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阳已经会是明达的丈夫,改不得了。丈夫心里若一直有自己的亲妹妹,明达真能看得开吗? 盼她能看开些,毕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婚事可以强求,人的心怎么能,她是教过的。 明达说她懂得。 何夫人赶紧狠狠瞪了儿子一眼,用眼神催他快走别停,心里骂了一声,怎么二姑娘人不在家还能惹事! 而广川子夫人便似没看见准新郎的异样一般,接过温夫人的话,笑道:“她姐姐的好日子,你也不让她凑凑热闹,就这还成日说她不爱动呢。” “正是她不爱动,才趁着天还不太冷让她出去活动活动,别成日闷着。”温夫人笑说起其他孩子,“她四妹妹还想去的,又看是她大姐姐的好日子,不能人都不在家。我说下次带她去。” 广川子夫人忙笑夸一句:“四姑娘才多大?果然识大体。你这还没娶儿媳妇,家里女孩子先能替你分忧了,个个都教得那么好,真叫人羡慕!” 说完这话,她心内不免思量起来。 近几个月,几乎是有请帖送到安国公府,温夫人便会带了全家女孩去赴宴。众人都大概清楚,这是温夫人为了消除无稽流言才如此。但其实从陛下开金口起,除有心之人外,连私下都没人敢说崔家和二姑娘的闲话了。何况以几位姑娘的人物品性和温夫人一向的清名,哪有人真信“私情”一说?不过是有热闹凑,便自己也多添几句而已。 既四位姑娘名声无碍,从前想求娶大姑娘未成的人家不免又活动了心思,各显神通,把意思递到温夫人面前。 哪知八月初二,广宜公主府赏菊宴上,温夫人露出意思,说家里只求大姑娘一生安顺,要把孩子嫁回娘家。 众人便思索,大姑娘到底因与人命格不合退过一回亲,温夫人心疼孩子,不愿折腾,也是应当。 况且温家也是国公府邸,说来算门当户对,并不委屈了大姑娘。 连齐国侯夫人替三殿下说亲都被婉拒,众人也就不奢望温夫人回心转意了。 安国公府也不是没了别的女孩子,想结亲还有机会。 三姑娘正当嫁龄,四姑娘才十岁,还想结亲的人家自然是先问三姑娘。 不管谁家相问,温夫人都与中人夸一回三姑娘的长处,比方自幼勤勉,和她大姐姐一样读书不掇、才艺俱通,比方现在三个女孩子掌家事,凡一应琐碎之事,都是她一人做主,她姐姐们歇着等等。 只有广川子夫人等近交家中才知,近月温夫人私下里夸得最多的是四姑娘,三姑娘反快成了透明人。 她们都是知道姚姨娘杀人一事的。但那时三姑娘才四岁,其后便也被接到温夫人身边教养了。这些年来,温夫人在外对几个女孩都无甚分别,她们对三姑娘便也不是全无意思。 可温夫人竟又改了态度……不管是因为什么,满京里女孩子那么多,不是看在安国公府的门第和温夫人亲身教养上,似三姑娘一样人物的女孩儿,倒也不是多稀罕。 就看家里男人想不想和安国公结亲家了。 不过,生母是这样,本人又不大受温夫人喜欢的女孩子,果真进了他们家,也怕有祸患。 而且,若三姑娘的亲事真是全由安国公做主,那得看安国公能不能看上他们的门庭。 广川子夫人不由笑了笑。 毕竟,国公爷……眼光高啊。 三位夫人至,安庆堂内,独有徐老夫人端坐不动,纪明达亦起身,带众弟妹出去相迎长辈。 毕竟是国公府的公子,懂得如此场合由不得他造次……又独自在家养伤几个月,温从阳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今日是他与旁人定亲的日子,何必叫遥妹妹看见。 即便做不成……夫妻,以后总还是亲戚,不可能一辈子不见。姑姑特地送走遥妹妹,便是怕他生出事故。若遥妹妹不在,他还不情不愿,毁了喜事,将来才是真难见她了。 母亲、姑母和媒人都上至廊下,姑姑家里的姊妹兄弟也出至门外,都在看着他。 温从阳独在阶下行礼,一揖至地,说一声:“大姐姐。” 见她未来夫婿礼仪得体,纪明达面露微笑,还礼,依旧称呼:“温表弟。” 养伤几个月,这人似乎懂事了些。 温从阳直起身,也看向他的表姐,他的……未婚妻。 分明是同父所出的亲姐妹,大姐姐和遥妹妹却生得毫不相似。遥妹妹的双眼澄澈清透,像含着深山最清冽的一汪春水,大姐姐……纪明达的眼中却仍然只有审视和品评。 她一向爱挑剔他,喜欢教训他。 他也不喜欢她。 所以,是什么让她连崔翰林这样的好亲事都不要,非要退亲嫁给他这无能无用的纨绔? 温从阳想了足足四个月零二十四天都想不明白。 什么命格不合,八字相克……这些话他才不信!外人看着她是三月退亲,九月才与他过定,只有他们两家才知道,是她先要嫁给他,安国公府才飞快安排遥妹妹和崔翰林……崔珏定了亲!! 他几乎被蒙在鼓里! 温从阳一直盯着纪明达看,眼神变了又变。 纪明达面上的微笑还撑得住,心里已经收回了方才评价他懂事了的话。 他这算什么态度?! 这等时候,正该纪家的姊妹兄弟们说几句话,打个圆场。 