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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坐着老杨，后面坐着张远霄和菜菜。 这一幕，和八年前的某个下雨的天，何曾相识。 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时光匆匆流逝，也悄然带走了很多东西。 时光在老杨的脸上留下了褶皱，在他的头发上留下花白。 时光让八年前身体健壮的张远霄和菜菜，逐渐走向暮年，身体也不再拥有年轻时的活力。 时光让他们变得沉稳，成熟。 如今，时光，它即将要带走他们的孩子—— 老杨透过后视镜，目光落在后座上。 两只大狗依偎在一起，一黑一白，似乎彼此是自己的倚靠般。 一路上，车里很安静。 老杨没有说话，张远霄和菜菜也很安静，仿佛死一般的寂静。 老杨的心头却沉重无比。 而张远霄呢，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其实在看到老杨突然到来时，他心里就升起不好的预感，在听到老杨说的话时。 那一瞬间，张远霄的脑袋里是轰鸣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炸过般，是空白的，没办法思考的。 就连现在，他也是没办法思考的，脑海里似乎一直处于一个空白的状态，甚至连声音都好像一瞬间哑了般，挤不出半点声音。 张远霄和菜菜只是呆呆地跟着老杨上了车，往医院而去。 一路上，他们甚至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一直到车停下，他们才后知后觉，医院已经到了。 菜菜在下车的时候不知怎的，腿就是一软，摔倒了。 张远霄没有注意，也没能及时扶住她。 若是以往，菜菜肯定会跑到他面前撒娇，会要他哄哄。 但现在，菜菜只是在摔倒后愣了下，随即爬了起来。 她的腿还是有软的，但下一秒不知道嗅到什么，她仿佛浑身有了力气般，飞快往医院的某个方向跑去。 张远霄见状，猜到了什么，立刻就跟在她身边。 老杨也急忙追着他们上去。 没有电梯，他们爬的是楼梯。 一楼，二楼，三楼……每一层楼，都有二十几个台阶。 他们是两三个台阶为一步，跃上去的。 速度很快，很快，几乎要跑出残影。 那种速度，就好像是在和什么东西赛跑般。 是，他们确实是在赛跑，是在和时间赛跑，是在和……死神赛跑！ 其实，在下车的那一瞬间，他们就被雨水淋湿了，此时湿漉漉的毛发耷拉在身上，显得很是难看，可无论是张远霄还是菜菜，都没有去在意。 他们唯一想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快点，快点，再快点。 快点见到雷霆！ 终于，到了六楼。 楼梯口站着两个小战士，一见有什么东西冲上来，立刻就注意到了，可张远霄和菜菜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诶，那是什么。”他们立刻警惕起来。 待定睛一看，发现是两条狗，就在他们打算采取什么措施的时候，跟在后面跑的老杨跑上来了，忙道：“那是雷霆的父母。” 而此时，张远霄和菜菜已经来到了一个病房的门口。 六楼，大概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区域，除了楼梯口处那两个小战士外，没有其他人。 病房的门是开着的，门口的张远霄和菜菜一眼就看到了病房里的情况。 病房里的人不少，有杨恒，高山，还有其他不认识的，穿着制服的警察。 他们站着，让人看不清里头是什么情况。 大概是听到声音，杨恒等人转过身来，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张远霄和菜菜。 几乎是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杨恒的眼圈就红了，喉头艰涩道：“你们来了，进，进来吧。” “对不起，我，我……”杨恒喉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在他们的注目和隐隐的哽咽下，张远霄和菜菜走了进去。 爪子踏在地板上，明明隔着毛发，可不知为何，那股子寒意还是不断渗透进张远霄的身体里。 杨恒等人缓缓让开，也让张远霄和菜菜看清了里面。 那是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只黑色的大狗。 大狗的身形是精壮的，大概是正值壮年的原因，他的毛发也是极好的。 只是原本已经精神奕奕的他，却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他的腹部处绑着一个绷带，只是那白色的绷带早就被鲜血染红了。 他闭着眼睛，似乎是陷入了昏睡，又似乎是…… 这时，他的鼻子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差距到什么，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张远霄记得，雷霆的眼睛是怎么样的，是冷静，沉稳，充满智慧的，是泛着沉着，从容的光。 而现在这算眼睛呢，带着无尽的疲倦，连睁开眼睛都困难，就好像下一秒就会闭上般。 张远霄的心，瞬间就是一痛。
