这一生，遗憾的事情太多了。前面十多年可以说是满目疮痍，失去了太多。 　　也不是没有人劝她忘记过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可是她早就失去爱人的能力了。 　　“曾经有人说过，一个人在世间存在的痕迹，取决于有人记得他多久。”她轻声呢喃道，“我怎么能忘记你和宝宝呢…” 　　那些美好的过往和弥足珍贵的回忆，足以支撑她走完后半生。 　　“很快的，我就会下来陪你。” 　　她喝醉了，在墓地边上沉沉睡去。 　　梦里年是十五六岁的她们，每次执行完危险任务，活着回去了。她们就会骑着马肆意狂奔，去喝最烈的酒大口吃肉。 　　然后叹一声“畅快”，那样的日子是他们充满腥风血雨人生里少有的慰藉。 　　脑海里也会闪过那个人的身影，只是面目已经渐渐模糊…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各怀心思的纠缠了很多年，可能有过刹那心动的… 　　但是那对他们而言微不足道，所以最后他们谁都没有犹豫，谁都没有手软，举刀相向走向了自己该走的路。 　　她只是遗憾，那个注定留不住的孩子。 　　她轻声呢喃道，“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不要再遇到了…” 　　一梦多年，睡醒的时候夕阳漫天，墓前的两棵木槿花树开的很好。 　　她轻声道，“虽然有很多遗憾，但我现在活的平静又充足，过一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她将所有精力，都用于建设湘楚，用于励精图治上。 　　木槿花开，故人已经不在，而活着的人要继续好好向前走。 番外：浪迹天涯 　　冰瞳和叶清酒，都不是贪恋名利的人。甚至并不是特别喜欢盛京。 　　所以等江雪凝称帝后，两人就像当初约好的那样，浪迹江湖去了。 　　他们走过很多地方，遇到很多人和事，看很多不同的风景，听很多不同的故事， 　　冰瞳心上那条多年未愈合的疤，终于被治愈。 　　第五年的时候，他们在风光天气都很好的中州停下了脚步。 　　叶清酒看向她的肚子温柔的道，“我希望是个女儿，像你一样漂亮。” 　　她依旧有着冰雪一般的美丽容颜，笑起来来多了几分温柔，“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很快他们迎来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两人为她取名，“叶冰灵。” 　　在中州停留的那几年，到处溜达畅享人生的景虞还带着妻子和儿子，来看他们了。 　　“啧啧，咱们的冰山美人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当年，果然岁月从不败美人。” 　　金家小姐瞬间气的手痒痒，揪住了他的耳朵，“岁月也不败你这个花花公子，这么多年了见到美人还是惯会花言巧语。” 　　“你这个凶女人，赶快放开我！” 　　一言不合，两人又打闹了起来，追追打打的热闹非凡。 　　叶清酒失笑，“有他在的地方，永远都很热闹。” 　　景澈懒的理不靠谱的爹娘，看着漂亮妹妹，立刻上去亲了一口。 　　等他们停留了半个月要走的时候，更是拉着叶冰灵小姑娘的手不松手。三岁的小姑娘不哭不闹，只是不解的看着哇哇大哭的景澈。 　　可以预见长大了又是一代冰山美人，景虞看着不争气的儿子道，“呵呵，澈儿这么喜欢妹妹，要不定个娃娃亲？” 　　冰瞳冷笑，“做梦！” 　　“我们家冰灵长大了可是立志要当女侠的。” 　　“那什么…我就是开玩笑的。” 　　没想到一语成真，叶冰灵继承了父母的武学天赋，不管是冰瞳的幻术还是叶清酒的剑法都学的很好。 　　小小年纪就跟着父母浪迹天涯，看遍人间百态。 　　后独自入江湖历练，十六岁成名于江湖，人送外号幻剑仙子。 　　二十岁，江湖榜上排名第三，二十八岁开宗立派，开创了幻剑双修合二为一的新剑术。 　　冰瞳三十五岁那年和叶清酒重回了北原冰川，这里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再也找不到当年的踪迹。 　　她看着一望无际的冰川，她怀念的道，“躲在这里养伤的那几年，其实我过的很平静。” 　　更重要的是，对她人生很重要的两个人，都是在这里遇到的。 　　叶清酒也陷入了回忆里，“在这里对我而言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每次远行回来，都可以和你一起一边喝酒一边烤肉。” 　　