可纪明德攥紧了手帕,没有动。 不知为何,纪明远也没有动。 温夫人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纪明远才下台阶走到温从阳身边,笑问一声:“表哥请?” 广川子夫人这才有机会打个圆场,笑道:“看咱们从阳,都看大姑娘看直眼了!” 何夫人忙笑道:“他可真是,都定亲了,怎么还是孩子脾气?看我回去告诉我们老爷教训他!” 一行人鱼贯入内,温从阳又到徐老夫人面前行礼。 徐老夫人从前是一万个看不上他,如今既是孙女婿了,便也待他好些,让他来身边另一侧坐。 温从阳犹豫了一下,没有紧靠徐老夫人坐。 广川子夫人便夸一句纪大姑娘,又夸一句温从阳,再夸一句徐老夫人。又有温夫人与何夫人合力,终于让屋里的气氛热了起来。 …… 安国公府京郊最大的庄子上,纪明遥正在等宝庆姐姐回来吃午饭……或者说,做午饭。 过来的路上,前半段宝庆姐姐还和她一起坐车,后半段便坐不住了,飞下去骑马兜风,绕着她的车跑来跑去,嫌她慢。 她说车快了颠! 宝庆姐姐就说先去庄子上打条鹿加餐,一溜烟就没影了。 安国公府庄林里没什么猛兽,宝庆姐姐弓马娴熟,身边还有几十个护卫,纪明遥放心得很,又在车上睡了一觉。 睡醒下车,庄头已经等在庄外。 纪明遥跟太太来巡看过两次,出门之前还又紧急补了课,清楚流程。 一路问过庄头各样庄稼已经收了几成,还余多少没收,几天能完成,今年产量大概多少,鸡鸭鹅猪羊等家禽家畜都长得怎么样,柴炭能出多少,又把今年和往年不同之处细问了问,就已经在午时了。 庄头两口子被问出一脑门的汗,请问二姑娘的午饭。 纪明遥就说先预备着,不急上饭,她等宝庆县主回来。 男庄头告退去收拾饭菜,留下女的服侍。 纪明遥便叫给女庄头看座,让她坐了,又问些她家里长辈孩子的琐事。 等庄子上的午饭做好,宝庆县主也热闹喧天地回来了。 “我猎了一头野猪和好几个猪仔!”她冲进来说,“咱们中午吃烤鹿肉,晚上吃烤乳猪吧!” 大野猪没阉,长到这么大,肉已腥臊难吃,小猪仔就不一样了! 午饭和晚饭都解决了,纪明遥当然说好! 烤架烤网早在院子里搭好,广宜公主府的护卫割好鹿肉端上来,宝庆亲自烤肉,自己一半,明遥妹妹一半。 纪明遥就只管吃和夸。 酒足饭饱,两人并排在廊下坐摇椅消食。 宝庆问:“你下午做什么?” 纪明遥努力撑开眼皮,不让自己在过饱的时候睡着:“先看库房,查账本。” 宝庆:“明天呢?” 纪明遥:“上午接着查账,下午看庄子南边的玉高粱到底收得怎么样了。”她主动补充:“后天去看冬小麦的种子,然后是果树收成,还有牲畜也得查一遍,西边还有几个小庄子——” 她不说了。 这么多活,光说出来就好累啊!! 不想干了。 宝庆推她:“别睡,先别睡!” 纪明遥艰难睁眼。 宝庆:“温姨母又没说让你一定哪天回去,咱们多住几天,你慢慢办事,我教你骑马吧!” 别人都会,就明遥妹妹不会,每到打马球的时候没少被纪明达说。明遥妹妹虽不在意,她却不服,又不是多难的事,她绝对能教会! 宝庆踌躇满志! 纪明遥:“……我睡着了。” 宝庆:“……你个懒丫头!!” …… 回京之前,纪明遥还是骑了一圈马。 她坐在后面抱着宝庆姐姐的腰,被宝庆姐姐带着骑的。 就一小圈。 嘿嘿。 挺好玩的! - 很快进了冬天。 大雪之前,温夫人带家里另外三个姑娘又到庄子上巡看一回(纪明遥死活不肯再去了),便该预备过年了。 江南和东北的几处田庄也送来银钱年货,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崔珏得到年前才抵京,温夫人便没急于和崔家确定婚期。安国公府先与温家定下,明年开春二月初八日,纪明达出嫁。 纪明达的嫁妆都备齐了,除了规矩里的三万两嫁妆,温夫人多添了六千两压箱银和一个庄子,徐老夫人添了一万两压箱银和一处房舍,长女出嫁,安国公也命从库房里多拨了六千两,给她置办衣衫首饰。 总共五六万嫁妆,置办得花团锦簇,无所不有,徐老夫人却不满意:“二丫头多三万银子,都不用你母亲再给她添些,就已经越过你了!” 她要再拿出私房银子来,又要找儿子儿媳再添钱。 纪明达却拦住了祖母。 她说:“嫁妆多几千少几千不算什么,过得好不好,原也不在这上头,何况二妹妹多的三万,是家里补给她和崔家的。这已经让家里为难了。祖母的银子用处不少,就留着吧。” 徐家还要靠祖母时不时的贴补,不然他家男女连婚事都结不起,女孩子的嫁妆都没有。 徐老夫人心疼孙女的体贴,到底气不顺,把嫁妆单子看了一遍,叫儿子来,硬又多给添了三千两,凑足六万,取个吉利。 家里倒不缺这几千银子,安国公也就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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