第193章 警犬的爸爸（42） “爸爸妈妈。”雷霆喊，声音很轻很轻，虚弱无力，仿佛下一秒就会断了般。 “妈妈的崽啊——”几乎是在雷霆喊人的那一瞬间，菜菜忍了一路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放声呜咽了起来，似乎意识到什么，心痛得像是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啊。 孩子啊，那可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如今这样，怎么不痛！ 张远霄缓缓走上前，身上微不可查地场地颤抖着。 雷霆一向是冷清的，可此时却难得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容，带着温情。 张远霄红着眼圈，张嘴想说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口，喉咙口像是被什么堵住般，难受得厉害。 倒是雷霆先开口了。 “爸爸妈妈，对不起，雷霆，可能要先走了。” 唰的一下，几乎是雷霆这话一出，张远霄的泪水就从眼眶里掉落，无声，却不断滴落。 “本来想着这次任务完就退役，以后陪着爸爸妈妈，没想到——” “对不起。”张远霄颤抖着，“或许，或许爸爸当初做错了，当初不该让你们走上这条路，我……” 雷霆却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带着安抚的笑，他的话很轻很轻，却很坚定，“爸爸，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这也是我的选择。这八年，我也做得很好不是吗？我抓住了很多坏人，也救出了很多好人，收获了很多感恩与泪水，收获了很多额功勋章，也让很多人都记住了我。我做得很好，对不对？” 张远霄不断点头，泪水依旧不断落下，“对，雷霆啊，你是爸爸妈妈的骄傲，也是警犬界的骄傲。你的努力和成就，所有人都是看得到的。” 雷霆：“那就足够了。爸爸妈妈，对不起，但请不要难过。” 菜菜呜咽着，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不难过。 张远霄其实从送几只崽子们送上那条路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几种结局，可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害怕。 这一刻，他甚至产生了怀疑。 当初送他们送上这条路真的对吗？ 如果当初没有送他们走这条路，或许他一家七口还一直生活在一起，不会受伤，不会那么快面对死亡，还快快乐乐的。 但现在…… 似乎是察觉到张远霄的情绪，等他再次抬头时，就对上了雷霆的眼神。 他道：“爸爸，你不要自责，相比起浑浑噩噩的一生，如今我很满足的，只是以后不能陪着你和妈妈了。爸爸，我还记得当初你给我起这个名字的寓意，像雷霆那般强大，我想，我应该算是做到了。” 他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爸爸，雷霆是不悔的。” 这一刻的雷霆，仿佛和八年前那个小家伙重叠在一起。 那时候，在即将成为警犬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对担忧的父亲说，他不悔的。 如今八年过去，哪怕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但，他依旧是不悔的！ 雨，似乎渐渐停了。 被遮住的太阳出来了，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世间万物上，也透过六楼的窗户，洒落在病床上的那只大黑狗上。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他的身上仿佛泛着点点金光般。 沐浴在这片温暖的阳光中，雷霆，彻底闭上眼睛—— 八年时间，日夜训练，接手无数案子，抓捕坏人，救出无辜的人，受过多少次，或大或小的伤，留下无数的功勋章。 哪怕最后付出生命，雷霆，依旧不悔。 - 雷霆，没了。 美美，圈圈，壮壮和欢欢是后来才知道的。 圈圈几乎是在听到消息后就放声大哭。 美美，壮壮和欢欢也都红了眼圈。 美美哽咽着：“我没想到，大弟居然是我们中第一个走的，明明，明明他还那么年轻。” 是啊，还很年轻，还处于壮年，明明，身为父母的张远霄和菜菜都还在，可他却走了。 而他们，也没能见到雷霆最后一面。 说实话，这八年，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各奔东西，都各自有各自的事业要奋斗。 八年时间，见面的机会极少。 可那又如何。 即便见面再少，可扎根在他们身体里的血脉亲情是不会改变的。 甚至感情会伴随着时间更加浓烈。 雷霆被安葬的那天，无论是杨恒等人，还是张远霄，菜菜和几个孩子们全部都去了。 他被安放在棺椁中，上面覆盖着鲜艳的旗帜，抬着棺椁的，是杨恒，高山，肖山等人。 雷霆的葬礼办得很低调，但来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曾经和杨恒，雷霆有过合作的同事。 这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气氛也是庄严而肃穆的。 张远霄望着那块碑。 白色的墓碑，最上面贴着一张黑白的照片，小狗崽一岁的模样，蹲坐着，目光看向前方，眸光清冷而坚定。 这是雷霆在刚服役的时候拍的照片。 事实上，每一只警犬或军犬，在服役时都会拍照片。 下面刻着鲜红的字：一级功勋犬。 中间刻着：警犬雷霆之墓。 再旁边是雷霆的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以及他服役的时间，八年多。 杨恒宣读了雷霆这服役期间获得的成就，而那些数不清的功勋章，是在雷霆的棺椁里的，那是属于他的荣耀与功勋，便是雷霆如今没了，也不能抹除。 在场的人，无一不红了眼眶。 杨恒不止冲着雷霆鞠躬，也给张远霄和菜菜，这对雷霆的父母鞠躬，低声说着对不起。 在离开前，杨恒的目光也落在了雷霆旁边的那块墓碑上，上面同样是一张大黑狗的黑白照片，下面写着：警犬闪电之墓。 十年前，他送走了搭档闪电。 十年后，他又送走了雷霆。 杨恒的内心无疑是痛苦与悲伤，但情绪过后，他又坚定下来，只有他更加努力，让这世间更加清明，才能不枉费闪电和雷霆，还有千千万万或是警犬，或是战友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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