那时候她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他也是淡淡的。 　　所以他从来不敢袒露自己的心迹，也没想过真的会和她在一起。 　　直到冰原崩塌，失去她的踪迹，他这才意识到对她已经爱的很深，决心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她。 　　两人一直浪迹天涯行踪不定，每四年回京小住，和旧友们小聚。 　　两人一双狼，在江湖上留下不少传说。后归隐山林，成为隐世高人。 番外：一眼万年 　　顾星辰的人生被分割成两段，前半部分顺风顺水。出生于顾家，有个一母同胞很厉害的双生姐姐。 　　以至于他什么都不用愁，每日最喜欢的就是打马走过盛京的大街小巷，和朋友喝酒玩乐。 　　直到顾家出事，他的人生天翻地覆，陷入了至暗时刻。 　　被南宫墨捡回去的时候，一开始他很阴沉也很沉默寡言。 　　可是南宫墨每天就像个话痨一样缠着他，“你从哪里来，你叫什么名字…你长的真好看…”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他终于忍无可忍对他说了第一句话，“闭嘴！” 　　而他竟然没有生气而是笑着道，“原来你会说话哎，长这么好看要是哑巴的话，就可惜了。” 　　后来顾家满门被灭，顾明月被射杀于城门外的消息传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在出来整个人都黑化了。 　　多么年后南宫墨回忆起往事的时候道，“你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可吓人了，眼神毫无生气，感觉下一秒就要毁了一切。” 　　“那你为什么没被吓走。” 　　“因为我看脸啊，觉得你还可以拯救一下。” 　　后来他利用他的权势背景，在扶桑和东海一带发展自己的势力，他也默许了。 　　他只对他提了一个要求，要永远保护他。 　　他答应了，但是内心是不明白的，堂堂扶桑最受宠的王子，为什么会对一个捡回来的陌生人如此信任，完全不设防。 　　对此南宫墨的回答是，“你听过一个词叫一眼万年吗，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 　　后来他用“越公子”这个名号，成名于东海一带，也践行了当初的诺言。不管发生什么，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保护着他。 　　扶桑王和王后，也从一开始的万般防备他，变成了默认随意他们。 　　南宫墨第一次认真的和他生气，是因为觉得他要回西陵去了。 　　气的指着他破口大骂，“哼，长的好看的男人果然都是会骗人的狐狸精，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就这样走了…忘恩负义的家伙…” 　　他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谁说我要走了？” 　　“大家都这么说，你好不容易找到亲人了，肯定要回去复仇。” 　　“是要回去复仇，但是也不是不回来了。” 　　他立刻着急的道，“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看某些人的表现，刚刚不是还骂我来着。” 　　“那什么我不是骂你，我那不是夸你好看有魅力吗？”某人超绝变脸。 　　“你夸人但是挺别具一格的。” 　　结果等他要去湘楚的时候，他死活要跟着，他也只好把人带上了。 　　后来扶桑王死，扶桑陷入内斗，扶桑王后召见他，“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是个心眼不够用的，你要帮我看好他。” 　　果然斗起来的时候，敌人动不了王后和手段过人的三王子，最先冲他下手。 　　只是，他已经有能力把他护的很好了。 　　后来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三王子成了扶桑王，他更是横着走。 　　顾家的事情结束后，他重回东海一带，依旧喜欢隐在幕后行踪不定，只是不管他去哪里，身后永远跟着一条尾巴。 　　很快半生就过去了，他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 　　番外完！ 　　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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